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衣橱,从军服的衣袋里拿出皮夹,取出两百马克递给他。刚才服务生拿走西服的时候,我把皮夹放在了军服的衣袋里,明天要穿的。
威廉没接钱,脸上退去血色,说话也不利索了。“这是……送给您的。”
“威廉,你工资不高,这酒我不能接受……”
“不是……不是我……是经理……是经理说……给您压惊。”威廉的脸色又由白转红。
我知道这酒不会是经理送的。如果是经理送的,他会亲自来,没有为他人做嫁衣裳的道理,何况刚才经理已经免了我今晚上的所有费用,而且经理也不会送半瓶酒,这酒只能是威廉自己掏钱买的。
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我只是不想辜负了他的好意,看他的脸色,囧得一阵白一阵红,真是于心不忍。“那好吧,还请你代我谢谢你们经理。”
见我收了,孩子的脸色立刻拨云见日,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不过这钱你还是收下。”
威廉睁大蓝眼睛直摇头。
“这是给你的小费。刚才在酒吧我忘了。”
“可是这……太多了……”威廉皱起眉,一脸痛苦。好像这钱是什么要他难堪,侮辱他的东西。
我只当这是小孩子的天真幼稚,胡思乱想,而且我真的认为不多。我把钱塞在他冰凉的手里。“一点不多,威廉,谢谢你刚才所做的一切,非常感谢!”
我郑重地点头。那孩子的嘴角却闪过一丝苦笑。是什么地方出岔子了?
“那我给您再调杯酒吧。”说着,威廉出门,像变戏法似地拿进来冰桶和矿泉水瓶。
我坐进沙发,翘起二郎腿,拿出昭送给我的烟斗,填上烟丝,压实,划着火柴,边点边吸,同时欣赏着威廉调酒的动作。
威廉是第一次见我抽烟斗,呆看了半晌。
“你也为自己调一杯吧。”我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
“不行,我在上班。”威廉笑得很腼腆。
“那以后找个机会,我们好好喝一杯。”
他没回答,只是含糊地点点头。
威廉把调好的酒拿过来给我。我啜了一口,不由得微笑起来。
“您笑起来真好看。”威廉突然说,又突然停住,而目光并没有马上移开。
“下一句是不是‘你凶起来真吓人’。”我笑着逗他,手捧酒杯,嘴含烟斗,仿佛身在仙境。
不知道威廉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送他,我只模糊地记得他说:您以后还是穿军装吧,现在时兴这个。
有人敲门。
我走过去开门,路过小吧台,顺手放下空酒杯,看见威士忌酒瓶下压着200马克,威廉到底没有拿。我突然很期望敲门的是威廉,可其实是送洗好的衣服的服务生。
我再没有见过威廉。
他特意来看我,为我调最后一杯酒,而我却要给他200马克的小费。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