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的对，”陆展眉哽咽着说, “是我杀了我爹, 是我……”

“是你, 是齐真, 却也不是你们。”凌冰微微偏着头, 手托着下巴瞧着她说, “我说过了, 杀死你爹的是‘道义’二字。你爹因‘道义’而死, 齐真也是因‘道义’而死。而你娘之所以收养小宝，还是因为‘道义’二字。”

“道义……”陆展眉喃喃说道，“齐真他……”

“他之所以前来受死, 是为了去除你心中的执念。”凌冰说，“他知道你在追杀他, 他也知道如果他不死，你终生都无法释怀。他不愿意说出实情让你伤心，所以宁愿受死。”

“所以，他是为我而死。”陆展眉的泪水淌了下来，她紧抓着穆红鸾的手颤声说，“他为我而死, 而我却恨他！”

“展眉……”穆红鸾抚了抚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将她搂在怀里。

“你们都没错, 只是命运弄人。”凌冰站起身说,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真相, 也该学着长大了吧。”

陆展眉低头抹去脸上的泪水, 微微点了点头。

“穆道长，”凌冰转向穆红鸾问道，“我想齐真的事情您一定不知情，如果您知道，一定会阻止他。您曾说过，展眉满十六岁的时候会告诉她真相。到了那个时候，您打算怎么做？”

穆红鸾微微垂眸，身子颤抖。

“吴青莲逼得那么紧，您已经决定自行了断，将过去的一切统统埋葬。”凌冰说，“既然如此，您便想着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对不对？”

穆红鸾慢慢抬起头来，缓缓摇了摇头。

凌冰猛地睁大眼睛：“怎么，我说错了？”

“凌少侠，”穆红鸾说，“方少侠方才说过，人活一世，若是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凌冰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方好在旁说道，“您会告诉她实情。”

穆红鸾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我失德不贞，是我不知羞耻，但我从我后悔与你爹相遇，也从未后悔生下你！”穆红鸾看着陆展眉动情说道，“过去虽错，但红鸾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遍，红鸾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娘……”陆展眉又流下泪来。

“乖，别哭。”穆红鸾为陆展眉抹去眼角的泪滴，怔怔地看着女儿的小脸，自己的脸上却忍不住也流下热泪。

小小的屋内，大家看着这对母女。万物生面露哀伤，小凡一直蹲在她们身边，花荷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走过去将自己的帕子塞给展眉。

“穆道长，”方好在一旁突然问道，“事到如今，究竟该怎么办？”

穆红鸾抬起头来，抹去脸上的泪水，似乎下定了决心。

“莫少清的死，吴青莲的死。”穆红鸾说，“这些事，只有我去掌门那里请罪，才能了结。”

“姑姑！”万物生和花荷一慌，一齐叫住了穆红鸾。

“请罪？请罪是什么意思？”陆展眉心中发慌，一把拉住穆红鸾说，“娘！你想做什么？”

那一声“娘”叫得穆红鸾心中一颤，可她没有一丝犹豫，反而紧握住陆展眉的手。

“你要去做什么？”陆展眉哭道，“难道才认了女儿，就要离开女儿吗？”

陆展眉紧抓着穆红鸾的手不放，小凡意识到了什么，扯了扯穆红鸾的衣角，指了指自己。

他大睁着眼睛，眼神同样很坚定。

“他的意思是说，事情是他做的，他会承担。”凌冰说，“他看懂了，他什么都明白。”

“不要去！不许去！”陆展眉拉住穆红鸾哭着说，“你如果去了，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展眉……”穆红鸾神色不忍。

“凌冰，”方好拉过凌冰低声问道，“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凌冰说，“凶案没有个结果，猜忌就永远不能够停止。还有那些被抓起来的杂役，莫老庄主也不会饶过他们。”

方好认真想想，的确如此。

“所以，只有穆道长前去认罪，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凌冰说，“更何况她自己也心甘情愿。”

“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会如何？”方好皱起眉来。

“是生是死，要看掌门师太如何决断。”凌冰挑眉看了穆红鸾一眼，“若掌门师太，那穆道长或许还能够侥幸活着；若掌门师太打算清理门户，那……”

“掌门师太？”万物生心中发急，带着火气说道，“师祖连宝儿都容不下，更别说师父！”

“是啊，师祖不会饶过我娘的！”陆展眉急切的摇着头哭道，“不行！你不能去！”

穆红鸾心头一软，抚着她额头轻声唤道：“展眉……”

“我说了，不许去！”陆展眉紧抱着穆红鸾不放手，嘶哑着声音哭道，“不许离开我！不许！”

“就算你师祖罚她，那也是她自己失贞在先。”凌冰戳了戳陆展眉笑道，“你说过的，‘既然做了道姑，就应该恪守清规’。你还说过，‘她若是还知道一丝廉耻，就该自行了断’。你自己说过的话总不会忘了吧？”

陆展眉只是低声哭泣，并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