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挥手示意刚被他叫醒开门的小厮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父子，也不管他爹还黑着脸，自顾自地脱衣上床，钻进他爹的被窝里，还笑嘻嘻地讨好，“今晚我和爹睡吧。”

林勇看儿子笑的嘴都不知道往哪放，活像那只被挠完痒的小白虎，傻兮兮的。

不由哭笑不得，只好也脱衣躺下。

林川等他爹躺下，身子一滚就躺到他爹旁边，轻声说道，“爹，我刚刚亲他了！”

说着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

“嗯，谁啊？”难怪这傻小子今晚这么开心。

“就是那个…我昨天不是和你说我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吗？”林川看着他爹，还有点不好意思。

林勇嘴角抽了抽，敲了下儿子的头，“你这就亲上人家了啊！？是不是太随便了点？那人有什么反应没有？”

林川闷声说，“也不是很随便吧？我想了好久才确定自己心意的。他的反应？……我没敢看……”

林勇抬起儿子的头，让他看着自己，语重心长地说，“你只想你知道了自己心意，那你可知被你喜欢那人的心意？你说你不随便，可知于那人来讲你这行为就是放、荡？我是不拘着你钟情女子或男子，毕竟你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在大多数人看来，这男子相恋，一向为礼法所不容，何况那人还是出家人，在身份上就更容易惹人非议……”

“爹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的！？”你就算厉害，但这都猜得到那也太厉害了点吧。

“少爷，你的一举一动都是逃不过老爷我的手掌心的。”林勇故作高深状。

“……”

“明天你记得去向人赔罪。你无拘无束惯了，在这京城也没人约束你，可那人不一样，听说从小出家，也是命苦之人。世人不敢加诸在你身上的，会十倍百倍地加在他身上。众人的口，会骂得他无地自容；众人的眼，会盯得他寸步难行。他要是没这份心思还好，若也起了情思，将来必是千难万难。你需记得，今日是你招惹他的，那来日不论多么艰难，你也不准退缩。我林家可以没人传宗接代，但林家男儿，也不能当女儿养。”林勇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敲打下这小子。

“放心吧，我既然看上他，必然也会想办法让他看上我，你儿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至于这世人非议……爹，不是你说的吗，我要让这世人不敢非议！”少年笑得自信张扬，同他爹如出一辙的狂妄骄傲。

林勇看着儿子年轻无畏，不由叹了口气，“傻儿子，想让世人闭嘴，又哪有这么简单呢！”

“难道还有人敢议论你们不成？”林川不解。

“哪里没人议论？朝中谏臣、直臣、忠臣当面骂；佞臣、奸臣、幸臣背后骂。写文章的骂、说书的骂、记史的骂……这么多，杀得了吗？杀得来吗？”林勇自嘲地笑笑。

林川心中不由为他爹伤心。

“那你为他值得吗？打了天下，还要承受这天下人的骂名……那些人为什么不想想是谁把他们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呢？你为他们所做的难道还抵不过这些吗？”

林勇抚摸着儿子的脸，闭眼轻叹。

“儿子，爹爹再教你一件事罢。这天下人啊，无论有无权势，活不下去时，自然会把帮他们活下去的人看作恩人。可一旦能活下去了，或是大多数人都能活下去，那么大家眼中所见的，就是谁活得更好。谁的官更大，谁的身家更富贵，谁的文章写得更好，谁武艺更高强……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家有的，他自然也会想要。若是一个人处处比他好，学识权势无一不比他出众，他什么都比不过，自然会拿那些众人口中的‘道理’来说服自己也有强处。”

“他比不过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比？他自己尽其所能、尽善其事不就好吗？毕竟世俗权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谁想要就一定有的。”

林勇听儿子这样说，颇感欣慰。

“你要知道，他和你比，不是想比你好，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做的比你更好。他想要的，是把你拉下来，让你不比他更好。再说，人心可怖之处，即在其自有因由。你说看淡权势，他说你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知百姓疾苦；你说看淡美貌，他说你生有沉鱼落雁之貌，不懂难为己悦者容的心酸；你说看淡学识，他说你才思敏捷，没有难遇伯乐之愁……”

“……既然如此，那到底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要堵住他们的口，你只要让他们明白，你站的足够高，高到他们不管用多大的力，也再不能把你扯不下来。”

“……爹……，你们真不容易……”

“恩”

“爹，明早带我进宫吧，我想和那人谈谈。”

“……好。”

“……爹，你第一次亲他是什么时候啊？”

“……闭嘴！睡觉！”

“……别乱动！！！臭小子！！！……”

“……十三！第一次亲他时十三……你满意了吧？！再毛手毛脚你就给我滚出去……”

…………

那时，他也是如此年轻。

也是如此，只凭着一颗赤子之心，

便以为情之所至，即是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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