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床边坐下,看着裹着厚厚被子的丫头。
脸色苍白,唇间几乎见不到半点血色,他心里只觉得如刀割过,心疼难忍。
今年入冬后。
丫头身体状况就越发孱弱,尤为怕冷,大部分时候只能躲在屋子里,见不得一丝寒风。
地龙白天黑夜的烧着,提供暖气。
要不然只要一点伤风感冒就会彻底摧毁她的身子。
握住她的右手,即便是在如此暖和的屋子里,丫头身上仍旧是如寒冰一般,透着一股刺骨的寒凉。
“夫人,你忍住。”
“没事的,二爷,我知道自己情况。”
丫头咬着嘴唇,忍着痛苦,嫣然一笑,漂亮的目光里满是情意。
如同那年初见时的一幕。
他是享誉整个长沙城的名角,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而她只不过是苦命的丫头,和父亲相依为命,守着戏园子对面一个小面摊维持生计。
散戏后的二月红那天突然光顾,本以为只是过路客,却不想一见钟情。
用了三根金钗将她从泥泞中救出,从此十多年,再无那个苦命丫头,只有二月红夫人的名头。
重病之时,眼前这个眼神里都透着温柔的男人,倾家荡产为她续命。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曾想过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夫人,这是我为你寻来的神药,只要服下,从今以后你的病就能好了。”
轻轻握着丫头的手,二月红柔声细语。
在夫人面前,他仍是那个音调婉转身形优美的名角,而并非下斗盗墓,与人厮杀的九门土夫子。
只是听到他这句话,丫头却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她听过无数次这种话。
她的身体究竟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哪里是药能够治好的。
二爷一定又是在安慰自己吧。
丫头心中苦楚,却不想让二月红担心,睁开眼眸微微一笑,用力的点点头。
“会的,等到我好起来,还要去戏园子听你唱戏。”
二月红不敢耽误时间。
转身和苏守章对了个眼神后。
深深吸了口气。
身躯下,一股内劲顿时沿着四肢百脉迅速流转,出现在了掌心之间。
随即他轻轻将手掌覆在夫人心口处。
淡淡的内劲,如同一盏烘炉,护住了丫头的全部心脉。
他虽然在老九门中从不以功夫见长,但武道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明劲巅峰。
只不过这些年罕有出手,道上人只知黑背老六而不是二月红罢了。
“二爷,可好了?”
苏守章那边已经迅速将九鬼盘的根茎取下。
九鬼盘入药之处,唯有叶下三寸。
他垂堂坐诊五十多年,即便没见过这种百年神药,但对药理还是极度清楚。
“好了,苏先生请用药。”
闻言,苏守章只是点了点头,又将那半截根茎放入药砵内,迅速研磨成汁,同时加入几味性情平和的药作为引子。
“二爷,喂夫人服下即可。”
等一切准备完毕,苏守章将那一杯热腾腾的药递给二月红。
后者接在手里后。
先是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等稍稍变凉,这才小心的喂丫头喝下。
九鬼盘药力极强。
即便是护住了心脉,丫头服下药水后,仍旧是感觉一团火焰在体内熊熊燃起,将骨髓里的阴寒气息尽数驱除。
这个过程极度痛苦。
饶是她服用过无数种药材,眼下也忍不住秀眉紧蹙。
见状。
二月红更是担心。
他深知丫头的身体状况,万一撑不住怎么办?
下意识看向了一侧的苏守章,目光里甚至透着一丝不忍心。
“二夫人,一定要扛住,此乃九鬼盘,长于极阴之下,以极阴破阴寒之毒,服下后立刻就能见效。”
苏守章叹了口气。
长沙城里只是流传,但他被二月红请来把脉治病多次,都是亲眼所见。
这位二爷,当真是世上第一等的痴情种子。
“我知道……咳咳。”
丫头强忍着身体下的痛苦,努力的伸出手,将他眼角的泪花抹去。
“二爷,没事的,我不痛真的。”
温柔似水,情意深沉。
二月红也是忍着心中苦楚,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到那股药力彻底融入骨髓中后,丫头忽然挣扎着起身,脸色微红,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这……”
看到这一幕,二月红顿时方寸大乱。
“苏先生,这怎么回事,是不是药力太重,反而出了事?”
“先生,快看看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苏守章刚开始也有些慌乱,但等他看清那黑血,眼睛却是骤然一亮。
“二爷不必着急,这是好事啊好事。”
“这一口血,乃是夫人沉病多年积郁所致,吐出反而对身体有利。”
说话间,苏守章一指他怀里的夫人,“二爷你看。”
二月红低头看去,果然,就这短短片刻钟的时间里,丫头苍白的脸色间已经涌起了一抹血色。
之前还虚弱的身体,眼下仿佛那些失去的精气神,慢慢回到了骨子里。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里看着毫无光彩,此刻却是神采照人,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惊滟。
再困苦的环境,也遮掩不住她眼眸里的灵气。
“丫头……”
二月红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放到丫头脸庞前,却始终不敢放上去。
他怕眼前这一幕只是他无数次做梦看到的场景。
失望了太多次,那种失落与绝望,不是寻常人能够体会到的。
“二爷,我好像真的好了。”
感受着身体里重新涌上来的气力,丫头嫣然一笑,眼泪却是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滑落。
抓住二月红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再不似之前的冰凌刺骨,开始有了温度。
“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
“百年份的九鬼盘,果然能为夫人续命。”
二月红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半跪在地上,一把将夫人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