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容,你怎么还不回家?”
“今天轮到我值日。”
那张脸,仍旧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光却意外地扫在了黎峥的身上,眼见他充满污垢的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他站在三楼,俯视着他们。
“嗳,我就说嘛,这小子还能跟贺从容攀上关系?”
“想多了想多了。”
闻言的贺从容,眼皮微微一跳,他收回手,黑板擦已经被清理干净,贺从容掸去身上沾上的粉笔灰,从桌上拎起书包,扛在肩上走出教室门,顺手关上所有灯。
天边夕阳燃作一团火,明亮的澄黄转为浅淡梦幻的粉紫二色,跳脱又神秘,余晖下的剪影拉得修长笔挺,走路一瘸一拐的黎峥,背着自己的书包,用手臂不停擦拭自己的泪水,只有在人群散场时,他才敢痛哭流涕,学校最后一道放学铃打响,悠扬悲怆的萨克斯声掩盖了黎峥嘶哑痛苦的哭声,脏污还未洗去,泪滴在脸上流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他不知道为何,脑子里蹦出贺从容的脸,如果自己长得像他那样好看,或许就不会受欺负,说不定还很受欢迎。
那是他向往的人生啊。
他不想上学了,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把自己锁在家里,这里不属于他。
想到此处,黎峥顿住了脚步,他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大声,仰头,喘不上气,犹如探出水面的鲸,大张着嘴,丑陋又痛苦,肥硕的身体簌簌地发抖。
半夜贺从容在床上惊醒,他发了一身汗,又想起光怪陆离的种种过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现在细细回想,好似在昨天,触手可及。
手指握住身下的床单,他暗念黎峥的名字,原来自己早已万劫不复,深陷泥潭。
“听说昨晚老贺送黎峥回去了?”
“对,真稀奇,他可从来不干送人的事。”
楚文点了根烟,盘腿而坐,舒适惬意地跟罗尧恪、费承打着牌,三缺一,临时拉了个想跟他们混的小开凑局,罗尧恪刚才已经被费承调侃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此时手气倒还不错,费承也没在意,拿着牌,蹙眉不语,抬眼又看了眼罗尧恪:
“车送哪儿修了,等会儿陪你去看看。”
“楚二你应该带大罗去我家的厂子。”
“当时不情急么,没想起来。”
楚文此时出了一对三带二,没人要得起,又下两张,费承刚下牌,被楚文炸了,走不了牌,挑眉看他:
“你走啊,让你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大罗,黎峥你很熟?”费承闲得无聊,瞅了眼正盯着自家牌面的罗尧恪,漫不经心地发问,“他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数,当年上学都没搞清。”
“他家的事情我不清楚,他这个人自己倒有点本事。”
“怎么了?”
“没什么。”
打了两个小时牌,已经是晚上9点,几个人准备陪罗尧恪拿完车,就去附近酒吧喝点酒回家。
“罗先生,你的车已经修好了。”
“费用一共是……”
费承站在修理店的门口,忽然看见一道身影,男孩看起来岁数不大,脸上沾染不少机油,雪白的手套也被染污,即便修理车间无人,他也仍旧钻入车底修理零件,见他熟练的动作,费承微微勾起唇角,走到罗尧恪身边,却不跟他搭话,朝接待人员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
接待员见面前的男人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回头望了眼还在修车的男孩,微微一笑:
“今年刚来的修理工,他叫席洲,技术很好。”
“先生有什么需要么?”
“暂时不需要。”
“不过以后,可能会来你们这里改装下我的车。”
罗尧恪差点没原地翻白眼,刚才费承还说自己不到他家厂子修车,这下好了,他居然自己主动到这家厂来。眼见在修理汽车的男孩小臂与地面形成90°的弧度,借力一推,从车底滑出,坚毅的眼神认真记录车的情况,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费承。
长着张娃娃脸,居然如此认真,费承收回眼神,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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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来自百度
③引用自古龙《武林外史》白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