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车上的老人对着路边人群露出淡然的微笑,微微抚摸着修剪整齐的长须,而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是僵硬的动作与手心的冷汗。
黑发男子徐步走到他身边,目光冷漠地环视四周,如鹰般尖锐的目光使得某些心怀恶念的匪徒低下头。
“杰邦尼,还没找到刚才袭击的人吗?”纳科斯嘴巴幅度很少,若是不在附近很容易以为他是在对热情的民众致意。
杰邦尼摇了摇头。
这让纳科斯心中微凉,虽说早前尼亚有说过这般虚假冒充制造烧瓶小人的大师,会被别人试探,但侥幸确实也存在于他的心里。况且杰邦尼综合实力的确很厉害,这几天有零星的搅局者还没蹬到他面前就被这位出色的下属收拾掉了。
只是这次居然被人摸到附近,还被别人用上了念能力,要不是及时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纳科斯大师,请尽量保持淡定,”杰邦尼抚慰道,“从刚才的念线看,对方对半要么是使用念线追踪的念能力者,要么是使用念线连接一段时间满足条件达成效果的术者,而我已经多次检查连接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有任何标志,对方很可能已经放弃了。”
“杰邦尼,这种在如此场所敢大不韪地行事的不见得会这么轻易放弃,他们当下很可能满足了某个条件,取得了一定的收益。”
“满足了某个条件?”
纳科斯低下头看向箱子,里面是捧着花的“花童”,白色略微缭乱的头发,精致如瓷娃娃般的脸庞,还有那半蹲着的动作,还有地上的玩具......
尼亚单手捧花,伸出右手卷起头发,动了动,语气淡定无比地说道:“是的,对方这次行动明着是打算追踪或者让念线达到某个条件,但在这样的场合,多个念能力者眼皮底下去做,要么是低估了守卫的念能力者,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给予了我们这边念能力者很高的期望。”
“很高的期望?”
纳科斯低声疑惑地问道,突然灵光一动,“莫不是对方在试探我们这边的念能力者?”
“是的,”尼亚回答道,“念能力者在不同的场所,若是没有足够强大与专业的辨析能力是不容易被认出的,很多时候需要直接的攻击,比如面对子弹,这种对普通人致命的攻击对能使用缠及时防御的念能力者来说很多时候并不致命。”
“嗯,尼亚说得对,但也可以根据别人的防备姿态与气去判断,只是当下比较杂乱,不是很好观察的时机。”
杰邦尼赞同道。
“也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当下杰邦尼已经暴露了,包括他的强度与念能力系统,这是其一,”尼亚放下手,看向烧瓶外,黑漆漆的望不穿。
待在烧瓶里,那里有一堆玩具,在这里他可以畅玩无阻,不过也很可能成为瓮中之鳖。
只是若是在外界,那么作为纳科斯大师的同行必定会被光柱锁定,为镜头捕捉,一旦消失绝对会有观察者起疑心,而对方一旦联想到烧瓶小人,这个骗局就完了!
“其二则是帮助其他的存在暴露我们的信息,而其三为消耗杰邦尼的精力与专注力。”
“是的,”杰邦尼颔首,从念线撤掉后,他就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三道隐晦的气息盯上了这里,如毒蛇般锁定着他,等待着时机降临。
“对方会再次出现的,”尼亚斩钉截铁道,“也许今晚,也许明天亦或者其他时间,这取决于对方判断的最好时机什么时候出现!”
“最好时机指的是其他存在将我们的戒备与专注消磨得差不多吗?”
纳科斯皱起眉头,任谁被一个随时袭击而来的高手盯着也愁。
这还怎么休息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作为一个不专业的假货,一时获得与当下不匹配的、渴望半生未得的荣誉与声望让他暗喜与惶恐。而敌我的试探与那些讲他当做猎物的猎人则更增加了他的不安。
可这是一个能够找寻回朋友的方法,不得不试。听说公爵那边也找了猎人协会帮忙,只是...始终鞭长莫及,更别说对方不一定靠得住呢。在自己拥有方法时,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他人身上,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就好比获得古早的炼金秘方与材料,将它交给声望高的炼金术师。
这可能吗?
即便猎人协会再怎么出名,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比起他们这些炼金术师,尤其他自己就低一头!
再说还要考虑尼亚的未来呢......
纳科斯看向箱子,那里传出一道哈欠声,苍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小家伙离开玩具就像上了岸的鱼,时间久了准出事,还好里面的东西够充足。
“再过五分钟就能在摩羯宫歇息了,”纳科斯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唏嘘道,同时也挥了挥手,“到时我会像陛下请示少参加这类活动,该转为其他类型的。”
“嗯,这样也好,适度的变奏会让诱饵更有味。”
纳科斯点头赞同,这在外面看来,他这是对其他人高傲的致意,如同降临人间的神祇给予信徒们最为低微的回应。
至少有几个皇室的成员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纷纷对那位最近父王身边的红人施予好感,期望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这位大师的支持,其中包括年轻又冷静的安德烈王子。
“礼赞,伟大的炼金术师纳科斯大师,你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幸运。”
不远处的安德烈王子靠近了一些,高声道。
纳科斯听到后,微微颔首报以尊重,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肃穆。
与他这个冒牌货不同,眼前的那位王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对历史与炼金尤为兴趣,经常去拜访炼金术师,收集炼金相关的资料与物件,还喜欢到各处炼金遗迹探险。常在路边走。哪能不湿身?
