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
甄好咂舌。
她难得知道,原来未来的裴首辅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甄好白了他一眼,也不说可不可以,便直接将他赶出了门去。
裴慎悻然离开。
夜里头,甄好反倒是有些睡不着。
原先听裴慎说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什么,可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好了。裴慎非说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可她已经不喜欢裴慎,对裴慎的关心也是并非出于爱意,难道裴慎连这个也分不清?
她向来信裴慎的话,裴慎鲜少会出错,有时候她找不准主意时,也都会去听裴慎的。那会儿听裴慎那么说,她竟然还没由来的生出无数心虚来……
她对裴慎好,那是出于习惯,怎么就成了她喜欢裴慎呢?
可裴慎又偏偏那么说……
就连她爹都是那么说!
甄好摸摸心口。她仍然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裴慎时的感觉,旁的所有声音都褪去,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哪怕隔了数十年,怦然心动时的感觉她仍然还记得。可现在,她的心跳平缓,找不出与从前的半点相似来。
甄好纠结了,一夜都辗转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在前文的时候——
甄父:阿好很迟钝,很多事情你要对她多说几遍才明白。
裴慎:【点头】
裴慎:【在阿好耳边疯狂的】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喜欢我……
加更没来得及写qaq
我熬夜写!明天中午十二点更!大家明天见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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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6 章 5000评加更
第二日起来时, 甄好眼底青黑, 用了厚厚脂粉遮掩, 她点了胭脂在脸颊两侧化开,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见镜子里的人面色红润,看不出来气色不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她出门时,见到了裴慎, 裴慎便立刻道:“夫人, 你起来了。”
甄好脚步一顿。
昨日裴慎就提过,要把这称呼换掉,互相把对方当做真正的夫妻。可骤然听见,她却还是有几分不习惯。
上辈子, 裴慎也没叫过她夫人。
直到她死前, 在私底下,裴慎就一直喊着她‘甄姑娘’,到她是个老太太了,就成了‘甄夫人’, 听着便生分的很。
甄好耳朵微动,总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垂下头,咳了一声,含糊应下,匆匆地走了出去。
可裴慎的示好却不止这么一点。
等用早膳时,他又殷勤地给甄好夹菜, 一口一个夫人,听得裴淳目瞪口呆。等裴慎出门去上早朝,趁出发去学堂前,裴淳偷偷把她拉到了一边,小声问:“嫂嫂,你是不是和我哥和好了?”
甄好轻轻拍了他一下,没吭声。
裴淳却更加高兴:“嫂嫂,我哥都这样叫你了,难道不是你已经不生气了?你看,我哥都叫你‘夫人’了,那你是不是也要换个称呼?每日连名带姓的叫,听着多生分啊!”
甄好:“……”
她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拉不下脸喊出那样的称呼来,只能咳了一声,催着裴淳出门去上学,把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
裴慎从源州回来,又是救了源州百姓的命,又是找到了河坝崩塌案的关键,此次虽然是周尚书主事,可光从救了源州那么多百姓的事情上来看,就是他立了最大的功。周尚书向皇上禀报之后,当天早朝,皇上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他一番,又给了不少赏赐。
夫人们对朝中的动向十分敏感,往往早朝时发生什么,她们也很快知道,或是听家中夫君早朝回来之后说起,等那些夫人知道以后,再去如意阁碰到甄好,说出口的话便全是道喜声。
“我可听说了,裴大人救了源州上下上千条人命,若是裴大人,这源州水患,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还有裴夫人,那会儿我还纳闷呢,这好端端的,裴夫人怎么忽然说都不说一声就出了京城,我来了铺子,却找不到人,后来才知道,原来裴夫人是梦见裴大人出了事,赶去源州找他了!裴夫人与裴大人果真是伉俪情深,夫妻连心!”
见着这些夫人态度热切,甄好只是抿唇笑。
她一想,若是按着裴慎说的,要将裴慎真正当做自己的夫君,再听夫人们说起这些,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寻常的夫人,听别人夸起自己的夫君,听别人说自己与夫君感情深厚,自然是会欣喜雀跃。
至少她一将裴慎当做自己的夫君看待,听起这番话时,便是与有荣焉的欢喜。
先前别人夸起居养院时,她还没这样的感觉。那会儿她已经不将裴慎当做自己的夫君了。
甄好答应了他,就会老老实实地按着他说的做。上辈子,刚与裴慎成婚那会儿,她的确是真心把裴慎当做了自己的夫君,后来年纪大了,知晓再努力也无用,便死了这份心,只把裴慎当做亲人。这份感觉,隔了数年,甄好还觉得有几分新奇。
迎来又送走了好几拨过来道喜的人,等铺子里好不容易空下来,甄好长松了一口气,连忙去里间休息。
只是她刚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甄好抬眼一瞧,脸上的笑意便又淡了下来。
“裴夫人方才还笑得这般好看,见着了本王,却连笑也不愿意笑,难道本王面目可憎不成?”谢琅摇着扇子走进来。
甄好态度冷淡:“靖王殿下又来这儿做什么,铺子里头可还是没做男人的生意。”
“男人的生意做不了,女人的生意你也不做了?”谢琅笑眯眯地道:“本王倒是帮人来问问,本王府中的苏侧妃回回都请你来王府照顾你生意,怎么最近些日子,裴夫人推了又推,是不想做这生意了,还是觉得本王身份低微,入不了裴夫人的眼?”
甄好垂眸道:“民妇不敢,只是实在抽不出空来。”
“那裴夫人说说,何时才能有空,本王回去之后,也好与苏氏说一说。”
甄好咬牙。
靖王府的苏侧妃是个大主顾,一把她的生意推掉,甄好一下子少了大笔银子,她还心疼呢。她是有意推了靖王府的生意,就是怕这登徒子纠缠,如今倒好,靖王倒是又主动上门来了。
甄好深吸了一口气,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是欢喜又藏有几分羞意的笑来。
谢琅一愣。
“王爷误会了。”甄好说:“并非是我不想去王府,而是我夫君不同意。”
“你……你夫君?”
甄好垂下头,指尖缠着精致的衣角,口中道:“我夫君与靖王殿下不和,靖王殿下也一向与我夫君不对付,听闻我会去王府,我夫君也不高兴。他不愿意我去,那我自然也不能再去了。还请王爷回去之后,与侧妃夫人好好解释一番,夫人与王爷感情深厚,想来也是理解的,改日我也定会送去歉礼。”
谢琅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有些瞠目结舌:“你……你们不是说要和离?”
若非是他亲耳听到,他如何会按捺着等着两人和离。这小娘子那日说的狠然又绝情,从前他问起来,也是避而不答,这会儿怎么还忽然改口了?
还一口一个‘我夫君’!
谢琅一听她这么称呼,便想起平日里裴慎对着他一口一个‘我夫人’,顿时牙酸不已。
甄好眨了眨眼,道:“王爷兴许是听错了。”真要和离,还得等到一年后呢。
谢琅:“……”
谢琅一噎,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骤然得知这个噩耗,一时连理智都维持不了,只能愤愤甩袖而去。
谢琅在心中忍不住想:这裴慎难道当真有几分本事,连裴夫人先前放出来的狠话都能收回去?
他一想裴慎得意的模样,就觉得气得不行。
谢琅匆匆走过了一条街,脚步才放缓,带着的下人也追了上来。他看了下人一眼,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
在源州立了大功,裴慎的同僚们自然是想方设法给他庆贺。
黄昏时,出了衙门,众人便结伴去了酒馆喝酒,连周尚书也跟着凑了热闹。因着源州的事情,他对裴慎青眼有加,他的态度一变,工部上下其他人对裴慎的态度也翻转了一番,原先还看裴慎有几分不顺眼的侍郎大人,如今也是笑眯眯的,仿佛一点芥蒂也无。
酒过三巡,每一个人都要上前来敬酒,裴慎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看着这些人是要将自己灌醉,才连忙放下酒杯:“不能喝了。”
“裴大人,你这可就不对了,你敢得了皇上的嘉奖,这是大喜事啊!”其他人劝道:“多喝几杯,咱们一块儿高兴,是不是?”
“不行。”裴慎说:“我夫人还在家中等着。”
“这有什么,找人回去与裴夫人说一声便是。”在场所有人都纷纷点头,大伙儿出来吃酒,平日里哪里会惦记着家中的夫人,自然是要吃得高兴才是。
裴慎坚持:“我回去的晚,我夫人会担心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见他态度坚定,这才罢休。
裴慎掏了银子,替这场酒买单,让大家喝得尽兴,这才告别众人,匆匆离开。裴慎走了,周尚书还在,众人很快便将此事忘到了一边,又高兴地喝起酒来。
倒是有人小声嘀咕:“这裴大人还是个妻管严啊?”
“裴大人是入赘的,要看夫人脸色,那也是应当的。”
“裴大人如今可得皇上看重,回家之后却还要看夫人脸色,这实在是……”
“裴夫人瞧着温柔可人,私底下竟然这么凶?”
“裴大人还有几分可怜呢。”
众人小声嘀咕,而后注意力又移开,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裴慎急匆匆地赶回了家,果然见甄好屋子里还亮着灯。
他不敢先去找,只回屋先洗了澡,将一身味道洗去,才清清爽爽地去寻甄好。
“甄……夫人,天色不早,你该休息了。”
屋子里这才暗下。
裴慎在门口徘徊了片刻,又高兴地回了自己屋子。
听他那样称呼,甄姑娘并没有骂他,没有反驳,那不就是默认了?说不定甄姑娘只是不好意思,过些时候,便会主动叫他“夫君”了。
一想到那种场景,裴慎唇角勾起,欢喜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意识恍惚沉入黑暗前,他忽然想起。
都已经是夫妻了,他是否还能与甄姑娘再……再更进一步呢?不只是牵手拥抱,他还想……还想亲亲甄姑娘……
连梦里都是个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来之前评论满5000的加更还欠着,那还有一章加更!在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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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7 章 6000评加更
天刚蒙蒙亮, 裴慎便起了床。
他满脸臊红, 好在家中的主人下人都没起来, 才让他赶时间洗了衣裳。他的东西向来都是自己的经手,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何不对,只是如今刚伤了手,让他有些行动不便,在枝儿醒来走出屋子时,他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唯独衣角湿透。
枝儿惊讶:“姑爷,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裴慎咳了一声,耳尖通红,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起来看书。”
枝儿没有怀疑,连忙去给她们小姐准备洗漱的热水。等她走了, 裴慎才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通红的耳朵。
夜里头做那种梦……他却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裴慎有些没回过神来,等用早膳时见着了甄好,都臊得眼神漂移,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连昨日还叫的欢的“夫人”都不敢随便叫。
小时候见过了无数次那种事情,后来他便打从心底拒绝与他人接触,到了合适的年纪,其他半大的小伙子都开始盯着姑娘家的胸脯瞧,裴慎目不斜视,甚至恨不得离别的姑娘越远越好。直到如今, 他都成婚好几年了,才终于动了那样的念头。
他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在临睡之前,他恍惚想着想要与甄姑娘多接触一些,然后便做了一个好梦。在他的梦里头,他没了那不能碰人的怪毛病,甚至可以自然的与甄姑娘接触——他现在也可以了,梦里头,他与甄姑娘已经互通心意,甚至甄姑娘也更加主动,主动凑上来亲他的嘴角……
裴慎慌慌张张地逃出了门去。
甄好不明所以,只当他是工部里还有些事情要忙。
她把裴淳送到了学堂门口,这才去铺子里清点今日新到的布料与首饰。
裴慎也到了工部。昨日夜里,他提早离开,可剩下那些大人却并没有早走,而是继续留下来喝酒,因而到了第二日,所有人都因宿醉有些精神萎靡,唯独裴慎一人神采奕奕。
旁人看了眼热:“裴大人昨天离开的早,裴夫人也没有等多久吧?”
裴慎颔首:“我夫人在家中等我,幸好是回去的早,不然也不知道要她等我到什么时候。”
“裴大人与裴夫人感情真好。”
裴慎毫不客气地应下:“大人过奖了。”
“……”
他的同僚无语地看了他半晌,才沉默地离开。
如今已经能光明正大的改口叫夫人,裴慎恨不得将他们关系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为他高兴。可在旁人眼中,两人早就已经成婚,是老夫老妻,也不懂他的欢喜,没有办法,裴慎便只好多提起自己的夫人。不出半日,整个工部的人都知道,裴大人与他夫人感情深厚,话里话外总把夫人挂在嘴边。
这话若是传得好,是夫妻感情深厚,传得不好,就成了裴大人是个妻管严,做事情处处要看裴夫人的脸色。
先前有裴慎中途离席在先,那时便有人觉得奇怪,再加上裴慎身份特殊,满朝文武,他是唯一一个上门女婿,旁人说起来,便有些看轻了几分。
如今裴慎得皇上看中,可看不过眼的人也有不少,靖王便是其中一个。当裴慎与夫人感情深厚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当即便冷哼了一声。
“感情深厚?感情深厚,还要处处看别人的眼色?我看是裴大人先做了上门女婿,骨子里便硬不起来,事事都要听裴夫人的话。不过是受一个女人摆布,也好说是感情深厚?”
先前那小娘子提出来和离时,说的那么狠心,那裴慎可不就只会扮可怜来讨好?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裴夫人回心转意,如今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好脸色,便嘚瑟地往外炫耀。靖王心想:当真是厚颜无耻!
有人有意讨好,便将靖王的话宣扬了出去。
等话转了好几圈,有夫人到了铺子里,旁侧敲击向甄好打听时,甄好还有些哭笑不得。
“夫人误会了,平日里我与夫君可没红过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我夫君不过是体贴我,这才早早回家,担心我等久了累坏了身体,到了其他大人口中,怎么就成了我夫君惧内?”甄好道:“再说,与其他大人在一块儿喝酒,那是我夫君与同僚处的好,我又怎么会逼着他早早回来?”
“裴大人平日里可常常把裴夫人挂在嘴边,让人实在是羡慕。”
甄好抿唇笑道:“我夫君体贴我。”
众位夫人又恋恋不舍地走了,心底满是羡慕。
各位夫人家里头,哪个不是在朝中做官,平日里可没裴大人这么体贴,她们的夫君在外面与同僚吃酒时,往往要等到夜深,才能等到人回来,回来之后,也还得忙着照料对方,等第二日,还得起的更早伺候,哪里有裴大人这样体贴,还记着在家等候的裴夫人?
要说裴大人当真是惧内才好呢,可裴夫人温温柔柔的模样,从未与人红过脸,哪里又像是个凶巴巴的母夜叉。裴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数遍朝中百官,有谁还会整日把自己的夫人挂在嘴边,向别人炫耀,这么一想,众位夫人便更加羡慕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先酸溜溜地提起,说是裴夫人真是好命,分明是个商户女,身份低微,竟是在裴大人最落魄时招他做了上门女婿,后来裴大人考中了功名,如今官途顺坦,还得皇上看重,未来前途无量,裴夫人一个小小商户女,真是撞了大运。
此话得了无数夫人的赞同。
大抵是见旁人过得好,便会引来眼红嫉妒,官夫人的地位都随着自家的夫君上涨下跌,谁的夫君得势,谁就会得其他人推崇,偶尔夫人们摆宴,谁就坐在中间。裴慎风头盛,可压过了不少人,甄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少夫人主动来讨好。
可论出身,商人身份低微,甄好与其他夫人比,比谁都比不过。众人都觉得商人低贱,可如今却被一商户女压到了头上,心里头都有些不服气。
这些夫人们的闲话,哪里能瞒得过甄好的耳朵。
她听到这些与从前差不多的话时,先是愣了片刻,后也没有觉得意外。
这些说她命好的话,她都听了一辈子了,早就已经听习惯了。她一个商户女能做到后来的首辅夫人,可不就是命好?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头是有多不服气,才要在口头上压过一头。
甄好没放在心上,也任由那些人说,也不去管那些人如何酸溜溜。别说是商户女,她如今还在做生意,还是个商户呢。
甄好没拦着,也没人会不识趣把这番话说到裴慎面前,反倒是宫里头的福余先听到了。
因着先前被裴家收养的缘故,宫里头都知道他的底细,福余还吩咐了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一有关于裴家的消息,便立刻过来告诉他,因而那些闲话一出,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
福余很是不服气:“分明是裴大人命好,才做了我……才能与裴夫人成婚,怎么就成了裴夫人撞了大运了?”
他娘是个多好的人啊?
他爹那么坏,要不是运气好,才能给他娘做上门女婿,哪里能找的到这么好的夫人!
天底下会考功名会做官的人那么多,有多人像他娘一样,性子温柔,又好看,还会挣银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
福余气呼呼地去找皇后告状。
两人年岁差的多,他又是皇上的弟弟,帝后两人都对他多有亏欠,皇后几乎将他当做亲子在养,可劲儿的给他好东西,几乎是对他百依百顺,这会儿听完,也问了一句:“那你要怎么为裴夫人出头?”
“我要让他们都知道,裴大人娶了裴夫人,是他高攀了!”福余气鼓鼓地说:“他怎么还能让裴夫人受这种委屈呢?他先前还明明答应我,会好好护着裴夫人的!”
皇后见着好笑,又很快凑过去,对他说了几句。
福余听得双眼发亮,几乎是立刻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皇嫂嫂,你一定要说到做到,答应我了的,不能反悔。”福余连连道:“不然我就要去和皇兄告状的!”
