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说长不长，一天一年地过，一年一天地过。

十年眨眼而而。天下征伐已定，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十年战乱，人贱如蚁。虽朝堂庙宇皆远离人烟，可人祸一过，到底是让百姓有了些盼头。

清尘入寺不久即拜智行为师，得他亲自教导，不仅是那佛法经文，智行也教他俗世的四书五经兵法政策，连诗书字画亦让他勤于练习。清尘开始并不懂这些并非和尚的功课，还是其他师兄弟们疑惑他为何要学这些俗物，他才知道整个南山寺只有他一人在学这些圣人之学。他去问师傅，老和尚只说，天下佛法不拘于一理，教他什么让他专心学着就是。

幸好，虽然比其他师兄弟学得更杂更多，但他对佛法的领悟也不俗，也在大多数同辈之上。

南山寺后山，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僧人。着一身白色僧衣，正盘腿坐于菩提树下，闭眼悟道。

突然，上山的小路上传来几句嘈杂的交谈声，听着似乎是有人上山来了。僧人眼睛动了动，到底是没有睁开，依旧端坐，不动如松。

“哥，这南山寺的景色倒是不错。可惜一到京城，爹就不准我出府，说什么大家闺秀要端庄有礼，抛头露面平白惹人笑话，京城这些什么达官贵人们可讲究的很。”

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位少年人相携而来，那女子瞧着十二三岁，一身鹅黄外衫，眉眼精致，巧笑嫣然，俏皮可爱。

这女子身边的锦衣少年，也是一副好相貌，眉目似剑，面容清俊，就是神色倨傲了些。

两人衣着华贵，瞧着也该哪家高门之子。

“若喜欢那以后我时常带着你过来就是，反正这寺庙也不是其它地方，就是常来上香拜佛也是美事一件。”

少年百无聊赖，似乎并不觉得这景色有什么好看的，无精打采地敷衍妹妹。

“哥，这寺里景色虽美，看多了也没意思。什么时候你带我上街去看看好不好？来这里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出门呢，连京城什么样都不知道！”

少女挽着兄长的胳膊撒娇。

“再说吧……只要你不怕爹把你关起来，我是无所谓。”

少年随手拔下一根野草，在嘴里叼着，神色慵懒。

“我是怕爹，可是他不会罚你啊！只要说是你带我出去的，我才不相信他会怎样呢！我可是听爹院子里的下人们说了，你现在还和爹经常在一张床上睡觉呢！！！”少女觉得他们父子也太腻歪了些，又多少有点嫉妒：爹爹都好久没抱过她了好嘛！还说什么女儿家大了就要多注意名声，难道儿子就能宠，女儿只能供着吗！！？？

少年本想反驳，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父子之间的确更亲密些……

半响，支支吾吾道，“你别总听那些下人嚼舌根，不过是父亲经常安排我些事做罢了，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再说，难道爹对你不好吗？你从小到大要什么他不给你，你要读书他就给你请大儒，你突然想习武，他还亲自教你，说女儿家学些武艺防身的确有好处！你看看其他人家，谁家这样养女儿的？不让人关在家里天天绣花就不错了，谁像你，又习武读书的，他还特意让部下从北边运回小马驹送你。”

少女本也不是真觉得父亲偏心，不过随口抱怨一句，听哥哥这样说，连忙嚷道，“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就随口一说吗，我知道长大了父亲再与我亲密不合适！便宜你好了……”

“……”

少年翻了个白眼。

“哥，你看那里是不是一个和尚啊？”

他们刚爬上山腰，两人就发现了一个少年和尚在前面打坐。

“小师傅，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少女好奇挺好奇面前这个坐着一动不动的年轻和尚。

“还能干嘛？和尚嘛，坐在哪里不是为了成佛。”少年挺讨厌和尚道士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什么事都不做，偏偏还要别人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对这个和尚当然也没好感，觉得不过又是一个装模作样整天幻想“立地成佛”的神棍。

听他们说话，年轻僧人终究还是起身了，向两人合十行礼，“见过两位施主。”面上淡淡地，不忧不喜，既没有表现出被两人打扰的不满，也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哪知面前这两人好像魔怔了一般，只顾着盯着僧人的眼睛看：好亮的眼睛啊！这双眼似藏了漫天星辰，被它一看，仿佛自己全身上下都无所遁形了。

少女两颊忽然起了一抹红晕，拉了拉哥哥的袖子，害羞地躲在了兄长身后。

少年也反应过来，瞧着这清瘦挺拔的僧人，又仔细瞧了他的面容，不知为何突然更不得劲了。

“你这和尚，唇红齿白的，一个人坐在山上也不怕被狼叼了去。还在这里装成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真是惹人笑话。”少年凉凉地说。

“哥，你干嘛？有点礼数行不？……”少女拉了拉不知道发什么疯的哥哥。

“怎么？还没出嫁胳膊就拐错方向了？”

少女又羞又脑，踩了这不知好歹的哥哥一脚，转开身不理他了。

这边年轻和尚似乎像是没看到眼前两人的小动作似的，依旧一板一眼地说道，“贫僧清尘。两位施主有所不知，这后山虽看起来与南山寺是隔开的，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几座殿宇的中间，平时是不会有野兽出没的。”

僧人声音清脆平和，如山间清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