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迟搂紧了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又什么都说不出。事情已经过去,他再提起就是揭别人创口,但一想到焦之椿害怕自己担心就一个人去做手术,他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是有些火气的。
“焦之椿。”
“嗯?”
“以后要是再不打招呼自作主张,我就哭给你看,像第一次庆功宴那天晚上一样的哭状。”
焦之椿埋头在他肩窝处,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你耍赖皮啊,欺负我现在脑子转不过来。”
“不行吗?”
“……行,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焦之椿一酒醒,不但不会把发酒疯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反而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连丘迟衣服上的纹路都给记下来了,因此当一向早起的他发现早就日上三竿,而丘迟这个醒了还不叫他的坏家伙还坐在床上翻ipad,他就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踢在这人腿上,翻起被子要下床。
丘迟直接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脸埋在背上,皱起脸来抱怨:“疼。”
焦之椿刚想说疼死你算了,扭头直接往刚刚踹的位置又捶了一拳,谁想丘迟倒吸一口凉气,俨然是痛到了的样子。
他心里一慌,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心软得很快,犹犹豫豫地问道:“我给你看看?”
“不用。”丘迟摇了摇头,往他嘴唇上啄了一下,把人抱在怀里揉搓起那团睡乱了的头发,折腾成了个鸟窝,这才满意地躺回床上,“不疼了。”
“你不马上拿个奖回来,我都质疑你平时拍戏有没有用十成功力。”焦之椿被他的无赖弄得心里直痒痒,警告性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昨天的事都忘了啊。”
丘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眯着眼睛笑起来:“骗你的,这么重要的一天我怎么会忘记呢。”
焦之椿正往身上套着外套,闻言直接把丘迟的那件衣服甩在了他身上,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房间。
因为时间来不及,焦之椿打算把吃午饭这个环节直接跳过,打电话和明玥确定了新专首曲的进度。整张专辑是为不久后的圣诞节做的企划,比起以前的长期准备,这次的短期对焦之椿来说便算是临时起意。
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他是没办法让七支歌都完全出于自己之手的,因此工作室向粉丝应援团进行了相关的征集,再由他进行后期润化。第一支曲子是首个拿来“实验”的对象,这个做法能否成功全看它最后是否尽如人意。
“焦之椿!”焦之椿刚带上门,丘迟就一手拎着塑料袋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把袋子从车窗塞了进去,“里面有便当,午饭晚吃一点都可以,不许不吃。”
“你是不是被窦扬传染了?”焦之椿有些无奈地看着袋子里的便当盒,把它放到了副驾驶上,“我会吃的。先走了。”
焦之椿到的时候,一群人正窝在一起讨论专辑的封面拍摄事宜。这些家伙对操刀处理单曲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对这种平面上的工作却兴致浓浓。
他把几个擅离职守的人揪了出来,顺带着扭头看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待选方案。在他们这儿圣诞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七夕,整个画风都是冒着粉红泡泡的,差点没把服装设计也改成那类风格。
“这都是谁拟订的?”焦之椿拎起本子晃了晃,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明玥耸了耸肩:“扬哥呗,我听说他想看你搞这种风格的硬照很久了。”
“让他利落地卷铺盖走人好了,要真按这个风格来拍摄封面,新专岂不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到时候粉丝集体上书抗议他可别哭。”
“没办法,扬哥这个愿望自跟着你一起跳槽过来就有了,再不给他点幻想的小火光,我怀疑他会想不开。”
“他倒是想开了,我要疯了。”焦之椿找到自己的笔记本,对着上面的一片空白发起呆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明玥,你说我要是在这张专辑之后……就淡出歌坛了,复发的可能性会不会小一些?”
“你什么时候怕这个了?”明玥立刻警惕起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别想七想八的啊,扬哥以前还跟我说你过去的英雄事迹,说你只要有音乐就能生存下去,为了坚持下去什么都愿意付出,现在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就把你打垮啦?”
“以前是什么都不在乎啊……”焦之椿仰起头,想起丘迟那天在录音棚里的话,心里漫起苦涩的味道来。
他从前觉得什么都困不住自己,包括视之如命的音乐也是如此,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胆大到了可以包天的地步,甚至有一种天大地大,自己比谁都大的无谓,可现在他突然害怕起来,而这些担心的源头都是一个人,一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家伙。
严格来说,丘迟并不能说是本身就是弯的,他只是半途走了个岔路,从原有的轨道上拐了个弯,到焦之椿所在的这条路上来了。虽然以丘迟的性格是不可能再拐回去的,但若他这个答应了要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忽然从路上跑了,岂不是很不是人。
焦之椿想了又想,脑袋都快想破了,明玥拿着曲子过来要他试听,见他一副放空大脑的神游样儿就嗤之以鼻,和刚来不久的助理说搞艺术的要都像焦之椿这样才完了,好整以暇地吐槽了大半天,焦之椿才拿着那本花花绿绿的本子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身进录音棚了。
明玥在外面晃荡了一圈,看着焦之椿的背影进行了半分钟的自我纠结,终究还是推开门进去,偷偷扯了扯焦之椿的衣服,小声问他:“你最近看了娱乐新闻吗?”
