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停息，怨灵点点头：“臣妾记得。”

怨灵再一次对着镜子描画容颜，她的动作很慢，每一笔都细致入微，从下午画到傍晚，她才抬起头。

“如何？”

“嗯，很漂亮。”顾涌由衷赞叹道，怨灵的眉眼像是蕴了一潭秋水，展示了古代女子最温婉的美感。

听到回答的怨灵又凝视着镜子，沉浸在解不开的心结中。顾涌扔出一道符纸，她一惊，想将符纸挥开，符纸却贴在了镜子上。

“让我看看你的心结吧。”

镜面上呈现出了千年前的某处富饶之城，女子折下柳枝，红着脸递给了一位翩翩公子。

公子清秀端庄，却不像想象中那么英气，反而有几分阴柔之美。然后他说了句什么，女子便掩面跑开了。

下个画面，就是出嫁时女子坐在花轿里的场景了。

“妾身嫁给了一名富商当小妾，给他写过很多信，只是普通的问候，却没有一句回应。”怨灵又开始哭泣，但没有了刚才的戾气，“他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别急，耐心看完。”

怨灵的声音让顾涌又打了个寒颤，他的后背仍然紧贴着墙，但是他已经从原来的墙挪到了另一面墙边，为了绕到怨灵身后，和她一起观看镜中的画面。

旁边是一扇窗，顾涌已经算好了从这跳下去逃命的可能。

夜色下，怨灵前世心仪的男子仓皇跑回家，飞速整理好衣物，带着佣人离开。

那堆衣物中，有几件女性的衣裙格外扎眼。

女……女装大佬？！

顾涌惊掉了下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人拒绝你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其实是个女的。”

怨灵咬着下唇，沉默不语。她看着心上人颠沛流离，跟着家人躲在条件艰苦的边疆，最终死于疾病。

顾涌解释道：“她也不是故意不回信，是她那老爹吃饱了没事干，非要谋反。结果被皇帝发现了，一家人躲去边疆逃命，结果……”

空气陷入了死寂，良久，怨灵才抹去眼泪，这一次她的五官没有被擦掉。

“妾身明白了，妾身不怨她也不介意她是女儿身……妾身只想知道，她……喜欢妾身吗？”

“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婉’？”

顾涌指了指镜子，没敢把手伸太远，他时刻与怨灵保持着安全距离，以便逃跑。

镜中的“公子”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手肘压着几张纸，她因为贫穷往墨里掺了很多水，纸上的字迹有些淡，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将“婉”字在纸上写满，一张又一张。

“是的，妾身……”怨灵凄然一笑，泪珠从弯起的唇旁滚落，“单名一个婉字。”

浮在她身上的白光骤然散去，心结已经解开，怨灵温顺地低着头，任顾涌的灵力将她包围。

“那个，你姓什么？”临别之际，顾涌询问道，“告诉我你的全名吧。”

“姓氏，不提也罢。”古代女子嫁人后要随夫姓，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姓氏，“如果可以，妾身好希望冠以她的姓氏，徐。”

“再见了，徐婉姑娘。”顾涌轻声道。

“再见，谢谢你。”

徐婉欠身对他行了一礼，她的衣袂与发梢燃起灵火，淡蓝色的火焰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从眉头微蹙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在毁天灭地的疼痛下，她的喊叫声仿佛要撕破心肺。

“呃……啊啊啊！！！”

火焰中的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烧灭魂魄的过程十分痛苦，但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皮肉消融，只剩骨架的骷髅挣扎了几下，与熄灭的火焰一同归为虚无。晚霞从窗户斜落进来，自习室内只剩下被吹乱的积尘。

【救命，哭得停不下来】

【女鬼小姐姐好可怜，但她也不应该害那么多人，唉……】

【我以为这个主播会给我带来快乐，没想到会有这么虐的剧情……】

“怨灵也有许多故事和悲欢离合。”见惯了遗憾的顾涌也未免有些感慨。

当天夜里，民警在实验楼的地下室内找到了昏迷的房婷婷。苏醒后的房婷婷性格大变，她按照顾涌的建议修剪了头发，努力从自卑中走出，试着回归正常的生活。

事件的结局算是比较圆满。顾涌写好捉鬼报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虽然他住在别墅里，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房子是师傅的，师傅带着二师兄去外地执行任务，让他体验了几天独享豪宅的感觉。

如今，好日子到头了。

顾涌的师傅名为顾清风，号称清风道人，听名字像个温润儒雅的高人，然而人不如其名，抠门无比。他表扬了一顿顾涌，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方要零花钱的请求。

二师兄名为顾泽，是个不折不扣的逗比。

“亲爱可爱没人爱的师弟，有没有想为兄？”

顾泽进门后立即给他一个熊抱，顾涌却干脆利落地回踢他一脚，嫌他挡住了电视机。

“八戒，不要闹。”

“我再强调一遍，是二师兄，不是八戒。”

顾涌的眼睛没从电视上移开：“二师兄不就是猪八戒么？”

顾泽还想争辩，被师傅叫住了：“顾泽，有一单任务给你。”

“是什么？”

“缚梦灵，很棘手的那种。”

缚梦灵，顾名思义，是游荡在梦里的恶灵。若想驱除，则需要捉鬼师进入求助者的梦境。万一缚梦灵过于强大，那么捉鬼师有可能被困在求助者的梦中，永远无法醒来。

顾涌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撕开包薯片。然而接下来的信息差点让他跳起来。

“呦，这委托人还是个娱乐圈的明星嘞。”

“哪位？”顾泽问。

“叫什么……陆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