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尼奈精神的三分之二都已经“死亡”，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在活墓之中。我没法救他。

法师见我没有回答，倒是笑起来：“我知道，他应该半死不活了，那边另一个身体是属于你的，对吧，如果你钻进去，就可以活着出来。”

这我从未想过，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克莱之子的确不需要活人的身体，只需要一幅皮囊就够了。我想我可以走过去，进入我的身体……

就在这时，法师在我的身后念了一个咒语，一个巨大的火球向我飞来。这是火球术，他要杀我。那火焰在我的身上燃烧，使我死得更快，而他站在我的尸体前面，古怪地笑。

“我不明白……”我匍匐在地，被邪恶的火焰灼烧，濒死而无力。

法师揭开它的符文，让我看见他的脸——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异样的口。我知道为何他能说出克莱语了，这家伙身上带着所有生物的发声器官。

他沙哑地说：“如果你能见到尼奈，如果他还记得我，请告诉他，他最大的失误就是轻信他的朋友，感谢他的执着让我找到我的主人。当然，作为他的朋友，我能给他最后的情谊，就是给他留个完整的尸体。”

说着，他走向我的尸体，用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邪恶法术——魔法之力将尸体撕扯得四分五裂。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叛徒。”我盯着他，看见他走向尼奈的身体，抓着尼奈的头发把他扯到我的尸块之间，制造一种尼奈谋杀我的假象。

“是的，可惜你没想到，我卖出的信息来自尼奈，而尼奈也曾怀疑我。他总觉得我们都是吃过那份诅咒之肉的人，我们都是魔神的敌人。尼奈感受不到感情，所以他无法理解，在漫长的诅咒中，我无法与人交流，在那段失语的日子里，我把唯一的爱献给了与我交流的深渊之物。尼奈只在意命运的变动，他的一生里，什么都有了，可我什么都没有。”

“但是你出卖了他们。”

“无法理解你、伤害你、利用你的同族，与邪恶却与你相爱的深渊怪物相比，哪个更重要？其实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在选择成为间谍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痛苦。”他走了过来，轻轻按着我的脸，用手指画了一个法阵，“我不喜欢对怪物下手，我对怪物都是很温柔的，这次是例外，你快死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的法阵撑开了世界的间隙，我被克莱活墓的吸力抓住，一点一点被它吸入。

进去我会死，在这里我也会死，可我就是想做些什么。我想叫醒灰鼠，可他睡得像一块石头，我想叫醒尼奈，可尼奈的灵魂还在墓中。我已经无力改变命运，尼奈的执念没有改变被书写的命运，恰恰相反，正是他不顾生死的执念导致预言变成现实。

我们可笑的梦想被真正的“命运”践踏，它不仅要狠狠打击我们，还要我们知道，我们为幼稚的梦想奉献的一切就像笑话一样，而我们无力挣扎的样子才是可悲的戏偶。我只能被克莱的缝隙吸入，别无选择。

在世界间隙的扭曲时间里，我能看见快速流逝的现实空间，但是他们看不见我。

灰鼠醒了，他以为尼奈突然“复活”袭击了我们还破坏了我的尸体，这证实了尼奈才是叛徒。

不，这是法师造成的假象。

然而灰鼠对尼奈的偏见让他相信这场骗局，他甚至一脚踩在尼奈的头上，声称要为我报仇。法师倒是虚伪地劝阻他，他说尼奈是自作自受。他们离开了洞穴，那一刻，那个邪恶的法师朝着尚未完全消失的法术间隙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在回望我。

在绝望之中，我回到了活墓，落在我们最初跌落的地方。

我的“红色房间”已经破碎了，就连我自己，也只剩半截身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握着胸前的石头，等待彻底消亡的一刻。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一只手握住了我。

我看见“我”和尼奈站在我的面前，他们身上没有“房间”。

尼奈拿起了我手里的石头，对另一个我说：“我记得这块石头，这是贤者之石，是母亲送给我的。我记得我把它戴在身上的，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