“你看我像有那个时间的人吗?”焦之椿下意识地反问完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把明玥拎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和我们工作室无关啦,就是……丘迟那边的事情。”明玥连忙摆了摆手,“你也知道,他上次相当于半公开了,网友何其厉害,各种挖地三尺啊,也不是没有猜想你和丘迟的。当然!都被苏令姐镇压了!妥妥的!我就是和你说一声,免得下次碰到记者提问你还懵了之类的,你这人不是一直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吗。”
焦之椿不信:“如果苏令全部解决了,有你到我这儿小心翼翼的机会吗?”
“好吧,还是有漏网之鱼的。”明玥拿眼角瞟了一眼他的表情,“也不是苏令姐办事不利,不过是悠悠众口,你根本堵不住。”
“他现在进组,是封闭的环境,这些东西看不到吧?”
“那也不一定,再封闭上网还是可以的。”明玥揪了揪袖子,“你要记得啊,应付记者时千万别露出马脚,不然又有人要风声鹤唳。”
明玥转身离开后,焦之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稿纸和那张贴在墙上的时间表,一种无力感倾压而下。他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正准备拿起笔,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于倦打了电话。
于倦已经很多天没有接到工作了,多半是他得罪的那个制作人给他拦了路,在酒吧驻唱的工资撑不起他那一家子吸血虫般的亲戚,反正他这张专辑已经开了他人作词的先例,再多一个于倦没什么区别。
于倦答应得爽快,心情倒像是好了许多。焦之椿挂了电话,不知为何对着那些纸笔忽然犯起头晕的毛病来。
他干脆收了东西,上到楼顶的花园去,吃了一包薯片和几块饼干,又摸索着打开那只便当盒,看着里面明显是丘迟很下了一番功夫做出来的东西,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完,焦之椿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都不用再进餐了,他怕丘迟打电话来询问自己有没有按时吃饭,心虚地把手机开成飞行模式,没日没夜地窝在录音棚里——第一首曲子融合多方人手完成,效果比想象中好许多,他便可以直接进入第二首的创作。
期间明玥和窦扬各来三次,次次被他拒之门外,明玥气得跳脚,差点没把保温桶摔门口,又心疼地抱着它走了。
反而是窦扬冷静非常,见他不理不睬专心致志,第三次干脆就在门口坐着等了起来,脚边堆了一地烟灰,焦之椿隐隐觉得不对,就开门去见他。
“戚元卜去找于倦了,就在昨天。”窦扬把烟掐灭,神色疲惫地看着他,“于倦给你的曲子已经做了一个大概,你知道,这孩子玩起命来比你还厉害。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他昼夜不息捣鼓出来的东西,被戚元卜无知无觉地顺走,冠上了自己的名号,已经发了片段到网上做整曲偷跑了。”
焦之椿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开来,他压着声音:“于倦呢?”
“于倦虽然在戚元卜面前一向盲目,但也在界内浸淫了很有一段时间,非常清楚戚元卜的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再联系我,也来不及。”
“他这样做,实在是……”
“之椿。”窦扬打断他,“戚元卜就是于倦的七窍,于倦已经说了,他宁愿再写一次,再做一次,都不愿意去曝光这件事。更何况他处于被半封杀的状态,有人压根儿不会让他掀起这条浪来。”
“我会想办法。”焦之椿沉声道,“不能让戚元卜就这样得逞,他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最重要的是,于倦不愿意,你做什么都只能是徒劳无功而已。”窦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汇报一下这件事,下次和于倦聊天时不要提起他给你听过的那支曲子了,免得引起他心里不舒服。”
焦之椿靠在窗台边,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他既帮不了风口浪尖的丘迟,也护不住被迫妥协的于倦,明知解决的办法是什么,却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了,身边禁锢重重,难以突破。
现在的他甚至比十几岁的时候还要举步维艰,那时候至少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群人吃点苦待在一起玩,自由自在,而不用被拘束得如此厉害。
成为歌手的确是他从小的梦想,可现在,他却是蓦地生出一种退却之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