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欢快或严肃的交谈声，各种质感的鞋底踏在路面上的声音，清脆的风铃声，眼前看不见任何一个发声物体，声响却如海浪般淹没了顾涌。他看过彷徨寺外的热闹，他确定现在所听到的正是彷徨寺外的声音。

他置身于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主播试试砸门离开吧，太诡异了】

【好像有好多看不见的人……】

【顾怂怂撑住！我们熬夜陪你！一定要小心！】

没有可能离开，这家商场连玻璃都是钢化玻璃，恐怕要驾驶着坦克才能强行离开。

“没事的……你们别害怕……”冷汗顺着脸颊滴落，顾涌的声音有点轻飘飘的。身边没有任何怨气，就算顾涌已经被怨灵层层包围，也不会受半点伤。

他坐起身来，睡意已全无，只能在长凳上缩一晚，明晚再请师傅来协助他。

但是，要选择逃避吗？

顾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彷徨寺，能不能进入彷徨寺后全身而退，甚至这群看不见的怨灵把他吓得如木头人一般，动弹不得。

可是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五年前的孩子们，向镜子许过愿的潜在受害者们，这些担子压在他肩上，逼迫他前行。

他强迫去想身边看不见的怨灵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有谁正死死盯着自己，如捕食前蛰伏的恶狼，等待他着放松警惕。未知远比直接出现的怨灵更加可怕，与自己思想较量后，顾涌克服了胆怯，他起身离开原地。

随着走动，歌声渐渐清晰，有谁在用哼唱着低缓的歌，厚重的鼻音让人无法听清歌词，歌声里满溢的悲伤使听众喉咙发干。

商场内被朦胧夜色覆盖，顾涌身边只有各式各样的货架，摆满了没有生命的商品，但他听着集市般热闹的人声。

【_(:з)∠)_主播别冒险，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我觉得没事，反正找不到怨灵在哪】

【保险一点比较好吧，万一怨灵太多打不过呢？】

手中的线索只有“镜子”，他再次把附近的镜子检查一遍，没有搜寻到怨气，但隐约能听见歌声来自一楼的中心。

一楼中央是一方舞台，节假日时会邀请乐队来演出。舞台地面与天花板处有相对应的两面镜子，镜子呈正六边形。顾涌站在镜子上，依旧没有嗅到分毫怨气，他借着手机的光亮调查四周，六根方形柱子均匀地排布在周围，面向中央的柱面由镜子覆盖。

顾涌想起了小男孩告诉他的话：“地板，天花板……哪里都有镜子！”

若是能将柱子上的镜子移动到中央舞台上，则会形成一个由镜子封闭而成的柱状体空间。就像小男孩所说那样，到处都是镜子。

但他在柱子旁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机关，也推不动柱子，索性坐在舞台上，安静地听怨灵唱歌。

【顾怂怂，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歌有点耳熟？】

音乐盲顾涌摇头道：“我没听过这首歌。”

【这是悼念亡者的曲子，出自上个世纪从英国留学归来的著名作曲家李默期，谱写这首曲之前，他年幼的女儿不幸离世。】

直播间内的观众手忙脚乱的将网上搜到的情报都发给他，李默期还为这首曲子写了相应的旁白，内容不着边际，陈述着失去女儿后的疯癫。

顾涌轻声读出旁白：

“你捻碎花瓣，世间落下黑色的雪，覆盖你留下的足印；

节假日只是日历上的标注，我对昼夜季节的交替麻木，他人的悲喜与我极远；

我无法期待未来，因为那里没有你。”

旁白与曲子相衬，语句晦涩难懂，但顾涌能读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悲观。

读完最后一个字时，轰鸣声从脚下传来，环绕着舞台的六根柱子移动起来，镜子向着中央舞台聚合。

镜子围成的墙壁将顾涌关了起来，他试着用手机照明，四面八方的镜子倒映出无数个他。

“呦，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里。”

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膀，顾涌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到了穿着女装的男性怨灵。他现在换了一身浅色长裙，戴着米白色的田园帽，比真正的女人还懂穿衣搭配。

是昨天在家中镜子里出现的怨灵，而且他似乎和顾涌的前世有什么恩怨。

顾涌拿出符纸，强劲的灵力萦绕于身周，那怨灵也不害怕，直接抓住了顾涌的手腕：“我劝你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可不是那么多怨灵的对手。”

冰凉的掌心差点把顾涌吓得叫出声，他赶紧甩开对方的手，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怨灵了浓妆，笑着的唇被涂成紫色：“你进入了怨灵的空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这里是彷徨寺？”

“嗯，没错。”

【主播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