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哥哥是个怪物。”尼奈说,“在此之前,我只是仰望哥哥,好奇他的所作所为,却从来猜不透。直到母亲死了,哥哥开始用骨灰制造血腐病向布莱兹家族复仇。我原以为他会抛弃我,但是没有,他把我偷偷带出来,说要治好我。我的经历十分离奇,我记忆里关于‘父母’的感觉,不是来自我的父母,而是来自哥哥,我第一次对生命产生欲望,是因为我的哥哥。”
“欲望?性欲?”
“不,那是一种追随和崇拜的欲望,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变成他那样的人,可我永远无法成为他,永远无法解读他。哥哥的脑子里有许多可怕又有趣的构想,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大型试验场,我想变得像他一样自由肆意,可我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为什么你需要成为某人,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特定的目标,实际上那没有意义,你就是你,你是尼奈,而不是那个哥哥。”
“因为人会对自我的存在抱有怀疑,反复思考,找到一个精准的定位和未来的目标。”
“这就是你,尼奈,这就是真实的你,精准得像机械,而不是一位自由实验家。”
突然,他对我苦笑:“就是这样,我得不到,我注定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不切实际的期待使我有了欲望,我想永远地和他在一起。血腐病会抹消人的意志,使人变成冰冷的僵尸,那时候,我们在雪原,我快撑不住了,为了保持理智,把冻僵的手咬出血来……”
我不由自主上去抱住他,这样的尼奈和过去不一样,我知道,这份虚弱且不顾一切的模样来自“真实的尼奈”,他是一个人,他人格中强烈的求生欲和恐惧感被这些遥远的记忆唤醒。我抱着他,安抚他,说:“我会和你一起承受。”
他没有难受,也没有失控,我知道温暖的液体落在我的肩上,他说:“哥哥问我,想不想去看星星。我们躺在雪上,星空真美,我一直保持着那时的记忆,我们约定要一起活下来。那时候的‘尼奈·布莱兹’是自由的,他相信爱,为了这份希望而对抗疾病。”
“现在也是,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你仍是自由的。”
“现在?”他小声说,“现在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自我是否是真实的自我,也许那只是一个假象,我一直觉得,在我吃了那块肉之后,在哥哥抛弃我之后,我的自我意识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尼奈·布莱兹不过是哥哥的复制品——还是劣质的复制品。因为我学不会他的样子,尽管我也在不择手段地改变命运。”
我松开他,握住他的肩膀,紧紧按住,正经地说:“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当作别人的复制品,你就是你,你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你想要的就是你想要的。”
“可我的世界是一片荒原……”
“那不重要!”我吻了他,不是像以前一样带有某种功利的目的,我只是想要吻他,然后用这个行为告诉他,有个家伙想要进入他内心的荒原,和他拥抱在一起。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不为任何目的。
我们闭上眼,在黑暗里缠绵深吻,未知的墓穴不再使我恐惧,它庇护我们,一切幽冥之物不再与我为敌。我明白,我爱上了尼奈·布莱兹,这与任何契约和誓言都没有关系。
我的指腹轻抚他干燥的唇,然后继续吻,我们仅是亲吻,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柔软的墓穴包裹着我们,所有血和伤痛都被爱的柔情抚慰,我知道我无法得到同样真诚的回应,可我无法回头。这纠结的感情在细腻的血与伤中,发酵成格外怪异的酒,它很温柔,我知道。我哭着吻他,想要把他抱在怀中,我想把尼奈·布莱兹从雪原的阴影里拉扯出来,可我知道,他是一块冰,要温暖一块冰,就要将他融化致死。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我。
我按住他的嘴唇,说:“我没有名字。”
也许对“命运”而言,我们都是提线木偶,我能做的不多,只是抱着我喜欢的人,垂死挣扎,然后说,爱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