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砸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江白鸦收手，目光怔怔看着英俊挺拔的男人。
他浑身冷汗津津，手脚都是冰凉，脑海内，却仿佛燃起了十年前的热度。
那么烫，那么痛。
慕容惊似乎说了话，但是落在耳边，进不去脑海。
苻行舟便代替他回答：“《霸王卸甲》。”
“与《十面埋伏》不同，此曲奏的，正是楚霸王的悲壮——不过以己度人的慕容可汗，怕是明白不了这种感情罢。”
江白鸦才明白，慕容惊大概是问了一句“这曲子是什么”。
可江白鸦现下脑子乱得很，再思考，也有心无力。
他面色难看得厉害，连告退都不曾，便脚步虚浮地“逃离”出了这个地方。
江白鸦一路往外走。
脑海中被尘封的记忆悄然掀开了一角。
——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穿着破破烂烂，正夺命般地奔逃。
仿佛慢了一步，便是无间地狱。
而他神念一转，忽然变成了其中之一。
……身边的少年大自己四岁，体格却已初露了蛮族人身高体壮的苗头，足足要高自己一个半头。
身子高腿也长，大手牵小手，跑起来活像是一个拖一个。
江白鸦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不敢回头。
无穷无尽的恐惧，几乎压垮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朝前栽下。
拉得那大少年也步子不稳，差点仰头摔倒。
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大少年的面孔顷刻便有些狰狞了。
可他抱起地上的小少年时，脸上却一点都瞧不出来。
江白鸦听到自己说：“楼哥哥……”
带着颤音和哭腔。
双手抱紧了少年的脖子，脸埋在颈窝。
血气与汗味夹杂，却令人无比安心。
少年脚步不停，嘴里胡乱安慰道：“没事，没事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不会再被抓回去的……”
见怀里的一团似乎还没缓过来，又哄到：“白玉玉乖，大哥在呢，不怕，不怕。”
……
场景又是一转。
依然是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只是这次，江白鸦却慢慢冷静下来，并没有立马“成为”主角之一。
他看着这一切。
大的那个几乎可以说身着血衣，小的也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可奇特的是，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完好，附在衣服下的皮肉亦是。
可他们这一次，想奔也奔不动了。
大的少年忽然颓然倒地。
皮肤俱是苍白，摸上去，软得不可思议。
像是稍微用点力，就能活活撕下这层皮，露出里面破败不堪的血肉模糊。
小的那个也摔倒了，满脸都是泪痕。
江白鸦甚至以为他们已经到极限了。
可不过一会儿，那个大的又爬了起来，咬紧了牙关跌跌撞撞跑出几步，然后回来拖起小少年，发足狂奔。
“还有多远？！”他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少年似乎早已到了极限，每一步都是踉跄，“但我有感觉，就是这个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射在眼前人的后胸口，狠狠钉入。
顷刻有血喷出。
江白鸦跟着呼吸一窒。
这一箭狠极了，心脏被刺到，莫说是一个孩子，便是大人，恐怕也活不了。
小少年扑过去。
拼尽全力，在江白鸦近乎目眦欲裂的目光下，拔出那支羽箭。
——这样的伤，怎么可以拔出来？江白鸦心中怒吼。
可转瞬，江白鸦却忽然觉得，似乎就应该拔出来。
他混乱极了。
却见羽箭被拔出，大少年后背伤及内脏的伤口，竟然在缓缓愈合。
——但似乎愈合，也仅仅是皮肤表层罢了。
破碎的内脏却无力回天。
大少年不动声色道：“你先去，我要缓一缓。”
小的不走。
他拿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腕子，塞到大的唇边。
只是哪怕是割这个地方，也没有大量的血飙出来，只是淅淅沥沥地几股。
——也很快愈合。
大的使劲推开，轻声说：“不要浪费你的血，快去探路，早些找到，也好回来接大哥去。”
小的这次不哭了，静静看着眼前虚弱无比的人。
忽然，他道：“是不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没有我，你早就逃掉了……”
大的一愣。
随机怒道：“你在说什么！？白玉，大哥一路护着你，死也护着你，真要死也是我死，你就说这种话！？”
小的跪在大的面前，口齿清晰道：“楼哥哥，你跟我讲过别姬的故事，我知道，这是霸王连夜送虞姬逃离，不顾自己安危……不过两人还是都死了，但虞姬她死得没有价值，除了成全感情，根本救不了霸王——但是楼哥哥，我救得了你。”
他将匕首放在大的手上，哆哆嗦嗦地对准自己的肚子，“我跑不动了，它们应该就在这里面……你把它们挖出来，吃掉，就能恢复了。”
“不，不对……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楼哥哥，你找一找，找一找，要是还找不到，就干脆把我吃掉吧，这样肯定就能活了，但你要先给我个痛快……”
话音未落，记忆便终止。
江白鸦最后能看到的，便是那远远能一瞥的，梧桐林。
他回神。
……才惊觉自己已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下意识按住了腹部，被刃尖抵住的感觉尚在，体内凤蛊却安静如鸡，仿佛从不存在。
尝试着催动那份力量，也一无所获。
江白鸦感觉现在的自己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走路都像是在飘。
便在此时，忽然一股大力从后而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推到一边，撞在墙上。
“什么……”
“人”字还没出，江白鸦便感觉身子一沉，身后有一个人，将他死死抵在这面墙上！
那人一口咬上他的耳垂，炽热恶心的气息直往里头钻。
江白鸦挣扎起来，却被压制得难以动弹。
几番挣动之下，终于得以回头——
看清身后男人那张脸，他瞳孔猛缩。
更不堪的回忆瞬间覆盖先前，江白鸦惊吼道：“韩因，你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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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和霸王卸甲都是现实里有的琵琶曲，可以听一下不同，上交一份听后感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