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试探性的看了王砚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后,将马文才和王砚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娓娓道来。
说到精彩之处,众人的心也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听到王砚被马文才救了出来,纷纷松了口气。
再一听马文才将自己的外衣给了王砚。这才明了眼前这男子外衣的由来,也理解了王砚的要求,“不求押韵只求扣题”。
旁人皆叹,这二人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冥冥之中,缘分将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
定亲宴的考验就这样过去了,后面的“愿打愿挨”就像情侣间的笑闹。她们没人舍得用力敲打自己的新郎,都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头,以示爱意。
王砚和马文才的这亲,就这样定了。正式成亲,要等马文才他们学业完成。
马文才白日专心学习,晚上盼望时间快点流逝,日日如此。
老天不负有心人,时间转瞬即逝,马文才三年学业终于完成。他满心欢喜的筹备着婚礼,只等将他的阿砚迎娶回家。
天降一盆冷水,淋他一个透心凉。
适逢朝局动荡,流寇作祟,战乱四起。
朝廷下的诏令,将他一脚踢到陈庆之的白袍军中当参将,平定贼寇。诏令下得紧急,马文才无可奈何,只得接受。
离开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等我。”
王砚也送他了一句话。
“我等你回来娶我。”
马文才走了,带着他满腔爱意,一步三回头。阳光下,他的发髻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马统细眼一瞧,“公子,你将少夫人针灸的银针插头上干嘛?”
本来涌出眼眶的泪水被马文才憋了回去,他白了马统一眼。
“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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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诏令带走的,不止一个马文才。朝廷擢授梁山伯为鄮县县令,即日启程。
祝英台不舍也没办法,因为祝家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跟夺命连环call似的催着她回家,她也被安排上了回家的行程。
这是一场双向的告别,双方都没有办法阻止。
这一次,没有马文才从中捣乱,祝英台在离开之前,向师母和盘托出自己的女儿身。并且将定亲的玉佩交给了师母,希望师母能为他们做媒。
师母虽不喜祝英台的性子,但敬佩她女扮男装的勇气。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做媒的事,她答应了。
偌大的一个尼山书院,因战乱空了。学子们赴任的赴任,归家的归家。
其中也不乏心怀天下之辈,例如,王蓝田想投身军队,为平贼寇奉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这对王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王蓝田终于迈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对于王世玉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王蓝田走后,小蕙已经愁眉苦脸好几天了。
师母担心小蕙一
时倔劲上头,脑子一热就去随军了。她日夜观察着王蕙的状态,随时做好阻止她的准备。
好在,小蕙只是难过,并没有做出行动。王世玉夫妻俩的心终于安放回了肚里。
现在尼山书院的留守儿童,就只有王世玉一家,外加陈子俊和荀巨伯,还有苏安一家。
往日热闹异常的尼山书院,如今安静了下来,王砚挺不习惯的。
她如今每日除了陪王世玉夫妻俩聊天解闷,就是同王兰王蕙一同学习药理。跟着她们一同学习的,还有荀巨伯。
荀巨伯不知为何没有归家,常常扎在医舍。天色微亮来,夜色降临走,学习药理知识特别卖力,跟她们一待就是一天。
王砚虽疑惑荀巨伯的做法,但是她没有多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探消息。
她每一日都在听白袍军在哪里扫平了贼寇,又在哪里痛击敌军。
中途,还有其他的消息传回。
比如王蓝田在军中表现优秀,受到朝廷嘉奖。又比如王凝之、谢道韫夫妻俩歼灭叛贼孙恩。
这些消息都让王砚感到很欣慰。
直到那日……
“马公子所在的白袍军在青龙山时遭到敌军突袭,一路向着玉水河的方向撤退。又因这几日连连下雨,玉水河水流湍急,挡住了退路,被困在了青龙山里。”
“贼寇们在玉水河沿岸设了关卡,冒死渡河出来的士兵都被他们给……如今粮草进不去山,听说军中还爆发了鼠疫。”
苏安犹豫再三,还是将今日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王砚身子抖了抖,眼前一黑。
“阿砚!”
