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柏明注视着他侧脸,总觉得晋柏昭似被一层悲伤的浓雾所笼罩,略显苍白的唇抿起,却又透露着一丝倔强。
胡致就是这时候突然出戏了,注视着宿白,没有接出下一句台词。
宿白坐了一会,有些茫然,又没听到游昌明喊卡,攥着照片的手紧了紧,大着胆子自我发挥了。
他扭头看向胡致:“哥,下次我们也一起拍一张好不好?”
他露出一个笑,笑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胡致扬手,示意暂停,他站起身,对大家道了声抱歉:“我调整一下,等下再来。”
短短两三天,胡致瘦了一圈。他本来为这部戏就减肥了,控制了一□□脂,现在瘦得体格都快和宿白差不多了。
游昌明见他状态确实不好,摆摆手没说什么。
宿白坐在床上,扭头看向胡致,于昏暗里和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胡致坐到一旁,对孟路远道:“手机给我。”
他登录自己的微博,找到那条两个多月前的转发,按下了删除。
这条微博实际上并不是他发的,是胡安发的。那个时候胡安已经很过分了,可他却只是说了胡安两句。
刚刚拍戏时,宿白盯着手里照片的神色,太真实了,像一根针直直扎进他心口,扎得他千疮百孔。
晋柏昭因为晋柏明有了女朋友而难过,就算他和杨晴是假的,可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看到绯闻传出时那些照片,宿白又该有多难过,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们还在闹矛盾,都误以为对方不爱自己了。
胡致好一会才调整好心态。
再次开始的时候,游昌明道:“宿白刚才的自我发挥很好,这次别出意外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再来,到晋柏昭提出合照的时候,晋柏明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行啊,你想什么时候拍,哥带你去拍就行了。现在先睡觉吧。”
他抽出晋柏昭手里的照片,无比满意地看了一眼,随手压进枕头下,躺下去,见晋柏昭不动,便拍拍床铺。
晋柏昭只好躺下来。
结束晚间的拍摄,宿白去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本来想自行离开,却被游昌明叫住。
游昌明叫上胡致去保姆车上喝酒,又喊了一声宿白。
宿白不好拒绝游昌明,只好顶着胡致如有实质的目光上车。
等三人坐到车上,游昌明拿出酒来:“老白干,红酒,宿白喝什么样的?”
游昌明嗜酒,白的红的啤的都喝。
宿白还没回答,胡致已经道:“给他倒点红酒就行。”
游昌明拿过杯子,只是还没开好,宿白已经道:“算了,别开了,我和你们喝一样的。”
游昌明瞥一眼胡致,笑得有两分幸灾乐祸:“行,那就都喝白的。”
他一人倒了一小杯。
宿白在另两人的注视下,先行喝了一口:“我先干了。”
胡致一句“喝慢点”只吐了一半,就见他喝完了。
宿白几乎没什么喝白酒的经验,对老白干的烈度毫无认知,闻到一股馥郁的酒香,只知道酒精浓度应该挺高的,喝进了嘴里,才知道自己喝得冲动了。
火烧火燎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口,又烧进肚子里,浓烈到呛人的酒味,让他刚咽下去就忍不住咳嗽。
胡致伸手拍他的背。
宿白挡开他,偏头到一边咳得眼眶都红了。
胡致只好倒了杯水给他:“漱漱口,别喝急了。”
宿白接了水,直接喝了下去,总算稍微好点。
游昌明在旁惬意地啄着小酒,笑眯眯看着这一幕,也不说话,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宿白有些赧然。
胡致道:“我陪游导喝就行了,你喝水吧。”
宿白:“我能喝。”
“我知道你能喝,”胡致顺着他,“我怕你酒量太好,游导撑不住。”
宿白抬眼瞪他:“嘲讽我?”
左说右说都不顺意,胡致只能道:“我酒量也不太好,等下还要靠你把我搬回去。”
游昌明愈看笑意愈深,终于开了口:“你们俩这两天官司也打得差不多了吧。”
他一开口,俩人都安静了下来。
游昌明道:“现在还过得去,要是严重影响到拍戏了,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有什么事,赶紧解决。”
宿白低头,看向杯子里残留的酒,道:“能有什么事。”
游昌明不理他,端起酒杯示意胡致陪他。
俩个能喝的干了三小杯白酒,也不敢多喝,怕耽误明天的正事。
下车的时候胡致微醺,不自觉地去找宿白的身影。
宿白知道他在背后盯着自己,背脊挺直,也不知道犟个什么劲。
由于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一直到进了俩人住的那层,胡致才道:“宝宝……”
他声音里满含着委屈:“你别不理我。”剧组里不方便,他每次想找宿白说话,都没有太好的机会,回到酒店,宿白总是用睡了来打发他。有些话发消息说又显得太不重视。
宿白忍着没答话。
胡致也没再吭声。
宿白以为他放弃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回到房间,枯枯坐了一会。
戴昌没和他一起,大概是听到动静发了条消息过来:“回来了,没喝多少吧?”
