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刺鼻的机油味，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如同一层黏腻且挥之不去的阴霾，弥漫在货舱那幽邃的深处。

林远靠在通风管道中，把玩着一枚护身符，那是李婉清从一个云游的僧人那里求来的，虽相隔千里，指尖依然能感受到爱人的温柔。

头顶甲板传来皮靴踏过金属楼梯的哐当声，三名醉醺醺的轮机兵晃荡着经过，酒瓶磕碰声里飘来零碎对话。

\"山田君，这次返乡能见到女儿了吧？\"

沙哑的关西腔在管道上方响起，两名轮机兵正在检修阀门前抽烟。

\"上周收到信，小百合已经会写'武运长久'了。\"

金属打火机啪地燃起火光，

\"多亏支那战场的津贴，家里终于翻修一下了。\"

\"……听说熊本老家的樱前线早开了……\"

打着酒嗝的士兵突然踹了脚身旁的管道，

\"要不是支那猪抵抗，老子早该回去相亲了！\"

走在最后的那名鬼子笑着抽出匕首，刃口在船舷上刮出火星，

\"上个月在奉天，我拿支那小孩练刀法——\"

他比划着脖颈位置，

\"这么高的，割起来像切年糕……\"

林远的指甲抠进掌心。

他想起爹娘，阿姐，想起陈大爷，翠萍姐，还有一个个被焚烧的村庄，丢弃在茅坑里的尸体。。。

\"听说你要调往江城驻防？\"

关西腔的声音陡然压低，好似生怕被谁偷听了去，带着几分神秘与诡谲，

“我表兄在参谋部任职，他私下透露…… 那边可要搞个大动作。”

\"嘘！\"

山田猛吸一口烟，炽热的烟头在黑暗中陡然一亮，

\"下个月初七，三十七师团要在扬子江搞'特别渡航演习'，到时候...\"

脚步声突然逼近，谈话戛然而止。

三人瞬间噤声，神色紧张地对视一眼，迅速掐灭香烟，装作一副专注检修的模样。

货舱门吱呀开启，三个醉醺醺的军官脚步踉跄地晃进来。

领口金穗摇曳的少佐踢翻空油桶，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他拔出军刀戳着墙上的华夏地图：

\"诸君！等拿下粤州港，就把我家乡的浪曲班子请去劳军！\"

\"比起这个，\"

满脸横肉的大尉解开皮带，

\"我更想用支那女人的腰带挂满树枝！在旅顺时...嘿嘿...\"

他脖颈突然青筋暴起，眼神中满是疯狂与残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清晨 ——

刺刀无情地挑起啼哭的婴儿，鲜血四溅，染红了旅顺港的大街小巷，那惨景，是他罪恶灵魂深处最为 “得意” 的回忆。

货舱外突然爆发出欢呼。

林远循声摸到一处通风口，将拦网拆下，翻身上了船顶烟囱旁，看向前方甲板，瞳孔骤然收缩——

甲板上大批日军正朝本土方向跪拜，每个人怀里抱着骨灰盒大小的木匣，匣面刻着\"武运长久神州护佑\"等字样。

月光为海水披上粼粼纱衣，浪涛声里夹杂着癫狂的军歌。

\"这是名古屋女子师范学校募集的千人针！\"

戴着白手套的军官正在训话，眼神中透露着狂热：

\"每针每线都凝聚着帝国臣民的祈愿！诸君当以死报效！\"

他又拿出一副横幅高高举起：

“上个月，这是东京第一高等学校的学生代表，在公众场合割破手腕，用鲜血写下的条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