王兰眼疾手快将王砚扶住了,王蕙见势不对,第一时间跑出门去找师母。
王砚咬着牙,缓过那口气。二话不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她要去找马文才,她要第一时间陪在他的身边。
“阿砚。”
师母的声音在王砚身后响起。
“娘,你不用劝我,我意已决,非去不……”
一大包干粮出现在王砚的包袱里,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回过神望见师母缩在王世玉怀中,泪流满面抽泣不止。
王蕙、王兰同荀巨伯已经背好了包袱,在一旁望着她。
“我们不拦着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爹,平安回来。”
王世玉安抚了师母一会,继续说道:“马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门口。鄮县那边也爆发了鼠疫,王蓝田所在的军队也在那附近,你大姐和荀巨伯过去医治百姓,顺道将你二姐也带过去。”
王砚明白了,师母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
这一走,走的就是三个女儿,叫她如何不伤心。
“粮草方面你不用担心,子俊已经出发去凝之兄那边寻求帮助了,想来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至于我们,你们就别担心了。我们打算去找你们表舅,体验一番闲云野鹤的生活。你们,只管去就好。”
王世玉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包括他们自己。
多余的话,王砚已经说不出口。万千感动化作一个拥抱,良久,王砚鼓起勇气松开了怀住师母的手。
她该走了,有人还在等着她。
四匹马渐渐消失在尼山书院山门,越跑越远。远师母在王世玉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王砚同王兰分开之际,王兰塞给她了一包药,是治疗鼠疫的。
早在之前,荀巨伯就
听闻了某些地方闹灾荒,百姓无粮可吃,只得捕鼠充饥。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归家,留下来学习药理知识,同王兰研制关于鼠疫的药。
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姐妹分离后,王砚日夜兼程,中途不知在驿站换了多少匹马。她没有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终于,她来到了玉水河口。不过,没敢靠太近。流寇在河口设了关卡,定会派人巡逻。
她选了个稍远一些的茶肆落脚,换了身男装,抹黑了脸,以便打探消息。
“听说了吗?昨天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半夜从青龙山游了出来。还好秦老大聪明,让我们晚上也守在这儿,逮个正着。”
两名巡逻的流寇来茶肆歇脚喝茶,王砚不敢靠太近,派出偷听利器——小绿,偷听二人的谈话。
“那可不,秦老大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从尼山书院出来的人。我听说,连夫人都是从尼山书院出来的人。”
尼山书院,秦老大。
这两个词在王砚口中过了一遍,她瞬间联想到一个人,秦京生。在小绿口中,王砚确定了这个念头。
她猜得果然没错,并且那位夫人,就是谷心莲。
至于这二位是如何搅和到一起的,王砚并不关心。知道了流寇的头子是谁,她就有了过河的办法。
是夜,河水湍急,水位又往上涨了涨。
此时渡河最是冒险,相对而言,此时守在玉水河口的人,也是最少的。
“秦老大,你怎么来了?”
站岗的流寇,远远看见对面走来了一个人。他操着刀骂骂咧咧的走过去一瞧,腿都差点软了。
急急将刀收在身后,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我就是过来瞧瞧,兄弟们连夜守在这儿都辛苦了。”
“秦京生”拍了拍手中的酒坛,“我是来犒劳各位兄弟的,兄弟们去喝几口暖暖身子,我替你们守一会。”
“这样真的好吗?”流寇一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下一刻,他就从“秦京生”手中接过了酒坛,吆喝周围的兄弟到一旁喝酒。
咕噜咕噜,几口下肚。三,二,一,几个流寇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王砚拍拍手,褪回了原貌。酒里她放了十足十的迷魂散,沾上一口准倒。移形换影和言听计从,她已经用了。
接下来的路,她要靠自己走了。
月光之下,河水翻腾,如同王砚此时的心跳。
咚咚,咚咚。
她抚了抚胸口,那里放着治疗鼠疫的药。为了防止药材打湿,她用油纸裹了一层又一层。
深吸一口气后,王砚睁开了眼。她不做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河水冰凉刺骨,冷得王砚止不住得发抖。她咬紧牙,憋着一口气往对岸游去。
王砚水性一般,夜里渡河是她赌上性命的决定。不为别的,只因为被困在青龙山的人,是马文才。
她相信,如果是她被困,马文才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
游至过半,河水越来越冷。王砚双唇发白,牙关打颤,划水的动作越发缓慢。眼皮似乎有自己的念头,它想要阖上。
不可以 。
王砚不断的对自己说,她不可以闭上眼睛。
清冷的月光之下,那一颗脑袋渐渐下沉。
在河水呛进王砚鼻子之时,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游泳之前一定要做热身,不然像她这样游到一半抽筋就晚了。
河面离她越来越远,
她缓慢的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
“文才。”
“文才……文才……文才……”
马文才猛然睁眼,满头大汗。一闭眼,王砚沉入河底的画面不断在他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抹掉头上的汗珠,马文才随意披了件外衣。
“来人!”
帐外的游击将军闻声而进,见马文才神色不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参将,你没事吧?”
马文才接过只抿了一口,“无碍。昨夜派出去送信的将士如何?军中的疫情又如何?”
游击将军的脸上显出一丝沉重,“听下面的将士说,那名将士被夜里巡逻的流寇抓个正着,摘了脑袋挂在了河对岸。另外军中疫情越发严重,若是再得不到救治,恐怕……”
马文才眼眸一冷,皱紧了眉头。
“报!”
帐外的将士高声传来消息:“在河岸发现了三头野狼和一名穿着男子服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