喜爱探险的考古者遇到凶险,还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
作为出身贵人,手下成群的王子,这点凶险也就是飘落在身上的些许灰尘,事情结束的很快,出来后的王子风光继续无限,好事者会关注与期待经历凶险的安德烈王子的变化。
结果就是......没什么变化!
高贵的地位、堆积如山的财富与优异的成长环境等等为他创造了极高的容错率,允许他从事任何职业,支撑他在挫败中站起来。
这点琐事就想看他大彻大悟?
确实是想多了。
这就好像给一个拒绝过几十万的顶流lol职业选手送几千块,让他给你帮个忙,他那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百分百参团)
“尼亚的前景的确有些狭窄了,”纳科斯暗道。
尼亚善于知识摄取与观察分析,在炼金研究里也多次帮了他大忙,但炼金对他来说,终究不是爱好与未来。
尼亚怎么找来杰邦尼的,纳科斯不怎么了解,但他知晓尼亚在玩玩具、学习与帮忙研究外,很多时候会对各地发生的案件与犯罪记录感兴趣,自己的身份偶尔也会成为他获取信息的便捷。
“大师待会也是到摩羯宫休息的吗?”安德烈王子的彩车更进了一些,清脆的声音也变大了一些。
“是的,”纳科斯点头道,“我频频的出现只会让享受的人们走向一个极端,一个个人崇拜的极端。”
纳科斯书是绷着脸说完的,在别人眼里,那是一位鄙夷名利但又不得不为之行动的学者表现。就好像一心为投入研究,但为了经费不得不参加酒席的无奈与庄重。
说实话,纳科斯有点佩服自己说谎的本领了。他不怎么乐意参加这类活动除了确实不怎么习惯这类招摇的活动外,更多在于对自己行为的清醒,跳得越高,摔下来越惨。
简而言之,那就是明知自己是骗子,现在尽量少招惹仇恨,别把大伙都惹急了眼。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位邻居,那是一位风韵犹在的寡妇,常人见了也不由得侧目。女人偶尔会找隔壁王姓男子帮忙修水管,最开始一月一次,随后一周数次。
后面亦有增加,直至某天夜里王姓男子搬离当地。
当时观察分析此事的尼亚口中只吐出过一句话:“一头不堪耕田的老牛。”
现在做得没那么绝还能有回旋之地,至于最完美撤离,也保留着“完美归隐”的状态,那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不愧是大师,”安德烈王子似笑非笑道,“这是我需要学习的一点。”
“呵呵,”纳科斯笑道。
怎么从那小子嘴里蹦出话听着怪怪的,最是真挚热忱,又最是讽刺!
听说童言是对谎言最大杀伤,现在看来,这话还真说对了,骗子还是要有水平的。
“不知能否一同前往?”安德烈试探地问道,“若是能够待在大师身边,您有太多东西吸引着我,值得我去吸收。”
“嗯......好吧。”
纳科斯沉吟一会儿,最后轻轻颔首。
有一个王室子弟在旁,无论是谁想着消耗他的精力,总要看看自己的斤两,而后者的守备力量也能为自己所用。
自己虽然也可以找国王,但那个国王的热情当真难消,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着长生不老药。
见到纳科斯答应了,安德烈有些高兴地跳了一下,吩咐手下告知父王,然后调整彩车的位置,使得他与纳科斯相伴。
于是,两人的距离进一步变小,望着眼里变得更大的箱子,安德烈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这里面就是烧瓶小人?”
“你说呢?”纳科斯玩笑道。
“不是吗?”安德烈询问道。
“不是!”
“大师真会开玩笑。”
安德烈露出神秘的笑容,像是不信大人谎言的小孩。
“呵呵。”
两群人承载着民众的尊重与热烈,缓缓往某个宏伟的建筑移动,建筑前方的小小黑点也逐步有了轮廓,被一点点地勾画出细节——那是一个庞大的鬣羊雕像,后方的建筑细节也有可圈点的地方。
随之出现在纳科斯眼里的是一队站得笔直的卫兵,他们守卫在宫殿前,迎接他们的到来。
车子停了下来,纳科斯、杰邦尼徐步走下彩车,纳科斯手里提着箱子,而不远处的安德烈也快步靠了上来。
一个帽子上扎着两根长羽毛的高大卫兵与一个忐忑紧张的带着单边眼镜的灰发老人见此走了过来,他们走到纳科斯与安德烈王子身前一米。
“见过纳科斯大师与安德烈王子,欢迎您的到来,陛下已经安排我等接待诸位。”
老人恭谨地对着眼前两位大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