“等我找个合适的日子,就带你一起把此事给办了。”
福余激动不已,握紧了的小拳头。
几日之后,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众位夫人参加。
甄好也得了邀请,她梳妆打扮后,穿上如意阁最新上的款式,便应邀入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送到~
我出门看皮卡丘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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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8 章
皇后娘娘设宴, 邀请的也是朝武百官的夫人,各个身份都不低, 若是按夫君的官级来排,甄好并不起眼。
换做常人, 来皇后娘娘设的宴席上,恐怕会想方设法博得皇后娘娘的注意,还会趁机与其他夫人打好关系。甄好倒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想的, 估计还在介意着她商户的出身, 也就不凑到其他人面前碍眼,只与身旁的夫人们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新做的衣裳, 是新上的料子,配的首饰也是新的样式, 吸引了不少夫人的注意。
等所有人都来齐了, 皇后娘娘才走了出来。众人恭敬地起身行礼, 而后又落座,几位夫人立刻去与皇后娘娘攀谈。
受宁王福余所托,皇后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把甄好叫到面前来, 若是甄好像其他夫人那样主动还好, 可偏偏甄好一动不动, 她眼角的余光一直瞥着那处,却见裴夫人与身旁的夫人说着话,头也不抬,心里头顿时着急。
福余还在后头看着呢。
那小子可是一大早就跑来了她的宫中, 催着她快些把这事情解决了,这会儿指不定还藏在哪里偷偷着急。
皇后的念头在心中过了一圈,面上不动声色,听着身旁几位夫人说着恭维的话,而后抓住其中一个话头,把话题转到了甄好的身上。
“听闻裴大人在源州立了大功,也不知道裴夫人今日来了没有。”
裴夫人当然来了,她亲自拟的名单,皇后心中最清楚。话头一到甄好身上,甄好便立刻被叫了过来。
甄好不明所以,见皇后面露和善,心中想或许又是因为裴慎,她面上不显,按着礼数行了礼,然后便坐在一旁,不抢其他人的风头。
皇后却将注意力放到了她的身上:“裴夫人身上这身衣裳可真不错。”
她的话一出,顿时有不少夫人将注意力放到了甄好的身上。原先还没发觉,可如今见着了,众人便顿时惊艳。
如意阁本来就做的是女人家的生意,甄好上辈子就对打扮琢磨的深透,她开的如意阁,也很受京城中众位夫人的追捧,众人对美的欣赏可无关身份,哪怕是瞧不起她商户出身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裴夫人铺子里的衣裳首饰也的确好看。
甄好两辈子都过的舒坦,甄家是富商,手里头不缺银子,她从小到大就是锦衣玉食,后来到了京城,身为首辅夫人,她穿的也不会更差,连贡缎都穿过,裴慎对她又从不吝啬,可劲儿的把好东西往她身上堆,在物质上,甄好从未亏待过自己。而她的如意阁做生意的对象,也是京城里头的各个夫人,夫人们只要好的,不计较价钱,甄好铺子里的那些东西,也样样都拿得出手 。
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就看是谁的样式更新些,纹样更好看些,打扮更出众些。甄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她知晓京城里未来所有的潮流变化,如意阁售卖的布料首饰也最是新颖好看。
皇后娘娘一提,立刻便有人顺着她的话恭维起来,把甄好身上的衣裳夸了又夸,好几位夫人眼里瞅着,心底便已经在想,皇后娘娘都能看中裴夫人铺子里的布料首饰,不如改日也去如意阁买一些。左右如今皇上也看重裴大人,卖一个好也好。
“裴夫人那如意阁的生意做的好,我上回见嘉和戴了一件新首饰,问过之后,才知道是裴夫人那的。在京城里头,裴夫人的铺子可是出了名,本宫平日里听着,倒是比裴大人还要更出名些。”皇后笑道。
甄好连忙道:“皇后娘娘过奖了,民妇哪里比得上夫君。”
“那些朝中大事,我也不懂,可裴夫人这铺子我倒是懂,如今京城里头,哪些人家中没有如意阁的东西,就连嘉和都成日往宫外头跑,回来时就抱了不少,本宫一问,每回都是从裴夫人那回来。”
又有不少夫人附和。
皇后拣着夸奖的话,又夸了好几回。
甄好一直在用心经营着如意阁,她铺子里的东西样样都不差,又有裴慎的面子在,如今京城大半人可都是如意阁的主顾,可别小看这大半人,如意阁的名声却已经是彻底打出去了。有谁问起京城里卖布料首饰出名的铺子,头一个提起的便是如意阁。
要说这做生意方面,在场夫人也得赞同。换做她们来,不一定有裴夫人的眼光,也不一定能把铺子经营的好,平日里她们哪会像是甄好这般亲力亲为?
只是想起近日的流言,还是有些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想:到底是商户出身,只会些搂银子的手段罢了。
若不是看在裴大人的面上,也不一定会有如今这么好的生意。
福余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看。他离得远,也听不见那儿说了什么,只看到甄好被皇后叫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可瞧着那边的气氛,应当也是些好话。
福余心里着急。
他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道娘亲又被看低了!
他娘那么好,那些夫人不过是占了一个好出身罢了,若说其他,可是样样都比不上他娘亲,哪里能这样诋毁他娘?就说他,被皇帝兄长找回来前,原来还是个小乞丐,任谁都瞧不起,不过是多了个身份,反倒成了所有人讨好的对象。福余可最是能感受到,身份不同带来的差别。
他把身旁太监拉了过来,“你去打听打听,那边说了什么?”
“小王爷啊。”太监苦着脸说:“皇后娘娘先前都吩咐了,不准您过去,皇后娘娘答应您的事情,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您放心便是,只等着皇后娘娘过来告诉您好消息!”
福余着急说:“我就是放不下心!”
他心一横,也不顾太监阻拦,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等离得近了,在其他人发现他之前,福余又急忙停下脚步,状若不经意地从此处路过,顺便进来寻皇嫂嫂。
小人影一出现,皇后便立刻发觉了。她心中失笑,招手便把人叫了过来。
福余先给她行了礼,乖顺地叫了一声“皇嫂嫂”,而后便立刻眼睛亮晶晶地朝着甄好看去,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裴夫人!”
甄好莞尔,想要随着众人一齐起身给他行礼,她还没站起来,就被福余急忙拉住:“使不得,使不得。”
众人心中惊疑。
福余又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冲他点了点头,他才亲亲热热地坐到了甄好的身边,开口便道:“你都好久没来看我啦。”
众人惊诧。
皇后提醒:“宁王能找回来,可都是托了裴夫人的福。”
众人恍然大悟。
直到亲眼见着,他们才想起来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宁王被找回来前,可不就是被裴大人收养了?现在见宁王与裴夫人这么亲热的模样,想来关系也很是不错。
顿时有不少人在心中嘀咕。
看宁王与裴夫人这般亲昵,亲母子也不遑多让,瞧着好似比与皇后娘娘还要更亲一些。平日里没见得裴大人与裴夫人提起宁王的事情,莫非并非如他们想的那般生疏?
那边福余与甄好咬耳朵:“你上回进宫,只把裴淳接走了,怎么就不想多见我一会儿?我在宫中想你们想的紧,可平日里却没法出宫。”
甄好忍不住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见皇后面上并无恼意,这才道:“这皇宫哪里是我想进,就能随便进的?”
福余瘪了瘪嘴,这才道:“那等我到出宫建府的年纪了,我要住在你们边上。”
甄好没应下。
等福余出宫建府,那定是要挑个好位置,她如今住的地方,在京城立刻算不上最好。哪怕是为了福余的安全,皇上与皇后也不会答应。
甄好含糊说:“等你出宫建府后,不就是想来就来了?”
福余这才高兴了一些。
众人偷偷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对方,心中越发觉得稀奇。哪怕是与皇后娘娘说着话,也不由得频频往那边看去。
皇后主动道:“宁王与裴夫人感情好,连本宫见了,都有些羡慕。”
甄好连忙道:“民妇惶恐。”
皇后笑说:“若不是裴夫人,本宫与皇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找到宁王,宁王遇难时,是裴夫人出手相助,他与裴夫人亲近,那也是情有可原。宁王曾经叫过裴夫人一声娘,这养育之恩,岂能就这样简单忘了。”
甄好忐忑,小心翼翼把皇后的表情仔细观察过后,发觉皇后当真没有恼怒的意思,这才茫然地受下。
其他夫人们却是面面相觑。
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这裴夫人还不简单了?
有人试探地道:“也幸好是遇见了裴大人,不然宁王殿下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福余当即反驳:“与他有什么关系?”
众人纳闷。
“当初收养我的是裴夫人,裴大人开始时还不同意。”福余说:“若不是裴夫人心善,如今我可就不在这了,这非但是养育之恩,还是救命之恩。”
又有夫人道:“裴夫人运气可真好,找了裴大人做上门女婿,如今裴大人可是前途无量。还收养了宁王,宁王殿下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福余又打断了她的话:“分明是裴夫人心善,怎么就成了运气好了?”
那个出声的夫人一噎,下意识地朝着皇后看去,却见皇后含笑看着宁王,脸上满是纵容宠溺。
福余又继续说:“裴大人做上门女婿时,还是个穷秀才,一件好衣裳都没有,给裴夫人做上门女婿,那是他高攀了,怎么就成了裴夫人运气好?还有我,是裴夫人心地善良,才把做乞丐时的我收养做儿子,她收养我时,哪知道我未来的身份,她一片好心,怎么就全成了运气?”
旁人若是见着路上一个乞儿,顶多也不过是施舍几口饭食与铜板,又有谁会真将人带回去。招上门女婿的也不少,飞黄腾达的也不少,可裴慎如今反过来主动巴着她,难道就全成了运气?
这些人说他娘运气如何如何,怎么就不看看他娘如何如何好,又如何如何配得上所有好。哪怕是有几分运气,可这运气给别人,那些人就接得住了?
“还有她那铺子,每月可能挣不少银子,可从没有任何人帮过忙,裴夫人好好一个人,到你们口中,就成了运气好了?”
福余总结道:“你们真奇怪。”
他原先不善言辞,刚被甄好收养时,一日都说不了几句话,在宫里头待久了,反倒牙尖嘴利,道理一套又一套。
甄好听到现在,再看看皇后,才总算是明白,皇后娘娘骤然要设宴邀她们入宫的目的。甄好忍不住摸了摸福余的头,惹得福余又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话她听了两辈子,福余却是头一个站出来替她出头的人。甄好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上辈子,裴慎也在宽慰她,让她别放在心上,可她那时仰仗着裴慎过日子,别人说的再多,她也无从反驳。如今可就不一样了,她有自己的生意,求着不和离的是裴慎,可不是她,甄好的底气足得很,可没觉得自己配不上谁。
可偏偏福余上了心。
这些话落到众位夫人耳中,却听得有几分夫人脸色有些发白。平日里,说着运气的话也是她们提的最多。
宁王怎么就这么护着裴夫人?连不好的话都没说呢,就急哄哄为着裴夫人出头了!
可偏偏宁王说得,又十分有道理!
听宁王的意思,收养宁王,是裴夫人一个人的意思。虽说是出身低微,可裴夫人身后有宁王做靠山,两人亲若母子,连宁王都不觉得低人一头,谁还敢觉得自己比宁王厉害?而那如意阁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生意,是个活的金娃娃,还有先前,裴夫人梦见源州水患,裴大人救了源州百姓,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连心的功劳……怎么数着数着,反倒还像是裴大人高攀了呢?
众夫人又互相看了看。
反过来一想,若是没有裴夫人,裴大人还在江南做个落魄书生,也不知道能不能考□□名,是裴夫人收养了宁王,才让裴大人在皇上面前露脸,又是裴夫人梦见源州水患……遇着了裴夫人,裴大人才越过越好了!
裴大人官职还不高,俸禄也只有那么点,可平日里穿得却不差,还不是因为裴夫人挣了大笔银子!裴大人虽是做了官,可再高也高不过宁王!虽是商户出身,可人家的日子,过的可比他们好多了!
众夫人忽然反过来又嫉妒起裴慎来。
这是何等的好运气,连入赘都能入赘到裴夫人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裴慎:道理我都懂,可给甄姑娘出头的事不应该是我来做吗?
福余:【叉会儿腰】
困得不行,实在写不动了,还剩两千,等晚上更新时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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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9 章
等皇后设的这场宴席结束,众位夫人陆续出宫去, 甄好被福余拉着, 才在宫中多留了一会儿。
“裴夫人,我去与皇嫂嫂说, 让你在宫中多待一会儿, 再陪我说说话, 再等会儿,我再让人把你送出宫去, 肯定不耽误你的事儿。”福余拽着她的手不放开:“我都好久没见你啦。”
甄好无奈:“下回我让裴淳来看你。”
福余瘪了瘪嘴,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
他还连连对甄好嘱咐道:“要是下回再有人想要欺负你, 你就进宫来告诉我, 我再给你出头。我现在可厉害啦, 要是连我都对付不了, 那我就去找皇嫂嫂, 还有我皇兄,我皇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甄好连连点头应下,然后才说:“今日之事, 我也实在是没想到。”
“那算什么,我怎么能让人平白说你坏话?”福余不满地说:“裴大人也真是的, 怎么连这些谣言都不澄清?他该不会是因着做了官,就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甄好笑:“裴慎不是这样的人。”
“那样最好。”福余小声嘀咕:“要是他敢做这样的事情, 我绝对饶不了他。”
裴慎可当真冤枉的很。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连甄好都从宫里头出来了,也是在工部办公时, 带着公务想要去找人处理,才总算是从别人那听来了一些闲言碎语。
裴慎听到的时候,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可说起这些话的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背后嚼舌根被他撞到,还煞有其事地道:“裴大人对裴夫人这么好,也是太过纵容了一些。”
“纵容?”
“裴夫人也不过是商户出身,裴大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怕?”
其他人也是理直气壮。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头,女人便是天生比男人矮了一截,商户又比官员矮了一大截,这两两相加,裴夫人自然也是比裴大人低了一大截。就算是会挣银子又如何,有些时候挣再多的银子,也不如为官者的几句话管用,裴夫人不过是妇道人家,再厉害,那也得仰仗着夫君过活。
要说裴大人宠夫人,那也是当真宠,日日把夫人挂在嘴边,可要说裴夫人好命,那也是当真好命。普通一个商户女,能嫁给一个前途无量还得皇上看中的人,就已经是攀了高枝。
从前赵郎中与孙郎中便对裴慎说过这些话,可大部分人心中,也全都是这样想的。
裴慎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道:“我夫人很好,几位大人慎言。”
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几人也不多提,连忙接过裴慎手中的公务处理。
黄昏,裴慎从工部回来,一路都板着脸,他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刻意避开了行人,等到家里头时,却见甄好已经在家中。
裴慎急忙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皇后娘娘设宴,邀请众夫人参加,我进宫了一趟,出来后便直接回了家,也没有再去铺子里。”甄好说。
裴慎脸色却更是不好看。
连他的同僚都在说着甄姑娘,甄姑娘今日还去宫中,见了不少夫人,也不知道又听了多少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多看了甄好几眼,虽然没见到甄好脸上有露出什么难过,可心底已经笃定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甄姑娘就是这样,遇着了什么事,也是自己扛了,不会把这些坏事带回到家里头来。
裴慎心疼不已,哪知道自己的便宜儿子早就已经为甄好出了头,也不知道白日里与自己说过话的同僚回到家便要换个想法,如今他稍稍一想,想到甄好被其他夫人冷落还背后说风凉话的场景,便觉得心肝都疼得抽搐。
裴慎咬牙切齿,手中拳头握紧,红着眼与甄好对视了半晌,闷头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徒留甄好有些纳闷。
可到了晚膳时,裴慎再出来,又已经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对劲,甄好旁侧敲击问了几句,被他含糊了过去,虽然纳闷,也就不再问了。
哪知过了几日,她就听裴慎在外头与人生了摩擦。
工部的大人们时常聚在一块儿喝酒,酒喝多了,脑子一糊涂,难免便会说出心里话来。当时有人对着裴慎脱口而出,说了许多可惜的话,话里话外,都遗憾他偏偏娶了个商户女。
这可跟摸了老虎屁股差不多,裴慎当场便沉下了脸。
甄好也是听自己铺子里八卦的伙计转述,才知道那日裴慎都说了什么。
他平日里素来端着架子,与同僚在一块儿相处时,也是向来和善,外人也都说裴大人是如何风光霁月的人物,可偏偏那会儿对着自己的同僚,竟是咄咄逼人,半点也不退让。
他先揪着同僚口中对夫人是个商户出身的话质问,问那位大人是否对自己做过上门女婿有何不满,又讽刺那位大人脑满肥肠,哪怕是上赶着做上门女婿也不会有人要,而后又提起自己夫人空手挣下偌大家业,比之这位大人庸碌无为又有多厉害。他句句不饶人,直把人说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那日可有不少人在场,无数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还不等众人踏出门,这些话便已经传得满天飞。
裴慎的口才可是出了名的好,考中状元之前,就靠着几场辩论赢得满京城的夸赞,这会儿拿出来讥讽旁人,更是把人说的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偏偏还放了话,说是连自己也高攀了夫人,众人哪怕再想拿甄好的出身说事,还得先想想,他们能不能比得过裴慎。想来想去觉得比不过的,更是不敢再提,连裴大人都说自己高攀了,他们连裴大人都比不过,岂不是更加比不过裴夫人?
皇宫里头发生的事情,经由众夫人的嘴巴,也传到了他们夫君的耳朵里,可皇后娘娘设宴,还有许多人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而听到了的那些人,忽然改口又如何不是打自己的脸,也都憋着不敢谈。如今京城里头,原本还有不少小官夫人凑在一块儿时,也在提着此事,偏偏裴慎揪着一位贬低自己夫人的同僚讽刺了一通,当即把所有人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裴大人可说的好。
商户出身又如何,是先有了裴夫人,而后才有了裴大人如今的成就,是裴大人高攀了她,真要说起来,那还是裴大人的命更好一些。
虽是商户出身,可京城里头比裴夫人更厉害的夫人,又能有几个?只说那如意阁的生意,就有不少人在眼红着。
等甄好听到外头这些话的事情,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她哪里能想到,非但是福余上赶着来给自己出头,就连裴慎都在外头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她。
两辈子,这都是头一回。
上辈子,甄好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她好命的话,又是她拉着裴慎不和离,等到成了首辅夫人,身边相熟的夫人们,不管是哪个都出身不低,除了模样出挑些,她也没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厉害地方。
在她心中,裴慎又是多厉害的一人啊。打从第一眼见到裴慎起,裴慎在她心中就是朵高岭之花,后来求而不得,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到了重生回来,她学着接管铺子,还自己开了一家如意阁,才有了底气,才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谁。可她自己觉得是一回事,知道裴慎在外人口中说起,那又是另一回事。
铺子里的伙计八卦完,甄好挥手把人赶去做事,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竟是觉得胸膛里的心跳声难得有些熟悉。扑通扑通的,比平常时还跳的快。
裴慎在外头出了气,回到家里头,面上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甄好问起来,他才露出了一点不忿。
“那些人这样说,怎么能就听着算了?”裴慎不悦地道:“事情真相如何,难道还有比我更清楚的。自从我与夫人成婚之后,夫人帮了我那么多,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我与夫人成婚,才既不用担心家中生计,裴淳也有人照顾,夫人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我才能心无旁骛的读书,我能考中状元,那是多亏了夫人。也是家里有夫人在,我在外头也能安心,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甄好听得耳朵有些红,又忍不住说:“这样反倒是让你与其他同僚处的不好。”
“若是真心想与我好的,就不会在我面前说那些话。”裴慎想起来,又更加恼怒:“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你,怎么就能空口白牙评判你如何?李大人就从不会与我提起这些,周尚书也不会,我何必要与这样的人交好。”
甄好想了想,倒也是如此。
裴慎又不是她,不是做生意,又何必要与所有人都处好关系。
“还有夫人你也是。”裴慎话锋一转,话头便到了她的身上。
甄好不禁纳闷:“我?我又怎么了?”
裴慎望着她,眼角还有些微红,也不知是生气还觉得委屈,可方才说起旁人时还盛气凌人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对着甄好教训的话,开口便软了几分:“虽说是开了铺子挣银子,可夫人也不必处处看别人的脸色,夫人也不比谁差,若是有人在夫人面前提起这些话,夫人自然也是要教训回去才是,怎么能因着别人受了委屈。”
“别人又何时欺负我了?”
裴慎心想:怎么没有?
甄姑娘进宫时,那些夫人肯定也不知道会怎么挤兑甄姑娘呢。
他们哪里知道甄姑娘的好。
裴慎叹气,又连连道:“下回你若受了委屈,就来找我便是,若是你不好骂回去,我来帮你骂。我是你夫君,是该替你出头的。”
甄好险些笑出来。未来的首辅大人,年轻时就已经睚眦必报,可这报复好像用错了地方,怎么就成了与旁人对骂了?
裴慎唉声叹气,看着她的眼神,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
过了段时间,大家可就把关于裴夫人身份的事情给忘了。
许是裴慎在外面念叨的多了,外人一说起来,便是裴大人与裴夫人感情深厚。
甄好上回入了一趟宫,连皇后娘娘都夸了她身上的衣裳,这些日子,如意阁的生意还好了不少,不少夫人又来她的铺子里照顾生意,这些夫人们出手阔绰,还有许多年轻姑娘,让甄好赚了大笔银子。
这日,又一位夫人来了如意阁里,指名要甄好替自己挑一套好看的,甄好认得出来,还是朝中一位大官的夫人,自然也是立刻把手中的事情放下,仔细按着这位夫人的条件挑选起来。
这才挑到一半,忽然有一位肚子高挺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先问了一句:“裴夫人可在这儿?”
