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锋神情复杂地看着因兴奋而身体微微颤抖的年轻君王,叹气道:“没用的,她跟你们不一样,魏王你还是收手吧。”
鲜红的血珠依旧顺着腕上伤口流进葛卿的嘴角,手腕的主人却明显僵住了。
“与王室的血脉残存不同,丫头体内流淌着的,是真正的蛟血。因此这毒,只能靠她自己来解。”
“由她自己来解……”葛洪默念着这句话。就是说,他的血,配不上她的?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黑暗肆无忌惮地蔓延了他的全身。王室向来讲究传承,魏国更是将嫡庶看得极重。他一个庶出公子与媵婢所生的孩子,血统远不及葛卿的嫡系身份高贵,更勿论她还是复苏了上古血脉的天之骄子。而祖父在位时就明确授意,魏国权柄以后真正的接管者……他,只不过是为了能让她以女子身份顺利继承大统的一枚棋子罢了。
眼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瘦削得像一把利刃。可惜,是双刃的。
“华老先生说得对,是孤莽撞了。”葛洪开口,声音轻得没有温度。
* * *
“公主,公主……不好了……”小茶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打湿。她按着胸口,徒劳地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连贯些:“世子……世子夜袭失败被抓,被……被魏军处死了……”
大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小侍女的呜呜啜泣声。半晌,上官荇才不真切地听到一句:“小茶,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世子,世子殿下他……殁了。”
上官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葛卿,是她,真的是她,她竟真的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哥哥。往日的温存全都化成刺骨冰锥,撕裂着她的心肺。她恨啊,恨得痛彻心扉,恨得咬牙切齿。唇角上那浅浅的血口根本无法宣泄她汹涌的恨意,于是更多的猩红带着她满腔仇怨涌上喉头,汩汩流出。落在白色衣襟上,绽放成一朵朵燃烧着复仇之焰的曼珠沙华。
眼前白光点点,耳中嘶嘶呼号,上官荇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屋内,还是殿外的风雪里。模糊混沌的意识世界里,小茶的哭声却像是一道冰涧,寒冷清晰到无法忽视:“公主,公主节哀呀……世子他生前那么爱您,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的……”
“呵呵……”满溢而出的鲜血淹没掉了她苦涩的叹息。爱,这不就是她浓郁仇恨真正的隐秘根源吗?若不是她将酒换掉,让葛卿逃过一劫,哥哥又怎么会……她为了自己的爱人,害死了最爱她的人,这个残酷而赤/裸的现实使她几近崩溃。现在支撑这具躯体的,只剩无尽的仇恨和复仇的渴望。
眼前的景象似乎在倾塌。上官荇觉得她不能待在这里了,大仇未报,她可不能被压在这殿宇之下。她推开小茶,奔出门外,突如其来的天光让她下意识低头。白衣上有斑斑殷红,这会是谁的血呢?自己的,大哥的,还是那人的?
不,这些都不重要了。上官荇盯着那滩血,黑色的瞳仁泛出一点红,那是燃烧她理智的复仇欲/火。“流点血算什么呢?”她呢喃轻笑,“人生八苦,最大便是求不得。我要她,生不如死。”
葛卿,我上官荇在此诅咒,诅咒你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
窗外的风雪很大,打得窗棂都哗哗作响。回过神来的侍女刚要劝公主回屋,屋外破碎进来的风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小茶,生辰那天大哥送我的雪翎裘,你可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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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他,是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