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胖子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官差在偏袒客栈,也不恼怒,微微一笑道:
“这位官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兄弟本来要赴京赶考,有大好的前途。
现在出师未捷死在半道,您岂能用一句‘不小心’就结案?”
田参双眼眯缝起来,“你在指导我办案?”
“小人不敢,只是希望大人能担得起职责,至少仔细查探下现场,给我们一份认定文书,这样我也好给子义兄一个交代。”
胖子的话有理有据,在场又有许多同样赴京赶考的书生,田参不好仗势欺人,只得点点头朝楼上走去,打算走个过场。
“这里,有血迹,记下来。”
田参指着一节台阶朝身后年轻官差吩咐一句,而后继续往上走。
就在官差低头记录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叮咣声,他下意识侧身躲避,就见一团物体从旁边滚了下去。
看着装,不正是刚刚上去的田参?
田参从楼梯一路滚到底,摔得七荤八素,被手下搀扶起来后,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客栈掌柜见状走上前,小心道:
“田爷,您没事吧?”
捕快听到他这话,当即眼睛一瞪:
“我说掌柜的,你家楼梯未免也太滑了吧?别说了,赶快赔钱吧。”
掌柜的没想到这事还能来第二次,抠抠搜搜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对方道:
“田爷,这钱您拿去看郎中。”
“你给我银子干鸡毛?我说的是赔给人家,好好的大小伙子摔死在你店里,你能脱得了关系?”
“我……这……”客栈掌柜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田参不再搭理他,一瘸一拐走向胖子。
“小兄弟,刚才是我不够仔细了,幸亏有你提醒。
邹老板也不是故意的,看着我的面子上,就让他少赔点吧,都不容易。”
“行,看在老哥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多管他要,就一千两,若是还不愿意,咱们就去衙门说道说道。”
邹掌柜闻言心中一阵肉疼,不过还是陪着笑道:
“小店愿意给。”
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叹息一声道:
“可惜了我这兄弟,就是再多的银子也换不回他的命喽。”
说完,抬起袖子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转身上了楼。
闹剧告一段落,众人渐渐散去,陈子义的尸首被送往义庄。
李环与秀才相视一眼,默契去了胖子的房间。
“二哥,刚才怎么回事,那官差怎么就摔了?”秀才开口问道。
胖子躺在椅子上,数着陈子义留下的银票道:
“当然是给楼梯做了点手脚。”
“二哥你伪造现场?”
“不是我,我可没那本事。”
胖子正说着,一个小姑娘打外面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没有废话,直接伸出手。
胖子将数出的五百两交给对方,嬉笑道:
“师父,想不到您这种高手也可以用金钱买通。”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水蛭是杀手组织,又不是慈善组织,为什么不收钱?”
“师父言之有理,不知您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害了子义兄?”
丘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房间内三人陷入沉默。
半晌后,秀才开口道:
“咱们要不要去问一下宋前辈,兴许他会知道。”
“没这个必要。”胖子摇了摇头。
“结果无非有二,一是宋前辈知道,却没阻止,说明他并不想掺和。
二是他也不知道,那就更麻烦了,能在一品高手眼皮底下杀人,岂会是寻常武夫?”
李环闻言皱眉道:
“这两个不论是哪个,都是咱们惹不起的。”
“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子义兄就白死了?”
秀才颓然坐到椅子上。
侯高飞将手上剩余的银票交给他,叹息一声:
“这事只能暂且先放下,就跟咱们无缘无故被通缉一样,就算刨根问底找到了真相,大概率也改变不了什么。”
秀才紧紧攥着手上的银票,说出一句其余两人心中想着却没说出的话:
“太他娘憋屈了!”
……
经过商讨,李环几人决定尽快上路。
次日一大早,胖子、秀才便出门去置办干粮,二人找到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包子店,一口气买了十几屉包子。
不想胖子刚拿出钱袋,就被一个不认识的老者一把攥住手腕。
“你们怎么会有我家少爷的钱袋?”
“老伯你谁啊?”
胖子想抽回手,却不知那老头哪来的力气,双手铁箍一般,死死攥着自己手腕。
老者死死盯着二人道:
“我家少爷进京赶考许久不见音讯,我到官府一打听,才知道他被人害了。
你们拿着他的钱袋,定然是那谋财害命的贼人,看我不抓你们去见官?”
听闻此言,胖子二人也明白过来,秀才耐着性子道:
“这位老伯,官府已经查过了,子义兄是醉酒失足坠亡。”
岂料老头压根听不进去,再次大声道:
“你们这些贼,居然敢偷我家少爷的银子,看我不抓你们去见官?”
“老伯,平白无故可不敢乱说,这银子是你家少爷送给我兄弟的。”
“你放屁!”
老人也是暴脾气,喷了胖子一脸唾沫星子。
三人吵闹声越来越大,很快引来一群人围观。
这时,一名捕头装扮的人分开人群,上前道:
“何人在此叫嚷?”
老者见到官差,好像见到了救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对方。
“大人替老朽做主啊……”
胖子、秀才见状不由相视一眼,脸上满是无奈。
得,今天又走不成了。
刚从监牢出来的聂远听完老人叙述,抬头看向两名年轻人。
“他说的可是事实?”
“大人,冤枉啊,那陈子义是自己摔死的,官府查验过,还给了认定文书,银子也是他留给我兄弟的,有书信为证。”
侯高飞说完,取出了陈子义留下的信和官差给的判定书,聂远接过略一查看,皱眉道:
“田参给的认定?”
胖子点点头,补充道:
“当时那位官爷也不信,上楼查看了一下,结果自己也给摔下来了。”
聂远闻言了然,怪不得昨晚见那家伙鼻青脸肿回来了,问他怎么了也不说。
田参虽然在当地名声作风不好,但也是个老油条,轻易不会落人话柄,既然敢出具文书,就说明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转身朝老者道:
“老人家,你确实是冤枉了这两位年轻人。”
不料老人却死死望着陈子义留下的信件,开口道:
“官爷,这不是我家少爷的笔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