宿白回了一句:“没喝多少。”
才发出去,门就被敲响了。
宿白过去开门:“谁?”
平时都是戴昌开门,他没什么戒心,不像戴昌会先问了再开门,他直接就把门打开了。
胡致从门口挤进来。
宿白再要把他关在门外已经迟了。
胡致一身酒味,手里还抱着个东西,他回手将门锁上,攥住宿白的手腕:“别跑,我们聊聊。”
宿白道:“你是不是醉了?”
胡致没说话,拉着他走到床边,按着他坐下,将键盘往地上一放,屈下双膝,键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宝宝,你饶了我吧,我错了。”
宿白:“……”
他又气又恼:“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胡致道:“我就这样说。”
他望着宿白,目光始终胶着在他苍白的脸上:“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在想,怎么样你才能不和我提分手。可有胡安,有那些确实存在的煎熬的日子,这些可能会一直梗着你,可能你一想起来就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我没法抹灭这些伤害过你的事情,我甚至不能把胡安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我过于相信胡安,疏忽大意,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就算是恨我,都是应该的。”
他虽然喝了酒,反而更加头脑清晰,攥住宿白的手不住加大力道,甚至忍不住颤抖。
胡致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唯独怕宿白有情绪,怕宿白生气,怕宿白难过,怕宿白和他在一起,有一丁点的不如意。
可他越小心,好像就越失控。
胡致问他:“你会不会后悔,一时冲动和我和好?”
宿白听了半天,脑子里一片混沌,闻言反问:“你觉得我脑子和你一样不清醒?”
他们之间是有很多问题,可哪对夫妻之间没有问题,他们明确说过分手了吗,没有吧。就像寻常夫妻之间没有离婚一样,从来没有分开,谈何和好?
架吵完了,日子不还是一样过。
宿白道:“你妈打了你一巴掌,你会记多久?”
胡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宿白又道:“你会一辈子记恨你的亲人,誓死也不原谅她吗?胡安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以后她道歉了,认错了,甚至收到了报应,你也能一辈子不原谅她?”
胡致竟听不明白宿白说这些话的涵义。
宿白瞪他:“就像我爸妈,他们当初觉得我丢人要和我断绝关系,可这么几年过去了,他们仍然会叫我一声儿子,会给我发短信提醒我天冷加衣饿了吃饭。亲人之间,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老死不相往来?既然是误会,我不和你吵了,就是冲动之下和好?”
胡致怔怔望着他:“宿白……”
宿白抽出手:“你就在这跪着吧。”
他要上床,却被胡致拦腰抱住。
“宿白,宝宝……”胡致红着眼眶,“我知道了,是我太蠢,是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
宿白别扭地歪在床上:“你先放开我,难受,胡致!”
听他说难受,胡致只好松开手。
宿白爬上床,也不换衣服了,躺下来,将被子一捂。
俩人安静了片刻,胡致盯着隆起的被子,移了下膝盖,在咯吱的声响中轻声唤道:“宝宝。”
宿白没好气:“别叫我,你自己要跪的,想跪多久跪多久。”
胡致苦笑,道:“我不求你,我就想说,胡安已经被我送走了。”
宿白没说话。
胡致又道:“在S市疗养院,可能离婚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有些精神失常,让她进去治治,看看情况吧。”
宿白还是不说话。
“她其实还做了一些事,比如截你的电话。我们这两年冷战,也许有她很大一份‘功劳’,但我也同样……轻信她,冷落你,误解你,不能体会你的感受,如果我们真分了,我一样罪不可恕。就算今晚我在这跪一晚上,比起这两年来都算轻的。”
胡致说到后面竟有些说不下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条细而明媚的光痕。
胡致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中秋,大家都忙糊涂了,收工的时候竟没一个人说一声中秋快乐。
好一会,房间里静到胡致怀疑宿白真睡了,却听到宿白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道:“滚上来。”
胡致恍恍惚惚以为听错了,却见宿白暴躁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卷成一团,好像一只生气的糯米团子。
胡致瞬间清醒过来,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只是起身的那刻,踉跄了下。
他以为自己没跪多久,但实际上没有一两个小时也有好几十分钟了。
他膝盖发麻,来不及揉,怕宿白反悔,爬到床上,扯了下被子,却发现宿白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胡致只好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
宿白吸了下鼻子:“我是看在游导的份上,以后拍戏专心点,别拖累我。”
胡致满口答应:“好。”
顿了顿,他又道:“宝宝。”
宿白暴躁:“别叫了!”
胡致却道:“中秋快乐。”
九月二十四日凌晨两点,又是一年中秋,宿白依然躺在胡致的怀里,他们是爱人,更是亲人。
相伴七年,磕磕绊绊两年,时间流逝,岁月如织,他们依然没有分开,以后也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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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个读者科普,xu是方言读音,不算在正规读音里,不标音调宿只有两个读音,一个su,一个xiu。
我没有误导大家的意思,但的确是我查的太敷衍。我坚持用xu这个读音,只是因为我喜欢,希望大家能相互理解一下叭
放进存稿箱,忘记设置时间了,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