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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2/2)

沈牧初又遇到一个红灯,猛地踩了刹车停下来,他在安全带里猛地向前倾,外面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地间一片模糊,一个滑板少年从车后面窜到前面来,朝他竖了个中指。

沈牧初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用手擦了一把脸,道:“把他新号码给我。”

红灯结束时,沈牧初听着手机那边的“您拨打已关机……”随后是冗长的盲音,沈牧初把电话抛到副驾驶上,猛踩油门冲了出去,手机又响了起来,沈牧初立即伸手把它接起来。

威尔在那边道:“喂!沈……”

电话立马被挂断了。

*

远哥在高速上开了四个小时,下了高速又开了一个小时,到家时天都黑了,郑启和李明锐在后座头靠着头睡得口水直流。车子停下时把他们晃醒,两个人醒过来,一脸迷茫地面面相觑。

展停星万没想到远哥口中的“家里房子大”是这么大,破烂的桑塔纳开进了静谧的别墅区,最后停在一座三层独栋别墅前。管家过来帮忙停车,远哥那辆桑塔纳和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

郑启李明

锐和展停星三人惊呆,远哥领着他们进门,客厅里金碧辉煌,有个小孩拿着玩具炮弹一般弹射到远哥身上,奶声奶气地叫爸爸,远哥把他抱起来,儿子在他怀里拿着塑料玩具塞进嘴里,远哥喝道:“去!不许吃玩具!”

一个年轻的女人迎上来,三个男孩子傻傻地杵在玄关处,那女人热情道:“路上累坏了吧?快进来坐。”

远哥朝展停星道:“你嫂子。”三人连忙道嫂子好,客厅里除了沙发还摆了一道太师椅,一个老人乐呵呵地坐在上头。嫂子朝展停星介绍这是太外公,三人又连忙问好,老人牙都掉光了,像一个老顽童般冲他们咧嘴直笑。

三个人如同做梦一样,前脚还在被疫情笼罩的学校里逃出来,转眼间就进了安详的别墅,三个人又饿又困,保姆在餐桌上布了菜,嫂子还颇为不好意思道:“外头闹流感,买不到菜了,真不好意思。”

展停星看着桌上过节一般的饭菜,感觉有些梦幻地道:“不……嫂子,很好了,真的,太谢谢了。”

天知道他们都准备呆在学校里吃泡面了,郑启和李明锐一边吃一边泪流满面。

展停星吃完饭,和远哥在二楼的露台说话,远哥坐在茶桌旁沏了茶让展停星喝,展停星两指拈那只小小的茶杯,烫得有些拿不住,放回去后用指尖捏了捏耳垂。

今夜多云,已近中旬,圆月躲在缥缈的云纱之后,若隐若现。别墅周围是树,风吹得树叶沙沙地响,一片静谧。坐在这里,仿佛之前的混乱是一场遥远的梦境。

“这样沏茶,还是你爸教我的。”远哥开口道。

“哥是粗人,只懂喝大碗茶,展兄教了我好多东西,吃茶也是,技术也是。”他手指灵活地烫茶杯,低声道。

展停星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爸也教了我很多事。”

远哥注了茶水,搓了搓热烫的手指,道:“小展,你爸你妈都很爱你。哥是倒插门,自己没什么钱,觉得配不上你嫂子。当时和你爸一起办厂,我也什么都不懂,差点叫人坑了。最难的时候我们连睡的房子都租不起,在厂里睡的凳子,和你爸一起喝酒,老提起你。”

“你爸说想赚钱送你去国外念书,带你去旅游,把你从小到大的事都说了一遍。”

“小展,我和你爸相处这么一段日子,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已经了解你。你是个好孩子,你爸走了,我替他照顾你。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的,知道么?”

展停星听了远哥的话,呆呆的像只静止的鹿,随后流下泪来,他像小孩一般用手背拭去泪水,点了点头。

*

沈牧初问了展停星和李博翰的电话,一个关机一个不在服务区。回国的飞机没有直达G市的,沈牧初只能先到S市再转机,他在登机之前最后一次打了展停星的电话,仍是关机。

沈牧初的脸色实在不好,一想到最坏的结果,他就感觉浑身的骨头发冷。空姐过来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沈牧初摇了摇头,拉下了遮光板,随后是十几个小时冗长而难熬的飞行。

机上的人纷纷睡了,沈牧初闭上眼全都是纷乱的场景,一会儿是那人穿着高中的校服骑着车,风灌进他白色的衬衫里,那人的脸晒得红彤彤的,纤细的手臂抬起来,在炙热的阳光下朝前指,沈牧初顺着他手的方向一看,前面又是他,跪在灵堂前,脸上一片空白。

真奇怪,沈牧初明明没去参加他父母的葬礼。

他一张脸抬起来,对着沈牧初说出最决绝的话,沈牧初的心一阵发紧,那人有忽地往前跑,融进了拥挤的人潮中,沈牧初一颗心突突地疼,却还是去追,他的身影在人海中闪现,沈牧初逆着人潮追上去,眼见着他脱出人群,站在

一片黑色的沼泽前,沼泽中明明沉着许多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他却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沈牧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从梦里惊醒,广播提醒飞机着陆。他站起来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又开始打电话。展停星的电话还是关机,李博翰的电话打了两次,最后一次终于接通了,冗长的嘟声之后,那边被接起来。

李博翰那边的信号很差劲,一句“你好”断了好几截,沈牧初站在机场等摆渡车过来,说了好几次李博翰才明白他是沈牧初。

“什么……展停星?”

沈牧初握着手机,听到李博翰在那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展停星……没事,他现在住在亲戚家里了……你回国了?你要去找他吗?”

展停星还活着。

整整48个小时,沈牧初的五脏六腑全像被细钢丝勒着,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最坏的结果。展停星或许已经感染了,或许已经被隔离了,或许没治好,或许死了。

沈牧初手里还拎着自己的外套,听到李博翰的消息,展停星还活着的消息,他感觉浑身一松,外套掉在地上,沈牧初缓缓地弯下身去捡,他朝电话那头道:

“……不。”

“别告诉他我回来了,什么也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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