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我说,“那么你到底是玩甲虫的人,还是甲虫本人?”
成年之我沉默了,他没有回应我的嘲讽,只是走过来抓起他的甲虫,然后打开禁闭室的窗户,将它整个扔了出去。
我问他:“你还记得德勒·布莱兹吗?”
他点头,回应道:“老头救了我,我要报恩。”
我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在他转头的时候,我拿出了本属于尼奈的贤者之石。
成年之我看见那块贤者之石,变得惊喜。然而这短暂的惊喜很快过去,他变得痛苦,忧愁,闷闷不乐。他慢慢移动到我的身边,拿起那块石头。
我还给他,告诉他:“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他需要的并非一个答案,只是信仰的象征物而已。因此,在克莱活墓的幻梦空间中,这块石头才会存在。
并不是贤者之石和我们一起进了活墓,而是“我”需要一个象征物来支撑自己空虚的理想。而我,我已经见证了绝望和破碎的灵魂,无需一个假象来支撑这份理想,在荒芜的梦境,我能握住的——不过是爱的幻想。
他拿着石头,软软地瘫倒在地,然后围着我的脚爬上我的身体。最终,他像那些活生生的液体一样融入我的躯体。
在成年之我消失的时候,那块不被需要的贤者之石也消失在克莱活墓的梦域之中。
不久之后,他们让我的父亲来说服我。我没有挣扎,我和他们谈判。我可以留下,接受克莱的规则,不再做冲动和不利于族群的事情,唯一的条件是要求他们将尼奈还给我。
我想我应该是克莱城里最年长的未成年者,而我得到这个特权的缘由竟是克莱之子应有的自由——拒绝责任并服从规则,以一种平庸的表象度过余生。
我生来便有这样的“自由”,它实在太凡俗了,凡俗到被众人的崇高目光所鄙夷,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我都将其无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满足,我生存的驱力并非为了得到象征性的自由,而是更为抽象之物。
在我已然站在那扇牢门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实时间已经流逝了多久。我知道尼奈就在里面,而四下传来的哀嚎之声麻醉了我。我想他们对尼奈做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尼奈可能已经不成人形了……
对惨烈未来的恐怖幻想将我的头脑搅得天翻地覆,但是……如果我拒绝得到真正的结果,才是真的中了命运的诡计。
厄运可以戏弄我,恐惧可以冲击我,但是爱会牵引我。
在活墓之中,我们所认为的虚无之爱,在冰冷的现实中变成一团火,它最大的魔力便是无形和温柔。爱的记忆在支撑我,使我有勇气直面一切恐怖和罪恶。
我打开牢门——
尼奈在里面,他的身上有伤,但是并不致命。只是他注视我的目光冰冷至极。
“你是谁?”他问我,那话是带着敌意的。
“我是你的……朋友。”我想不到更适合的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尼奈是个谨慎的人,如果说出更加亲密的词,他会更加怀疑我。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有反驳,也许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失忆,我想他现在一定忘了很多。我也无能为力。
我只是说:“带你出去。”
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之下,我缓缓靠近他,这时候我才发现他阴影下的右手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石头,而那手腕的锁链上凝了发黑的血痂。我拿出钥匙,说:“我帮你打开锁……”
可我还没说完,他就蹬腿踢我,然后缩到墙角。
我看见在牢房墙壁上刻着字迹,那是他还有记忆的时候用自己的血刻下的——
索,黑手,埃希,因为那样对未来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