甄好闻声抬起头来,与大官夫人说了一声,这才过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就是裴夫人?”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摸了摸肚子,张口便道:“裴夫人,那你可要为我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
甄好多看了这妇人一眼,没什么印象,应当是从未见过的。
妇人挺着肚子,昂着头道:“我怀了裴大人的骨肉!”
甄好:“……”
平地一声惊雷,可把整间铺子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非但是伙计们,连铺子里所有夫人的都闻声抬头,惊诧地看了过来。
外头关于裴大人与裴夫人如何恩爱的话,还满街飞着呢,这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孕妇,说是怀了裴大人的骨肉?
铺子里的几位夫人对视一眼,尽管只有几面之缘,可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陡然生出来的热切。
众人目光炯炯,朝着铺子中间两人看去。
那妇人还道:“听闻我怀了身孕之后,裴大人便翻脸不认人,竟是再也没有见过我,还非要我把孩子药掉,可这是我的亲生骨肉,也是裴大人的孩子,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裴大人不愿意见我,我就只能来找裴夫人……”
她说着说着,泪光涟涟,朝着甄好看来:“裴夫人,我知晓你应当不会愿意接受,可孩子是无辜的,他是裴大人唯一的孩子……”妇人抽噎一声,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围观众人更加激动。
甄好大概是整间铺子里最冷静的人了。
若是上辈子有这样一个人到她的面前说这番话,她或许还会相信,甚至方寸大乱,可这辈子……就裴慎那臭毛病,还能碰着谁?
别说弄出一个孩子来,就说是碰别人一下,他都不乐意呢!
甄好抬起手,先把枝儿拦住,才道:“你说这是我夫君的骨肉,你有什么证据?”
妇人道:“我知晓裴夫人是不情愿接受的,可裴夫人嫁给裴大人这么久,一直无所出,他是入赘给裴夫人,也不敢对裴夫人说什么,裴大人是个男人,这才找了我,我与裴大人是……”
甄好打断了她的话:“你一说我夫君是想要一个孩子,前头又说他不要这孩子,这孩子究竟是要,还是不要?你说你与我夫君如何如何好,可我夫君平日里不是在衙门,就是在家中,哪怕是休沐时,也是在家中,鲜少会出门,更是从未留宿在外头,难道我夫君还能有两人不成?”
妇人愣了愣,才连忙道:“要,要的,裴大人先前说好了,等孩子一生出来,就给我一个名分,他还说……”
“名分?”甄好嗤笑一声:“他是入赘与我,还能给你什么名分?”
妇人眼睛一亮,立刻道:“裴大人说了,说是要与你和离……”
甄好又问:“和离了,再娶你?”
“对,对!”
甄好道:“那正好,你把证据给我,我才好与他和离。”
“证据?”妇人迟疑:“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空口白牙便说这是我夫君的孩子,可有什么证据?”不等妇人说什么,甄好便道:“我倒知道一个滴血认亲的法子。”
“滴血认亲?”妇人愣了一下:“孩子也没有出生……”
“这有何难?”甄好说:“我先前可在医书上看到一个法子,只要取一根长针插入肚皮,便能取出孩子的心头血,倒是我再把我夫君找来,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妇人顿时脸色一白,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一下子抱着肚子后退了两步。
她惊恐地道:“针……针插入肚子?不行!”
“有何不行?”
“万一伤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再找信得过的大夫,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也不懂什么医术,可大夫你总信得过的?”
“不,不行!”
“我都给你说了办法,你却还是不同意,难道是不敢验?”甄好说:“要真是我夫君的孩子,你有什么不敢验的?”
妇人眼神游移,抱着肚子,气势一下子软了半截。
“反正……反正不行……”
“我要滴血认亲,你也不同意,可你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挺着个肚子便要说是我夫君的骨肉,我哪知你是真是假,是不是想要陷害我夫君,见我夫君过得好,便想要讹他?”甄好说:“还是说,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妇人连忙道:“我有,我有。”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挺起了胸膛,得意地道:“这是裴大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众人哗然,围观的人一面拿着首饰胭脂状若不经意地听着,可个个恨不得凑到那玉佩面前,好好看一眼。
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说不定是真的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裴慎:是谁又想来陷害我小裴慎?!
噫!越欠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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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0 章
京城的人这么多, 可是也鲜少亲眼见着外头的外室跑到正妻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更别说那“外室”还挺着一个大肚子, 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当妇人把说是定情信物的玉佩一拿出来, 铺子里众人便纷纷亮了眼。
拿出玉佩时, 妇人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这是裴大人贴身的玉佩,是他亲手交给我的。”妇人说:“裴夫人,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认得这个玉佩吗?”
甄好当然认得。
还当真是裴慎贴身带的那个。
她伸手把玉佩接了过来, 放到手中仔细观察, 一时没吭声。
见她不出声, 妇人便更加得意:“裴夫人,我说的可句句都是真话, 是裴大人亲口告诉我的,裴夫人, 无论怎么说,我肚子里的也是裴大人的孩子, 您嫁给裴大人那么多年, 却一直无所出,这也是裴大人第一个孩子, 您可不会就这样看着吧?”
甄好没说话, 铺子里众位夫人却是心中思绪百转。
哪怕这事的确是裴大人做错了,可那妇人说的也不错, 这可是裴大人的第一个孩子。这第一个,意义自然也是不同的。
裴夫人与裴大人成婚多年了,可肚皮却一直没动静, 放到寻常人家中,哪怕夫君不提,上头长辈也会不满,还会张罗着给纳妾,也是裴大人入赘,裴夫人才没了这个麻烦。铺子里这些夫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后宅的那些事情。
裴大人到底是个男人,如何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
若是这妇人没有闹到大家伙面前来,私底下裴夫人如何处置,那也是裴夫人的事,可既然闹到了大庭广众之下,非但是往裴夫人脸上扇了个巴掌,还是逼着裴夫人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不然如何?把这有了身孕的妇人赶走,再落得个心肠狠毒的名声不成?
后宅里头有多少手段,那也得藏在后宅里,可没有人会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表面都要装的和和气气的。
还有些人想得更多。
裴夫人丢了这样大的一个脸,若是性子烈一些,就会像她方才说的那样,干脆与裴大人和离了。裴夫人可不是没有人撑腰,宫里头还有个宁王呢。
说到底,这事还是两边都理亏。
众人心思各异,可甄好却迟迟没有开口。
妇人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她的回复,顿时有些着急,不由得扬声道:“裴夫人!”
“我听着呢。”甄好懒懒地应了一声:“你特地挟着孩子来找我,可不就是想从我手中捞点什么?是要银钱还是裴夫人的名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妇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见她脸上没有半点怒意,更摸不准她的意思。
寻常人得知自己的夫君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难道不是气急攻心?怎么她面前的这裴夫人却是这么镇定?
她小心翼翼地道:“我……裴大人离开的匆忙,也没给我留下多少银子,有了孩子之后,我还得吃的好些,怕饿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过了这么久,我的银子也花光了,裴夫人菩萨心肠,若是可以……”
她迟疑了片刻,眼角的余光瞟过铺子内部的一切,眼底闪过几分贪婪,当即便把心中想的数目提了提:“我要五百两!”
“五百两?”甄好咂舌:“你可当真不客气。”
妇人挺着肚子,理直气壮地道:“这可是裴大人的孩子,难道裴夫人觉得裴大人的孩子也不值五百两吗?”
甄好嗤笑了一声:“若真是我夫君的孩子,别说五百两,千两银子都是值得。”
妇人眼睛一亮,张口要说什么,却很快又被甄好打断:“可那也得当真是我夫君的孩子才行。”
“这……这就是裴大人的孩子!”妇人着急,生怕自己快到手的五百两就要飞了。“裴夫人不愿意信,可连这玉佩都见着了,您还不愿意信吗?”
“是你说这是我夫君的贴身信物,我可没应下。”甄好道:“拿着个假玉佩出来唬人,你真以为五百两银子是这么好挣的?”
妇人一噎。
这玉佩也是别人给她的,她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你凭什么说这是假的?这就是裴大人给我的!”
“我夫君身上的玉佩,那也是我给他的。”甄好说:“先前我得了一块好玉,想不出来要做什么,就要匠人做了几块玉佩,与我夫君身上是同一块玉出来的。枝儿,把那剩下的玉佩拿出来。”
枝儿脆生生应下,连忙去拿了玉佩出来。
那时候甄好做了不少个玉佩,她也没想好要做些什么,便随便让匠人选了图案,匠人便将这些玉佩做成了图案相似的,甄好将其中一个给了裴慎,后来猜裴慎应当不喜欢与别人用相像的东西,便把这些玉佩收起来,再也没拿出来过。
直到这会儿妇人拿着玉佩找上门,她才总算是想起来。
“这玉佩是从我如意阁里出来的,你从未来过如意阁,兴许是不知道,我如意阁中所有的东西都会打上标志。”甄好随手拿起旁边的胭脂盒子,揭开盒盖,艳红的胭脂上印着梅花的图案,是如意阁的标志。
妇人顿时愣住。
这支梅花并不陌生,她方才走进来时,牌匾上便有着这样的图案。
“非但是胭脂,若是买过我如意阁中的首饰的夫人也应当知道,上面也会留下标志。”甄好又拿起一个簪子,把细长簪柄上那不容易被察觉的标志给她看。
“这玉佩是我如意阁出的,那上面也有着标志。”甄好拿起木盒中的玉佩,在玉佩右上角某处,果然也有着一枝难以察觉的梅花标志。“可你拿过来的这个,却是没有的。”
妇人一时呆住。
她下意识地道:“怎么会没有呢?”
甄好微微笑道:“那还得麻烦你去问问你身后那人,为何拿了一个假玉佩来诬陷我夫君了。挺着个肚子,不分青红皂白张口便说是我夫君的孩子,连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还想让我们吃了这个亏不成?枝儿!”
枝儿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台后面抽出了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棍,交到了她的手中。
妇人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后退了两步。
“我做生意以来,一直讲究是和气生财,可若是有人欺负到我头上,也万万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甄好脸上笑意收敛:“你可知道陷害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责?”
妇人吓破了胆,眼看着她手中的木棍挥舞,脑子空白一片,哪里能想出来是什么罪责,忙不迭转身跑了出去。
那一棍子若是打下来,保不准要一尸两命呢!
甄好冷冷地哼了一声,把木棍交到枝儿手中,转身再看向铺子中呆住的众位夫人,脸上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来。
夫人们:“……”
……
裴慎黄昏出了工部,顺路去如意阁接甄好,还没走到铺子,便听到铺子外面摆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子摊主叫住了他。
“裴大人。”
小摊主是个卖木雕的,每日都在这儿摆摊,甄好这铺子门口,也就只有他一个小摊子,原先甄好还帮过他的忙,他时常见裴慎过来接人,与夫妻俩都熟得很。
这会儿,小摊主一叫,裴慎虽然疑惑,到底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裴大人,你等会儿见到了裴夫人,可得要小心些。”小摊主压低了声音,紧张地提醒:“今日有人到裴夫人的铺子里闹事,裴夫人这会儿估计还憋着气呢。”
“有人闹事?”裴慎眉头皱起:“谁敢在这儿闹事,报官了没有?”
小摊主看着他,眼中还有几分愤愤:“是裴大人您啊!”
“我?”
“您还没听说呢?”小摊主说:“今日有一位大着肚子的夫人跑过来找裴夫人,说是怀了裴大人您的孩子,您说说,裴夫人遇着了这事,能不生气吗?”
裴慎悚然一惊:“我的孩子?!”
“那夫人是这么说的!可是被裴夫人当场拆穿,原来是那位夫人想要讹银子。可是您想想,夫人被找了这样的麻烦,怎么会不迁怒您?”小摊主压低声音提醒:“等会儿您见到了夫人,可一定要哄着些,我特地在这儿等着您呢,就怕您不知道,反倒再惹夫人生气。”
裴慎恍惚应下。
小摊主说完,也就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去了。
裴慎恍恍惚惚进了铺子,等见着了甄好时,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被小摊主一提醒,他一进铺子,便感觉铺子里那些伙计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裴慎转头看去,那些伙计一和他的视线对上,便立刻低下了头。裴慎心里头又是茫然又是委屈,与枝儿的视线对上,枝儿还愤愤瞪了他一眼。
冤枉!天大的冤枉!
他连甄姑娘的手指头都还没碰过,又怎么会闹出一条人命来?!
甄姑娘应当也是知道的才对!
裴慎连忙道:“夫人……”
“枝儿,把东西收拾好,咱们回家去了。”
“好嘞,小姐!”
裴慎急忙跟出了门:“夫人,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甄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有没有做过,难道我还不清楚?”
就裴慎那臭毛病,两辈子都不敢碰别的女人,还养外室?
呵,他要是有这样的胆子,她早就一棍子打断裴慎的腿,上辈子就把裴慎给休了!
裴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除了夫人之外,我从未与任何女人接近过。”他解释道:“别人不知道,夫人是最清楚的,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应当是让枝儿去叫我,我不信那人还敢当着我的面撒谎。”
说起这个,甄好还纳闷呢。
那位孕妇跑过来的太过突然,裴慎洁身自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他的孩子,要是真把裴慎找过来一对质,任凭妇人如何花言巧语,也没法把假的说成真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底气。
要是换做别人,遇到有谁跑到自己面前说是她夫君的外室,哪怕是不相信,也难免会产生怀疑。若不是她知道裴慎不能碰人,说不定还真的会慌张,会怀疑裴慎。
可这图的什么呢?
她也没得罪谁,怎么就盯上她了?
真想要对她做什么,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
甄好纳闷不已,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事,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先是拿她的身份说事,这会儿又拿她生不出孩子说事。
她倒是没去追查那位妇人的身份,但是裴慎却是上了心。
他问了枝儿那妇人的长相特点,而后调查之下,才发觉那妇人竟然与靖王府的人有过接触。
得到了结果,裴慎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今天太困了!暂时做一个短小的三十!
看我明天给你们更个四更!【立下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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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1 章
裴慎发现了这件事情, 却没有和任何人说。
他可不想让甄好知道关于靖王的事情。那混账王爷几次三番来骚扰甄姑娘, 他是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裴慎可不想他们有任何接触。
他没告诉甄好, 反倒是自己找上了靖王。
谢琅看到他的时候, 并不觉得意外,反倒像是意料之中。
“靖王殿下知道我要来?”
“本王可没遮掩, 只要你一查,很快就能查到本王的身上。”谢琅说:“倒是你来找本王, 也不怕裴夫人又怀疑?”
“我夫人可不会怀疑我。”裴慎负手, 微微昂起下巴,得意地道:“靖王可算计错了人,该不会以为随便找个人跑到我夫人面前污蔑我, 我夫人就会怀疑我吧?靖王殿下找来的人可是连半点算计也不会,当面就被我夫人识别了出来,”
“不会?如何不会?”谢琅却是一副比他还得意的模样:“即使裴夫人知道那是假的, 难道她就不会怀疑你在外面也有其他相好?这世上哪里会有不偷腥的男人,哪怕裴夫人相貌再出众,到底还是外头的姑娘比较好看。假使你当真没有,可裴夫人就会信吗?”
裴慎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下回再找人,找一个让裴夫人也挑不出一点差错的人,她心中难道也不会怀疑?”谢琅唇角勾起:“裴夫人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若是她知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说会不会与你再提和离的事情?”
裴慎当即沉下了脸。
他当然知道,若是他做出这种事情,甄姑娘肯定也会立即与他和离,半点也不会犹豫,更别说什么一年的机会。这会儿,裴慎反倒是还有些庆幸了。甄姑娘知道他碰不了别的人,若非如此,指不定还真的还要怀疑他。
他甚至还没打动甄姑娘,就有人几次三番的跑出来捣乱,意图拆散他们。裴慎也烦不胜烦。
“既然你知晓我夫人是什么样的性子,那也应当知道,就算是我与夫人和离,她也不会看上你。”裴慎冷冷地道:“王爷府中有那么多美人,连对一个人专一都做不到,难道以为没了我,王爷就会有机会吗?”
谢琅一噎,继而有些恼怒。一面因被他说中了心事,一面也为他口中所说的“看上”。
他堂堂一个王爷,还要被一个商户出身的妇人‘看上’?
可裴慎说的又没错,他王爷的身份再尊贵,裴夫人却也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他倒是能用权势相逼,可上回裴慎已经告状告到了皇帝那,还有个宁王给裴夫人做靠山,他倒是想用权势,那也得能用的出来才行。
他软的硬的手段都用过,可那小娘子从不正眼瞧他,还问他是否愿意让她做王妃?可笑,让她做府中一侍妾就已经给了她面子,那王妃的位置,岂是她一个小商妇可以肖想的?就算是他当真应了,那小娘子还不一定会答应。
他堂堂王爷,什么时候要低声下气,还得去求一个人‘看上’自己不成?
可偏偏强也抢不过来,看也看不上自己,谢琅心中憋屈的要死,每回都想着那小娘子好生得寸进尺,却还是念念不忘。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手过?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就算是他没有,旁人也不能有。
尤其是这个碍眼的裴慎。
谢琅冷笑:“本王倒是想要知道,裴夫人还会对你死心塌地,半点也不会怀疑不成?”
“那王爷就放心好了。”裴慎昂起下巴,道:“我与夫人的事情,不必由王爷来操心。王爷想要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
“你……”
“不论王爷使出什么手段,再找多少个人污蔑我的清白,又陷害我有多少个孩子,我夫人都不会怀疑我。”裴慎慢吞吞地说:“倒是王爷,我夫人已经厌恶你至深,你还要几次三番地扰她清净,若是王爷什么也不做,那倒也还好,王爷做的再多,我夫人便会更厌恶你……哦,若真是这样,我倒是乐意,只是王爷要恶心人,也别把事情做到我夫人面前,只管来找我便是。”
他又慢条斯理地说:“反正王爷做再多,我夫人对我的看法,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谢琅恼怒地瞪着他。
最大的嘲讽,莫过于你做了诸多事情,可旁人却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就对裴夫人这么有信心?”谢琅冷笑:“你看到我与裴夫人亲近时,还会来警告我,若是裴夫人看见你与别人亲近,难道她就不会怀疑你?”
裴慎淡淡地道:“王爷死心吧,我不会给王爷这个机会的。”
谢琅可不相信。
他就不信,先前还是裴夫人提出和离,这会儿裴夫人却又主动改口,难道还是被裴慎灌了什么汤不成?
他哪里能知道裴慎有着什么怪毛病,可除了甄好,也没有人知道此事。
以至于当裴慎某日走出工部,眼见着有人意图靠近自己时,还没见到人,先闻到一股熟悉的馨香时,先条件反射地退出了十几步远。
工部门口可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一见着有陌生人出现,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众人可是亲眼见着,那京城闻名的美貌花魁靠近,连人都没碰到,裴大人就不解风情的直接退出了好远,脸上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一下子把人看呆了。
这找上门的好事,怎么裴大人还不领情呢?
花魁姑娘原本还想要故意摔倒在裴慎怀中,她还没有动作呢,人就已经躲远了。
“裴大人。”花魁姑娘急忙叫住了他。
裴慎眉头皱的更深,哪怕不认识此人,他见这人的打扮与身上的熏香味,也猜出这人的身份。靖王也不知道,天底下裴慎最厌恶的便是青楼,这会儿更是不愿意接近。
他头也不回,直接转身便走。
“裴大人!?”花魁姑娘急忙追了过去:“奴家有话想要对裴大人说。”
裴慎走的更急。
“裴大人,奴家是仰慕裴大人……”
“来人!”裴慎直接喊工部门口的官差,指着花魁姑娘道:“有人冒犯本官,还不快把人拉走?!”
