市井江湖的规矩就是:城南城北一条街,谁先动手谁是爹。
说白了就是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
对寒烟冷这种帮里坐列几千兄弟的大帮主来说,他遇事不光要先动手保兄弟,同时也要追求一击必胜保兄弟。
赢,对他来说不是稀奇事。
完胜,才是常胜者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而这种境界,在历经西宁和飞沙关两场惨胜后,韩昭心里也是求之不得,于是他再三思量,同意了寒烟冷的离间计。
当天,寒烟冷将王妃怨歌交给天罡星陈凡。
陈凡化身杜家巡卫潜入西厢,将王妃怨歌暗投给小郡主杜华,
杜华本卧病,瞧见母亲所写的怨歌行,只觉字字珠玑,当场泣不成声加剧病情,却在当晚微服出访,去到长德公家中吊唁恩师。
在此之前,天王堂已派秀士与长德公遗孀接头。
经由长德公遗孀引荐,秀士佯作普通士族与杜华接触,旁敲侧击的指出杜家上下为达目的已然不择手段,今日斩得长德公,来日城内各大士族都将难以保全。
为今之计,唯有外力可解西安困局,而近在眼前者,正是韩昭。
杜华久经思量,并未回复。
秀士倒也沉得住气,始终都没有跟寒烟冷言说后续,直到第二天凌晨,杜华再次来到长德公家中,主动提出要见一见韩昭,请秀士想想办法。
久经等候,鱼儿上钩。
韩昭不禁感叹:“秀士大名叫什么?”
“就叫秀士。”
寒烟冷一眼便看出韩昭惜才,索性便趁机推荐:“他出身于广粤寒门,自幼便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只可惜当年越王作乱,他一家老小被迫流亡至连云港,为了养家糊口,这才混了市井加入我帮。”
“后来我也想助他前去科考,他却不想再当官了。”
生遭官家打杀,换做谁都会对朝廷失望。
所幸天王堂直属于阿行天,现如今这帮天王侠士智勇兼并,实力倒也是有直追影卫的势头。
顾不上多念,韩昭迅速拾掇了一番,去往武功台会见杜华。
武功台是西安有名的百家坛,每年的月旦评和西园雅集都是在这里举行,曾有无数青年文生从这里意气风发的走下台去,登上龙唐的朝堂。
因此,杜昌在此斩杀长德公令其血洒武功台,对西安士族来说就好比断其仕途毁其余生,仇恨来得可比挖祖坟还要强烈。
短短两日,武功台周边已是蒙上一层荒废。
台下再无潇洒学生,台上也无先生座谈,有的只是一个头戴帷帽身着白衣的弱女子,站在倒春寒的冷风中凄凄不语,时不时的几声咳嗽,闻者揪心。
韩昭站在台下凝望许久,只觉杜华形影消瘦,却如山重。
像杨玉师那样,像南菁那样,军中从来不缺巾帼不让须眉,可在文坛上就很少能见到这种刚正不屈的风景,哪怕是王秀娘,她也从来不会自己跑到台面上。
只因女子薄德,位卑言轻,故以阴柔行阴谋。
这是女帝当权也无法改变的现状,毕竟真要斗起狠来,女子越是刚正越是痛苦,便如杜华这般只会被折磨出一身病痛。
何必呢?
“长德公仁爱天下,他的死有重于泰山,小郡主请节哀。”
忽闻音来,杜华连来者是何模样都不及看,连忙转身行礼:“小女子杜华,拜见殿下。”
她语速挺快,屈膝一礼却是不紧不慢,落落大方。
韩昭不免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杜华身段不高却匀称,饶是病体也难掩韶华之美,若是养胖几分就是赵露思那一挂的:“听闻杜昌疯癫狂躁,要你冒险出来见我,为难你了。”
杜华微微一怔,抬起头来。
帷帽之下,她的视线随着韩昭的走动而移动,依稀可见双目澄澈而有神,颇为灵动。
“杜华,谢殿下挂怀。”
“长话短说吧,有何指教?”
直到此时,感受着杜华的犹豫不决,韩昭才更笃定秀士的想法。
离间计其实并不稳妥,特别杜华终究是杜家的养女,如果主动离间她教她反叛,她或可将计就计来暗算韩昭,但如果能使她主动反叛杜家,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因此,韩昭看似是被动发问,实际是主动勾引。
杜华则是始终看着韩昭犹豫了良久,片刻后才拱起手来:“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望殿下成全。”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