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方才不是要给道长一支吗?”
“不用那个,”韶焉手指点了点桌上已经干掉的墨砚,“随便一支就可以了。”
谢樾给了他一支平时他画画用的笔,这才反应过来韶焉是要画画,他从鼻子里发出淡淡的哼声,明显是不相信韶焉会画画,就算是会,也多半只是乱来几笔。
桌上的这副墨竹图他画了之后也嫌画的不好,便一直放在那里,没头没脑地也不想再去碰,给韶焉当练笔也不是不行,谢樾虽然怀疑韶焉的画功,依然还是老老实实给韶焉磨了墨。
谢樾的这支毛笔只是寻常街道上能够买到的最便宜的毛笔,画多了笔毛还会干燥不吸墨,韶焉沾墨的时候还那突出的几根毛惹得非常烦躁。
落笔的时候韶焉倒是静下心来。
谢樾以为韶焉会乱画几笔,却没想到韶焉的每一笔都是苍劲有力,本来被他画得轻飘飘的竹子旁边拔地而起一枝新的竹子,这竹子和周围每一节都墨汁饱满的竹节完全不同,因为笔毛的原因表面粗糙,像是已经在风中摧残多日。
可还是挺立着,仍由再大的风都不能让它折腰。
谢樾看着忽然变得不一般的画,竟是不知该和韶焉说什么。
韶焉收了笔,抬起眼看谢樾:“竹的精髓不在于美,你只画出了美感,却忘了本该有的气节。”
这几句话又险些把谢樾气得脸红,他嘟嘟囔囔地说:“你怎么说话和我爹是一样的?”
“伯父想来很有才华。”
这不是在变相夸自己吗?谢樾心想,但是对韶焉的墨竹是真的认可,就算是一点绘画都没有学过的人也能看出韶焉落笔干脆,收笔干净,寥寥几笔就能绘出他画了许久都没有画出来的气质。
但他也不承认是自己缺了什么:“那祁笙先生也是夸过我的墨竹图!还给我了一副他的真迹。”
说着就小跑到房间的角落翻开堆在一起的书画,在韶焉无语的目光下从里面扒拉出一副已经装裱好的画,举着画在韶焉面前拉开:“你瞧,这就是祁笙先生给我的画,他说我的画也有那么点风骨。”
装裱好的祁笙先生的画每一笔都力透纸背,画上的墨竹是寒风中依旧挺直着身子。
韶焉倒是瞧出了点什么:“祁笙先生画的?”
“是啊,这副还是我求他给我的。”
都是墨竹,但是每个人的画法都是不同的,展现的心境也是不同的,就像是韶焉的墨竹,虽然他的技法极好,却因为自己的经历而稍显稚嫩,但是祁笙的墨竹却是让人入目难忘,那气节与手法是模仿不出来的。
刚巧了,韶焉也才见过这种画法。
就在客栈巧遇的邓炜的扇子上,那副牡丹图虽然画得富丽堂皇,却还是掩盖不住里面的气质。
若这幅画是祁笙先生的真迹,那邓炜扇子上的也必然是祁笙所画。
“你此次赶考,可有同行?”
“同行?”
“是。”
“并无,”谢樾对于韶焉这个问题有些不理解,“若是有了同行,怎么还可能会因为没有盘缠被祁笙先生所救?”
“那宁州这次可有人也去皇都赶考了?”
“有的,今日我们所遇见的那位邓兄,邓兄看起来虽然是个纨绔,但也算是有文采之人。”
“嗯。”
被问了件不太起眼的事,谢樾居然也没有起疑,倒是省了韶焉想办法混过去的话。
门口传来敲门声,谢父被挡在门外,阳光隐约能够照出他的身影:“阿樾、道长,聊好了吗?阿梨买了些点心回来,来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吃吧。”
接过谢樾手上的祁笙的画,让谢樾去开门,韶焉把画平铺在桌面上,手指在画面上点了点,指尖的金色转瞬即逝,在谢樾转身回来之前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将手背在身后,冷淡地说:“走吧。”
谢梨正把手上端着的点心放在桌上,看见谢樾的时候又往后退了一步,和谢父说:“我去厨房了。”
谢樾刚走到石桌面前,拿起来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面塞,就看见谢父阴沉着脸说:“你去帮帮你阿妹,就她一个姑娘在后厨做饭,你也好意思!”
糕点还没有在自己的嘴巴里面化开,谢樾有些呆傻,不知道自己爹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一共归功于被鬼附体了,含糊地说:“你怎么不去?”
“我是你爹!还能轮到你来指使我了?”
谢樾被他连骂带踹地送去后厨,走时谢樾吊着眼看着天,还不耐烦地抖起了腿,气得谢父差点一脚踹他后腰上。
谢父捂着胸口,似乎是被气得胸闷,他和韶焉道歉说道:“道长位先在此,我这身体不太中用了,去吃点药再回来。”
“身体要紧,伯父先去吧。”
本来在谢樾面前生龙活虎地样子一下变得萎靡,他躬下背轻轻咳嗽了声,转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