门口那些官差一愣,这才急忙过来拉人。
花魁也惊呆了,她又道:“奴家是有事想要求裴大人。”
“出了命案找大理寺,其他事情找官府,再不济去宫门口击鼓鸣冤,本官可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裴慎头也不回:“姑娘不懂法,就找人好好问问,省得白跑一趟。”
他走得飞快,眨眼就没了人影。
不只是花魁姑娘愣在原地,其余路人也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谁看不出来,那花魁找上门来,可不是出了什么事,先前花魁可是说了,是仰慕裴大人,这才想要见裴大人……谁知道裴大人竟然这么不解风情!
那两个官差也愣愣地道:“姑娘,是否要带你去大理寺……”
花魁:“……”
除了这花魁,裴慎还遇到了不少人。
也不知道靖王是哪里找到的人,个个是貌美如花,铁了心要往他身上凑。可裴慎哪里能让人轻易靠近,他连人影都还没见着,就先本能地躲开,不给人半点机会。有人要找他搭话,他便一句也不理,有人想要故意撞到他,他就先躲到一边去,有人故意在他面前露出难处想要帮忙,裴慎都硬是能找其他人来。
连着甄好都知道了他这段日子里的烂桃花。
她可没半点怀疑,还反过来担心裴慎:“那些人没碰着你吧?”
“没有。”裴慎摇头:“我怎么会让他们碰到我。”
甄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夫人。”裴慎又蹭到了她身边来,声音里头都带着几分委屈:“因着这些人,我近日里都不敢一个人走,就怕有谁会缠上来,连工部里头其他大人看我的眼神都奇怪的很。”
甄好安慰道:“靖王知道无用,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放弃了。”
“靖王几次三番纠缠,哪里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裴慎说:“他就是见不得我与夫人过的好。”
甄好一时也想不出主意来。
可裴慎本意也并非是要她想出主意,见她面露难色,便垂下眼眸,当即便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反过来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模样瞧着倒是可怜又凄惨,惹人心疼的很。
甄好斜了他一眼,偏偏未来的首辅大人如今脸皮厚的很,哪怕是心中的目的被拆穿,也没露出半点羞愧,反倒是更加理直气壮地求他安慰。
甄好只好顺着他的话骂了靖王几句,又反过来安慰他,而后某人又打蛇随棍,提了不少小要求。甄好哭笑不得。
她心中忍不住想:怎么从前不知道未来的首辅大人竟然是这般厚脸皮的人?
可偏偏某人厚脸皮的程度也不止这一点。
再一次被人缠上时,裴慎终于忍无可忍,放下了自己的君子风度,毫不客气地对那位姑娘道:“你有哪里能比得上我夫人的?”
他的一句话把那姑娘都问懵了。
围观众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他说话。
“若你还知道些脸面,就不会来纠缠一个有家室的人。”裴慎厉声道:“不说其他,只说你相貌普通,声音粗哑,腰肥如桶,连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更是连我夫人的手指头都比不上,也想要做拆散人姻缘的事情?”
那姑娘涨红了脸,羞愤地转身跑了 。
裴慎的视线扫过围观众人,见那些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又重重道:“我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众人:“……”
裴大人是个妻管严,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
尤其是工部的人,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闭着眼睛都能重复他如何夸夫人的话。
只是裴大人也当真太不客气了一些。众人心想:哪怕是对裴夫人再情深意切,可那些找上门的姑娘也个个都是模样出挑,句句说的都是濡慕的话,实在是可人疼,裴大人如何狠得下心,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裴夫人再好看,天天对着同一个人,也不觉得腻歪?
连谢琅都纳闷的很。
裴慎也就算了,那裴夫人难道就半点也不怀疑?就算是知道这些人是他派去的,可裴夫人心里头也不膈应?就不怀疑裴慎会动摇?就不觉得裴慎当真会与某位姑娘有什么牵扯?
裴慎面上装的再坚定,可裴夫人如何会容忍自己夫君会与其他人有暧昧?要知道,裴慎中了状元,骑马游街那日,可是有不少人对她示好,哪怕他有了家室,可京城里头,被裴慎吸引的年轻姑娘却不少呢!就算那些人都是他找来的,可难保也会有真的夹在其中呢?
可裴夫人冷静的很,甚至连吃醋都没有
谢琅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这对夫妇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
裴慎的爱慕者,上辈子甄好可见到的太多了。
甚至是之后,裴慎做到首辅时,也还十分年轻,他相貌出众,又位高权重,哪是如今的郎中比得上的,那会儿爱慕裴慎的人可有不少,哪怕他已经有了家室,可每到什么重大日子,裴慎穿上官服出现在百姓面前,暗送秋波的人也不知道多少,甚至还有不少大人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做侧室。
甄好要是连这点小醋都吃,早就被自己酸死了。
她冷静的样子连裴慎都觉得有些郁闷。
裴慎找了个日子,一本正经地对她道:“这样不对。”
“什么不对?”
裴慎说:“夫人要把我当做夫君来看待,若是看见有人想对我图谋不轨,应当会觉得吃味才对。”
“……”
裴慎补充说:“要是有人喜欢夫人,我也会不高兴的。”
甄好白了他一眼。
“你都说人家姑娘模样丑陋,声音粗哑,腰肥如桶,该说的话都被你说完了,还等着我来说?”甄好道:“可没人跑到我面前来说什么,如今京城里头谁不知道,你这人不解风情,任何姑娘都近不了你的身。”
天天被爱慕者堵,裴慎也算是在京城里头出名了。
只要是正常人,也能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所有人先是惊疑,纳闷过后,如今可都在看好戏。先前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裴大人做了什么什么大事,这会儿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说裴大人当真是讨人喜欢。那日裴慎拒绝人家姑娘时说的话,都在京城里头传遍了。
甄好虽然没有见过,可铺子里有个话多的伙计,她也把所有事情听了个遍。
裴慎更加愤愤:“那你怎么就半点也不生气?”
“我知晓你不会多做什么,又有什么好生气的?”甄好气定神闲地道:“等哪天我听说你接受了哪个姑娘,我再生气也来得及。”
裴慎:“……”
裴慎暗自咬牙,心中几乎生出了与靖王一模一样的纳闷。
换做他知道有谁想要接近甄姑娘,哪怕是知道甄姑娘不会动摇,也会在意的很,不然哪里会和靖王相看两厌。可甄姑娘……甄姑娘当真是半点也不将他放在心上……
裴慎心中有些黯然,却还是凑到了甄好的身边,求着她来安慰自己。
他心里头还有点苦。
别说靖王了,甄姑娘也不多看他一眼,也就是表面风光些而已。
……
关于裴大人的这些烂桃花,京城里的夫人想的还要更多一些。
刚开始还没怀疑是有人陷害,只知道有人因为仰慕裴大人而找上门时,便有人道:“裴夫人与裴大人成婚这么久,可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是应当给裴大人纳个妾室了。”
“是啊,可惜裴大人家中也没个长辈,不然哪里会不在意。”那些夫人说起来的时候,话里头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裴夫人生不出孩子,也别耽误了裴大人才是。”
“我瞧着裴大人还心甘情愿呢。”
“或许裴大人只是不说。”
“是啊,谁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唉,可惜裴夫人醋性大,裴大人又是上门女婿,恐怕也纳不了妾室。”
一些夫人聚在一起,惺惺说着话。隔了没多久,这些话便传了出去,与她们关系近的夫人也提起。
等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提到了甄好面前来。
那也是如意阁的主顾,平日里却有些挑剔,虽说每回都要挑出几句不满,可来的却也是勤快。甄好对这位夫人的印象不太好,可到底是送上门来的银子,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今日这位夫人过来,还是来炫耀的。
她特地抱了自己的小女儿过来,小姑娘还年幼,俏生生地站在自己娘身边,好奇地看着四周,目光被那些精美的首饰吸引了过去。
甄好稀罕地道:“贵千金这么小就已经喜欢打扮了?”
“裴夫人打扮向来是好手,今日也给我女儿挑一挑,给我女儿做几身衣裳。”这位夫人得意道:“平日里裴夫人可没机会接触多少孩子吧?可惜了,裴夫人这么喜欢打扮,以后也没人能学的过去。”
甄好听出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她去抱出了几匹适合小孩的颜色幼嫩的布料,供这位夫人挑选。
这位夫人挑剔地道:“裴夫人,有没有颜色素一些的,我还想给我的儿子也挑一些。”
甄好便让人去把她要的料子抱出来。
这位夫人的话茬却没停下,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孩子来。她别的地方没有比得过别人的,唯一厉害的就是能生,嫁给她夫君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如今已经有两儿两女,子女双全,面对甄好时,也最是得意。
“可惜了。”这位夫人道:“裴大人这般俊秀,裴夫人也是貌美,若是能有一个孩子,以后也不知道能有多好看,恐怕全京城的风头都要被吸引过去,可惜呀,裴夫人成婚多年,却一直没什么消息。裴夫人,我听闻城外有个求子的菩萨庙,灵验的很,不若你也去瞧瞧?”
甄好只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带着笑意去和小姑娘说话,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可见着了好看的料子也会选,附和着她的话,当真选出了合心意的布料。
这位夫人撇撇嘴,哪怕甄好不搭理她,她心里头却得意的很。
平日里都说这裴夫人如何厉害,可她肚皮不争气,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就说这如意阁做的生意有多大,等以后,还不知道要落到什么人手里呢。
裴夫人也就挣银子厉害些了。
这位夫人心中得意,甚至难得没有说社么挑剔的话,大方地给了银子,抱着小女儿回家,下巴都抬得高高的,神气的很。
等她一走,甄好的脸色便慢慢沉了下来。
这些风凉话,她也不是头一回听了。
虽说她心中清楚是什么缘故,这辈子听到时也再没有半点波澜,可到底还有些不舒服。
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裴慎没有孩子,却是所有人都要把缘由怪到自己身上?为何就不是裴慎生不出呢?
上辈子是裴慎不给她机会,这辈子是她不给裴慎机会。可两辈子,被说这些风凉话的人,却还是都是她。
甄好不耐烦让人议论她的家事,却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旁人说她是个商户女,得了好运,才能攀上裴慎这个高枝,福余和裴慎听了还会替她出头。可要是有人说她生不出孩子,再说她拖累裴慎,旁人哪知道什么内情,她还能说裴慎不举不成?真要说了,他们两人都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啊!fg倒啦!
但是我还没困耶!熬夜再试着码出剩下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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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2 章
裴慎回到家中时, 便先敏锐的察觉到甄好的心情不好。
平日里甄姑娘可不会一回家就躲在屋子里, 裴慎先看了弟弟一眼,让裴淳先过去敲门。没过一会儿,裴淳又跑了回来:“哥,嫂嫂说她没胃口, 不想吃饭。”
“夫人有没有对你发火?”
裴淳摇头, 辩驳道:“嫂嫂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裴慎这才放心,走过去敲了敲门:“夫人?”
里面没人应声, 还是枝儿走了出来, 小声对他道:“姑爷,小姐不想见您。”
“夫人今日在外面遇见了谁?”
枝儿回头看了一眼,见屋子里没动静, 这才走出来,拉上门, 悄声把今日铺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裴慎微怔, 一时竟也没了话。
“小姐也是个姑娘家, 哪里会不在意这些。”枝儿说:“那夫人实在是可恶的很,竟是拣着这些话与小姐说, 让小姐今日一整天都没什么兴致, 方才淳少爷来过, 小姐却是连见也不愿意见。”
裴慎心里却纳闷的很。
甄姑娘这又有什么好发脾气的?
他与甄姑娘之所以没孩子, 难道不是因着甄姑娘不愿意接受他?
若是甄姑娘肯,他自然……他自然也是欢喜的……
可拒绝他的是甄姑娘,怎么到头来, 因着这事觉得委屈的也是甄姑娘?
裴慎丈二摸不着头脑,对着唉声叹气的枝儿,却是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茫然地与弟弟一块儿去吃了晚膳,等再路过甄好屋前,见里面亮着灯,想了想,还是去厨房做了一碗面条。
“夫人?”裴慎敲门:“夫人,你睡了吗?”
过了好半天,枝儿才过来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甄好瞧着兴致不高,看到了他手中端着的碗,才勉强勾了勾唇角。
枝儿关上门,自己也走了出去。
“我听枝儿姑娘说了。”裴慎道:“那些话,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旁人可不知道我与夫人是如何过日子,何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甄好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裴慎却没察觉,依旧道:“等以后夫人接受了我,我与夫人有了孩子,他们也定不会再这样说。那些人之所以话多,不过是因为出于嫉妒,夫人这么好,旁人连你的手指头都比不上,因着比不上,才想要试着从这些地方压过你一头,要是你当真放在了心上,才是如了她们的愿”
裴慎虽然恼怒,可这事不是他能想做就做的。若是有哪个官员冒犯,他还能骂那些官员,可那些夫人深居后宅,他还能骂那些妇人不成?
甄好问他:“你听那些人这样说,可是否会多想?”
“多想?多想些什么?”
甄好淡淡地移开了视线:“若是与我和离,你再娶别的人,那个人也会给你生孩子。不管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不管想要几个……”
裴慎急忙打断了她:“你先前不是答应我,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
“那你不想要吗?”甄好问他。
裴慎当即便摇头:“不想。”
“……”
“在遇到夫人之前,我从未想过以后会有孩子,我这样的毛病,甚至也没有打算过要娶妻,可你是意外。如今遇到了夫人,想要与夫人共度一生,若是真要有孩子的话,我也只想要夫人给我生。”裴慎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朵也慢腾腾红了起来。他小声补充:“若是夫人愿意的话。”
甄好道:“或许你以后会改变主意。”
裴慎又摇头:“你弄错了。”
“什么?”
“我想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夫人你。因为那孩子是你生的,所以我才想要,并非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裴慎顿了顿,想起平日里裴淳粘人的表现,又补充说:“当然,如果不是非要不可的话,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要的。”
甄姑娘那么喜欢孩子,裴淳都这么大了,都会把甄姑娘的注意力分走,要是再来一个小的,以后甄姑娘岂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可那到底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人。”甄好轻声道:“等你以后变得更厉害,要是你有个孩子的话……”
“血脉相连对我来说,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甄好顿了顿。
“若是真要血脉相连的人,我还有裴淳,裴淳以后也会娶妻生子,他的子孙后代与我同出一脉,那也是我的后代。再说,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要。”
他从未从他爹的身上继承过来什么,他找不到自己与那个人有一点相像的地方,甚至还无数次为自己是那个人的孩子而愤恨。他所有的一切,是他自己挣来,也是甄姑娘给的,若是当真有最亲密的人,那也应当是甄姑娘才对。
自从懵懵懂懂有了意识起,他便做好了孑然一身的准备,如今有幸多了甄姑娘,至于其他的,他就什么也不想要了。
他从未见过合格的父亲,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好。哪怕是当真有孩子,他也并不会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给他,他的一切都是甄姑娘的,若是他的孩子想要,也应当自己用双手去挣来才是。
他感受过最深的血脉相连的牵挂,是来自于裴淳,可他已经把裴淳养大,仍然还清楚记得裴淳给自己带来的数不尽的麻烦。若是可以,他其实也不想再尝一回。
最重要的是……
裴慎有些幽怨地道:“夫人到如今也不愿意接受我,为何这会儿还要在意别人的话?”
这哪算是什么麻烦,只要甄姑娘想,别说孩子,哪怕甄姑娘生个龙凤胎他都是愿意的。
甄好哑然,又不禁道:“那要是我当真生不了呢?”
“那也要看夫人想不想要,若是你想,我们就去居养院抱养几个孩子过来,像之前的福余那样,若是你不想要,那也还有我陪着夫人,我会活得很长久的。”
甄好心想:裴慎当然活得长久,她死的时候,裴慎身体还健康得很。
她先前还在想呢,因着自己的缘故,裴慎连个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后来收养了那些孩子,可没有一个与裴慎有着血缘关系。裴慎与孩子们并不亲近,她原先也在想,是否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
从前是她想要孩子,裴慎不愿意给,才去居养院抱养了几个孩子。现在裴慎终于开口说想要了,想要的还得要她生的。
甄好是个普通人,上辈子也遗憾自己这么多孩子却没有一个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两辈子都有些理解不了裴慎的想法。可又不得不说,裴慎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她对裴慎道:“我想要去一趟灵云寺。”
裴慎一愣:“去灵云寺做什么?”
“听闻灵云寺里有一位慧远大师十分出名,我想要去求见大师一眼。”
“慧远大师?”裴慎试探地道:“因着……孩子的事?”
甄好点头。
上辈子她也被议论过,她也见过慧远大师,也问过一回,那时候大师便说过,她虽子孙满堂,可亲缘寡薄,这才死了心,让裴慎去居养院抱养了几个孩子过来,安心抚养那些孩子长大。
这辈子,甄好倒是还想再问一回,她是不是还亲缘寡薄?她家中的长辈虽然都去了,可她爹还活着,健健康康的,说不定以后……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裴慎却是更加郁闷。
甄姑娘想要孩子,找和尚算命有什么用?当然是找他才有用!
可他也不敢反驳,顺着甄好的话应下,还主动去收拾好了东西,特地与工部请了一日假,陪着甄好一块儿去灵云寺。
也是不巧。
甄好与裴慎到灵云寺的时候,竟是还遇到了几个熟人。
那几人也是京城的夫人,昨日带着女儿来如意阁中对甄好炫耀的人就在其中,今日与几位夫人相约来灵云寺,头上戴的都是昨日在如意阁买的新首饰,见着甄好时,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大声道:“裴夫人也是来求见慧远大师的吧?裴夫人听了我的话就好。”
裴慎微微皱起眉头,挡在了甄好的身前。
甄好不好摆脸色,只能对那位夫人点了点头:“徐夫人。”
徐夫人掩嘴笑道:“裴夫人却是来错了地方,我昨日与裴夫人说,求子最灵验的可不是灵云寺,而是另一座菩萨庙。”
她身旁的几位夫人目光隐蔽地看了甄好一眼,甄好没有理会,与裴慎一块儿走了进去。
徐夫人与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徐夫人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意味,甚至打算好了,等慧远大师把算出来的命数说出来时,她要牢牢记住,回了京城以后便告诉全京城的人。
裴夫人平日里再风光又如何,哪怕是生意做得好,又有宁王做靠山,还得皇后娘娘喜欢,可生不出孩子,迟早也要被裴大人厌弃。
看裴大人今日还特地陪着裴夫人一块儿来,定也是在意的很。
徐夫人心中得意,等求见到了慧远大师,都不等甄好开口,便先迫不及待地道:“大师,裴夫人来求您,便是想问问孩子的事情。”
慧远大师慈眉善目,闻言看了她一眼,又朝甄好看去:“这位施主所求的,当真是此事?”
甄好眉头蹙起,徐夫人厚着脸皮,她却是不好开口在这儿赶人的。
好在慧远大师并不介意,只拿出一个签筒递到甄好面前:“施主抽一根吧。”
甄好便从里面抽了一根。
徐夫人恨不得贴过来看,比甄好还要迫不及待:“大师,裴夫人这签如何?”
她心中想:应当是个大凶吧?
慧远大师道:“是大吉。”
徐夫人:“……”
徐夫人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大吉?”
慧远大师说:“施主所求的事情,定会心想事成。”
“怎么会?!”徐夫人惊呼出声:“裴夫人,难道你求的,不是孩子的事?”
