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竞眯着眼,“你说什么。”
“二少,你谈恋爱效率太低了,”章棋顶着个理科男脑瓜也不太会说话,“你以为你付出了一百,其实在先生眼里连十都没有。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
章棋表面强装镇定,其实内心吓得直打鼓,原竞竟然没有吵他,“说下去。”
“我觉得,你每次和他交流的方式不对,”章棋越说越胆大,“这两天,你每次进去不到十分钟,就和他吵起来了。我们站门外的想装不知道都不行。而且你也不想想,每次吵到最后你就用暴力,他哪儿斗得过你,自然越来越怕你怨你。。”
“我哪里暴力了?!”原竞委屈道,“我打他了吗?我骂他了吗?自从绍兴回来我连碰都不敢碰他!你也是男人,你自己算算账,三个月!三个月没让我碰,也特么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姓聂的王八蛋碰过。。还不允许我过过嘴瘾发发脾气吗?!”
“人家已经跟你分手了为啥要让你碰?”
“去你妈的我们没分手!”原竞瞪着他大叫道,“我一天没说不要他,他就不能走。听清楚没有,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章棋觉得他比小孩儿还幼稚,也真是难为彭放了,“那。。那你至少对人家温柔一些嘛。。”
“………”原竞嘴角抽了半天也没再吐出回吵他的话,“知道了。”
“那您早点休息吧,刚才我说话冒犯了,您别跟我见识。”章棋机械地官方回道。
“等等。”原竞在他要走的时候叫住他,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自然,“我最近事情挺多的,基本白天不在。你。。你多陪他说说话。。”
章棋愣了一下后,了然地眨眨眼,“是。”
章棋走后,原竞也懒得回房间了。一个人的大床让他恐慌,在过去这段时间,这种孤枕难眠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最后,他裹着衣服卧在客厅沙发里半梦半醒,睡得不算踏实,但至少安心。
第二天是晴天,难得有暖阳催夜尽,原竞迷迷糊糊睁开眼,已是早上八点。他听到厨房传来动静。
娟儿姨端了牛奶和烤好的面包从厨房出来,看到原竞笑道,“二少醒啦,早饭想吃什么?”
原竞疑惑地看着她手里的托盘,“这是?”
“彭先生说他想吃点儿东西。”娟儿姨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好像想开了。”
原竞怔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喜悦溢于言表,激动道,“给我吧。。我去拿给他。。”说完飞快地跑去卫生间,五分钟结束了洗漱。
原竞拿着盘子推开卧室的门。彭放正穿着毛衣坐在床边,一边晃腿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原竞慢慢向他靠近,彭放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就低下了头。
“我来给你送吃的。。”原竞高兴得都结巴了,“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让我给你做,我煮得牛奶比娟儿姨好,而且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边说边把牛奶递给他。
彭放没接,转头拿了片面包,放在手里一点一点撕着往嘴里丢。
原竞眼光黯了黯,把牛奶给他放在旁边。
彭放咬着面包本来就食之无味,原竞还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他实在受不住了,“你不上班吗。”
“。。啊?”原竞默默道,“去。。然后又要一整天见不到你了,我现在想多看看你都不可以吗。。”
彭放装作没听见,“你快走吧。”
原竞微恼地瞧着他,随后垂下眉,叹口气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原竞白天在外面处理股份转移的事以及想办法怎么在工程开启之前废了付氏的兼并企图,为此他找了各种前辈请教咨询。顾青裴可以说待他是最好的了,即使人远在墨尔本,还经常给他线上指点,为此原炀气得要死,多次声称要大义灭亲,最后都被顾青裴瞪了回去。
