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黄灯光肆意攀爬鼻梁，缓缓向上，直到额头，再到头发中轴那条线，一晃，又飞到地上。

他已经忘了从哪个年岁开始，觉得自己是个铁的同性恋，提起女性就会想起怀孕，接而想起那些年天天在自己梦里乱窜的徐小溪，然后一身热汗。倒不是说对异性有厌恶，只是觉得无法吸引她们，她们也无法吸引自己，仅此而已。

好像是上天给予的他这个属性，又好像是被周承的吸引，还或者是因为更久更久前的事情，但都无所谓了，重要的不是来源和过程，留下影响的只有结果。

李明家开始试着在里面找人聊天。

其实大部分时刻不是他去找，只要他坐在那里，那些人都热情而凑得很近，如同一把随时烧着的火，吹不灭，碰到内敛的干柴就暴露得更旺。

他不知道他们的热情从哪儿而来，但是他碰到的大部分人都是自来熟，敲敲酒杯，摸上手指，抻抻领子，好像就可以勾走一个人的魂。

李明家后来长出来的沟通能力全来自于这里，最不正经的地方，反而最助人脱离怪异。

他只拿这里做练习口语的免费助诊室，不爱和人离开，也不爱继续下一步，用徐舟的话来说，就是吊着。吊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悬在房梁上说话，你在床上已经光了，而他还在树上独自美好，问他干嘛，他说赏月呢，可你嗓子已经干了，于是光溜溜地爬树，舍不得，所以只能和他一起看月亮。

徐舟就是经常和李明家做口语练习的人之一。

那天李明家在喝一种清淡的女式酒，慢慢的摇，慢慢的品。徐舟凑过来，问他好喝吗。他说，还好，你不要喝。于是徐舟问，为什么我不能喝。李明家说，因为这是水。

徐舟拿过来一尝，果然是水，看了眼李明家白白净净的脸，脸一红，感觉被水喝醉了。

于是鬼迷心窍下，他一连陪李明家喝了十天的水，第十一天，一向纵横情场的他纯情地问，我可不可以追你啊。后者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在哪个环节误会了？

徐舟心想，嘴真毒，然后再也不提了，暂时当成口语练习机被使唤，有一句接一句，在男人们热舞热抛眼神儿的厅里散发纯情的余晖。

就像两红彤彤的太阳照亮一个阴暗面。

徐舟喜欢他像一个不说话的太阳，他觉得李明家很少提自己，也很少挖别人，就像一个沉默的NPC，这种异样的感觉给人以极大的吸引力。

他们是李明家在和周承告白后第四年遇见，徐舟在心里暗暗追他到第五年，停止了。

因为那天晚上颇有变故，也颇有感触，有点不是滋味，只能装成脸带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