甄好也是没想到。
她想的当然是与上辈子一样,可上辈子她拿到的,并非是大吉,所以才子孙满堂,却亲缘寡薄。
裴慎在一旁问:“大师,这大吉怎么解?”
“若是施主求的是子孙一事,定是会子孙满堂。”慧远大师慈眉善目地道:“此事要顺其自然,缘分到了,该来的总会来,施主不必着急。”
徐夫人惊呼:“个个?还不止一个?”
慧远大师说:“若是贫僧算得不错,应当是两儿一女。”
“两……两儿一女?!”
慧远大师还说:“施主求得的是大吉,子女也定是出类拔萃,集父母之长处,孝顺贴心。好事多磨,施主不必过分担忧。”
徐夫人:“……”
甄好心中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她看了裴慎一眼,心里头想,也不知道慧远大师没说出来的,这两儿一女是否与裴慎有关系。
唯独裴慎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他在心中嘀咕:这和尚该不会是骗人的?
一个就很勉为其难了,还来三个?再加上裴淳福余,可不得有五个?
这可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要继续尝试加更的我,姨妈来了……躺尸了……
今天也是个短小……
等我…缓…缓两天……
大家帮我记着qaq过两天我就全给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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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3 章
等从灵云寺回来, 京城里头关于裴夫人生不出孩子的流言几乎是立刻就没了。
慧远大师是出了名的大师, 算过的事都十分灵验,连慧远大师都说了,裴夫人非但生得出来,以后生的还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 哪怕有些人心中再不甘心,却也没了话。
徐夫人灰溜溜地与友人一块儿回了京城,原先她还想着要将慧远大师亲批的命数说给其他人听, 如今却是半句也不想多提。可她不提,当时在场的也不止她一个,难免还是有人说了出去。京城里头的风向一变, 先前说裴夫人如何如何不好的如徐夫人等人, 这会儿心里头憋着气,气得心肝疼,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只有裴慎又在在心中琢磨:慧远大师说的两儿一女,那应当也是与他的吧?
要是不是他的, 那甄姑娘还想要与谁生孩子?
甄姑娘那么喜欢孩子, 连捡来的福余都能当做亲子看待,那若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甄姑娘是不是也愿意……愿意接受他呢?
这么一想, 裴慎想着未来的三个孩子,一时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他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倒是裴淳听说之后,便立刻看了甄好的肚子一眼:“那我岂不就是要有侄子侄女了?”
甄好哭笑不得:“怎么会那么快。”
“就算现在没有, 那迟早也会有。”裴淳高兴不已:“等嫂嫂你以后生了孩子,我就是叔叔了!”
甄好看了裴慎一眼,没吭声。
她心中还在想,她未来的这三个孩子,会是裴慎的吗?
慧远大师说她会心想事成,只要顺其自然,想要的就会来。她求签时,心里头也还想着上辈子来求签时的场景,上辈子她求的,是与裴慎的后来。
甄好自然是相信慧远大师的,可这又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就好似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时,便有人先说了她会与裴慎未来会有三个孩子。她甚至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再与裴慎过一辈子,就直接有人直接简单的告诉了她未来——她与裴慎会在一起。
在这会儿,甄好竟是奇迹般的与裴慎有些感同身受了。
就好像她重生回来以后,直接对裴慎说,两人不会在一起,强行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裴慎哪里知道未来,还以为是他做的错事太多,还在想方设法讨好打动她。
而她呢?她还等着一年后呢。
一年的时间才刚开始没多久,她甚至还没想过自己的念头会不会再生出改变,忽然来了个人,告知了她的未来,甄好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就先慌了阵脚。
若是刚到京城时,那时甄好还坚定的想着要和离,要是那时候她听到慧远大师这么说,说不定还要怀疑慧远大师的可靠。可这会儿都过去了那么久,和离也没有和离,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甄好再一想,反倒是还生出了几分犹豫。
她答应裴慎,给裴慎一年的时间,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可能。她也不是恨裴慎的,只是上辈子与裴慎纠缠了一辈子,才放弃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可重来一回之后,现在裴慎与上辈子的裴慎却不同,上辈子那个什么也不会说,把事事都藏在心里头,如今这个,却是恨不得把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指着上面说哪哪都是她。
她又不是块木头,裴慎每天这样讨好,有一个人把你放在心尖上疼,如何能不动摇。只是她已经心灰意冷过,要死灰复燃,可比喜欢上一个新的人难多了。
这会儿,她心烦意乱,一下又惊讶自己的未来,一下又忍不住多想,若是重来了一回,她还要与裴慎纠缠不清,又与上辈子有什么不同呢?
甄好发愁,连看了裴慎好几眼,又愁眉苦脸地回了自己的屋子。裴慎被看得纳闷不已,不明白她又是为何还不高兴起来。
难道甄姑娘不想与他生孩子?
是不满意孩子?还是不满意他?
裴慎心中一跳,紧接着又飞快地将自己的想法抛出去。除了他之外,甄姑娘还想要与谁生孩子?靖王?或者是谁?甄姑娘能看得上他们吗?那些人有他好看吗?
裴慎心中惴惴不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还是忐忑地去敲甄好的门。
“夫人,关于慧远大师说的事情……”
甄好撇过头,不敢与他的视线对上,轻声应道:“慧远大师怎么了?”
“慧远大师说,我与甄姑娘会有三个孩子。”裴慎试探地道:“照大师的意思,会不会第一个很快就来了呢?”
甄好:“……”
甄好眨了眨眼,惊诧地转过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无法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得脸皮厚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裴慎把话说出了口,后来便慢慢理直气壮起来:“夫人都见过了我,想来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
甄好:“……”
“当初夫人喜欢上我,说是一见钟情,可第一眼就能喜欢上,也多半是因为我的相貌。虽说是我自夸,可靖王的相貌也算好看,但夫人却没有喜欢上他。若是要让夫人喜欢上,相貌也不能普通才行。”裴慎说:“可京城里头的年轻公子,想来也鲜少也能入夫人眼中的。”
甄好:“……”
甄好忍不住说:“我只是见色起意之人?”
“那自然不是。”裴慎从善如流地道:“可要说其他,京城里头的各位公子我也都见过,柳公子是其中佼佼者,可当初也败在我手下。”
“除了才貌,难道就没有其他了?”
“要说性情,也要合夫人胃口才行,也还是我自夸,可除了我之外,我也不见得夫人与谁合得来。”裴慎道:“除了我之外,夫人还会喜欢上谁呢?”
“……”
甄好郁闷。
要说才华相貌,裴慎都是人中佼佼者,要说性情,她与裴慎过了一辈子,自然也合得来。过了一辈子,甚至因着裴慎的影响,她有许多想法都与裴慎相像。她追了一辈子,到后来才放弃念头,重来一回也没有再想过与谁在一起,自然也是因为天底下,恐怕当真找不出比裴慎更得她喜欢的人了。
可也因着合适过了头。
她放下了一回,看裴慎比亲人还亲,追求裴慎的念头淡了,看他也像看亲人,在把裴慎当了半辈子家人之后,她又很难再将裴慎看做是自己的爱人了。
“左右我与夫人说好的,还有一年的时间,慧远大师都那样说了,说不定夫人当真会接受我呢。”裴慎说:“既然如此,为何夫人不尝试着喜欢我,或许当真等不到一年,第一个孩子就已经在夫人肚子里了。”
甄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反驳道:“不可能。”
裴慎轻笑:“一年时间未到,夫人的话也不必说的这么肯定。”
甄好一噎。
她匆忙把裴慎赶出去:“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裴慎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她推出了门。他与紧闭的屋门大眼对小眼瞪视许久,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当夜,裴慎一个人躺在床上,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床榻,又不禁叹气。别说两儿一女,他连甄姑娘都抱不到呢。
别说今年能有第一个,他连甄姑娘都没亲过呢。
唉……
……
慧远大师亲口说的命数经由当时在场的夫人传到了京城里,非但是背地里说甄好不好的话没了,裴慎再去工部,还遇到了许多来向他祝贺的同僚。
“裴大人,我可都听说了,两子一女,裴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止呢,我还听说,裴大人以后的孩子可是各个都出众,虎父无犬子啊!”
“裴大人……”
裴慎勉强应和众位大人的道喜,好不容易把所有人应付完,心中却更是郁闷。
早知道那慧远大师厉害,他应当也去求一求,让那大师给自己算算,他何时才能与甄姑娘互通心意。那大师还说要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是命中有两子一女,可今年有,与十年后再有,可就差了太多了。
他还与甄姑娘定了一年之约,若是一年之后,甄姑娘还不动摇,他们当真和离了,他还要再费多少年才能把甄姑娘重新追回来?
从他与甄姑娘成婚算起,他都已经追了甄姑娘好几年,可甄姑娘却是一直没松口过。
裴慎面上不显,心中唉声叹气。
等黄昏从工部出来,他见着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自己面前时,脸色也不好看。
“靖王殿下又有事找在下?”裴慎冷淡地道:“在下与靖王殿下可没什么好说的。”
谢琅沉着脸,问:“那两子一女可是真的?”
原来靖王是为这个来的?
裴慎心念一动,他唇角一翘,眼尾便露出几分得意来。
谢琅见状,心中更是烦躁:“莫不是你放出来的谣言吧?”
“在下可不是王爷,什么脏水也往别人身上泼。”裴慎说:“慧远大师亲口说出来的话,难道还有假不成?那时候在场的也不止一人,王爷若是想知道真相,随便问一人就能问出来。想来,王爷也是知道真相如何,才特地来找在下吧?”
“……”
裴慎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道:“在下与夫人是夫妻,生儿育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慧远大师也说了,此事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慧远大师说,夫人与在下会子孙满堂。想来,这些都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
“……”
“王爷若是关心这些,不如再去求求慧远大师,在下听闻王爷府中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任何子嗣诞生……宫中御医医术高超,若是王爷有难言之隐,也应当早些去给太医看看,切莫要讳疾忌医。”
“你……!”谢琅暴怒:“你胡说什么!本王怎么会有疾!”
他的子嗣,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生的?自然是一碗避子汤解决了事!
“那便再好不过,宁王殿下是王爷的叔叔,若是王爷有隐疾在身,宁王殿下也会担心,在下定会转告宁王殿下这个好消息。”
谢琅:“……”
他愤愤放下车帘,马车骨碌碌驶远了。
等马车的影子都见不着了,裴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了回来。
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他还是头一回使。
靖王再风流不过,什么滋味没尝过,哪像是他,连梦都没做过几回。靖王虽然惦记着甄姑娘,可他那样的人,对一个人也不是真心,唯一好的就是美色,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比较苦呢。
裴慎:“……”
裴慎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等回家之后,他就忍不住多与甄好待在一块儿。甄好拿着账本在看,他就在一旁帮着整理账目,也不嫌无聊。
“你要是无事可做,不如去教裴淳念书。”甄好翻过一页账,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夫人要是累了,不如让我来吧。”裴慎撩起袖子,道:“我看夫人从寺中回来之后睡得就不好,铺子里那么忙,不如早些去休息,这些事情我也学过,等夫人醒来之后,再检查就是。”
甄好道:“铺子里的脂粉已经好久未上过新货,你可不懂这些。”
“那夫人去歇一歇,等我将这些账目处理完了,再把夫人叫起来。”
甄好想了想,也的确是困倦,才点头,自己去里屋歇着。最近铺子里忙,又有慧远大师亲口说的两儿一女令她心烦意乱,她也的确没好好休息。
甄好才闭上眼睛,倦意飞快袭来,她听着外间可以放轻的纸页翻动声,偶尔还有算盘珠子轻轻波动的声音,竟是很快便睡了过去。
裴慎平日里就有给她帮忙过,从前又有帮甄家管铺子时的经验,这会儿上手也十分的快,动作迅速地帮她理好了账目,正好是月底,他顺便把铺子里一整个月的账都结转清楚了。
等他做完一切,才活动了一番酸痛的脖子,起来准备去叫甄好起来。
“夫人?”
裴慎轻轻叫了一声,见里间没有人应,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甄好睡得沉,连他走到了床前都没发觉。
裴慎又轻轻喊了她几声,甄好却没醒过来,他见甄好分明是睡得沉,又看她眼底青黑,顿时心疼不已,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再把她叫醒。
裴慎替她盖好了被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去吹了灯。
屋内陷入黑暗之中,甄好似有所觉,却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过来。
临走到门前,裴慎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停住脚步,又犹豫地走了回来。
都、都要有三个孩子了,那他偷偷做点什么,应当也不过分吧……
连那混账王爷占过的便宜都比他多呢。
甄姑娘不会发现的……
裴慎耳朵通红,在黑暗里,他眼睛亮亮地看了甄好许久,才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凑了过去。
唇上柔软触及立分,在黑暗之中,耳朵上的热度霎时涌到了脸上脖子上,传至四肢百骸,甚至连全身上下都变得滚烫起来。而后他火急火燎地站了起来,捂住嘴巴,狼狈地逃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裴慎:我真无耻,我好下流qaq
火葬场:那你自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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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4 章
甄好醒来时天都已经亮了, 她反应了好半晌,才想起来裴慎没叫自己,顿时纳闷不已。
等她在早膳时问起来时,裴慎目光躲闪,垂眸状似认真地数着碗中鸡丝粥的米粒, 抓着瓷勺的指尖绷紧,耳朵也有些红。他道:“我看夫人睡得沉,就想要夫人多睡会儿。”
甄好点了点头, 也没放在心上。等用过早膳后,她还有事想叫住裴慎,却见裴慎已经飞快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看着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早朝时,裴慎又难免遇到了靖王。
两人出宫门时碰巧撞上,裴慎本想装作没看见, 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又忽而变得底气足了不少, 走得步伐都带上了几分得意。
靖王再喜欢甄姑娘又如何,他亲过甄姑娘吗?靖王没亲过,他可是亲过的!
同样是追不上甄姑娘, 可他非但是甄姑娘的夫君, 还已经亲过甄姑娘了!
裴慎一路走得虎虎生风, 一路到了工部,遇着其他同僚时,也面带微笑地打着招呼,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今日心情甚好。
“裴大人今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是好事。”裴慎颔首。是大好事。
众位大人心中好奇,可裴慎却是不愿意继续说了。
……
如意阁里,甄好今日刚到铺子,开了门没多久,连新到的货都还没清点完,便有一位年轻的姑娘站在了门口。
平日里哪里会有客人来这么早,连铺子里的伙计都没来全。甄好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去招呼客人。
来的客人是个面貌年轻的姑娘,肤白脸嫩,模样瞧着有些怯怯,身上穿得衣料不说太好,可也把自己拾掇的好看,她头上戴得首饰简单,也不值什么钱,可却与身上的衣裳搭配的正好。甄好的视线飞快地从客人身上扫过,心中有了计较。
“请问……你们这的掌柜在吗?”姑娘声音轻轻柔柔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甄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如意阁的掌柜是谁,万万没有认不出来的。
甄好颔首:“我就是。”
“我听说你们铺子在招收学徒,现在还招人吗?”
甄好上下看了这位姑娘一眼,道:“进来说吧。”
姑娘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提起衣裙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位来问话的姑娘姓秦,从前也是位世家小姐,只是运气不好,在出嫁之前,家中父亲忽然病逝,只剩下孤儿寡母,她娘软弱立不起来,弟弟年幼还不懂事,连家产也被其他叔伯侵占,至于家中的其他长辈,也已经没了。没有人愿意给他们出头,连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听说她家中出事了之后,也忙不迭上门退了亲,如今已经娶了其他人。
秦云说:“我听说铺子里招学徒,一月能有不少银子,便想过来试试。”
甄好点了点头。
秦姑娘虽然处境不好,可她开的也不是什么慈善铺子,万事都得按章程来。
“我要招的是学徒,与普通的伙计不同,当然,你若是能被选中,每月的月钱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这银子可不好拿。”
“我知道。”秦云连忙说:“夫人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便是。”
她家中出事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穿戴都是各种好东西,平日里与闺中好友在一起时,多得是交流穿衣打扮的机会。家中出事后,她变卖了自己的首饰,可如何养家糊口却是个问题,她是个姑娘,也没有一技之长,就算是出门做工,也不会有人愿意要,听闻如意阁招收学徒时,秦姑娘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对穿衣打扮之事也很是热衷,从前与闺中好友见面时,她模样生的好看,又精心打扮,谁也压不过她的风头。不成想家道中落后,这反倒是成了她的机会。
甄好提了好几个问题,秦云都连忙答了。
两人一问一答,铺子里的伙计也陆陆续续来齐了。
甄好叫了个人过来,附耳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那位女伙计听了,很快便去换了一身衣裳,连脸上的胭脂都洗了干净。
甄好道:“你把她当做客人,若是你,该如何给这位客人挑出最合适的?”
秦云站起身,先问了一句:“这位客人打扮之后,是要去哪里?”
甄好目露满意,沉思了片刻,道:“那就是与其他好友作约出门吧。”
既是与闺中好友见面,那便是秦云最擅长的了。她问过甄好之后,仔细把那位女伙计的面容身材看过,才去铺子里挑选合适的衣裳首饰与胭脂。如意阁里除了各种布料之外,也卖成衣,这会儿秦云便取了一件。
她的眼光是多年在首饰堆里浸淫出来的,给伙计涂抹胭脂的时候,都忍不住夸了一番如意阁的胭脂颜色好,上妆也服帖细腻,难怪这般受欢迎。
等她结束时,铺子里所有的伙计都看了过来。
秦云有些忐忑地攥着裙角:“夫人,你看……”
甄好点了点头:“可以。”
秦云眼睛一亮:“那……”
“秦姑娘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甄好问了一句:“若是秦姑娘不方便,我也可以多等几日。”反正这么多日也等下来了。
“方便,我今日就可以过来。”秦云连忙说:“只要夫人允许我回去与我娘说一声,怕她会担心我。”
甄好颔首:“那秦姑娘明日再过来吧。”
秦云应了,临走之前,又问了她月钱多少,得了一个满意的数字,这才高兴地走了。
甄好也满意的不得了。
秦姑娘原先出身不低,不止眼光好,从小受到的教导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她如意阁做的是那些世家贵人的生意,给那些贵人挑的打扮,说不定还得要进宫见太后,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可寻常人家出身的姑娘如何懂得,那些世家贵女,也不会纡尊降贵来她的店里做一个小小的学徒。秦姑娘这种家道中落被迫出来挣银子的,反倒是她最好的选择。
秦姑娘眼光好,若是合适的话,以后还能替她分担不少忙。
更甚是,若是她的如意阁要开分店,以后也能找的到人手了。
甄好在心中把此事记下,打算等之后找学徒的时候,专门去找找那些家道中落的人家。
……
晚上,甄好便将此事说给了家里人听。
裴淳最是高兴:“那以后嫂嫂岂不是就有更多的时间能陪我了。”
裴慎张了张口,先抬手敲了弟弟脑袋一下:“你不在学堂里好好读书,又在打什么主意?”
裴淳摸了摸脑袋,不敢再说什么。
裴慎又关心地问:“夫人以后有人帮忙了,岂不是用不到我了?”
“若是秦姑娘靠得住,往后我的确能抽出许多空来。”甄好高兴地说:“你平日里公务繁忙,还让你帮我处理这些,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以后就可以轻松些了。”
裴慎:“……”
他倒不想轻松些。
给甄姑娘帮忙,那是甘之若饴,再说,他昨日才发觉帮甄姑娘的一个新好处,怎么这还……还没试几回呢,又忽然没了?
