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焉站在门槛旁,纠结了很久还是踏了一步进去。
地上的枯草扫过韶焉的鞋面,他有些想闭气,免得吸了太多铺满灰尘的空气。
谢樾抱歉地说:“抱歉啊道长,我娘最近的身体不好,这院子里的一直没有打扫,你要是嫌弃的话就站在门口等一会吧,我拿扫帚打扫一下。”
“阿梨,”谢樾走上去,和那姑娘说话,“爹娘在吗?扫帚放在哪里了?”
扒蒜的动作一停,谢梨的动作有些僵硬,把手里的蒜扔回篮子里,和谢樾点了点头,捧着篮子转身就往院子里跑,似乎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她一样,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站在旁边的韶焉和白玉琉。
谢樾耸肩:“如道长所见,她就是不怎么与我说话。”
谢梨过了几个呼吸间又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个扫帚站在谢樾的面前,递给谢樾。
谢樾还想逗她说几句话,谢梨的嘴就像是蚌壳一般敲不开,欲言又止地看着韶焉,看见他手上拿着的拂尘的时候瞪大了眼,又马山转身跑掉。
应该是谢樾的妹妹进去喊了爹娘,一个憔悴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谢樾身上,仔细了打量他,确认他还是好好的,才将转身看向韶焉,摸着自己胡子的手抖了抖,说话声音也有些虚:“阿樾,你怎得带了个道长回来?”
来时的路上谢樾一直强调让韶焉装作不是他请来的,恰好前几日谢樾出城踏青过一次,正好可以说是在城外搭救过谢樾才认识的:“前几日与谢兄在城外结识,因近日要离开宁州,所以特地来次拜见一下二老。”
“这样啊,”谢父也不再多问,让韶焉进了院子:“快请进吧,你们赶巧了昨日买了鱼,这鱼从临川送来,若是道长不嫌弃,可以在此用膳。”
“打扰。”
“你们是谢樾的朋友,自然是要好好招待。”谢父继续说道。
谢樾忽然说道:“我方才遇见了邓兄,和他闲聊了几句,我回来这些时日还没有和他聚上一聚,改日我便请他去喝酒。”
谢父听了这句话,皱眉说道:“你怎么就遇上邓炜了?”
“碰巧在客栈遇见的。”
“谢樾,你才回来,便好好在家休息,莫要到处乱跑了。”
“只是见个朋友,往日爹你不是让我多去认识点人吗?”
“这邓炜——”
谢樾打断了谢父的话:“我先与道长说说话,到了点叫我们!”便甩手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就落了锁。
谢父也是被一举动气得不行,他从小对于谢樾的要求就极高,望他可以出人头地,可是谢母总是偷着藏着宠他,给他宠成了个只会读书的傻子,竟然就在外人的面前给自己的爹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圣贤书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只是现在比起把谢樾从书房里抓出来教育一顿,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谢父转过身和韶焉抱歉地说道:“小儿实在是太不像话,虽然我不知道犬子是如何与道长所说的,但是他自赶考回来之后总是异想天开,若是打扰到了道长,还请见谅。”
韶焉转过头看了眼门:“无妨,只是举手之劳。”
听见门被甩上的动静,另外的一间房里走出一个披着外套的妇人,从那张已经老去的脸上似乎还能找到谢樾的五官样子,她咳嗽了声,说话声虚弱干瘪:“这阿樾,可是又去哪折腾回来了?”
看见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两个外人,妇人将披着的外套聚拢了些,谢父快步走上去扶住她的胳膊,说:“内子昨日不听劝一定要出去买鱼,落了风寒,惊扰二位。”
谢母微微欠身,低着头不太敢看韶焉和白玉琉,道了声失礼又回了房。
这家徒四壁能找出茶叶来招待韶焉,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谢妹那身补丁装若不是洗得干净,韶焉还以为自己这是到了什么乞丐窝,谢父身上的衣袍也是洗得发白,仔细瞧才能发现没有脱色之前是件蓝色的袍子。
茶杯也是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上面还有几个豁口,韶焉拿着茶杯转了一圈,实在是没有找到下嘴的地方,就算是想给谢父这个面子,也是说服不了自己。
除去把自己关在房内的谢樾,这地方唯一一能和韶焉说话的只有谢父。
谢妹本以为她会说几句抱怨自己哥哥的话,但是被谢父看了眼,提着裙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见韶焉没有碰茶,谢父也没有劝说,话在嘴里滚了一圈,生怕自己说错了,酌量再三还是开口说道:“道长是如何认识小儿的?”
他一下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韶焉心想。
韶焉说:“谢兄在城外被一小妖纠缠,在下恰好路过,就顺手收了。”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不必,只是小妖。”
“还敢问道长,是何种妖?”
“害人之妖,”韶焉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拂过,这茶清淡到能清晰看见杯底的茶叶,“妖与人相当,只有害人之物才会受到报应。”
谢父闻言,颤抖的手端起来茶杯饮了一口。
又多寒暄了几句,在房内的谢樾似乎是消了气,总算是打开门喊韶焉:“道长!你且来我这里,我有些事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