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姜家公子领走,便是姜家的人,光凭这一点,钻石人间,或者谢家,就不会有人再敢对李泉动手。
动了他,就是与姜家作对,太岁头上动土,没人愿惹这麻烦。
吕倩若有所思地看着姜西旁边的李泉,朝身边人道,“今后再遇此人,有人刁难,直接告诉我。”
“是。”
姜西一路把李泉送出了钻石人间。
李泉忍着别扭好久,憋到这会儿,总算不行了。
他挣出自己的手,姜西扣得他腕子发红,酸疼得很。
老沈的车停在不远处,姜西道,“送你回去。”
“不必了,”李泉道,“我赶地铁。”
“我送你回家,”姜西重复了遍,“别让我说第三次。”
“…………”李泉疲倦得很,懒得挣扎,反正从来也没赢过。
他坐进车里,姜西开了另一侧的门,也坐了进去。
李泉额头蹭着窗户,靠在那儿,看着车水霓虹,渐渐失神。
“以后不准去那种地方。”过了会儿,姜西打破沉默。
李泉索性闭上眼。关你屁事四个字,他都说倦了。
姜西偏过眼神,瞄了他一眼。
目光闪烁几下,又很快默了回去。
不一会儿,李泉就睡着了。
千华出事后,这已经是第三天,他连宿没怎么休息,早已熬不住了。
姜西察觉后,想了想,伸出手,轻着动作,一点一点,揽过他的肩膀。
车窗坚硬,硌得脑袋跟着车子和空气一起震,总不太舒服。
李泉自然而然,生理促使他寻找一个更加柔软的地方,他被姜西拥进怀里,脑袋毫无意识地朝后一仰,一歪,
靠在了姜西肩膀上。
老沈余光后视镜瞥了眼,将空调温度又升高了些。
姜西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微微低下头,侧着目光,看见李泉睡着时安静的脸。
看着看着,他就开始恍惚,再讲通俗点儿,入迷。
怎么会有人,五官可以锋利,又可以柔软,可以坚韧,又可以脆弱,可以百毒不侵,又可以绕指凝柔。
姜西的手,悄无声息,抚上他微凉的脸。
慢慢地,他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吻的很温柔,很珍惜,很心疼,很纠结,亦很怅惘。
怅于两人迥乎不同的命运,将牵引着心脏的那根红线,越拉越远,直至断裂;
惘于自己一腔难以言述,不知何起,不知谁终的情愫,李泉却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心,又满,又空;他的喜欢,又重,又轻的无处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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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千华被放了出来。
谢家派人来了消息,称不再过多计较,但要求千华赔偿一百万。
虽无性命之忧,可这么大笔钱,又该怎么办。
千华被其他弟兄围着投以关心时,李泉攥着根烟,站在窗前,眉头深蹙。
他想起老莫的话,便丝毫没法释怀,心中担子愈发沉重。
“是姜西找了谢家,不知说了什么,逼着谢全放弃刁难千华。”
“只是,千华刺伤谢全,确实属实。谢家要求赔一百万,据说,已是忍着气,给足了姜家面子。”
“不然,谢全是不会放过千华。即使周家不处置,谢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李泉想,他欠姜西的,越来越多。
真害怕有一天,积重难返,尤其,是这份他拼命逃避的人情。
晚上八点。聂滟书房。
老莫碰了碰门,走进来时,她正靠在沙发里,手中攥着一块玉佩,失神地看着。
眼角微红,显然刚刚哭过。
老莫眉宇一抹不忍,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走上前,替她拿了外套来,
“夫人,晚上寒气重,您当心着凉。”
聂滟没有接过,望着那块玉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还有几天啊。”
老莫想了想,“好像,还得半个月呢。”
“十五天。。”聂滟轻喃,眼皮微动,“还有十五天,就二十四了。”
老莫心脏一抽,“夫人。。”
聂滟偏过脸,吸了吸鼻子,掩了眼里的温热,和沉淀其中,永远无法消解的痛苦。
“人都说,”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干哑苦涩,“有了孩子后,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特别不值钱,”
她鼻子酸胀,嗓子难咽,“但是,你会很快乐,就算,就算你老了,你还是会觉得。。”
她重重闭了下眼,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
聂滟胳膊肘撑着膝盖,埋头,手掩着脸,“老莫,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特别想他。”
老莫看着她,心疼而自责,却用力忍住,“夫人。。”
“我最近,常常在梦里,梦见他,”聂滟抽噎着,声音低而断续,“梦见他在我怀里哭,一遍一遍喊我妈妈,我真的。。”
“我真的受不了。。。”
“夫人,”老莫拿了手帕,递在她的指间,“也许,大少爷现在,也过的很好,说不定,也过的很快乐。”
“您要乐观些,要往好处想,”他顿了下,轻声,“或许有一天,我们还能找到他,他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聂滟用力摇着头,绝望而无助,“二十多年了,找了二十多年了。。”
她看着那枚玉佩,“本想着,一岁生日,送给他。”
“她们跟我说,能保平安,添福气。可是,人都没了,哪里来的平安,又谈何福气。。”
这时,书房门从外敲了两下。
元若进来时,聂滟迅速拿手帕点了下眼睛,掩盖了方才一切情绪。
元若看着她手里的玉佩,一愣。
“这玉佩可真漂亮,”他笑道,“夫人,您真有眼光,特别称您。”
老莫看着他,咳了两声。
刚想说什么,聂滟轻声打断,“这是给龄微的。”
元若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
“夫人现在还珍藏着给大公子的礼物,”他笑道,“这份心意,实属无价,大公子倘若得知,定会平安健康地重新回到您身边。”
老莫冰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聂滟勾唇,心酸着笑了下,“愿承你吉言。”
元若盯着那枚玉佩。
半晌,眼底一闪而过,狡黠而诡异的幽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