裴慎郁闷的不得了。
等夜里甄好又拿着账本在翻时,他十分珍惜机会地过来帮忙了。
“夫人先去歇息,让我来吧。”裴慎不由分说地把她手中的账本夺了过来:“近日工部无事,我白日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忙,反倒是夫人更辛苦些,我听枝儿说,夫人白日还又去了某位夫人府中,定是费了不少心力。这些事情也不多,我很快就能做完。”
甄好争不过他,只好应了。
她被裴慎催着去里间休息,可天色还早,今日也没觉得很疲倦,偏偏裴慎看的紧,连本书都不让她拿,更不愿意和她唠嗑,甄好没有办法,只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裴慎频频回头往里屋看去,听到里面的动静没了,顿时耳朵也慢慢红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账本,一半心神都已经飘到了里间去。
裴慎匆匆把账目处理完,囫囵看了一眼,见没出什么错,这才合上账本,同手同脚地站了起来。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咬了一下舌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紧张地朝着里间走了过去。
“夫人?”他先轻轻叫了一声。
屋内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裴慎握紧了拳头,努力将自己的紧张压下,而后脚步轻缓地走了过去。
甄好已经躺得半昏半醒,听他叫自己时,一时也有些没回过神来。她听着裴慎脚步声越近,意识挣扎了片刻,才终于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你……”
她方睁开眼,就看见了裴慎凑得极近的脸,甄好一愣,剩下还未说完的话也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两人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视线对上,一时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对方。
裴慎浑身僵硬,用了十分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反应过激地跳起来。他深呼吸了一下,才抬手,冷静地帮甄好拉高了被子。
“夫、夫人。”裴慎面色僵硬地道:“我帮你盖被子。”
甄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咸鱼了之后,一下子振作不起来了
明天,明天开始我就恢复六千,然后还有之前欠下的加更……
我欠了多少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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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5 章
眼见着裴慎给自己盖完了被子, 还面色镇定地转身就走, 甄好眨了眨眼, 看到他走到了门口, 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站住。”
裴慎急急停下脚步, 浑身僵硬。
甄好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低头见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还完好,心里头还觉得好笑。她身上头上的首饰都没摘, 连衣裳都没换,如今时间也还早,哪里像是要休息的人。
“回来。”甄好道:“盖被子就盖被子,你跑什么?”
裴慎只得转身回来,踌躇不安地站在她的面前, 甚至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怕甄好会怪罪, 他抢先开口道:“夫人,我已经把那账目理清楚了。”
甄好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
裴慎呼吸加重了一些,而后又镇定下来,冷静得说:“天色不早,夫人早些休息吧。”
“我看时间却是还早。”甄好说:“不如坐下来再好好说些话。”
裴慎:“……”
裴慎去外间搬来了凳子, 在她的对面坐下,如坐针毡。
甄好拣着要写无关紧要的话与他说了说,一下说起如意阁的生意,一下又说起裴淳最近的学习, 又忽而问起他最近些日子在工部过的如何。说了许多,却是只字不提方才的事情。
裴慎更是忐忑,摸不准她到底发现了没有,回答时也是小心翼翼,仔细揣摩她的意思。
可甄好哪里不懂他。
他回答的越是小心,在甄好眼中,便越是想要掩饰什么的心虚。
甄好又状若无事地提起:“刚才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做了。”
裴慎:“……”
裴慎忍不住多看了甄好几眼,见她面色镇定,也看不出是否有些不悦,又忐忑地道:“夫人不生气吗?”
还是件她会生气的事情,难怪还要偷偷摸摸来。
甄好板起脸:“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要这样做?”
裴慎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以后不敢了。”
甄好板着脸,没吭声。
裴慎更加紧张,他的拳头攥起,手心里全是汗水,眼神多瞟了甄好几眼,见她嘴角绷紧,更觉得她应当是生了很大的气。
甄姑娘就算是生气了,也是悄悄的,不会把气出到他头上。
可这事要是说起来,也的确是他不对。是他卑鄙下流,还趁人之危,也就知道甄姑娘睡着了,不会知道,才敢偷偷做这种事情。
裴慎垂下头,只觉得多年的礼义廉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可那滋味太好,他一面在心中反省,一面回想起来又忍不住心驰神往。
“夫人,我下回不敢了。”他乖顺地道:“以后,我一定会等到夫人同意了,我再做这种事。”
甄好冷笑:“若是我不同意呢?”
“……”
“你还说要尊重我的意愿,分明知道我会生气,还背着我做这种事情。”甄好道:“若是我一直没发现,你还想要做到什么时候?要不是这回正好撞见……说不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背着我做过不少回了。”
裴慎连忙保证道:“没有,没有,我就做过一回。”
“一回?”甄好扬了扬眉:“你说一回就一回?”
“我万万不敢欺瞒夫人,当真是只有一回!”
“那上回是哪回?”
“……”裴慎垂下头,小声又心虚地说:“昨日我替夫人处理账目时,才做了第一回。”
“昨日?”甄好惊讶。
她想起来,裴慎说好了会来叫自己起来,可她却是一觉睡到了天明。她睡着了,裴慎还对她做了什么?
她面上不显,冷笑道:“你既然都欺瞒过我,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当真是昨日。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对我做这种事情?”
事情都败露了,裴慎哪里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破罐子破摔地道:“我喜欢夫人,做出这等子事情,说是情难自禁,夫人应当也不愿意接受的。可我喜欢夫人,就想要与夫人多接近,想要亲夫人,这事情,我又哪里能说的清楚。夫人要罚便罚我吧,这的确是我先做了错事,夫人怎么罚,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甄好眨了眨眼。
她愣了半晌,这才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亲……亲了我?!”
“……”
裴慎霍地抬起了头来,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惊讶褪去,继而是满脸的懊恼。
他怎么就被甄姑娘给骗过去了?!
是了,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离得近些而已,两人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近距离的接触,甄姑娘怎么想,应当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才是!
他……他却是自掘坟墓,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裴慎平日里坑过人,却从没有把自己坑过的。
“夫人,你……”裴慎张了张口,颓然道:“这下你什么都知道了。”
甄好知道了,脑子却懵了。
她如何能想到,裴慎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事情。趁她睡觉时偷偷亲她什么的……甄好两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
别说被偷亲了,她两辈子都没亲过谁。
想裴慎平日里做事也是光明磊落,有谁得罪了他,也是当着面骂回去,虽说偶尔也会使些阴谋手段……还偷偷摸摸亲她来了?!
对着垂头丧气的裴慎,甄好哭笑不得。
她心里头倒是没多少反感,也只是意外,更多的是惊诧。也是她对裴慎太过放心,万万没想到,私底下他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事。有一就有了二,要不是这回碰巧被她发现,裴慎还想占她多少回便宜?
甄好又有些恼怒,裴慎平日里倒是会装模作样,还处处摆出一副尊重她意愿的样子,现在倒好,偷亲她的时候,可没问过她的意思。
“夫人,你要罚就罚我吧。”裴慎说:“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甄好没好气地道:“这事你也是心甘情愿做的?”
“……”裴慎低头,一副羞愧的模样。
甄好扬声喊了一声:“枝儿!”
枝儿急匆匆闻声赶来,脆生生地应道:“小姐,怎么了?”
“把他……把他给我带出去,再找个碗来,倒上水,让他站在外头,你给我看好了,要是里头的水少了,就立马添上,没我的吩咐,可不准让他把碗放下来。”
枝儿心中纳闷:这不一向是姑爷罚淳少爷的手段?
她心中奇怪,可也老实应了出门去,找来了平日里裴淳罚站时用的碗,又提了满满一水壶的水。
裴慎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嗫嚅着看着甄好。
甄好气道:“滚出去站着!”
“……”裴慎只能去了。
他刚端起碗,那边裴淳便已经听说了消息,兴冲冲地从自己屋子里跑了出来,过来看他的热闹。裴慎瞪了弟弟一眼,却没法把人瞪走。他举着碗,听着头顶瓷碗里的水声晃荡,他站在院中,来往的丫鬟下人纷纷往这边看来,把裴慎看得仿若背上有蚂蚁在爬。
他苦中作乐的想:幸好他们家风严谨,也没有嘴碎的下人会把这事往外说。
要不然,可当真是全京城都知道裴大人是个妻管严了。
裴慎竖起耳朵,又听见甄好在那边吩咐枝儿,要她以后把门看牢,不准让人随便进来,后又在那边吩咐枝儿去找个木棍来,说要备着防身。
若是甄好在面前,裴慎恐怕就要眨眨眼睛,装模作样掉下几滴眼泪来。
都成了婚的人,他还半点便宜也占不到,才偷亲了那么一回,什么滋味也没觉出来,便先被夫人发觉,如今像防狼一样防着,恐怕天底下都找不出比他更惨的人。
裴慎举着碗,举到手臂酸麻,月上高头,连裴淳都被赶回去睡觉了,整间宅院都静了下来,枝儿才打着哈欠过来帮他把碗拿了下来。
裴慎揉了揉酸痛的手臂,问她:“夫人是怎么说的?”
“小姐早就睡下了。”枝儿说:“小姐还吩咐了,说是以后不准姑爷您随便过去。”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了。”枝儿道:“姑爷您惹小姐生了气,小姐还命奴婢去找了一个这么长的棍子,按着小姐的意思,恐怕是您再惹小姐生气一回,就要拿那棍子打姑爷您呢。”
“……”
第二日,工部众人再见到裴慎,却发觉他眼底青黑,脚步虚浮,连提着毛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非但如此,瞧着心情也不好,一大早就沉着脸,吓得底下人连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做事都麻溜了不少。
秦云说第二日来,第二日一早,果然来了。
甄好有心将她收做学徒,开始的时候,便让她先跟铺子里的那些伙计一样,先为客人们挑选合适的衣裳。
秦云的眼光好,对于打扮之事,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只不过她胆子小,却不如铺子里的那些伙计能说。
甄好看了半天,等午膳时,她特地带秦云去了附近的食楼,要了一间雅间,点了好几个菜色。
秦云有些拘谨,菜还未上齐,她便已经攥紧了衣角,忐忑地看着甄好,道:“夫人,我是不是做的不好,让您后悔了……”
“你紧张什么。”甄好笑了笑:“这才第一日,我又能看出什么来,到了我铺子里的伙计,也得多待上几日,才能看出好不好。我是收秦姑娘做学徒,自然也要看的比那些伙计更久。”
秦云长舒了一口气。
等菜上齐了,甄好主动给秦云倒了茶,她半句其他的话也没提,等饭用过了一半,才道:“秦姑娘对穿衣打扮之事虽然精通,可遇着客人时,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劝。”
秦云心中一紧,立刻放下了筷子。
“我收秦姑娘做学徒,看中的自然也是秦姑娘的能力。往后秦姑娘还得像我一样,登门给那些夫人搭配。我知道秦姑娘出身高,原是世家女,骤然来做这等阿谀谄媚之事,一时也会接受不了。”
秦云连忙道:“哪里会。”
她看了甄好一眼,见甄好没反对,这才接着道:“我家中出了变故,夫人却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人。原先我过的如何,与现在却是没了关系,我还有我娘与弟弟要养,那些脸面,却是填不饱肚子的。我知晓夫人的意思,我会用心学,会学的像夫人这样厉害。”
她顿了顿,又说:“夫人平日里,也不是阿谀谄媚,我虽然来的不久,可见夫人与客人们交谈,并没有低上多少,反倒是客人们听夫人的主意,求着夫人您帮忙。”
她从前日子过得好,也见过许多商人,个个都是赔着笑脸,那才是阿谀谄媚,可夫人态度落落大方,今日来铺子里的还有位四品官员的夫人,但在打扮上,也是事事都听夫人的主意,夫人推荐了什么,她便要了什么,掏了一大笔银子。
她原是千金小姐,如今却因着生活所迫沦落为商人,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可今日见着了夫人,反倒是又多了几分信心。
夫人一个人开了这家如意阁,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若是她也能像夫人这般,也能让娘亲和弟弟过得好,还能再让弟弟去上私塾,让弟弟也出人头地。那些脸面可不能当饭吃,要是她也能想夫人这么厉害,也不会在她爹去了以后,被欺负到这种田地。
“还请夫人多教教我。”她坚定地道:“夫人若是愿意教我,我不要银子也是可以的。”
甄好笑道:“不要银子?”
“……”秦云又小声道:“只是得夫人宽限我些日子……”她家里头还有娘和弟弟要养,不要银子,可就得饿肚子了。
“我既然请了秦姑娘来,该给的自然也是要给,该教的也一定要教。”甄好说:“既然秦姑娘都这般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如今还有人帮衬着,可等以后,秦姑娘得自己上门去那些夫人府中,做生意的事情,也不只是做的好就够了,你卖的东西再好,也得要能说会道,哄得客人开心了,他们才能乐意掏银子。天底下做同种生意的人不知几何,可要出头,也得让人先看见你才行。”
秦云连连点头记下。
“还有一事,我也得提醒秦姑娘。做生意的人,什么人都能碰见,如意阁做的是女人家的生意,更是最达官显贵的生意,以后免不得还会碰见秦姑娘的熟人,仇人,秦姑娘得不介意这些才好。”
秦云一愣,也连忙点头。
甄好道:“若是秦姑娘介意这些,不如早些回去。”
“夫人放心。”秦云苦笑道:“就算是见着了,也应是今非昔比,不过是被人笑话几句。这些笑话,我听得也够多了,要是哄得那些人也乐意掏银子,那也是我的本事。”
甄好点头:“你明白就好。若是当真有不乐意见的人,我也不为难你,你与我说一声就是。”
“多谢夫人。”
等下午,再回铺子里,秦云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想来是知道甄好在看着,她拿出首饰衣料给那些客人看时,也是想方设法说着好话。她眼光好,拿出来的东西也的确是好看,倒是有不少人记住了这个新来的伙计。
下午,甄好让枝儿去买了点心,回来分给铺子里的众人。
秦云分了一份,却是不吃,小心翼翼收好,见甄好疑惑,才道:“我带回去,给我娘,还有我弟弟尝尝。”自从家中出事之后,他们也有许久没吃过这些点心了。
甄好点头,趁着众人吃点心的时候,又把她叫过来,轻声提了提她先前犯的错,让她仔细记下。
秦云连连点头,表情认真。
正说着,外面便有一对夫妇携手走进来。其他伙计还躲在后室吃点心,秦云精神一振,忙不迭迎了过去。
她抬起脸,脸上刚露出笑,等见着了来人,脸上的笑意便立时凝住。
那夫妇二人也惊讶道:“秦云?!你怎么在这里?”
甄好抬起头来,朝那边看去。
那对夫妇十分年轻,公子模样俊俏,身旁的夫人也是年轻貌美,应当是才刚成婚不久,看着便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那位夫人的年纪与秦云差不多大,看起来,三人还应当是熟人。
甄好心想:这么不巧?
她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秦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被那两人看着,她甚至不敢抬头,更不敢与他们的视线对上。她面前的,一个是她原先的未婚夫,另一个则是她从前最亲密的好友。
家中出事之后,她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直接退了她的亲事,转头便把她的好友娶了回家。分明是这两人背叛了她,可如今她太过落魄,也是这两人最清楚她原先的风光,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抬不起头来。
她扯了扯嘴角,却是没办法像先前保证夫人的那样,做出厚脸皮来。
若是可以,她还想痛骂这对奸夫□□一顿。
“是你的熟人?”甄好站到秦云身边。
秦云含糊着应了一声。
对面的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甄好,可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秦云,原来你是到这儿做伙计来了。”
那位公子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秦云撇过头,不想与这两个人说话。
“裴夫人,你恐怕是还不知道你招的这个伙计是谁,我可得提醒你一番,不然,小心被她连累出了事。”
甄好状似吃惊地“咦”了一声。
那位夫人又对秦云说:“你爹是被皇上革了官职,要不是你爹死的突然,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呢!裴夫人心好,你可别骗了裴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甘心!!我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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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6 章
先前秦云来铺子里时, 只说了她爹病逝, 家产被叔伯夺走, 却没有说其他。
甄好大概能猜得出来她隐瞒这些的原因。
只是她想来想去, 也想不起来有哪位秦大人出了事。
秦云家里出事已经是许久之前了, 先经历了家中变故, 后来又被赶出家门,连带出来的首饰都变卖了干净,直到实在走投无路, 才出门来找活做。这段日子里,足够京城里发生太多事情,也足够她的前未婚夫娶了她的好友,至于甄好知道的后来,更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这两人口中说的连累, 甄好却是不怕的。
她身后有裴慎, 还有福余做靠山,又有谁能连累了她?秦姑娘是她收的学徒,入了如意阁的人,自然也是她的人,这两人要为难秦姑娘,岂不就是在与她为敌?
甄好安抚地拍了拍秦云, 朝着两人颔首:“这儿可不是叙旧的地方,若是你们要找秦姑娘,也得等铺子关门了,才好请秦姑娘去茶楼坐坐, 这会儿秦姑娘还有事情要忙。若是要看些首饰,我如意阁里倒是多的很。”
她随意把秦云支去后头,而后又拿起新到的首饰,与两人介绍起来。
那两人来如意阁,本就是为了看些首饰胭脂,这会儿虽然还有些惦记着秦云,但也很快就被甄好手里头拿着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他们久久没等到秦云出来,直到付了银子,还频频往后头看,临走之前,那年轻夫人还压低声音对甄好说:“裴夫人,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她身家可不干净,还是离她远远的才好。”
甄好不动声色应下。
直到人走了,秦云才从后室出来,眼眶还有些红。
她问道:“夫人,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
“我这话都还没张口呢,你就这么急着要走?”甄好没好气地道。
她把其他吃完点心的伙计叫了出来,自己与秦云到了后头,枝儿端进来一壶茶水又离开,门关上,屋里头就剩下她们两人。
“说吧。”甄好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索性一块儿说了,下回再遇着那两人,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应对。”
秦云红着眼眶,踌躇了半晌,到底还是说了。
她当初对甄好说,是她爹突患恶疾忽然病逝,可在此之前,其实日子已经不好过。她爹犯了错事,遭皇上怒斥,还被革了官职,若是她爹死的晚一点,说不定还要被抄家。也因着这个缘故,在她落难时,连一个伸出援手的人也没有,叔伯分了家产,更是恨不得与她撇清关系,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也立刻上门退亲,至于她爹生前的同僚好友,也没有一人愿意趟这趟浑水,还是家中老奴帮忙,她们才在京城找到一处安身的宅子。
她和她娘所有的首饰都已经变卖完,一大部分银钱是拿去给她爹疏通门路。秦云不相信她爹会是犯下那种大错的人,一心想着翻案,可花光了银子,却一无所获,到如今,家里头的米缸连米都快没了。
“那方才来的,就是你那退了亲的前未婚夫?”
秦云点了点头,又补充说:“另外一人是我先前最好的朋友,我也没想到……”
“这又算什么,你是没想到,或许他们俩早已经情投意合,只找到机会,才立刻凑到一块儿。”甄好随口道。
秦云一怔,却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家逢巨变,她也不是从前单纯无知的千金小姐,也看清了许多人。
“夫人,你会赶我走吗?”秦云小声问:“我……我可以少要些银子,能够吃饱就够了……我……我娘和我弟弟还在等着,我真的很需要银子……”
她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她求过很多人,为了现实,求人的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可夫人怎么好,她却不好连累夫人的。
“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甄好说:“你就安心在我铺子里待着,若是那两人再来,你就找其他人去接待,要是不想见,躲到后头来就是。”
秦云心下一松,又连忙道:“我不躲,我知道的,以后还会遇到不少人,我也不能回回都躲着。”
甄好让秦云安心在铺子里待着,自己却上了心。
这日下午,她走的也比平时早一些,没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工部。
裴慎的脸色沉了一天,连同僚都不敢接近,直到黄昏时走出了工部的大门,见熟悉的马车等在门口,他一愣,肉眼可见的,脸上阴沉褪去,飞快展颜露出笑来。
“夫人。”裴慎撩开车帘,而后进了马车里,在甄好身边坐下。他高兴地问:“夫人怎么来了?”
