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澍清起身,他先抓住喻熹的手腕,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肢。他把下巴搁在喻熹的肩头,嗅着少年身上的果香,“是是是,都怪我,怪我孔雀开屏,怪我不知收敛。”
这小家伙太缺乏安全感了。
喻熹先是僵了一下,他感受着男人扑在他脖颈动脉处的温热鼻息,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声音,一时没出声。
“我的小花猫儿,你怎么才来啊。”他接着低声说道,如同呓语。
如船舶在海中触礁,又在滩岸搁浅,几番事故,喻熹方寸大乱。
“我...走楼梯上来的。”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喻熹转过身,席澍清没穿外套,他把手搁在席澍清结实紧致的臂肌上,抬眼看着他露出了些许倦意的脸,心头一软,他问:“忙了一整天?”
“嗯,给你们上课,开会,监考,改卷子,报告还没写完,还有...”席澍清垂眼看着喻熹清彻的明眸,慢慢地说。
“好好好,我留下来帮你行了吧。”喻熹出声打断,挣脱席澍清圈着他的有力的臂膀。他被眼前男人含情黏腻的目光盯得有些羞臊。
喻熹拿起那沓改过的试卷,随意翻了翻,“这是什么卷子?”
“二班期中考试的试卷。”
“所以这算是给我泄题吗?”
“我出了两套卷子。”席澍清坐回去,笑了笑。
“呵呵哒,也就您有这闲工夫。”喻熹坐在他对面,“名册表呢?”
席澍清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找出一个Excel表格打开后,把笔记本推给喻熹,“喏,别出错啊。”
喻熹撇了撇嘴,没理他。他翻着试卷找到对应的人名挨个录入分数,翻着翻着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卷子这么简单,他们的得分竟然都不高...二班这么水?”
“二班跟你们班相比...确实是差点火候。”席澍清写着报告,笔都没停,不咸不淡的做了个评价。
喻熹作为一个有集体荣誉感的班长,听了这话自然是有点小得意,“我们班什么时候考?”
“下节课。你们班要考的那套题,比这套难,你可以让同学们好好复习复习。”
“啊?不是,席老师,这不公平,您要一视同仁啊!”喻熹立马就不乐意了,“我代表全班同学表示抗议!”
席澍清停下笔,笑得一脸无害和平,“喻班长,不好意思,抗议无效。”
喻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卷子,咬唇歪着脑袋看着席澍清,无声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试题的难度和你们的能力是相匹配的,放心。”席澍清看着喻熹的模样,只觉他异常的可爱,他扫到桌上喻熹进门时放下的书,似是想到了什么,“刘教授的书...你准备通读这本书?”
“唉,别提了...”喻熹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神色郁闷困顿,他慢慢地跟席澍清讲了他的烦心事。
席澍清听完后,思索了一会儿,半晌才说了句,“这本书你不用看了,你看不懂的。”
这话说得,赤果果的鄙夷啊,喻熹皱眉。
“你不够了解刘教授,他年事已高,上课时虽然没什么激情,但他在学术研究上仍饱有高度的热情。跟中法史相关的书籍其实非常多,做功利的考量,你任意挑一本他未必看过,只要写得有模有样都能拿高分,但如果你挑他的书写,他一定会重点关注,写得好也就罢了,要是读得一知半解写不好...”席澍清顿住。
喻熹会意,他顺着席澍清的话往下想。他们这种孤独求败的高级知识分子讲究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文人清高,一个门外汉看自己的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专著,半懂不懂就敢评头品足,作为作者他肯定会觉得这是玷污了他作品的行为,不能原谅,那倔老头儿一定会给他一个低分,搞不好挂科都有可能。
喻熹的脸色缓和,有道理。
席澍清又接着说了,“老爷子是国内研究中法史泰斗级的人物,他是秦律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当年云梦出土秦简的那个墓,他跟着考古队员去现场参与了挖掘,据说他抱着那些带着土的竹简两眼放光,几天都不撒手...”
......
席澍清起了兴致,他缓缓地跟喻熹说着刘教授在学术界文斗的一些趣事和他曾经听闻的关于他的一些往事,很有意思,喻熹听得有些入迷。
慢慢轻缓的讲述过去,讲唏嘘往事,讲带着历史厚重感的故事的男人,总是格外的迷人。
“那他一个博导怎么愿意来教我们这些本科生啊?”啧啧,法学院卧虎藏龙啊。
“孟院长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花了不少功夫,具体细节院长也没跟我讲过。事实上,教本科生对他老人家来说才是最省力的,你们可得好好珍惜这个老教授啊。”
“如你所说,老爷子上课是真没什么激情,语音语调一条直线,催眠曲似的,啧,我感觉我是无福消受了。”喻熹摇了摇头。
席澍清向后靠,笑了笑,“你不用操心了,这本专著不适合你现在这个阶段看,我回头另给你找一本。”
“嗯...”
“再有这样的忧心事,直接来找我就是了。我又不是没读过本科,你现阶段的所有问题,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在死胡同里打转,浪费时间,有那时间不如来陪陪我。”席澍清的玉石之声有抚慰人心的魔力。
跟比自己年龄大的人谈恋爱有什么好处?你走过的每一步或是即将要走的每一步,他都曾走过,都提前为你探过路排过雷了。
他们是恋人,是知己,是师生,他带他走出混沌,给他指路,毫无保留的展示了他经历知晓拥有的全部。
席澍清对喻熹而言,真像他名字中的那个字,澍。
久旱逢甘霖,喻熹听着他及时雨般的话,轻轻应了声“嗯。”
聊刘教授耽搁了一点时间,夜色渐晚。之后他们便各干各的事了,喻熹继续翻卷子录入分数,席澍清低头写报告。
喻熹整理到只剩最后几张卷子的时候,电脑右下角提示,您有一封新邮件。
匿名邮件。
“老师,你这电脑登陆的微软邮箱是不是你留给我们的那个个人邮箱啊?”喻熹看着那个提示小窗口许久,突然出声问道。
“是,怎么了?”席澍清头都没抬,仍专注笔下。
“有封匿名邮件,您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你点开念给我听。”估计是哪个学生有什么问题要请教他。
“行。”喻熹点开邮件。
只有一行字,“席老师,请问,怎样才能嫁给你?”
喻熹看着那行字,面上无波无澜的念出来。
他的声音像无意穿堂而过的清风,轻、淡、抓不住,不可捉摸。
席澍清蓦然抬头,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喻熹,指尖轻颤。
他深邃眼眸中的水潦能融化天地、吞没星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