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千里长堤,一朝叫虫蚁钻出缝隙,便有河水裹挟砾石顺势而下,水流细而缓慢,却于无防备中悄然开辟出一道缺口。
那日之后,陆仲殊不敢轻易上门,药与饭菜却不落下,由他亲自备好,托了招娣娘按时按点给送去。
本尊不现身,又是藉招娣娘的面子,顾莫怀只得将东西收下,再好声好气把人送走。
头几日,陆仲殊派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楚公子睡前换了药,食盒未动,去伙房熬粥时顺手倒了。
次日晌午,陆仲殊携礼登门,请招娣娘将食盒送到后小坐片刻。
于是这日,楚公子拗不过招娣娘的意思,将菜挨个尝过,待人离开后,又主动吃了几口,继而停箸,对着满桌饭菜怔然许久,方动手收拾碗筷。
陆仲殊闻言,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又隔数日,下人来报:“楚公子今日同杨夫人道谢,请她日后不必再来。”
陆仲殊放下刀具,问:“他如何说的?”
“楚公子道:‘我伤已大好了,起居已无大碍,实在辛苦你奔波照拂。’”
下人道:“杨夫人方才将食盒送回,道是楚公子不肯收。”
一语未毕,陆仲殊已站起身,匆匆向门外走去。
“他伤得那般重,此时不过月余,怎会大好了。”他忽然驻足,回头看向下人。
下人会意,忙将食盒奉上。
他的住所与顾莫怀家仅一墙之隔,几步行至门外,陆仲殊并未多想,出声唤道:“阿凝,你可在家?”
院中空空,顾莫怀一如既往地不予应答。
陆仲殊抬手在门板上重叩三下,高声道:“阿凝!”
“阿凝。”他诚挚地说明来意:“我并非无故扰你,我听闻你不肯用膳,此番是来……”
门扇被缓缓拉开,顾莫怀一手扶门站着,微微抬眼看他。
陆仲殊本已做好了碰壁翻墙的准备,此时猝不及防,后半句话便卡在了喉间。
倒是顾莫怀神色淡然,道:“你来做甚。”
“……”陆仲殊气势全无,讷讷道:“来、来给你,送午膳。”
他见顾莫怀面上平静,惴惴问道:“你……肯给我开门了……?”
顾莫怀不答,目光投向他正搭在篱笆上的手。
陆仲殊忙收回来,向他干干笑了两声,道:“阿凝,杨夫人说你不愿用午膳,我……”
“哪个杨夫人。”顾莫怀反问:“招娣娘?同妇人话家常,我竟不知你有这等闲情雅趣。”
陆仲殊自知被识破,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脚上带伤不宜久站,不若先回屋去,坐下再……”
“我伤已大好了,你不知道?”顾莫怀轻笑一声,眼中殊无笑意,“不该呀,她归还食盒时,竟未同你提及么?”
上来便被连将两军,陆仲殊被揭了底,终于无话可说,唯有眼观鼻、鼻观心,做一截高大的木头。
顾莫怀将这桩木头上下打量一番,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放开门沿道:“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