原竞每天忙完回到家,都迫切地想要去找彭放。什么也不做,只是在旁边不停地说话,问他吃了什么,跟他聊过去的趣事,问章棋有没有好好陪他;他好脾气地笑脸相迎逗彭放开心,彭放却再没对他笑过。脸上只剩冷漠。几次下来,原竞情绪也越发沮丧,可他不知该怎么办。
章棋给彭放搬了一堆书摆在房间。以至于每次章棋进屋时,无论是饭点还是休息时间,他都在看书,而且看得很认真,好几次章棋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章棋“自幼习武”,自认是个粗人,不明白书有啥好看的,如果是玄幻小说倒还能考虑。有次他实在太好奇了,就趁彭放看得入迷时悄咪咪走到他旁边,随后满眼的期待在看到“资金管理和资产分配在市场调控下的规律”这行字后,立刻被打成浆糊。
彭放眼明心净,他看的所有书都是有目的,心里慢慢地有了一个模糊的谱,关于怎样从付氏那里把权利争回来。
转眼间,12.31日,跨年夜到了。
原竞坐在办公室里紧锁眉头,助理站在旁边一脸严肃。
“2012年,付强和福州的惠誉签了一份有效期五年的关于资源对流的项目。当时前景大好,被业界一片认可。奇怪的是,到了13年中旬惠誉突然公开宣布破产。令人唏嘘。”
“付强有没有受影响。”
“这个就更奇怪了。”助理说,“资料数据显示近几年付氏的业绩仍然稳步提升,甚至增长速度比07年的辉煌再加百分之十。”
“付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惠誉存活下去,”原竞说,“惠誉这个牌子按道理比付氏年龄更大,它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委曲求全迎合付氏。而且我记得惠誉最早主要经营的是对外贸易,和欧洲那边联系应该更加密切。不可能因为多了个付氏,而使他们抛弃在国外的那么多人脉利益。”
“所以您怀疑。。”
“替我继续挖惠誉。”原竞拿笔点了点桌子道,“我要猛料。”
他总觉得付强过去几年的生意问题大的很,他必须尽快找一个备用突破口,一个可以彻底让付氏,永不翻身的突破口。翻开电脑还想再查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哥。
“你在哪儿,爸问你几点回来。”
“。。。”原竞抬腕看表,累得眼角直抽,“我不回去了。”
“今晚跨年,你赶紧给我回来。”原炀说,“平常也就算了,今天特殊,你一学生能有什么可忙的,妈刚刚都催我好几次了问你怎么还没到。”
“我这边还有工作。。”原竞盯着电脑上繁冗的数据头痛欲裂。
助理说,“二少,您已经忙了一整天了,饭都没吃。要不您先回家,我帮您继续做完剩下的。”
原竞没辙,电话那边吼声越来越大,而且是原立江原炀原樱仨轮番上阵。“辛苦你了,把这个表格弄一下发给卓叔,你也赶紧回家吧。”
原竞揉着酸疼的脖子出现在家门口时,把吴景兰心疼得要命。原樱咬着火龙果朝他扑过来。
“小竞啊,你最近怎么这么忙,都多久没回来看过我了,”吴景兰把他拉到餐桌前,“儿子,你是不是病了,怎么看上去那么憔悴啊。。”
“妈我没事儿,就是工作有点忙,”原竞笑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原立江仍旧板着脸不苟言笑,“以后多回来陪陪你妈,别什么都学你大哥。”
“是是是是,原竞跟我不同,他比我乖多了。”原炀正要夹一块鱼放顾青裴碗里,被顾青裴微微一瞪,赶忙放到吴景兰碗里,“妈,您吃鱼。”
原立江给原樱盛了碗蛋羹,“青裴,听说原竞最近好像老麻烦你,可有此事。”
“哪里哪里,”顾青裴安慰性地看了眼脸色微变的原竞,“小竞实习期间很上进,希望毕业后可以在心仪单位留下来,所以一直找我聊了很多关于生意上的东西,我们是互相学习。”
“真的啊小竞,哎呦我儿子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勤奋,一点都不用我操心。”吴景兰高兴道,“你跟着青裴好好学学,将来你爸也更容易把你分到高层次的位置。”
“我知道了妈。”原竞淡笑道。
“对了原炀,”原立江看着他和顾青裴问,“你们是明早回四川吗。”
“嗯嗯,已经打电话说好了。”原炀点头说道,“妈那天跟我说把原樱也带去玩儿两天,您看成不。”
“可以,不知道会不会给青裴家里添麻烦。”
