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自报家门,秦忠慧眼神忽然平静下来,也不再努力挣扎,果然后脖颈再度一凉,全身上下又能动弹了。
秦忠慧低声问道:“空念教使何须如此?可是上师们有事吩咐?”
“不必拘谨,我以罡气覆盖四周,如今在这个轿子内的动静,半点也传不出去。况且厂公堂堂九千岁,何谈吩咐二字?”
“光这一手隔音的手段,就道尽了‘仙凡有别’四字,忠慧又如何敢放肆?”
“我们与监武司不同,不管是超凡之人,还是凡人,都是星辰的孩子,都一样的。”空念拍了拍手,两张沾了血的扇面飞到了秦忠慧面前。
秦忠慧眼睛微微眯起,自家亿丰号的东西,他还是能认出来的,亿丰号的掌柜也确实早就告诉过他,有个左都员外郎孝敬了两幅扇面。
“空念教使如何能有这东西?”
“厂公不必跟我装傻,林大人的事,是我做的。”
“确实,做的不甚漂亮。”秦忠慧靠在椅子上,这一刻他从那个拘谨的老人再度变为了掌握大半朝堂的九千岁。
“不过整个清监寺,也只有彭司首一人能看出来,空念教使的刀,和那剥皮客相比,好像还差了些火候。”
“我刚刚看到,陛下将尊主哨给了厂公?”
“以空念教使仙人手段,怕是不仅只是看看而已,陛下这次突然中风,空念教使摘的干净么?”
“厂公心思果然敏捷。”空念轻轻一笑,并未否认:“陛下的命星是这般运行的,我也不过只是照着星辰的指示行事。”
“仙凡有别,空念教使不怕监武司?”秦忠慧把玩着那个灰色小哨,微微偏过头,打量着身后那自称空念的年轻公子。
“无妨,厂公尽管禀告尊主,监武司横行天下这么久,他们的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尊教要和监武司争斗,是尊教的事,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隔一阵子冒出一个剥皮客。”秦忠慧冷哼道:“都似这般,这整个大昭,整个天下的草民,也不过是仙人们指尖的玩物罢了。”
“才不是玩物呢。”空念痴痴地笑了:“我扔出的饵已经有鱼要上钩了,对凡夫的影响也到此为止,我们都是星辰的孩子,没有区别,只是监武司阻拦星辰的降临已经太久了,他们窃取了星辰的尊位,背叛了我们,如果他们阻拦星光,那就由我们来撕开裂缝。”
“从安南十万大山,到北庭万里草场,让大昭,让天下沸腾,让乱世呼唤星辰,让九天陨落,即使我们燃尽最后一丝血,黯星教也要看到星光降临。如果我们不能让天下从监武司的阴影里解放,那就让这一切燃烧吧。”
他吟诵完毕,其实权势滔天如秦忠慧也震撼于这番话语,可等他想仔细看看这狂妄的黯星教年轻人眼睛时,轿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了。
秦忠慧沉默片刻,摇了摇座旁的铃铛,示意起轿。
“那些书呆子总念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日咱家也不过是条鱼钩上挑着的虫子而已啊。”他叹息一声,吹响了尊主哨。
三阙坊,许府。
许府的观燕阁乃是工部许尚书为自家的小妾和美艳丫头所建,设计出自江南名家李春生之手,据称是将园景移至这三层小阁之内,乃是一等一的奇楼,在整个朝堂和儒生雅士之间颇有艳名。
李戮玄蒙着眼扶着墙走出这座典雅阁楼,门口候着的许府家丁这才帮他解开了蒙着眼的黑布,还将一块二两有余的银锭塞进了他的剃头小包里。
李戮玄两指捏着自己打磨的剃刀,内心哀叹一声,早知又是来给这个老变态的莺莺燕燕们刮牝毛,他就随便在家口铁匠铺子里拿把小刀了。如今他用的都是自己从前以天外陨铁铸的剃刀,光这把剃刀都不止那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