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这是他自找的。

堂堂清河柳氏家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偏偏找了他这么一个姑苏籍籍无名的人来做西宾，呈荆条，甘受责，仔细一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祈慕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况且据这两天的观察，柳府确实的乱的不行，其他公子虽知道府上多了个西宾，但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将他放在眼里，只有柳白月，一丝不苟的前后侍奉，颇有几分任劳任怨的态度在。

祈慕之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般？所以，占据更多的，是对柳白月的怀疑。

柳白月已经等了好久，看到先生出来后面色一喜，笑道：“先生，您醒啦！”

祈慕之却不予理会般，审视似的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只透人的心底。

他道：“你是多久前过来的？”

听到他的问题，柳白月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躲闪着，支支吾吾道：“没，没多久，就……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祈慕之问道。

“好像……两……一，一个时辰左右。”柳白月低着头，声音轻颤着道。

祈慕之的目光透着一丝失望，竟直直转过身去，往屋子里走去。

他道：“既然你不愿意与我说实话，可见你的诚意也没到哪里去，请恕祁某教不了你这样聪颖到试图欺瞒老师的学生，告辞吧，我们就此别过。”

柳白月一听，脸色煞白。

他连跟了几步，却不敢跟进去，心底后悔的要死，道：“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白月不该撒谎，白月做错了事，求先生教训，责打辱骂白月都愿意接受，只求您，别走……”

祈慕之不理他，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柳白月生怕他一走了之，也顾不上大不敬了，直接走到了他的屋子里，在祈慕之面前噗通一跪，也不顾有没有外人，道：“先生……我错了……”

似乎在等待着他这句话，祈慕之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目光冷淡，“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说了不教就是不教，柳白月，祁某虽然远在姑苏，但贵户的大名还是早有耳闻的。说句不敬的话，你祖父是当今圣上的亲弟，但凭着这层关系，你一个柳家公子又何愁找不到西宾？况且，”他唇角略带讽刺的笑，道：“柳府这种地方，祁某还真的不敢沾足！”

祈慕之的话字字诛心，每说一句，柳白月的脸色便苍白几分，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可是，为何这都要牵连到他？

他更伤心的是，原来祈慕之一直不想呆在府里，他也嫌他脏！

他心里想辩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语言来反驳。他说的是实话！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去过那种地方，恐怕连说话都不愿与他说了吧。

他一心想要挽留下来，这样才有机会让他认出自己，可是眼下似乎来不及了。

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唯恐祈慕之就这么一走了之。

忙道：“先生！祈先生！我……我真的很尊敬你，很仰慕您，白月从记事起便一心想做您的学生，若三年前出了事，白月应该更早就出现在您面前了。我，我知道，您是嫌弃白月的家事背景，可是白月，白月没想到……白月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求您，求您，别走……”

忽然间，祈慕之一阵烦躁，他突然觉得自分外看不惯柳白月这副软弱到只会恳求妥协的模样，但似乎又觉得柳白月生性如此，他这副模样，便是神仙也难教！

祈慕之道：“想让我不走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闻言，柳白月眸中闪过一丝希翼的光泽，重重的点头，望着他。

祈慕之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离开这里！”

柳白月疑惑，离开这里？那去哪里？何况，他的家在这里，母亲和哥哥姐姐们都在这里啊。

祈慕之道：“你随我去姑苏，愿否？”

原来是怕他在这儿依仗家族的势力不服管教，可是，怎么会呢？

何况，他又一个更值得留下的原因。

看到他久久不语，祈慕之脸色阴沉下来。

柳白月见状，只得委曲求全，低声道：“先生的要求，白月岂敢不应。只是，请先生宽恕一个月，白月在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行吗？”言罢，小心翼翼的瞄了瞄祈慕之的表情。

跪了许久，双膝已经发疼，可是直到祈慕之松口留下，还是不敢起来，先生已经对自己很不满了，他生怕再被安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祈慕之沉吟，“可以。”

“那……还有一事……”白月道，确定祈慕之没有不耐烦之色后，才斟酌着言辞，恭敬道：“白月的母亲，想，想见先生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