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摸了摸鼻子,问:“你干嘛不帮他?”
“你没听说过赵柬?”叶斐问。
江然摇头。
叶斐嘴角勾了勾,双臂往后脑一合,重新躺下了,舒服地喘上一口气,说道:“凡是在羊城做生意的,不知道季博瞻有可能,却少有不知道赵柬的。他可是出了名的浪荡货,除了吸毒跟杀人他没干过,别的什么他都干过。就他玩过的女明星,手拉着手能绕着香江广场一圈。他这种花花公子喜欢涂滟不过是心血来潮,要说他是真心的,他把自己脑袋拧下来我都不信。”
“涂滟?”江然问。
“对。她叫涂滟。涂安国的女儿。涂安国是我的师傅,我大学毕业刚到刑警队的时候他负责带我,就像我带小李那样。后来他被毒贩报复虐杀,死无全尸。涂滟当时正在念警校,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只能辍学,跟着她母亲弟弟去了外地。”叶斐缓缓地诉说,很平静。
“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会回去继续当警察,对吗?”江然轻声问。
叶斐明显一怔,歪过脑袋看向江然。小丫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眼睛干净得能映出他所有的心思。他嗓子忽然哑了,低声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对!”
那么多人的青春、鲜血、乃至生命都奉献在这条路上,这是在在荆棘丛生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起初他是抱着青春的冲动跟幻想走上警察这条道路,八年来,看尽了人间疾苦,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光从他手上传递过的骨灰盒也有数十个。所以他怎么能退?
这世上必须有这么一批舍生忘死的人,不管承担了多少非议跟误解,拿着跟付出完全不匹配的薪水,过着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日子,只为把黑暗挡在光明之外,把罪犯绳之以法,震慑那些跃跃欲试想要犯罪的人,让善良无辜的人们可以平安生活。
国徽之下,一腔热血洒尽,无怨无悔。
江然感觉到叶斐的情绪有些激动,很懂他,便默默地陪着,不说话。直到叶斐长出了一口气,直到他平静下来了,她才说:“那你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赵柬呢?”
叶斐愣了,看江然半晌,渐渐懂了她的意思。
他伸手握着她腕子将她拉过去,江然听话地躺到他身边,枕着他的胳膊。
“你个小狐狸崽子!”叶斐低斥,语气中也有赞赏。
“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江然说。
叶斐最担心的是季博瞻不放他离开。大队长说30周岁是考警察的年龄上限,再有一年半叶斐就满30周岁了,他自己对于季博瞻肯放人也不抱乐观态度。可既然赵柬是季博瞻顶在意的外甥,那么由赵柬出马当说客,叶斐获得自由的可能性会更大。
“我不能拿涂滟的终生幸福当赌注。”叶斐叹气。
“可单听你说的这些,我觉得赵柬不像你想的那么不用心。”江然说。
“你又没见过他。”叶斐轻嗤。
“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见见。”江然噘起嘴巴。
叶斐哼了声:“还是算了吧。”
“你怕我被他勾搭走啊?”江然调侃,抬手捏他的下巴。
“就他?他有那本事?他比我帅还是比我能干?”叶斐口气更加不快。
江然吃吃地笑,揽着他脖子说:“好啦,你最棒,谁都比不上你。”
“那当然!”叶斐不容置疑地说,搂紧了江然的肩膀用力揉了揉。
“那涂滟是什么样的人呢?”江然靠着他问。
“她?”叶斐凝眸思索片刻,幽幽地说,“她算是个可怜人。”
“怎么个可怜法?”
