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上云顿了顿,手中茶盏烫得很,方才的振作喜悦瞬间消失,她不言,殿中便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倏然凝固了,她脾性愈发不好,想而未想,滚烫的茶盏砸向穆夜:“滚出去!”
一直守在廊下的七夕闻见殿内茶盏落地,唇角不觉勾了勾,再见二殿下狼狈地从殿内走出来,唇角勾起的弧度深了些许。穆夜见她发笑,自觉丢了面子,也不明白母亲震怒的缘由。便将目光落在七夕身上。
探究的眼神,昭然若揭。七夕觉得他和阿洛很像,在外面野得如同山中老虎,无人压制得住,回宫外,乖顺得如同绵羊,丝毫不敢反驳母亲的话,甚是乖巧。
她觉得逗弄够了,好心解释道:“我年长你两岁。”
“你这个理由或许可以糊弄外面那些人,依我对母亲的了解,我娶大上十岁的侧妃都不会管,她对我从来是能不管则不管,恐怕我失踪多日,她才会晓得。”他审视的目光未曾敛去,让七夕略微不自在。
七夕觉得他在诉苦,露出一个很友好的笑意:“其实你很幸福,太幸福的人便得不到别人关注,你若失踪十几年,陛下定时时将你放在心上。”
穆夜顿住,这番话看似有理,好像在埋怨他,怎听怎怪,他总感觉哪儿不对。不多时,婢女走近,先对他行礼,后对着七夕恭敬道:“寝殿收拾好了,陛下让您过去看看,不合心意再更改。”
他顿住:一个婢女怎么比他的待遇还要好?
七夕更加觉得不自在,尤其是穆夜审视的眼神,本想告诉他实情,但见他打量怪物般打量自己,就按捺住自己的不忍,继续让他去胡思乱想,就道:“二殿下记住一点,七夕比你年长,你回去好好琢磨下,陛下震怒的原因。”
她笑着离去,穆夜感觉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在中宫内得一寝殿,身份必不简单,就连依家那群嫡女都没这份待遇,事出反常必有怪,他需问明白。
待他转回去后,宫人道是陛下安歇,不见人。
兜兜转转,他又只好一人回紫宸殿,那里左相等了许久,他忙振作精神去应付。
两人一同入殿,待穆夜坐下后,左相将奏疏奉上,道:“已近年关,六部考核,外放朝臣可召回,功绩良好者可回京任职,回来路途中多有不顺,如今江河未曾结冰,不如殿下早做决断,也可让他们早些归来,亦彰显殿下仁爱。”
往年,这都是皇帝决断,吏部那里呈上案录,外臣多如过江之鲫,当以德才兼备者为先,穆夜也知此事,横竖陛下归来,晚些时候去叨扰下也无不可,他便手放下奏疏,看向舅父,道:“我晓得这些,晚些时候再看,舅父且回去吧。”
他神色坦然,不似作假,左相心虚就多看一眼,依旧未曾看出破绽,那艘官船上的人了无踪迹,凭空消失一般,他有些后悔接下此事。
回去路途他越想此事越奇怪,不愿再蹚浑水,让幕僚去将银子退还,此事不愿再作帮忖。
穆夜看完吏部呈上的奏疏,自己无法决策,瞧着晚膳将近,自己带着奏疏踏入中宫,正好蹭顿晚饭。廊下宫人捧着点心站在那里,瞧见二殿下屈膝行礼,穆夜唤起后,自己捡了块点心,与平常御厨做的似是不一样,难不成今日母亲闲到下厨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命人将锦盒整个抱走,难得巧遇,怎可不顺手牵羊。
宫人愣住了,忙道:“这是三殿下的点心,二殿下想要不如……”
“不就一盒点心,让庖厨重新做就好。”穆夜打断宫人的话,抬脚跨入殿,左右寻着母亲的身影,半晌后,婢女告知,陛下没空见他。
方才还能见到人,眼下连人都见不到,穆夜心中懊恼,将奏疏放下,命人将点心带回紫宸殿。
宫人只好将奏疏交予陛下,依上云大致看了一眼,便又放下,等晚些时候再细细考虑,此事需与六部商议。穆湘洛知晓这是大事,也不多话,她只看着屏风外走动的身影,想起那日的水寇,眉眼一沉。
依上云绕过屏风,看了一眼,道:“撤了吧,总觉得看不清楚,被挡住。”
宫人趋步而近,将屏风撤了,眼前顿时一亮。穆湘洛睁眼也觉眼前空阔许多,她微微阖眸,有些不想睡,终究还是白日睡多了。
依上云走近倾身,以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冷吗?”冬日来得早,她没有设置炭火的习惯,今日方归,待明日就会准备妥当,她将手伸入锦被下握着她的手腕,又道:“欠你的点心,今日可还你了。”
她向来不会食言,尤其是对待孩子这等晚辈。穆湘洛笑着应下,想起回平阳城后,她就要还朝了,可竟还在这里,问道:“您不还朝吗?”
“不急,他们都以为朕在凤陵关,必然折腾一番,且由着他们去闹,你安心养伤就好,这里自然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