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一枕头丢过去,呼他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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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泉回了周家,千华刚从书房出来,神色凝重。
见了他,眼底担忧而复杂,“泉哥,大夫人在等你。”
李泉只是拍了把他的肩膀,“忙去吧。”
“泉哥。。”千华比他小两岁,当他是哥哥,“夫人她。。有些生气,你。。”
“我知道,”李泉淡笑一下,“去吧。”
他碰了碰门,走进书房。
聂滟坐在沙发里,旁边站了俩保镖,一人手里一根棍子。
李泉眉头不动声色一动,随即,平静下去。
他站在聂滟面前,低头,“大夫人。”
“五日之期已到,”聂滟说,手里的茶匀了又匀,“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
“今早,老莫来了消息,说是,周慕熠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妥了。”
她声音逐渐尖锐,下一秒,杯子砸琗在地,刺耳的裂声,“这就是你向我信誓旦旦保证的结果!”
李泉低着头,算是默认。
聂滟阴着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周慕熠出了国,势必抢先我一步,去查老头子私藏的那份遗嘱。一旦被他发现,我在这个家,根基还能不能坐稳,就不是活人的嘴,可以三两句,说清道明的了;”
周家已故老董事,共拟了两份遗嘱。一份,是公于世人,将财产按比例分给众多周家子女外戚;至于另一份。。
老头的私心,无人看的透。他生前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妻妾不至成群,仍不免东街红杏,西墙妖桃。
聂滟是周老太公们,唯一认可的正室,可惜在,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而那群偷腥养大的野猫鬼狐,反倒替周家,结下一串孽缘。
其中,作孽最明目张胆的,就是周慕熠。
只有他,身份最不明白,最不得意。亲人早逝,更显扑朔迷离。
但偏偏,下里巴搅和阳春雪,水至清则无鱼,这么个私生子,周家各个,抢着要他的抚养权。
若是谁笼络了周慕熠,相当于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周慕熠手里那份财产,自己怎能不分一杯羹。
直到现在,周慕熠长大了。聂滟发现,他竟早就做好打算,同自己一样,去抢老董事留下的,另一份遗嘱。
这种情况,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聂滟瞪了李泉好一会儿,“自己说怎么办。”
“属下办事不利,”李泉低声,“任凭夫人责罚。”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聂滟顿了下,眯起眼睛,“又。。事关那孩子?”
李泉缄口。此事太丢人了。
“不是,”他道,“是我计划失妥,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以为。。”
“情谊这东西,说可靠也可靠,说玄乎更玄乎,”聂滟道,“阿泉,你跟着我时日不多,因此我的做事方法,可能,你还不是很了解。”
“周慕熠善用的那一套,在我这儿,行不通。你们年轻,认为冲动可造势,情感甚转局,但我不同;”
“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李泉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聂滟看着他,“这次的事,后面交给阿若,你就别参与了。”
“不过该罚,就得罚。”
李泉道,“请夫人指教。”
聂滟站起身,朝那两人道,“三十下。”
随后,便离开了。
书房紧闭,千华他们就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棍棒的钝重声,一下一下,每一次,都惹得心脏一紧。
替聂滟办事,规矩即是如此。犯错分为四大等级。
末级,棍棒。以铁棍重击身体脆弱地带,如膝盖,腹部,肩骨,不能碰脸。
三级,刑鞭。见血为证,刃迹为耻。
二级,刑鞭加禁闭。鞭三十有余,囚期十五之上。
一级,无人愿提。无非两种下场,生不如死,苟活于日;或命丧于烟,息断于尘。
待李泉被二人挟着拖出来,两条腿已经滑在地上,撑都撑不住了。
千华眼圈立刻红了,扑上去,抱住李泉身体,用力托着,“泉哥。。”
李泉脸色苍白,耳鬓浸着冷汗,嘴唇内侧血红,外侧失色,显然是被生生咬破的。
他靠在千华手臂里,牙床冷的发痛,一下下倒吸着凉气,却还挤出丝笑,“没事儿。。”
千华低声哭了起来。
所有人里,李泉待他最好。他俩很像,都是自小失去父母,无所依靠的流浪,在命运的钢丝线里,扮演别人生活里的小丑。
他们很惜命,因为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命,除了自己。
那俩保镖道,“带他回去休息。”
千华抹了把脸,用力点头,招了其他几个弟兄,一起把李泉架着往回走。
回了租的房子,千华扶李泉躺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去找跌打药膏。
李泉闭着眼,眉头微锁,睫毛微颤,嘴唇紧抿,自我消化着疼痛。
千华抱了药箱,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眼睛越发红了,“对不起泉哥。。”
李泉满脑子都是“痛痛痛痛痛”,压根没心思搭理。
“泉哥。。”千华抽着鼻子,“你。。有没有。。后悔过。。来大夫人这里。”
李泉睁开了眼睛。
千华更加内疚。当时,聂滟因为一件事责罚自己,要关禁闭,是李泉拦了下来。
之后很快,李泉便来和他一同当差了。
“不后悔,”李泉望着天花板,半晌,轻声,“换一个北京户口,挺值的。”
千华抬起脸,湿红的眼睛,巴巴望着他。
李泉缓慢抬起胳膊,手指僵着朝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低哑,“阿华,我们,一定会在北京,有一块儿,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自尊,面子,都无所谓,能忍则忍,只要活着就行,只要撑到,”
“撑到你有了自己的家,不再受人驱使,不再被嘲笑,你也可以掌控些什么,比如生存,比如,生活。”
“我们同他们没有区别,没了爹妈算什么,我们自己也能活的很好,不是吗。”
他说这句时,嗓子生生哽了下,酸涩的疼。
千华用力点头,手指擦着眼睛,眼角越擦越红,“哥,我相信你,我跟着你。我们,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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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泉要休息,千华要陪着,他嫌烦,把人轰走了。
一觉睡到六点。睁眼,屋里一片漆黑。
稍微动一下,浑身酸痛,肚子也不消停,开始抗议。
李泉蓄了些力,挣扎地坐起身,依旧疼得龇牙咧嘴。
他嗓眼干的,咽唾沫都疼,缛了把头发,僵着遍布乌青的双腿,颤巍着下了床。
手一离开床板,支撑力一悬空,整个人险些朝下跪了去。
他重重跌回床,灯也不开,就在黑暗里,顶着昏沉的脑袋,空荡的肚皮,以及浑身无处释放的怒火。
如果不是姜西,自己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正当他幽在那儿,大脑又开始不老实地盘算鬼点子,把姜西那货铲平了建坟包的时候,
门铃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