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东北官道,金门镖局车队不紧不慢前行。
连日来的安稳冲淡了他们最开始的警惕,乔装过的李环三人不必再闷在马车里,一人一马混插在队伍中。
经过几天相处,程岱宗已经与三人混熟,一向不善言辞的他也能与几人有说有笑,目光时不时还往秀才方向打量。
少年举动虽然隐蔽,还是被善于察言观色的侯高飞察觉。
死胖子眼珠一转,满脸坏笑道:
“怎么,程老弟这是相中我家三弟了?”
少年一身武生装扮,脸上还画着油彩,可听闻此话还是能看出红了脸,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环瞥了眼孙文兴,心中暗叹一声,这还真怪不得程岱宗。
秀才本就生得俊美,经过周二爷一通捯饬后,现如今比女子还娇媚几分。
秀才起初也有些不适应,昨晚面对几个大老爷们的目光,脸色红得比眼前少年还厉害。
经过一整晚适应后,也不知是看开了还是脸皮厚了,体内闷骚本性再次觉醒,朝着几人飞了个好看的白眼,尖声细语道:
“死样~”
终究是男人最懂男人,哪怕仅是举手投足不经意透露出的妩媚,便让未经人事的程岱宗看出了神。
若非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少年保不齐就得跟当年胖子一样,一见便情根深种,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见程岱宗低着头,侯高飞不再逗他,驱马靠近道:
“程老弟,瞧你样子,一定还没尝过女人滋味吧?”
“那又如何?”
“我只是觉着跟你聊得很投缘,等到了晨州,请你去青楼如何?”
少年闻言一愣,心底本能生出一股激动,可紧接着就恢复理智,皱眉道:
“我怎会去那等污秽之所?”
“你这孩子,青楼又不是粪坑,里面只有香香的姑娘,怎就污秽了?”
“那我也不去,我爹常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能不沾染尽量别沾。”
胖子被他这番言辞逗乐了,笑道:
“那你爹有没有说过,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
“哼,这是什么荒唐道理,该不会是随口瞎编的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出自咱们诏国北朝一位大人,你这毛头小子能有人家懂得多?”
程岱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一个劲干瞪眼。
胖子辩赢了少年,丝毫不觉以大欺小,反而满脸得意。
几人一路拌嘴打闹,很快到了正午。
眼下时节虽已立秋,但正午的日头依旧闷热,镖队停下脚步,选了个树荫处歇息。
官道尽头响起一阵马蹄声,不多时一骑枣红快马来到近前,在经过树荫位置时,对方特意放慢速度看向他们。
马上之人是一个劲装女子,乌黑长发被她以发冠束在头顶,腰间一根皮鞭猩红得好似染了血。
虽然女子长相不俗,但论风情却不及女扮男装秀才。
见到奇形怪状的众人,骑马女子犹豫一下,勒住马匹道:
“敢问诸位,自此往西可是均州?”
“正是。”武生打扮的程岱宗开口。
“你们是镖局?”
“管得着嘛你?”
说话的是胖子,他站起身,手里拎着根用来撑场面的狼牙棒,眼神不善看着女子。
“打听那么多,你该不会是山贼的探子吧?”
本还对他们有所怀疑的女子见状反而放松不少,一抱拳道:
“多有得罪,就此别过。”
说罢,一甩缰绳,枣红马绝尘而去。
短暂休息过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女子的出现并未引起他们的关注,只将对方当成了问路的旅人,女子同样也没过分留意他们,继续赶路完成自己的任务。
……
傍晚,秦青终于抵达均州城,她进城第一时间便直奔客栈,打听有关被通缉三人的事。
“小二,见过这三人吗?”
秦青将印有三人画像的通缉令摆到柜台上,直接开口。
与其他地方的通缉令不同,她手中这张画像与李环三人极为相像,甚至达到了神形皆备。
伙计招呼客人已经够忙了,哪有心思搭理她,摆摆手不耐烦道:
“没见过没见过,一边去,别挡了我们做生意。”
“小哥,你好好看看,真没印象?”秦青声音轻柔了几分。
伙计闻言转过头,见她还有几分姿色,便耐着性子看了眼画像,迟疑道:
“似乎昨晚是有这么三个人来过…”
“什么叫似乎?他们去哪了?”
“这你问不着我,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我还挨个查他们族谱不成?”
见女子始终问话也没个表示,小二没了耐性,抖搂一下毛巾就要离开。
秦青累了好几日,今天又一再被呛,本就算不上好的脾气此刻终于爆发,她抬腿一脚踹在伙计屁股上,直接将其踹了个狗吃屎。
伙计压根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口中骂骂咧咧就要起身,可后背却被对给方踩住了。
那娘们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劲,竟将他踩得丝毫动弹不得。
画像再度被摆到面前,这次女子声音冰冷了许多:
“再问你最后一次,他们去哪了?”
伙计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连忙道:
“哎呦姑奶奶,我真不知道呀,昨儿个确实是我招呼的他们,但后半夜就不归我管了,今早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见确实问不出什么,女子不再为难他,松开脚将一块碎银子丢到地上,转过身就要离去时,得了好处的伙计这时再次开口:
“对了女侠,他们是和镖局一块来的。”
“什么镖局?”
“金门镖局。”
……
均州城一条逼仄巷子的尽头,一间院落时不时传出打骂声,其间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哭泣,让本就阴冷的巷子显得愈发生人勿进。
秦青踩着污水横流的地面,皱起眉头小心绕过那些不知是屎尿还是什么的黄白之物,来到传出哭声的大门前。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院内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白天不开业不知道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脚步还是由远及近。
院门被打开,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的男人探出头来。
“你找谁?”
说话间,男人上下打量起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