甄姑娘可是头一回来接他,难不成是已经原谅他了?
裴慎心头一喜,脊背挺得笔直,正襟危坐,唯独视线不停往甄好红润的唇上瞟,不知想到了什么,虽然板着脸,可露在外头的耳朵通红,手指头也揪紧了衣裳。
甄好没发觉他的异样,先问了一遍秦云父亲的事。
“秦大人?哪个秦大人?”裴慎提了几个人名,都是朝中的官员。
甄好摇了摇头:“是先前出事了的秦大人,已经去世了。”
裴慎思索了片刻:“这起码是去年的事情了,这位秦大人应当不是工部的,我也不曾听人提起过,还得去问问才行。那位秦姑娘的身世这么麻烦,甄姑娘还要把人留下?”
“秦姑娘孤儿寡母的,家中只剩了她娘和她弟弟,她弟弟年纪小,离了我铺子,她也无处可去了。”甄好感叹道:“所以我才来问问你,若是秦大人的事情不会再连累她,我就将她留下,若是秦大人的事情还未结束,我就算是想留她,也留不了多久。”
裴慎知道她是好心肠,也就一口应下:“我去帮夫人打听打听。”
“要是有秦姑娘在,我也能省不少力气。”
“我听夫人的意思,秦大人先前的事情牵扯还挺厉害,夫人可千万要小心些。”裴慎说:“有了秦姑娘再方便,也没夫人的安危重要。”
甄好点头:“我都知道。”
两人顺路去学堂接了裴淳,还顺便带了一只烤鸭回家。
用过晚饭后,裴慎便习惯性地跟着甄好回去。
只是前脚甄好刚进门,后脚枝儿便将他拦下。
裴慎愣了一下,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姑爷,您忘了?小姐还生着您的气呢!”枝儿说:“小姐说了,没她的吩咐,不准您随便进去,方才小姐可没说要您进屋呢。”
“……”
裴慎扬声喊道:“夫人?”
甄姑娘都主动去工部接他了,难道不是要和好的意思?
甄好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出来:“枝儿,关门。”
枝儿应了一声,动作利索地关了门,还守在门外,底气十足地挺直了腰板。
裴慎:“……”
裴慎的表情又慢慢沉了下来。
他板着脸时,自有几分威严在,枝儿被他盯着,竟是很快便觉得后背发凉。可枝儿记着甄好的嘱咐,这会儿也没松口,依旧道:“姑爷,您可别忘了昨晚,小姐还罚过您呢。”
裴慎沉着脸走了。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去了裴淳的屋子,把弟弟拎了出来,朝着枝儿抬了抬下巴。
枝儿:“……”
裴淳不明所以,还顺着他的意思冲里面喊:“嫂嫂,是我呀,我和我哥来找你了!”
屋门打开,裴慎负手跟在弟弟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了进去。
有裴淳在,他当然不好做什么。别说裴淳在了,甄姑娘醒着的时候,他也不敢多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可偏偏他做坏事被甄姑娘抓到了一回,裴慎心虚,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进了屋子,随手给弟弟塞了本书,打发他到一旁看,而自己则凑到了甄好身边去。
“夫人,我来给你帮忙。”
甄好也不与他客气,把账本丢给了他,自己去琢磨新胭脂的颜色。
裴慎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会儿账本,心思便飘到了她的身上。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连坐在一旁的裴淳都无法忽视。
“哥,嫂嫂。”他道:“我是不是应该出去?”
甄好道:“出去做什么?”
“哎呀,我要是在旁边,打扰了你们怎么办?”裴淳很懂地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又闹什么别扭,可我哥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进你屋子,他现在都进来了,我留在这儿,不是还碍眼吗?”
甄好:“……”
裴慎抬起头,给了弟弟一个赞赏的眼神。
裴淳从凳子上跳下来,抱着书本往外走:“那我就走了,嫂嫂,你要和我哥好好的,别闹别扭了。”
甄好:“……”
眼看着裴淳的小身影都出了屋子,裴慎才眼睛亮晶晶地放下账本,朝甄好看去。
他美滋滋地喊了一声:“夫人。”
平日里,甄姑娘最是看重裴淳,既然裴淳都这样说了,应当就不会赶他出去了吧?
虽然亲不到甄姑娘,可能与甄姑娘待在一块儿,那就是好的。要是能再趁此机会多碰碰甄姑娘,那就最好了。
裴慎主动地道:“夫人,你看我从源州回来后,是不是还瘦了不少?”
“……”
“要不然,夫人累了一天,我再给夫人按按肩膀?”
“……”
甄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昨天的事情,我还没消气。”
“……”裴慎顿时蔫了。
他垂下眼,也不敢再多提什么,方才的厚脸皮半点也瞧不见,只是模样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甄好斜了一眼,还以为自己方才又把他骂了一顿。
甄好在心中怒骂:怎么她重活一回,连裴慎的脸皮都厚了不少?
她无奈地道:“那就按按肩膀吧。”
裴慎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
裴慎按摩的手法有些生涩,他也没学过,而后才渐渐熟练起来。
甄好一边被他按着肩膀,一边调着新胭脂,这会儿就变成了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好像越来越拒绝不了裴慎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晚安!
明天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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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7 章
有甄好拜托, 隔日裴慎一到工部, 就先去找相熟的李郎中问了秦大人的事情。
李郎中可在工部做了好些年了,朝中发生过什么大事, 他也最清楚。听见裴慎问起, 他先反问了一句:“哪个秦大人?”
裴慎说了个大概, 他便立刻想了起来:“原来是秦松大人。”
“那位秦大人是犯了什么事?”裴慎道:“李大人也知道, 我夫人有一间铺子,秦大人的千金竟是上门来谋生计, 我夫人心软,就留了秦姑娘在铺子里,可秦大人先前犯过事,我心里却是不大放心的。”
李郎中原先还有些犹豫,听闻他是关心夫人,也就没瞒着。
“说起秦大人, 秦大人去的早, 身上还有一桩案子没破呢。秦大人生前是在户部当值, 你也知道,那便可是个肥差,皇上给秦大人派了件差事, 拨了大笔银子过去, 那银子却是不翼而飞, 被秦大人给弄丢了!”李郎中压低声音,道:“皇上当然是生气,下令彻查此事, 可秦大人又忽然生急病去了,临走之前也没透露那银子在哪,皇上查来查去,查不到任何线索,大家也都不敢提,生怕会被牵扯。”
那可是一大笔银子,秦大人去的突然,也没留下什么线索,那会儿更是没什么牵扯的人。只是皇上查来查去,却还是查出了秦大人与外族通敌的消息,便有心怀疑那笔银子是被秦大人偷偷给了外族。
只是要说证据,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才成了一桩悬案。京城里原先与秦大人交好的人也不敢给他求情,哪怕是相信他的为人,可也没有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再说,皇上本就还怀疑着,若是再出头,又被皇上怀疑他们也是通敌卖国的人,这该如何是好?这才让秦云四处求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的。
“裴大人,你回去可要与裴夫人好好说说,别牵扯进这桩事里头。”李郎中告诫道:“此事虽然过去了不少日子,可皇上肯定也还记得,若是让皇上知道你收留了秦大人的女儿,恐怕还要怀疑到你头上。”
裴慎笑了笑:“秦大人出事的时候,我还在江南,皇上如何会怀疑我。”
李郎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很快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裴慎抽空去寻了此案相关的卷宗,只是他在工部,能找到的线索也不多。裴慎把能找到的线索都记下,打算回去之后与甄好说。
铺子里,甄好也尽心尽力教导着秦云。
她暂时让秦云留在铺子里,继续像其他伙计一样给客人推荐,除此之外,又刻意开始培养秦云的能力,有空便拿着衣料首饰,仔细与她说搭配时的技巧,就连自己新调出来的胭脂,都让秦云先试过。
秦云模样生得好,原先还是个千金小姐时,与其他贵女站在一块儿,便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后来落魄之后,虽然没了精美的首饰衣裳,可也尽力在打扮自己,再简单朴素的打扮,也比其他人看着好看一些。虽说受了苦,原先柔嫩的双手变得粗糙,肌肤也不如原先精心保养的细腻,可底子还在,稍稍一打扮,便立刻让人看出不同来。
连铺子里的伙计都夸:“秦姑娘原先出身名门,这身气度,却是寻常人比不过的。”
秦云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比不过夫人的。”
她心中可真心觉得,夫人当真是厉害。
听闻夫人是商人出身,她也听闻过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可直到见着了真人,才知道夫人当真是气度不凡,别说商妇,哪怕说她是大官的夫人,秦云都是相信的。
甄好往她手上抹着香膏,一边道:“我们要做女人的生意,自己的打扮最不能落下,若是连自己都打扮不好,还怎么让人相信我们?你这双手,平日里也得好生保护才是。”
秦云忙不迭应下。
她换了身铺子里的成衣,那衣料可比她近些日子里穿得好太多了,她对着铜镜照照,仿佛又见到了从前光彩夺人的自己。
这可都是得了夫人的好。
“你把自己打扮的好看,等下回再遇见了人,底气也足,可不会被人看低了去。”甄好道:“先前你见过的那两人,保不准还要再跑过来,既然你都说了,下回可就要你亲自去接了。”
“我都懂得。”
甄好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又从铺子里取了一些平日里保养的脂膏,瓶瓶罐罐给秦云装了不少,只让她好生收拾自己。
秦云收得诚惶诚恐,可见她态度坦然,这才感动的收了。
等到了没人的时候,她也还是忍不住去找甄好,忐忑不已。
甄好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也就直接道:“我知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若是当真会连累我,也不会赖在我这儿不走,等到了那时,你与我说一声就是。”
“夫人也不怕我会欺瞒夫人?”
甄好笑了笑:“我后台可是大的很。”
她后来做了那么久首辅夫人,看人也是有几分眼力,除了裴慎,她也没看走眼过。方才给秦云擦香膏时,还在她手心摸到了茧子,可当真是过过苦日子才会有那一双手。她目光清澈赤诚,不是个会恩将仇报的人。
秦云这才放心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爹的事情以后还会不会连累到她呢。
可回去之后,甄好又免不得向裴慎问起秦大人的事情。
裴慎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还道:“秦大人这事牵扯的不小,夫人若是留着秦姑娘,也是个隐患。”
甄好没顾着秦云,先问他:“既然秦大人的事情这么严重,那我拜托你去打听,是不是还连累到了你?”
“我动作小心,旁人也不知道我在打听秦大人的事情。”裴慎说:“再说,秦大人出事的时候,我还在与夫人在江南,皇上就算是调查,也不会怀疑我。”
甄好这才放下了心。
她又问:“那照你看来,秦大人这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若是能帮,甄好当然是想要帮一帮秦云的。秦云是她看中的学徒,她也不想秦云出了事。只是她后来也没听说过秦大人的事情,说不定后来是不了了之,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的时候,秦云又是什么下场。
裴慎沉思片刻,道:“不瞒夫人,我查了不少卷宗,也问过李郎中,秦大人在朝中口碑甚好,一直是忠心耿耿之人,若他当真与外族勾结,秦大人能在户部当差这么久,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朝中的事情,甄好向来都是听他的。
裴慎接着道:“秦大人突生急病,去的也突然,可怎么会走的那么巧?他若是当真通敌,定然也会料到有事发的一天,也不会什么都不交代,秦夫人与秦姑娘如今过的可不好。皇上当初也没查出什么线索来,若是有一点证据,也不会只革了秦大人的官职,旁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这通敌卖国,可是株连九族的罪,秦大人虽然被革了官职,可他的家人却还好好的,就连他那些兄弟,都还能把家产抢走,把他们孤儿寡母赶出家门去。
没有证据,那事情就不算数。
朝中的大人也知道,可就是因着也没有能给秦大人脱罪的证据,才不敢替秦大人伸冤。
但对裴慎来说,这却是个机会。
皇上丢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哪怕事情暂时按下了,可心里头肯定也惦记着。若是他能查出银子的来路,能查清事情的真相,那就是大功一件。
最重要的就是……
“夫人想不想我去查这件事情?”裴慎问:“若是夫人想要给秦姑娘出头,那我就听夫人的。”
甄好担忧地问:“会不会连累了你。”
“我听夫人的意愿。”
甄好当即道:“若是会连累你,那就不查了。”
“夫人就不想给秦姑娘出头吗?”
“秦姑娘再好,也只是铺子里的学徒,事情不查清楚,她也还是给我当学徒,事情查清楚了,也不过是多得她的恩情罢了。”甄好认真地道:“可若是连累了你,那就太不值得了。”
裴慎心里头美滋滋,面上却还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来说:“虽说有些凶险,可也并非不是个机会。”
“万事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甄好说。
上辈子,裴慎可没去查什么秦大人的事情,照样不是做上了首辅?她当然是想要帮秦姑娘,可那也得不会让裴慎遇到危险才行。
“秦姑娘哪里有你重要。”甄好道:“虽说是我拜托你,可你也得把自己放在第一,若是你出了事,我与裴淳都是要担心的。”
裴慎心里早已经有了计较,可听着她的话,心里头更美:“原来在夫人心里,我是这般重要的?”
“那是当然。”甄好认真地说:“其他人再好,那也是外人,你不一样,除了我爹,这天底下,你就是我最重视的人了。你若是因着我出了事,那我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哎呀。
裴慎可快美得飞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熬夜什么的,熬着熬着我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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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湫 30瓶;阿君君、洛羽 20瓶;墨遇梨花白 15瓶;林楠 11瓶;eghy、好好学□□嘻、亞莉兒 10瓶;有只处处长、虞姬花 5瓶;一只可爱的小兔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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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8 章
裴慎决定好了要调查秦大人的事情, 便立刻着手开始调查起来。
他与甄好通过气, 但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秦云。秦大人的事情还没有查出来,提前告诉了她, 省得后面是空欢喜一场。
裴慎打定主意要查秦大人的事情, 后面的动作就不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秦大人的事情过去说短不短, 说久也不久, 他一有动作,朝中便立刻有不少人察觉, 注意到了他的身上。
就连皇上也把他叫进了宫中。
从前皇上见到他时,态度最是和善不过,每回都是好脸色,这回却是难得的沉下了脸,瞧着威严肃穆。
“朕听说,裴爱卿最近在打听秦松的事情?”
裴慎应下:“微臣的确是在打听秦大人的事情。”
“好端端的, 裴爱卿又是从哪里听说了这回事?”
裴慎便把秦云拿出来做借口。“内子向来和善, 听闻秦姑娘家中落魄, 便特地收留亲秦姑娘在铺子里做事,听闻了秦姑娘的家世之后,就来找微臣帮忙, 猜想着, 若是能帮上忙, 秦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闻言便道:“那裴爱卿可查出了什么名堂没有?”
“微臣身在工部,秦大人的事情并非是工部管辖, 微臣虽是有心,却也没有查出什么来。”裴慎顿了顿,才道:“只是……”
“只是什么?”
裴慎面露迟疑。
“你说来听听,朕可不会无凭无据地就怪罪你。”
裴慎就说了:“当初秦大人去的突然,许多事情都未查清楚,那笔银子不知所踪,微臣虽听说了一些流言,却也没见着证据……微臣心想,若是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也不枉费皇上看中。”
“好一个不枉费。”皇帝怒极反笑:“你可知道,当初朕派了多少人手调查此事,那些人把秦家上下翻了个底朝天,却是半点线索也没有查出来,那笔银子,到现在也不知踪影,过去了这么久,或许还已经花完了!”
裴慎冷静地道:“微臣猜想,皇上应当也是想要知道一个结果的。”
哪怕是银子已经花完了,至少也得亲眼见着,找到了证据,才好去治罪。
皇帝沉着脸看了他许久,空旷的殿内落针可闻,裴慎垂眸看着地面,可脊背挺得笔直,并不因沉闷的气氛而躬身。
晌久,皇帝才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朕便将此事交给你,若是你能将此事查清楚,能找回那笔胭脂,朕重重有赏,若是你查不到……”
裴慎镇定地道:“皇上如何处置,微臣都甘心认下。”
皇帝抚掌笑道:“好!”
有了皇帝同意,裴慎要调查此事,就容易的多了。他拿着皇上给的令牌,先去了一趟大理寺,把关于秦大人一案的卷宗都翻了出来,仔细看过。
大理寺卿樊大人对他的来意也很是惊讶,可既然皇上都下令了,也就没说什么,调查此案本是他的职责所在,当初去秦大人府中调查的人也是他,可当初他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樊大人知道的最多,这会儿也可以把当初的事情告诉裴慎。
“没想到,皇上竟然派你来调查此事。”樊大人道:“说起来,我也实在有愧,当初皇上命我调查,可我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还让秦大人早早去了。”
“秦大人得了急病去世,樊大人可调查过他的尸体?”
樊大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也怀疑他是畏罪自杀,但我后来找人验过尸体,他的确是得了急病去世。他得病的时候,我还去他府中看过,只是没想到,他去的那么快。”
“樊大人就没找秦府的其他人问过,下官听完秦大人的妻女都被赶出了秦府,如今过的落魄至极,说不定还是有人心虚,先趁机发作?”
“怎么会没问过。”樊大人叹气:“我不但问了秦府上下所有人,还把户部的各位大人也请过来问了一遍,相关的不想关的,我都问过了,这些你在那些卷宗里就能看到。”
裴慎点了点头。
此事重大,光卷宗就十分的多,幸好如今他身上除了此事之外,就没有其他要务在身,裴慎把工部的事务拜托给其他同僚,自己则待在大理寺,先把那些卷宗翻透。
樊大人十分愿意配合他,可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大理寺中有不少人在心中奇怪:“皇上怎么派了裴大人过来?”
“裴大人是工部的人,也懂办案不成?”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樊大人都查不出来的事情,难道裴大人就能查得出来?”
在大理寺众人眼中,裴慎一个工部的人过来办案,是班门弄斧,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
其他大人听说裴慎要重查秦大人的案子,也是吃惊不已,朝中还有不少人原先与秦大人交好,这会儿也充满了希望,等着他能够把事情查清楚,还秦大人一个清白。
就连秦云,都得到了消息。
秦大人是她爹,裴慎一开始查,便有人把此事辗转告诉了她。秦云心里头感动不已,忙不迭过来找甄好。
“夫人,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您一定要与我说。”秦云诚恳地道:“我求了许多人,可一直没有人愿意出手帮忙,我都已经放弃了,却没想到,夫人您竟然愿意帮我,我实在是……实在是……”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此事不只是为了秦云,也还是裴慎想要挣功劳,甄好心中虽是担忧,可在她面前,也半点不显,反过来安慰了几句,然后问她:“你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秦云擦了一把脸,才说:“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爹从未告诉过我这件事情,我娘也不知道,我也是等到有人来抓我爹,我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不过我爹生病那时候,我见他好像紧张的很,不管谁来,他都要害怕,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我琢磨着,应该是怕被抓走吧。”
“夫人,我爹不是那种会通敌卖国的人,我爹是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他可没那个胆子。”秦云诚恳地说:“我爹真的是无辜的。”
“你爹藏起来的那笔银子,你知不知道去哪了?”
