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云已将视线转向了屋内,头疼地叹气:“先让他消消气再说吧,我们先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回头再好好跟他解释。”
因为这次的事情谢云虽然安排得妥当,但是楚焕和柳卓他们说不定就会起疑心,要是他们派人调查,只怕张猎户一家就要遭难了。
谢云让人把张百步一家安排在远离京畿的一处店铺里,本来射日也应该去的,可张百步却恳求谢云能够把他这个儿子留在寒渊门学习武艺,等到学成之后再回来见他们。
张百步帮了他们大忙,谢云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只是射日那小子却哭天抢地不肯留在这,一直闹腾个不休。最后还是谢云威胁他:“你若再哭,我就永远不告诉你父母在哪,让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射日闻言,登时不哭了,直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喉咙眼里还发出几声低啜。
谢云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楚刑刚刚被带回来的时候,也是那副咬牙切齿要吃人的表情。他想到这,喉间突然就滑出了一丝笑音,表情也罕见变得温柔。
射日正怒张着脸,猛然听到这一声,心中惊怪:“这个魔头大概是有病!”
谢云倒还真像是得了病似的,回到寒渊门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沈逐流多次登门拜访也见不着人。吃饭的时候也不见得多有食欲,吃不了几口就放下了,一张脸连习惯的冷笑都没有了,常常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赵东自觉心里门清。“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不是害了相思病是什么?”
阿顺听了微微吃惊:“啊?门主是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位姑娘?”
赵东露出一个隐秘的笑:“他可不是位姑娘。”赵东低声在阿顺耳边说了句什么,阿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夜里,白天的热气逐渐消散,一缕风带清凉而来。谢云穿着单衣坐在案边,他定定瞅着躺在桌上那封他半个时辰之前亲笔写的并在不久之前让人送到将军府的信,桃花眼里渐渐聚起一层怒气来。
陈茂站在一旁看着谢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忧。
“他不肯收?”谢云问道。
陈茂:“这个……不清楚,只是送信的人到了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谢云眉毛一扬,像是猜到了什么,冷冷一笑:“裴忠这个老匹夫,亏我还帮了他,他倒好,不仅不帮我说好话,还把我的信给拦了!”
陈茂听了这话不禁低头想:“这人怎么就这么肯定是裴忠搞得鬼,而不是楚刑本人的意思呢?”
他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只是低声说了句:“门主,我看裴将军也许早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阿刑……六皇子了,六皇子应该不会是那种小气的人……”
陈茂话还没说完,谢云就腾地站了起来,眼睛蹿火:“哼,你以为裴忠是谁!人家是镇国大将军,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之辈,他不说我坏处我就谢天谢地了,至于那小子……”谢云想起楚刑,还是一脑袋的糊涂账,理也理不清楚。
陈茂说楚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是没看见当时楚刑看他时那股决绝的狠劲。谢云现在闭上眼睛一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心里受惊似的挣跳了两下。
当天夜里,谢云难得做噩梦了。谢云天不怕地不怕,一向连噩梦不敢来招惹他,唯一例外的那几次无外乎也是因为上辈子突然横死受到了惊吓。
而这次胆敢出现在他梦里的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楚刑那小子,只是这次梦境和前几次完全不一样。梦里下了雪,整个世界都是白的。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看样子是在皇宫里,只不过这皇宫的威严之气已经完全被这肃杀的冰冷所覆盖,谢云即使在做梦也能感受到那种冷意。
楚刑就站在台阶上,他身上穿着明黄的龙袍,一双眼睛仿佛是黑色的漩涡。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正跪着三个浑身发抖的人,他们恐惧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两列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楚刑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他的声音比这寒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杀了他们!”
他话音未落,地上一人就抬头嘶吼:“你这暴君!你不得好死——”话没说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一刀已经砍破了他的喉管,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雪地出现了刺眼的红,楚刑盯着那鲜血,一双眼睛却缠上了血丝,他像是突然发了疯,手上的指甲陡然变长,他喉中发出难耐的低吼和磨牙的声音。下一秒,他猛地将手伸向地上那两人,尖锐的指甲刺穿了皮肉。
周围的士兵见状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但没有一个人敢动的,他们貌似已经看见不止一次了,知道这个时候谁动谁先死。
梦到这里还没有结束,画面一转,漆黑的夜里亮起一串串火把,把众人身上的铁甲照得发亮。
“那怪物逃到林子里了,给我追!”
只见不远处的林中,果然有一个狼狈的人影,他浑身是血,跌得撞撞往前跑,可梦里的谢云却分明看清了那张脸——是楚刑。
楚刑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他一双眼睛血红,没有恐惧,只是让人心慌。
“追上了!在这!别被他跑了!”
众人从四面围过来,谢云却在梦里干着急,他想破口大喊,让这臭小子快点跑,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他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楚刑被人团团围困,被人一刀一刀往身上招呼,看着楚刑的眼睛逐渐失去生气,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让人心惊的空洞。
当楚刑闭上眼睛的时候,谢云的心脏停跳了一瞬,接着从未有过的愤怒直接烧红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