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对德勒·布莱兹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在现实上,他依然是你的父亲。”
“这只是一个对事实的定义,父子关系对我们而言只是一种关系,这和我与我流出的血液没什么区别。只是关系,没有实用效益,也就是说,我不奢求从我的父亲那里得到什么,也无法给他什么,爱在我们之间,是不存在的。”
“这对德勒·布莱兹而言,不是很不公平吗?他那么爱你,你却对他毫无感情!”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何况情感——包括爱——本身就是十分主观的东西。我也不是有意识地因为憎恨他而吃掉有关他的记忆的,我不是自愿遗忘他的爱,所以,为什么我要为这种虚无的道德负责?”
我哑口无言,至少现在,我无言以对。我只能想着,在与尼奈相处的日子里,我能感知到他虽然冷漠,却还是一个人,至少他有人性,不是彻底的“理性怪物”。我相信,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我需要摸着那块石头来强化我的正面意愿。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你没有感情,因为你会吃掉你的感情。那么,你会吃掉对我感情吗?我们相处的点滴记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可怖的记忆,会变成你的点心吗?”
“只要我还活着,有食物,就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
“那预言又是怎么回事?”
“在阿尼姆的神庙,我们找到上古预言,上面说了‘魔神宫殿’位于克莱城之下,那是一座活墓。活墓守护着魔神之妻黑龙艾莲卡,她知晓魔神在人间的真名。因为我们谋杀了神,这个世界已经失衡,如果我们无法除掉隐藏在人间的魔神,世界会被魔神的黑潮吞没。我和哥哥都不想死,我们决定阻止这个预言成为现实。”
“所以你要来这里,还要带着我?”
“那时候,我们一行有四个人,都遭到诅咒,但是诅咒各有不同。世界的命运已经变得不确定,那预言的效力也是未知的,我可以计算因果,通过改变细节来改变结果。我想反抗‘宿命’,我不相信自己的命运被一个可笑的预言操控。”
“讽刺的是,大家都称呼你为‘预言家’。”
“呵,更加讽刺的是,后来我哥当了一个祭司。”说到这里,尼奈露出异常的冷笑,一闪而过。
我还是看见了。我想,尼奈和他哥哥的感情也不是说得这么好,至少在那冷笑中,我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憎恶。
这时候,尼奈抓住我的手,那血黏在我们手掌间,气氛变得诡异。我想,我在发热。
“我已经向你坦白了,所以,我想要和你做个约定。”
尼奈扑在我是身上,血浆把我俩的手掌黏在一起。
“你说。”
“如果我吻你,你就闭眼,不要看我。”
“为什么?”
“你不会想看见你的同伴作为‘怪物’的一面,神肉的诅咒改变了我的身体。”
这时候,我想起那种粘稠的水声,油腻的咀嚼声,我望着尼奈,他如此单薄脆弱——尽管我知道那是一种表象。可我无法,从他的目光中脱离,正直的信念使我的脚步变得十分沉重,可是,当我握着那块石头,这种压抑的感觉便不再烦扰我。
就在这时,他吻了我。作为回应,我很听话地闭了眼,享受着黑暗中短暂的温柔。
我和尼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不久便看见浅色的金属大门。与之前的门不同,这门十分精致,上面还有细腻的图腾花纹,从形态上,我能辨认出其内容是——龙。
我已经想到,这门的背后就是魔神之妻——黑龙艾莲卡。
尼奈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很默契地和他一起将手掌覆在冰凉的金属门上,同时用力推开。
这里是圆形的墓室,一切陪葬品都无比精致,而且那尺寸很大,完全不像人类用的——也许那根本不是为了使用而铸造,那本身就是一个象征和纪念,那正是陪葬品真正的意义。
我们打量着圆形墓室的一切,想着,也许突然就有一只可怕的黑龙在黑暗里睁眼。
我的手开始湿了,汗水又冷又多,而尼奈——我总觉得他根本不会怕什么。
这时候,我的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我以为是尼奈,可我转头发现尼奈在我的右侧。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不敢动,只是尴尬地吞了口唾液,我的唾液发疯地多,该死。那手就像尸体一样,搭在我的肩头,我看不见目光之外的一切,我怀疑黑暗的上空有一只咀嚼残肢的巨口……
“您是什么人?”女声过于轻柔,使我怀疑自己在惊恐中出现幻觉。
可是尼奈听见了,她回头,朝我的背后望去。蓝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漫反射落入我的余光,我知道我背后有一个女人。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美丽女人。
她用及其忧郁的目光望着我,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的心里有了答案,她正是黑龙艾莲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