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开始厌恶自己。
“黎峥。”
又有人叫他,在学校里从来没人这样叫他。
打完胜仗的战神走向了他,朝他递了一瓶冒着凉气儿的矿泉水。黎峥还没接过去,他呆愣地望向逆光而站的贺从容,他身上的汗味儿比自己还重,那是男性特有的气息,野蛮粗犷,甚至血腥。身高落下的阴影笼罩住自己。贺从容暴着青筋的手腕坚实有力,他额角被撞破,流了些血,但丝毫不阻碍整张脸的美感,贺从容顺手扯下发带,沥过汗水的发丝簌簌地往下滴水,那双眼眸耀眼得犹如太阳。
“拿着。”
那瓶水生生撞入怀中,贺从容什么都没说,朝他摆了摆手,立刻转身走了。
无功不受禄,贺从容为什么要给他一瓶水?
“喂……”
“贺从容。”
那张好看的脸转了过来,黎峥喊他的声音又小又低,最后那个“容”字几乎被他吞进肚里。他畏畏缩缩,上次打扰了贺从容午休,被揪紧衣领的恐吓还历历在目。
贺从容甩了所有人,走到自己面前送了这瓶水,自己俨然成为了全校公敌,甚至校外的女生都会来找自己算账。
他一定要问清楚。
贺从容是什么人,居然会给小胖子送水?这个小胖子又矮,又黑,又丑,还不会看人眼色。
“你为什么,要送我水。”
“不是送,是你应得的。”
“多谢你替我找回了节奏。”
贺从容留下两句让黎峥摸不着头脑的话又跑回对面,站在对街的费承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黎峥,转而将手搭在贺从容的肩上,校篮球队的队员们被人群再次簇拥着离开篮球场。
握着冰冷的矿泉水,黎峥发觉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
贺从容把高尔夫球放回小开的手中,继续朝前走,小开紧急跟了上来,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自我介绍起来:
“容少,听说你高尔夫球打得特别好,今天还没见你打,想开开眼。”
“我叫……”
贺从容见他一副狗腿的模样就加快了步伐,根本都没听见他叫什么,径直走向费承楚文那里,拿起高尔夫球杆,姿势摆好,瞄准球洞,挥杆,动作漂亮得像专业运动员。
“砰。”
“好球。”
从球台击打位置起,球以刚好的力道向前跑,落入球洞中,贺从容压了压帽檐,把球杆放到一边,又喝了一口水:“给你们开球了。”
“老贺,比比?”
费承仰头瞄了瞄远处的球洞,胸有成竹地发起了挑战。
“好。”
贺从容立刻应了费承,楚文打了几杆觉得没意思,就想另寻乐子。他对紫山度假区的马场更有兴趣,罗尧恪跟楚文两个人先行告退,留下费承跟贺从容打高尔夫。
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投在贺从容的身上,他挥了三杆进球,转过脸来就与那小开撞上了眼神,那小开笑得一脸谄媚,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贺从容走到费承旁边,一脸不悦:
“他到底是谁。”
“人家对你有兴趣,想跟你合作,你还不乐意?”
“哦。”
费承被贺从容的态度逗笑,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敛了笑意,双眸像是漆黑夜晚里的一盏明灯:“那黎峥呢。”
“他,对于你而言,是特殊的吗?”
费承一句话把贺从容逼远了,原本贺从容只抱着玩玩的心态跟他打,没想到突然发了狠,誓要跟费承比个高下出来,挥杆利落干脆,鲜少出来打球的贺从容直觉感、运动神经比常人发达,他是天赋型的选手,认真起来更是无人可敌。
“老贺,我说哪句话戳你脊梁骨了?这么针对我?”
费承被贺从容打得无话可说,开玩笑缓解气氛,两手一摊准备投降,贺从容脸上倒是没有一丝玩笑,放下球杆,连晚饭也不想吃,拿了个毛巾擦完脸上的汗就往外走。
“嗳,嗳,你怎么又不理人?”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你哪句话说得都不对。”
他瞥了眼身后还在聊天的朋友们,最后将视线落在费承身上,疲累地摆了摆手:“我累了,先回去。”
“老贺。”
“如果我告诉你,黎峥当年退学,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会怎么样。”
“什么?”
“开玩笑,你紧张什么。”
费承忽然贴近贺从容的耳边,像是早就掌握了这一无人知晓的秘密,犹如在暗夜绽放的**,淬出夺人性命的毒液:
“难不成,你真喜欢那个小、胖、子?”
贺从容不适应这样的距离,猛地把费承推开,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从未听过的笑话:
“我喜欢他?”
“费承,你未免太抬举黎峥,低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