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一男一女离开后,秀才站起身,一拱手道:
“在下孙文兴,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你先等等我把屁股擦了,刚才看的太入迷,都干透了。”
年轻人说着,扯下旁边芦苇。
秀才没兴趣看一个男人揩屁股,走到一旁,背对对方,看向烟波浩渺的湖面。
片刻后,年轻人走出芦苇丛,一脸轻松来到湖边洗手,洗得极为仔细,似乎是沾到上面了。
秀才站在一旁,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孙文兴,字天权。”
小叫花撅着个屁股,直接回道:
“长孙透,字通明。”
秀才不由一愣。
小乞丐回过头,眉毛一挑道:
“怎么,乞丐就不能有字了?”
“那倒不是,是在下失礼了。”秀才微微有些尴尬。
年轻人站起身,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把手道:
“刚才你表现不错,咱俩算是朋友了,贵庚?”
“十八。”
“那我该管你叫哥,孙大哥是第一次来芦州?”
年轻人说话随意,秀才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点点头道:
“嗯,我本是醅阳人,家中遭了难,跑到乾州投奔姑父。
后来遇到一些事,辗转来到芦州。”
“姓孙,醅阳……”
年轻人念叨一句,而后惊讶道:
“莫不是醅阳孙氏后人?”
孙文兴比对方更惊讶:“长孙兄弟知道我孙氏?”
“离得也不远,再说孙氏当年也曾辉煌过。”
年轻人随口说完,又想起什么,问道:
“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们孙氏对邓家有大恩,你落难了他们就没帮衬帮衬?
还说说他们忘恩负义…不过看你衣服,似乎混得不差。”
秀才愈发惊愕了。
孙氏当年所做之事虽不算小,可毕竟树倒猢狲散,在醅阳境内,尚且少有人提及,出了醅阳,就更加鲜有人知了。
眼前年轻人当真是个乞丐吗?
疑惑之余,秀才试探性问道:
“长孙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抖抖满是补丁破洞的衣服:
“叫花子,打小就干,干了十几年了,不够明显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孙氏之事?”
“一个老乞丐教我的,他还教过我读书写字,我的字也是他取的。
那老家伙每次喝完酒,就跟我讲一堆有的没的,什么朝廷政策,名门望族的势力关系。
我们这一行饭都吃不饱,也没钱像老爷们那样去找乐子。
茶馆听书还得两个铜板呢,我就把他的话当故事听了,一来二去也就记下了。
原先我一直将他的话当成吹牛,可今天遇到你,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听完对方讲述,秀才猜到那老乞丐不简单,询问道: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长孙透摇了摇头,“怕是见不到了,去年入冬前,他把破棉被让给了我,然后就没了踪影,许是冻死了。”
说这话时,年轻人并未表现出难过。
做了这么多年乞丐,他早就见惯了生死,兴许自己哪天跟老乞丐一样,睡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世道就是这样,高处的穷奢极欲,低处的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