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今年本身出国交流的教授就走了不少,师资很紧张,青年教师只能东拼西凑地扛一些公共课。对于这点,林阙一直很体谅,从未表示什么不满,分担的也总是最多的。
这次突然提出,说是有家事,着实让校方吃了一惊,教务处主任想了想,首先,自然是试探着询问能否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不行,那我就只好辞职了。”林阙语气很淡,却也很坚决,在一开始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他不时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睡着的夏谐,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子,步子缓缓,却似乎有些焦急。
校方只能答应,也不敢不答应,于是事情很快就谈妥了。
挂了电话,林阙走回床边,在夏谐身边躺下来。
经历了一场性事,夏谐似乎是精疲力竭了,沉沉睡着,微长的头发散在床单上,像一滩墨。
他看上去睡得十分不安稳,夏谐的脸本有极具侵略性的美,而脸上的肉瘦下去后,这美便显得更尖锐了。一蹙眉头,就显得冷淡而疏离。
林阙低下头,伸手用拇指轻轻抚上这眉头,却怎么也抚不平。
“林阙。”突然,夏谐在梦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林阙的手一顿。
“……林……阙…林……”夏谐又几声,眉头蹙得更深了,似乎这被呼唤的人正给他带来痛苦。
听着这呼唤,林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整个人手足无措地僵在床上,最后只能夏谐唤他一句,他便说一声“对不起。”
“林阙……”
“……对不起。”
“林……阙……”
“对不起。”
“……”
反正以他对夏谐所做的罪孽来说,即使说一辈子对不起,也是偿还不清的。那么,只能说得再多一次,更多一次。
夏谐是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醒过来的。
睁开眼的时候他眼里就四散开慌张的光,急切地朝四面八方寻找着什么。很快他就看见了身边的林阙,于是这游荡四散的光便停了下来。
他慢慢抱住了林阙。接着便不说话了。
林阙感受到胸口有细细的热气在一起一伏,使得皮肤上蔓延开来一片痒感。
他手慢慢在夏谐头上抚摸着,摸一下,夏谐就往里缩一下。沉默太过漫长,他试着轻声问了句:“怎么会想到躺在浴缸里?”
夏谐呼吸停了几下,说:“你……生气了吗?”
“没有。”林阙在他有些凉的耳骨上摩挲。“水是冷的,你会着凉的。……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怕……”夏谐又迟滞了会,慢慢说道,他脸埋在林阙胸膛里,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走了。”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慢慢地又急促起来,似乎又要发病。林阙赶紧把他搂得更紧一些,低低地,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永远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
这样的安抚居然极为有效,夏谐慢慢地把全身都放松下来,倚靠在对方怀里。
半晌,他问道:“……真……的吗?”
“真的。”
正如上述这样,夏谐自从发病之后,快速地对林阙产生出一种无端的莫名的痴缠。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痴缠更病态,更极端了。
夏谐的眼睛,这双曾经连一点施舍也不肯给他的眼睛,如今长久地注视着他。眼睛是淡色的黑,波光荡漾,湿润脆弱,依旧美得像一洼水,只是曾经这水倒映着蓝天,而如今是他。
是林阙。
而且,似乎还嫌磨折他不够似的,林阙好久都没有都没有听见夏谐叫“妈妈”了,只是愈来愈多地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