“她在警校的成绩很好,本来已经打算好了毕业后进武警大队的。我师父遇害后,她不得已辍学,连个文凭都没拿到。虽然我师父殉职给了一笔补偿金,可我师母性格懦弱,因为师父的死整天哭哭啼啼,什么都干不了。她弟弟又正值青春叛逆期,总是惹事。全家的担子靠她一个人扛,那时候她也才十九岁,跟你现在一样大。”叶斐瞟江然一眼。
“那她是挺可怜的。”江然小声说,抱紧了叶斐。
她的十九岁,虽然充满了各种狗血桥段,可至少身边有个他替她扛着。涂滟的十九岁确实比她凄惨多了。
“好在她不像你这么娇滴滴的,她很坚强,扛得起来。”叶斐露出浅笑,“去年有个刑警队的警察辞职后在羊城开了个安保公司,招揽她过来,她就带着全家搬回来了。她如今可是公司里的金牌女保镖,时薪不比韩冽低。”
可无论涂滟多么优秀,江然也不想变成她那样。她觉得太累太苦,说她没出息也好没有进取心也罢,她只想藏在叶斐身后,有他在,她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幸运。
“这样说来,赵柬还蛮有眼光的,看上了涂滟。”江然说。
“是有眼光,可他配不上。”叶斐声音有些冷。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配得起涂滟?”江然问。
倒是把叶斐问住了,他还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配得起叶湉呢?”江然又问。
叶斐依旧没想过。只是说到叶湉,追求她的男人很多,他一个都没看上罢了。
“我看你是觉得没有一个男人比你强吧?”江然皱着鼻子哼了声,“你这个恋妹情结又自大的臭男人!”
“你说谁恋妹情结?”叶斐瞬间变脸。
江然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叶斐“嘶”了声,刚要跟她理论上几个回合,从哪儿传来手机铃声。
“是我的手机。”江然说,爬起来到处找,终于在门口柜子跟墙的缝隙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来电的人是江城礼,江然给他拨回去。
“然然,我已经到福利院门口了,门卫不放我进去。”江城礼焦急地说。
“你等一下,我去找院长。”江然说着丢个眼神给叶斐,拉开门跑出去,叶斐随即跳下床跟上她。
江城礼来了,同来的还有林尚俊。韩冽同张取寒也来了,那两人衣服整齐神情淡定,要不是韩冽唇角多了两个新鲜的伤口,张取寒唇上的口红全没了,江然会以为之前那段是她自己心里臆想出来的。林尚俊一直痴痴看着江然,叶斐则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跟敌视,盯着林尚俊。
一群人簇拥在院长办公室里,俨然是个各怀鬼胎的修罗场。
顾兰不知他们之间这些弯弯绕绕,跟江城礼介绍了江海的状况,把同江然说过的话又跟江城礼说了一遍。
江城礼一心寻找儿子,压根接收不到身后这些人间的波澜诡谲,请求顾兰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顾兰有点儿为难,时间已经很晚了,江海又因为江然晕倒受到了刺激,其实是不该安排他再跟生人见面的。
在一旁的张取寒却说:“院长,就让他们见一下吧。小阳那边我来安排。”
“可以吗?”顾兰询问地看向张取寒。
“他十三岁了,应该让他学着自己承担一些东西。”张取寒的口气很平静。
“那就麻烦你了。”顾兰又对江城礼说,“江先生,我们一同过去,等取寒安抚好小阳后,您再进去。还请你不要太激动,小阳的精神很脆弱,把他吓坏了恐怕以后想搞好关系就难了。”
江城礼自然是满口答应。
一行人又到了宿舍楼,如今到处都安静极了,孩子们全都进入了梦想。所有人不觉放轻了步子,轻轻都走,怕扰了孩子们的清梦。
到了江海那间房外,张取寒先进去了,十几分钟后她出来,朝江城礼点点头,江城礼颤抖着手扯松了领带,抬脚走进屋里。
外头人都不说话,齐齐靠在走廊的墙上。叶斐牵着江然的手,江然倚靠着他的肩。
“你有口红吗?”张取寒压低了声音。
江然愣了愣,转头看向张取寒,确定是在问她。她记起了买衣服时张取寒把口红扔了,可她的口红放在包里,晕了一次之后包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只能摇头。张取寒神色有些不快,包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细细的粉红色烟嘴的香烟放到唇间,掏出打火机来点上。清甜的烟味儿弥漫出来。
韩冽伸手将香烟从张取寒嘴边摘走。张取寒斜着凤眼看他,满不在乎地笑。韩冽把沾有她味道的濡湿烟嘴塞进口中猛吸一口,烟进了肺,呛得他连连咳嗽,白皙的脸上通红一片。张取寒微怔,随即轻哂:“不会抽烟就别碰。”
林尚俊突然出声:“然然,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作者有话要说:张取寒与韩冽,赵柬与涂滟,是我很喜欢的两对。期待着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