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启民可汗病逝了。
按照规矩,先办喜事,再办丧事。
隋炀帝下旨封咄吉士为始毕可汗,同时封俟利弗设为南面可汗,两个人享有同等的地位和权力。
表面上,兄弟二人跪拜接旨谢恩,其实咄吉士心中极为不满。
始毕可汗继位后,设摆灵堂为父亲启民可汗发丧。
隋炀帝在众人的陪同下,亲自前往灵堂吊唁。
杨广作为隋朝天子亲自到藩属国吊唁,这种事情还是很少见的。
这也算是给了东突厥天大的面子。
咄吉士一是怀疑杨广让太医官在他父亲的药里下了毒;
二是认为启民可汗的死和程咬金逼着他锄草有关;
三是对于杨广封俟利弗设为南面可汗,愤恨不平。
这样就等于把东突厥分为一南一北,划分开来治理,大大地削弱了始毕可汗手中的权力。
咄吉士想在灵堂动手,把隋炀帝给杀了。
史蜀胡悉劝说道:“你没看到隋炀帝身后的程咬金、程咬银、翟让、单雄信和长孙晟那些人吗?
谁是好惹的?
切不可鲁莽行事,此事得从长计议。”
咄吉士只好暂且把心中的怒火按捺下,假装客气,迎接隋炀帝的到来。
整个灵堂一片白。
义成公主披麻戴孝跪在一旁,咄吉士、俟利弗设和咄苾也身穿孝服跪伏在地上。
隋炀帝到了之后,冲着灵堂鞠了三个躬,上了三柱香,然后,口中开始念叨起来:“当初,突厥一分为二,分为西突厥和东突厥,西突厥经常欺负你们,于是,你求助于我们大隋,我父皇二话没得说,你要兵给兵,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大力支持你。
终于,助你成了东突厥的启民可汗,为此,我们感到十分高兴。
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为了感激我父皇的恩情,亲自到大兴城去拜见他,我父皇把义成公主下嫁给了你,从此,你便成了大隋朝的女婿,我们亲如一家。
后来,朕继承了帝位,你又到洛阳去,我们也以礼相待。
文武百官因为朕对你的恩宠太过,礼遇太厚,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
但是,朕认为我们大隋和东突厥是一家人,突厥有难,我们该帮忙的帮忙,我们隋朝遇到困难,你们也慨然相助。
别的不说,攻打契丹时,韦云起到这里来借兵两万,此事,朕心中一直心存感激。
最近,朕听说你身体有恙,十分牵挂。
于是,朕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看你,带来太医和各种名贵药材,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你的性命。
不承想此次见面却成了永别,我心何其痛哉,启民可汗,呜呼哀哉!”
隋炀帝说到这里,竟然流下了眼泪,在场的众人听了也十分感动,东突厥的文武官员认为隋朝天子对东突厥还是有感情的,也并非都是虚情假意。
俟利弗设听了之后,更是痛哭流涕,顿足捶胸,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程一看,这隋炀帝戏演得是不是太过了点儿,哪天不死人?死了一个糟老头子,真有那么悲痛吗?
他赶忙过来,劝说道:“陛下,请你节哀,保重龙体要紧啊。”
隋炀帝这才渐渐地止住了悲声。
等到把启民可汗的丧事处理完了之后,始毕可汗把史蜀胡悉请到了帐中。
始毕可汗忧虑地说道:“虽然我继承了可汗之位,可是俟利弗设和咄苾对我仍然有威胁。
最可恨的是隋炀帝竟然真的封我二弟为南面可汗,与我分庭抗礼,你看当如何处理这件事?”
史蜀胡悉想了想,道:“如果你想处置俟利弗设的话,你是想杀了他,还是想只是剥夺他的权力?”
“父亲刚刚过世,如果我此时杀了他,显得我太不仗义了,手下的文武官员肯定对我有看法,何况隋炀帝还带着五万军队在我们眼皮底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我们发生内乱的话,隋炀帝会不会趁虚而入。
因此,只要能剥夺他手中的权力就行。”
“可汗所虑甚是,数日前,我们安插在义成公主身边的眼线不是向我们报告了吗?
那天晚上,俟利弗设喝醉了酒,竟然去偷看义成公主洗澡,企图非礼义成公主,我们就可以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哦,怎么做文章?”
