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躺于塌上,不住放空再想……再说,那封关于瓦剌一族秘谋不轨的真迹呢?朱昱方才也未交代,那信究竟还在他身上,还是他为了遮人耳目,早已将那信以更安全的手段藏好了?
司徒瑾始终觉着,关乎此事,在某个细节上好似出了差错。
可不论他如何冥思苦想,却始终忆不起来。
便是如此,渭南迎来了又一日的晨光破晓。
如此风光旖旎之地,两人皆是毫无兴致停滞半刻,与客栈伙计结了银两,便是启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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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渭南,夜中抵达潼关。
他俩一路疾驰骏马,绝无半句废话,终于在次日晌午前,进入北陵城内。
北陵因与阔远疆界接邻之缘故,较之渭南旧城,多少还是有些实质区别的。
像司徒瑾这般长相稍带女气、又是肤白纤瘦的男子,在疆域边城实在不能用少见来形容。
而是几乎见不着一人。
以至,他与朱昱竟被当作是与当地格格不入的迥殊之人,不免引起注目。
有平头百姓认出了朱昱,低声道,“这不正是北陵王府内的小郡王嘛?”
“他身旁那实在生得俊俏之像的男子又是何人,”旁人也不住暗道,“看着好似不像是咱们关中人……”
又一人暗搓搓道:“像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我猜可不正是从中原内来的富家公子!”
“我怎听闻那小郡王有断袖之癖,”这话声音被压得很低,倒没人旁人听去,“另一位公子该不会是……”
司徒瑾被这一路的注视打量弄得稍有不自在,然他又不可能命这些平头百姓闭嘴,索性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不再理睬。
谁知朱昱那人贱骨头又起,朝司徒瑾邪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中原带回了个貌美男宠。”
司徒瑾听闻,脸色当即一沉,狠狠地侧目瞪向朱昱。
朱昱脸皮极厚道:“……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这么认真。”
司徒瑾没好气回他:“我并不觉着究竟哪里好笑。”
朱昱也不因他这话而有所收敛,反是连人带马凑近司徒瑾,试探道:“你与单崇之子单云端究竟有何故事,不妨与我说说?”
司徒瑾闭口不言。
“我看梨园那次他也不怎搭理你,你又何必不知变通,”谁知朱昱又道:“我看你不如跟着我,再如何说我也是未来郡王,绝不会亏待于你,只要你……”
司徒瑾打断他:“小郡王自重。”
这下,朱昱竟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神情不觉一愣。
虽身处疆界边城,然对于归属朝廷的门宗玄组织他也多少知其大略。传说门宗玄内,四榜司徒瑾,生来性情温和,处事沉稳有序,就连对待手下也是一贯的和善亲近。
如此一人,竟对他满心厌恶。
不免令朱昱知难而退。
他只得自圆其说,岔开话道:“赶了老远的路,想必你也饿了?”
司徒瑾答他:“还好。”
朱昱又道:“北陵城内最好的一家酒楼就在前边不远,不如你我暂且休憩片刻,再一同顺道回我府上?”
司徒瑾心说,当下距北陵王府也不差几步路,怎不直接回去?
然他又想着,朱昱毕竟身为郡王之子,不似他这般出门在外,挨饿受冻,想必人小郡王养尊处优惯了,凡是总有他的道理。
如此,司徒瑾便只好道:“好,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朱昱难得露出满足的笑容,道:“那便随我去吧,当作由我做东,多谢司徒公子当日救命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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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瑾俯瞰窗外,见酒楼外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经朱昱一一介绍,两人确实点了不少好菜,正等着酒楼伙计上菜。
果不其然,伴着浓郁香味扑鼻。
美食被端呈上来,诸如东坡肘子、烧花鸭、什锦苏盘、清蒸宝猪……应有尽有,令人馋涎欲滴。
酒楼伙计将菜放下,欠身退下,厢间内顿时再是只剩朱昱与司徒瑾二人。
朱昱先动了筷子,并招呼他道:“快些吃,别等会儿凉了。”
司徒瑾也不与他客气,道了声:“好。”
第一口烧花鸭下胃,起初司徒瑾只是觉着有点儿头晕,然他没多想,只当是这一路奔波,又不适应当地大漠气候。
——然待他拈了第二块,便发觉手上止不住的哆嗦,他当即发现不对劲了。
司徒瑾面色渗出冷汗,头也不住发晕,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朱昱。
却见朱昱笑得古怪诡异,朝他道:“怎么,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探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