“您说笑了,我爸妈很喜欢小孩子,而且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顾青裴笑道。
原竞突然想到什么,筷子砰得一声砸在桌上。
他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画面,感受着温馨的家庭晚宴,听着他爸他妈对自己的关心和叮嘱,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他把彭放一个人,放在了郊区偏僻的别墅里。
晚上九点,雪停了。地上空气中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同黑夜共沉沦。
彭放把《西方经济学论》的最后一页合上,扭头看了看时钟。然后走到飘窗台前,犹豫着拉开了紧闭着的窗帘。
他莫名地希冀想看到什么,可是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有冰冷横竖钉住窗户的铁杆。他垂下了眼眸。
这时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彭放抬起眼皮,透过小洞样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外头被烟火点亮的夜空。
他想起五岁那年,他爸把他放在肩上,他拿着金灿灿的烟火棒举着手臂开心地乱舞,结果一个不小心,火花烧到了他爸的新大衣,他爸又气又乐,举着大手掌吓唬他,他妈就站他身前保护他。他没心没肺地继续举着烟火满院子的跑。他永远也没法忘记那个跨年夜,因为那天以后的一个月,他们就离婚了。
彭放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走到卧室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十分钟后他听到外面有人急匆匆地掏钥匙在开门,章棋的脸映了进来。
“先生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俩上厕所去了,我在楼下打电话呢,没听见。”章棋望着他,“您有事吗,需要我陪您下棋吗?还是打牌?都行除了看书。。”
“你电话打完了吗,你先打完吧。”彭放瞟了眼他的手机,“万一有急事。”
“哎,也没啥事儿,明天就元旦了能有啥事儿,”章棋听他这么温柔的说话,而且还是关心自己的话,心里别提多高兴,“是我之前孤儿院的带我的婆婆,今天不是好多家里都团聚呢吗,婆婆也是我的大半个家人,我们祖孙唠会儿磕。你别说,这越唠我这心里就越想她。。”
彭放静静地听,手指悄悄地划着墙壁。
章棋说着说着就停了,他发现彭放看上去有些低落,“先生。。您是不是。。想家了啊。。”
“没有。”彭放轻声说。他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每年一个人都过得很好,他不想家,他一点都不想。彭放对自己说。
他只是后悔之前姚宪玲说要过来陪自己一段时间时,为什么拒绝了。
章棋不忍心看他这般孤单又无助,“要不您拿我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只要您不对外求救就好,我不告诉二少。”
彭放抬起眼睛,“可以吗?”
“可以。。吧。。?”章棋瞄了瞄此时站他旁边的黑衣服男的,那男的严肃地皱了眉朝章棋摇头。
“好像。。不太可以。。”章棋讪讪地把手机收回了衣服里,看到彭放眼里明显的失望觉得特愧疚,“这样。。您等二少回来直接用他。。我先,我陪您进屋聊会儿天?继续给您讲我和我婆婆的故事吧。”
“小章。”彭放恳求地看着他,眼睛水亮水亮的,小声道,“我想出去看烟火。”
“这。。。”小章为难了。
“就在院子里。你不放心可以跟着我。”彭放加快语速,“不告诉原竞,可以吗。。”
小章眼睛一热,低下头不敢看他,“先生。。外面太冷了。。还是,还是不要出去了。。冻感冒就不好了。。”
彭放沉默了一会儿,颓然地转过身回了卧室。小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特别想哭。
他吸了吸鼻子,给原竞发了条短信,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