“此前义成公主乃是启民可汗的妻子,从伦理上来说,那算是俟利弗设的继母,即便启民可汗去世了,那也该由你来继承启民可汗的一切,包括义成公主在内,她将成为你的妃嫔。
俟利弗设这样做,已经犯下了大不敬的罪。
明日,你可以如此这般。”
第二天早上。
始毕可汗升帐议事,命人把俟利弗设请来。
俟利弗设带着两员部将来了,来到辕门外,却被两名侍卫挡在了外面,说:“始毕可汗有令,只能允许南面可汗一人进入营帐。”
俟利弗设看了看,道:“好吧,你们二位在外面等着。”
俟利弗设进了辕门之后,继续向里走,走到帐门外之时,只见大帐内外站满了侍卫,如临大敌。
又有侍卫拦住他说:“请南面可汗解下兵器。”
“我来见我哥,为什么要把兵器摘下?”俟利弗设很是不悦。
“对不起,南面可汗,这是规矩,始毕可汗以前是你哥,现在他已经继承了可汗大位,按照我们东突厥的规矩,你见他,也不能携带兵刃。”
俟利弗设憋了一肚子火,把佩刀摘下,交给了那名侍卫。
那名侍卫接过佩刀说了声:“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俟利弗设走进帐内之后,一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他心中不由得敲起鼓来:“哥,不知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只见始毕可汗,面带严肃说:“咱俩是兄弟不假,但是在大帐内我为君,你为臣,请称呼我为始毕可汗,不要喊我哥。”
“哥……不,始毕可汗,隋炀帝不是封我为南面可汗了吗?咱俩是平起平坐的啊。”
谁知始毕可汗把桌子一拍,说了一声:“放屁!他杨广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封我们?
他给我们一兵一卒了吗?
他给我们军饷、战马、兵器了吗?
那我封他们的官行不行呢?”
俟利弗设见他哥发火了,吓了一大跳,心里也是一阵发慌,额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
他咽了口吐沫,颤抖着声音说:“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那么,你喊我来到底何事?”
“我问你,数日前的一个晚上,你喝了酒之后,是不是去偷看义成公主洗澡了?”
“呃——,”俟利弗设一听这话,脸上一红,心想若把这件事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抖露出来,那岂不是颜面扫地?他想不明白大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到底有没有?快说!”始毕可汗厉声问道。
“是……是有这回事儿。”俟利弗设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你可知道义成公主乃是父亲的宠妃,你怎么可以去非礼她?”
俟利弗设心想当初你不也想去占她便宜的嘛,恰巧程咬金及时赶到,把你的脑袋上打出了一个洞。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我没非礼他呀,我只是偷看了她两眼,由于里面挂着帘子,什么也没有看着。”
他说话倒也实在。
文武百官听了之后,哄笑不已。
“荒唐!你已经犯下了大不敬的罪,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饶过你的,”始毕可汗说到这里,把脸一沉,“来人!”
此时,但见从外面走进两名身形高大的盔甲武士,躬身施礼:“始毕可汗,请吩咐。”
“把俟利弗设给我绑起来。”
“这——。”那两名盔甲武士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未敢动手。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把南面可汗给我绑起来!”
“是!”
两名盔甲武士这一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走到俟利弗设的面前,不容分说,把俟利弗设给绑了起来。
“大哥,这不过是屁大点事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不要喊我大哥,你还敢犟嘴,把他身上的大印和兵符收缴,关入监牢,听候发落。”
于是,始毕可汗收缴了南面可汗的大印和兵符,等到俟利弗设来到帐外,发现那两名部将早已被擒获。
“传咄苾来见我。”史毕可汗说道。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咄苾裸露着上身,手臂都被捆绑了起来,身上背着荆条,来到了大帐内。
始毕可汗一看,觉得奇怪,问道:“是谁把你绑起来的?”
“回始毕可汗的话,是我自己绑的。”
始毕可汗一听这话,心中疑惑,和史蜀胡悉对看了一眼。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始毕可汗,臣有罪,上一次,韦云起前来借兵,我竭力怂恿父亲借兵给隋朝,资助大隋,这是我第一项大罪;
在父亲生病期间,我没能在身边把他老人家照顾好,致使父亲早早地走了,我犯下了不孝之罪,这是我第二项大罪呀。
因此,我觉得我罪孽深重,特来向可汗请罪。”
咄苾说着痛哭流涕,看上去态度十分诚恳。
文武百官也被咄苾的一片孝心所感动,也有人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