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姜西道，“我说你不能出国你就是不能出。别挣扎了。”

“就因为我抓了你一次，”李泉颤声，“你这样报复我。”

姜西心脏一抽，站了起来，眼光数秒茫然，“你觉得我在报复你。”

现在的他，在李泉眼里，只是个依靠权力，随意欺压平民百姓的小人。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招惹姜西。他后悔死了。

矛盾的中心，不再是出不出国的问题，而是李泉心中警铃大作，姜西居然企图控制他的人生。

他从前觉得，只要自己好好工作，好好挣钱，好好买房，好好恋爱，好好结婚，他就是一个自由而幸福的人。

他以为自由只会被金钱压制，剥夺，却忘了金钱背后，真正操控它们的，那些各怀鬼胎的嘴脸。

他从前的工作，接触的都是和自己一样，在泥泞中讨生活的人，那个世界，贫寒而纯粹。

直到周慕熠带他进了周家，他夹在贫富阶层之间，清晰地看见其中的差距，反而过的不如从前逍遥快乐。

那时候，一个热馒头还能和路边小狗分一半儿的日子，在这里，狗都比他过的好。

他甚至有些恍惚。

是不是周慕熠把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到了聂滟手下，拿的钱多了，看见的人世冷暖，也多了。

这种冷暖和从前不同，姜西和自己，从身份到人生，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李泉咬紧嘴唇，深吸口气，“我要辞职。”

姜西脸色一变。

李泉无畏地瞪着他，豁出去般，“我不干了。现在，我不替任何人做事，无关周家，更无关你们姜家。”

“你想找大夫人谈什么，随便你吧。”

“还有什么地方能给你这么好的待遇，”姜西抬高音量，脸色发青，“我记得，大夫人还给你办了户口，对吧。”

“你知道一个北京户口值多少钱吗，”他说，“离开了这里，你赔的起吗。你拿什么赔。”

“况且，你不是还想结婚买房吗，就这种情况，下辈子你也交不起首付。”

“那我就去别的地方！”李泉眼眶红了，他觉得自尊心被姜西搁砧板上，一刀一刀切着，“广州，深圳，上海，那么多城市，谁也不比北京差！”

他违心说着，心中愈发难受。

北京是他的梦，是初心，这是贫民窟的星星，是崛山头的月光。

姜西被激得脑袋发热，脑门生疼。

李泉的每句话，在他眼里，无非一个意思。

他想远离自己。甚至不惜离开。

“你要辞职，行啊，”姜西怒极反笑，“那就来我这里，替我打工，正好顺了我欠周家一人情。”

李泉脸都气白了，鼻翼颤抖。

“光一个北京户口，你欠聂滟的，就已经还不清了。你还指望全身而退，不觉幼稚可笑吗。”

“到时候我就说，我替你还那笔钱，紧接着，你的债主自然而然变成我。”

“当然，你想去借高利贷也可以，但高利贷不会给你发工资，反而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李泉终于明白了。

姜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就是不会放过自己。

什么绑架，什么新仇旧怨，什么情敌，什么合作案，都是幌子。

姜西不允许他出国，他就真的出不了。

在这次毫无胜算的对弈里，他才看清这个事实。

——————

凌晨一点。周慕熠家有人拜访。

贺逡开了门，老莫走了进来。

周慕熠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手里晃着个酒杯。

红酒溢在玻璃口，总也洒不出一滴。

老莫摘了帽子，取了眼镜，露出一双沉着万千情绪的眼睛。

周慕熠没有回身，“你不该来的。”

“有些事，令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老莫沉声，叹息幽长，“我没办法，抱着这种秘密，安然入睡，我。。”

“我问你有愧。”

“我已经把人还给她了，”周慕熠低声，“您再来找我，我不太明白。”

“我也有一事，到今日，仍旧不明，”老莫道，看着周慕熠，眯起眼睛，

“你是何时，知道周龄微就是。。”

“从我在夜总会把他救回的时候，”周慕熠轻声，转过身，目光沉冷，

“否则，一个完全不具有保镖素质，甚至不够聪明的人，”

“待在我身边，只会图添麻烦。”

“你把他主动还给大夫人，”老莫道，“却不告诉她。”

周慕熠微勾唇角，“最不愿告诉的，不是莫伯伯您自己吗。”

老莫脸色微变，却没否认。

“我懂您的意思，”周慕熠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想他参与进周家的是非。”

“周家大公子的身份，敏感到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倒会引来无妄之灾。你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宁愿看着大夫人思忧成疾，痛苦不堪，也要隐瞒这个秘密。”

周慕熠说，“如今，最得宠的，应该就是苏夫人的儿子。即使他没什么本事，可毕竟流着正统的血液。他的血，比他的能力，值钱太多了。”

“楚夫人膝下无子，因此，除了‘消失’的周龄微，周家，再没有人，会是苏夫人的威胁。”

老莫沉默了一会儿，“确是如此。”

“我知道，你想保护周龄微，想让他最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方便时刻关照，就连北京户口，也是你找大夫人求来的。”

“可同时，你又不愿他卷入周家的纷争，你怕他受伤，更怕大夫人难过。”

“但是现在，请你重新看待这个问题。”

周慕熠神情严肃，“真相一旦挖出来，就要做好它时刻昭然若揭的准备。”

“他不可能永远在你的保护伞下，看似无忧无虑活着。”

“总有一天，他得回到周家。”

老莫神色凝重，“你。。。”

“周家的一切，”周慕熠瞳孔深邃，泛着寒光，“我不允许，落在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手里。”

“对付苏夫人，他就是最好的武器。同时，是挟住大夫人，最佳的筹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