秦云沮丧地摇了摇头。
要是她知道,早就拿去证明了她爹的清白,哪里会等到现在。
甄好宽慰了她几句,只让她安心在铺子里学,别太惦记着此事。不管能不能查出来,该过的日子也还是要过的。
因着时间过去了许久,裴慎翻遍了卷宗,后来又去寻访调查时,也遇着了不少难处。过去了这么久,许多人都忘了细节,要不是卷宗里记着不少,查起来可当真费事。
裴慎忙的脚不沾地,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大理寺,便是在京城各处跑,连找甄好的次数都变得少了。甄好有心想帮忙,却也帮不上忙,只能焦急地等着。
倒是秦云的那两位故人,听闻此事之后,又兴冲冲地找上了如意阁来。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住了熬不住了,我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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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9 章
秦云的前未婚夫姓卫, 秦大人原先在户部当值, 位置不低,与她定亲的人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卫大人身居要职,只是卫公子是与裴慎同一届考了科举,这会儿才刚入朝为官, 也没立什么功劳,这会儿还在翰林院里做庶吉士。
至于秦云原先的闺中好友, 出身却没原先的秦云高,嫁给卫公子反而还是高攀。这对夫妇正是新婚燕尔,感情最好的时候。原先日子过得正好, 可偏偏又忽然见到了秦云。
秦大人一朝失势,秦云与母亲和弟弟一起被赶出了家门,这些事情, 他们自然也是知道,可知道归知道, 难免心里头还有些庆幸, 幸好早些时候撇清了关系, 不然还要被连累。后来听说的, 也是秦云如何如何落魄, 秦云过的越不好,就越证明他们原先的选择是正确的,两人心里头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也知道, 若是秦云能翻身,就一定会报复他们。
若是再也见不到秦云,两人也会安心,可偏偏他们又见到了秦云不说,还听闻皇上又在开始调查秦大人的事情,这才开始慌了。
秦云过的越不好,他们才能越快活,若是秦云过的好,那他们呢?
虽说秦大人已经死了,哪怕是翻了案,秦云也不过是个软弱姑娘,也做不了什么。可只有秦云过的不好,两人才能安心。
再说,秦大人的案子,原先就没查出什么来,如今也被未必能查得出来,说不定,秦大人当真是做了那等通敌卖国之事呢?
卫公子与卫夫人再到如意阁的时候,态度还是有些趾高气昂的。
他们直奔着秦云而来,秦云正在铺子里招呼生意,见两人来了,她先是下意识地躲藏,而后回想起对甄好说的话,又挺直了腰板,底气十足的迎了过去。
“卫夫人。”她冷静地颔首,面上是与对着其他客人时一样的笑容:“夫人要些什么?今日铺子里还上了新首饰,是用了上好的东珠,最是适合卫夫人不过的。”
她的态度这般坦然,反倒是让两人有些无所适从。
卫公子与卫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口时,气势反而低了半截。
“裴夫人在哪里?”卫夫人说:“我们是来找佩夫人的。”
秦云面色不变,道:“裴夫人还有其他事情在忙,恐怕是无法接待二位,二位不如看看铺子里的其他首饰,我们如意阁里的东西,样样都是上好的。”
“裴夫人不在?”卫夫人顿了顿,又道:“那与你说也是一样的。我们听说,最近裴大人又在开始调查你爹的事情。你爹当初做了什么事情,朝中有谁不知道的,裴夫人好心收留你在这儿干活,可你还要拿你爹的事情去连累裴夫人,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秦云的脸色冷了下来。
“忘恩负义?”
“不错。”卫夫人道:“你自己也清楚,当初你爹犯了那么大的错,你爹的官职都被革了,你还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多少大人曾经想帮忙却被连累的,你还不清楚吗?大家都知道当初的事情,裴大人是外地来的,才没有听说,你只念着你自己,怎么也不替别人着想?”
她的话说着,都还有几分教训的意味了。
秦云面无表情。
她这位好友,家中势力比她低一些,可因着年长几个月,从前秦云与她关系好的时候,也将她当做亲姐妹看待,从前她说些看似劝导的话时,她也听了不少,如今想来,才觉得自己天真。
如何叫为别人着想?
当初她爹出事,卫家急匆匆地上门来退亲,她不敢置信,亲自找上门去质问,却看见这两人在一块儿,那会儿,如今的卫夫人是怎么说的?
两人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从前有着婚约在,才不好退亲,更不敢与她说,卫公子不爱她,强娶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要她多为卫公子着想,多体谅他们,还说,因着她的缘故,两人互通心意却不能明说,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
那时,说的也是这样劝导又教训的话。
秦云也是在那时冷了心,后来又只恨自己没痛快骂回去。
既然这般委屈,她爹没出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来退亲呢?她爹一出事,就急哄哄退了亲事,半点脸面也不留,当人看不出他们心底在打什么主意不成?要是她爹没出事,卫家也不退亲,等她嫁过去了,还要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情投意合不成?
之前觉得委屈,可先前借她爹的权势时,怎么就不觉得委屈呢?
“卫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秦云说:“裴夫人心好,我心里当然是感激不尽的,可裴大人重查我爹的案子,那也是皇上的意思,照卫夫人的话,难不成还是我胁迫了裴大人不成?卫夫人若是不同意,那也是要找皇上才行,我不过是个平民,即使是想求到皇上面前,那也是没机会的。”
卫夫人恼怒:“我好心劝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爹出事,又有人落井下石,若我还是原先那样,也不知道会被谁欺负。”秦云看着两人,淡淡地道:“卫公子与卫夫人,应当是了解不过的。”
“你……!”
卫公子把夫人护在身后,满脸失望地道:“秦云,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我爹去了,我也没了靠山。如今我既没了能让人占便宜的地方,也不会让人受了委屈还不敢提,卫公子与卫夫人也应当高兴才是。”
两人脸上有几分心虚一闪而过,可又很快掩去。
秦云说:“我们铺子是做生意的地方,铺子里上了新胭脂与新首饰,冬衣的衣料也新上了不少,样样都是顶好的,两位若是要叙旧,这会儿可不是个好时候,若是要照顾生意,那我倒是乐意的很。”
还不等两人说什么,她又道:“只是我们铺子要做生意,所有东西都得要付银子,可没什么得了便宜,又什么都不出的道理。卫公子与卫夫人恐怕也不会来为难我一个普通人吧?唉,我若是受了委屈,也不像两位伉俪情深,还不知道该与谁说呢。”
两人面色涨得通红,又是羞恼,又是心虚,竟没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有点短小哦_(:3」∠)_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无心码字,还是熬夜写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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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0 章
卫公子与卫夫人过来找秦云, 本来是想敲打她一番,让她安安分分, 别再想着给她爹翻案的事情, 若是可以,最好能再让她离开如意阁。可不成想,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几句, 就先被秦云前后讽刺了好几回。
什么占了便宜,什么受了委屈, 这话里话外, 说的可不就是他们?
要说当初上秦家退婚的事,后来秦云找过来, 他们还当真是有几分心虚的,只是那几分心虚被他们理直气壮压了过去。在卫公子心中,与秦云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并非是出自于他的意愿, 他也是被迫的,他并不喜欢秦云, 若是娶了秦云,也过不了什么舒坦日子,退婚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至于什么占了便宜……
秦大人生前, 秦家的确也是辉煌过,可他们那时候结成了亲家,互相帮忙不也是应该的吗?他们卫家又低到哪里去不成?
至于卫夫人,卫夫人心中可更是理直气壮不过呢。她与秦云可是好友, 好朋友之间,难道还分什么高低不成?若不是秦云,她何必要偷偷摸摸与心爱的人好,她受了那些委屈,可都是秦云欠她的。
偏偏秦云那番话又说的夹刀带棍,就差是指名道姓说他们从前如何对不起她。
铺子里头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两人被他们看着,却是恼羞成怒,好半天,才总算是憋出一句:“难道我们还付不起银子?”
他们才刚把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话说的,连气势都矮了半截。
秦云笑眯眯地道:“那就最好不过,卫公子与卫夫人感情深厚,想来出手也不会小气到哪里去,我们这新上了不少好东西,两位不如多看看。”
她这些日子,可跟着学了不少卖东西的技巧,很快便将话头引到了铺子里那些货物上,左一句伉俪情深,右一句出手大方,她最是了解两人的秉性,硬是说得两人掏了大笔银子,买了不少的东西回去。
走出店门时,两人神色还有些恍惚,甚至还有些后悔,怎么就这么容易听了秦云的话。东西是好东西,花的银子也是当真多。
等两人走了,甄好才从后间屋子走出来。
“夫人。”秦云还有些激动,忙不迭把刚到手的银票给了她:“夫人你瞧,这些可都是我卖的。”
甄好莞尔,顺口夸了她一番。
“原先我可一直后悔,当初他们两人做了那种事,却还反过来怪我,我一直想着,若是那个时候能把他们骂一顿才痛快。夫人你方才是没瞧见他们的脸色,我从前就惦记着,如今可总算是痛快了。”秦云说的激动,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夫人,我是不是一时口快,还连累了铺子里的生意。”
她一下子高兴了,要是把那两人吓得再也不敢来了,那可不就错失了不少生意?
甄好笑着点了点手中的银票:“这哪算是连累了生意?只要我这儿的东西最新潮,那卫夫人就不会不再来。”
秦云这才放心。
她哪里不知道京城里头的夫人小姐对打扮的追捧,若是所有人都穿如意阁的衣裳,戴如意阁的首饰,抹着如意阁的胭脂,那谁要是不一样,反而会惹来其他人鄙夷。她只要稍稍一想,一想到那两人心里头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上如意阁里头买东西,她心里头就快活的很。
夫人可真好,如意阁也真好。秦云忍不住在心里头想:虽说日子有些落魄,可每日在如意阁里,跟在夫人的后头学习,她的日子却是比从前还快活。就连她遇着的人,也是夫人这样的好人,可不是那两个人面兽心的人。
秦云又难免问起:“也不知道我爹的事情,裴大人又查的如何了?”
甄好道:“他也在尽力查着,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许多证据都没了,倒是有些难办。”
裴慎最近可实在是发愁。
他从皇上那儿要了这件差事,还有大理寺卿樊大人从旁协助,可过了许多日,这案子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事情初发时,樊大人便费心调查过,却没调查出什么结果来。事情又过去了这么久,即使有什么证据留下,也被毁的差不多了。
裴慎还去了一趟秦家,本想从秦大人从前生活过的地方找什么线索,可秦家倒是痛快,把秦云等人赶出去之后,又嫌晦气,把秦大人的东西全给丢了,如今主屋是另一支住着,里头可大变了模样,半点从前的痕迹都找不着。
再说户部,都过去了这么久,当初秦大人接了差事,银子刚到手里还热乎着,什么也没有做,就丢了银子,后来秦大人这案子暂时放下,他手里头的差事也交给了其他人来办,早已经办得妥妥帖帖,一翻旧卷宗,所有流程都走得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秦大人之后的那位大人,生怕会犯错,可是拼了命在做事。
再一问那时候与秦大人走得近的人,旧卷宗里,樊大人也问过,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最近些日子,可把裴慎愁得不行,书房里的灯亮到深夜,瞧着连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甄好主动去给他分忧:“你把事情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夫人擅长做生意,也懂这些办案的事?”
甄好笑说:“你拿大理寺里那些人的话堵我做什么?我虽是不懂,可那话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发现什么。”
裴慎也就把事情和她说了。
甄好说来也觉得奇怪:“要说秦夫人是秦大人的枕边人,若是秦大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她,我们俩有事,也不会瞒着对方,可秦夫人也不知道?”
“秦夫人到如今都不相信,秦大人会做出这种事情。”裴慎叹气:“瞒着枕边人又算什么,当初我在源州时,郑大人不也没把事情告诉郑夫人,生怕连累了她们。”
“可通敌卖国,又与郑大人的事情不同,郑大人不说,那是保护郑夫人,秦大人的事情若是真的,一查出来,反而还会连累秦夫人。”甄好心里头奇怪:“要是真要保护秦夫人,那也应该是早早与她和离,多多补偿她才是。”
裴慎一听‘和离’、‘补偿’什么的,就头皮发麻。
“秦大人与秦夫人伉俪情深,哪里舍得和离。”
“既然如此,也应当更是舍不得连累了秦夫人才是。”甄好说:“你也不是不知道秦姑娘如今的处境,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他们差点就要走投无路,难道秦大人就没料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先前没料到,后来事发时,他得了病,又拖了几日,应当也是有些准备的。”
裴慎沉思。
甄好说:“就算是我,若是我在意的人,我也是要把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帖,我才好放心的去。要我是秦大人,我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更要把你们安排好。要是秦大人是无辜的,那会儿说不定还有些难言之隐……对了,秦姑娘和我说,秦大人生病那会儿,最怕见着人呢。”
“怕官差来抓他?”
“或许怕的不是樊大人。”甄好想了想,道:“若是秦大人是无辜的,那当然最是希望樊大人能查清真相,他有什么好怕的?”
裴慎想了想:“或许我该去问问秦夫人。”
不管是秦大人有没有嘱托什么,或是那时候谁还来看过秦大人,秦夫人也应当是最清楚的人。
秦家出事之后,秦夫人遭逢丈夫去世,受了重大的打击,后来又被赶出秦家,她过了大半辈子的舒坦日子,骤然颠沛流离,再加上伤心过度,没多久就病倒了,后来又一直郁郁,她性子软弱,如今缠绵病榻,才让秦姑娘一个未出阁的柔弱姑娘撑起了家。
裴慎找上门时,秦夫人刚病过一回,连坐也坐不起来。
秦云有些拘谨,小声对甄好道:“我家什么也没有,也没法招待夫人。”
甄好安抚地拍了拍:“也没什么好特地招待的。”
她左右看了看,见秦云的幼弟躲在门后怯怯地看着自己,又让枝儿跑去外面买些点心回来,拿着哄了他。
先前的事情,其他人都记不太清楚了,可秦夫人却一直记得。
那是她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从官差上门的时候起,到秦大人得急病去世,那段日子里的所有细节,她无时无刻都在不断回忆起,许多别人都忘记了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遭受的委屈与屈辱,还有旁人的好,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秦夫人回忆起来,目光也有些恍惚。
“那会儿出了事,大家可都不敢来了,来的最多就是樊大人他们,他们想要把事情查清楚,我也想,我记得也做清楚。”秦夫人说:“可惜呀,樊大人来了那么多回,却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裴慎问:“除了樊大人,就没别的人了?”
“也有,老爷生了病,那会儿还没人说老爷通敌卖国的时候,他的同僚来了不少,还有他生前交好的那些人。只是后来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话,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那会儿来了谁,你还记不记得?”
秦夫人眯起眼睛,又回想了许久,才吃力地道:“我记得……有户部的崔尚书,卢侍郎……唉,老爷是户部的人,丢的又是那么大笔的银子,户部的人最着急,也最担心,除了樊大人之外,来的最多的也是他们啦。”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大家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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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1 章
秦大人生前在户部当值, 交好的同僚也多是户部的官员,他出事时, 过来走动的也多是户部的人, 这本没什么问题,可偏偏,秦云还说, 那会儿秦大人害怕见到别人,既然不是害怕樊大人, 那难道就是户部的人?
裴慎忍不住把这事问了秦夫人。
秦夫人愣了片刻, 才道:“是……是,老爷那会儿的确是怕见到人, 出了这种事,他当然也不想见到谁,户部的那些大人来府中时,能不见, 他也是尽量不见的。也不止这些大人,其他人, 他也很多都是不乐意见的。”
“秦大人是怕见人,还是怕见到某个人?”
秦夫人想了想,说:“那会儿不管谁来了, 老爷都不乐意见,他又病的那么严重,也不方便见人,除了樊大人, 也没见过谁了。”
“还见过哪些人?”
“也是崔尚书,卢侍郎这些了。”关于这个,就连秦夫人也记得不太清楚,“反正也都是户部那些人,估计都是问银子的事情。”
裴慎暗暗把人记下。
他又问:“秦大人生前,就没有交代过什么事情吗?”
“哪里有交代,若是有,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秦夫人叹气道:“不瞒着裴大人,其实我也问过老爷,他是否当真藏了那银子,可老爷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这事情,就连我都不清楚。”
她们还是枕边人呢,秦夫人可当真是伤透了心。
“秦大人就没留下什么东西?”
“留下什么,如今也早就已经被人抢走了。”
裴慎皱起眉头。
倒是秦云站在旁边听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爹给我留了东西。”
一时,屋子里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秦夫人闻言,顿时挣扎着坐了起来,激动地道:“你爹给你留了东西?你怎么没有和我说过?他给你留了什么?”
秦云去把东西取来。
那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姑娘家的一件首饰,一根款式简单的簪子,瞧着再普通不过,也不值什么银子,也因着这样,秦云所有的首饰都变卖了,唯独还留着这件。
“那会儿虽然出了事,可用度什么却还是没有减少的,我爹手里头肯定不缺银子,我也奇怪,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这东西不值钱,也没有人会抢去,也是我爹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我才留到了现在。”秦云有些不舍地把簪子交给了裴慎:“我虽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上裴大人的忙,可照裴大人的意思,我爹那时候还特地把这样东西留给我,或许就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吧。”
裴慎把簪子接过,仔细打量过后,又给了甄好。他对首饰什么的向来都不懂,更别说看出什么问题了。
甄好揭过去仔细打量。这根簪子簪体非金非银,过去了这么久,也已经黯淡无光,放到铺子里都卖不了几文钱,簪头是几朵花,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细节处被主人平日里反复摩挲,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她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裴大人,这能不能帮上您?”
裴慎道:“我也不确定,若是秦姑娘不介意的话,能否暂时将这东西放在我这儿?”
秦云连忙说:“裴大人请便。”
裴慎又问了一些事,剩下的,连秦夫人与秦云都不清楚了。
等走出秦家时,外头天色也已经变得昏暗。
甄好与他并肩走着,裴慎摩挲着袖子里的簪子,不禁叹了一口气。
“秦大人这事,当真这么难办?”
“若是好办,当初樊大人也不会束手无策。”裴慎道:“我心里倒是有了个怀疑。”
“没有证据?”
裴慎摇头。
可甄好相信他,裴慎的直觉向来厉害,在往后几十年里,帮了他不少忙。
“你怀疑谁?”
裴慎道:“户部。”
甄好愣住。竟然不是某位大人,而是整个户部?
“难道你怀疑户部里头的大人们勾结在一起?”甄好反驳道:“应当不是这样。”
她回想了一番,想起后来户部经历过的变化,顿了顿,道:“我猜你的意思,应当是户部里的某个人吧?”
裴慎颔首:“我心里已经有了可疑的人选?”
甄好左右看了看,贴过去附到他耳边,小声问了一个人名。
她骤然接近,呼吸都近乎可闻,可听着她说的话,裴慎一时不知道先为哪个震惊才好,连她主动靠近的事都一时给忘了。
“夫人怎么会……”怎么会猜中他的想法?!
裴慎惊讶。
甄好的心沉了沉。
她知道以后户部会出事,这事情倒是与后来的裴慎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户部乃六部之一,这么大人员变动,她自然也有耳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上辈子的事情底下,还藏了一件秦大人的冤案。
裴慎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震惊过后,裴慎心里头却很是高兴:“夫人与我想的一模一样,夫人从未接触过朝事,竟然也能想到这些。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毫无证据可言,夫人与我的想法相同,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甄好:“……”
甄好一下子从回忆中抽出神来。
她忍不住瞪了裴慎一眼,可见裴慎这么高兴的样子,心里头也生不出恼怒来。她无奈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得小心些,秦大人的事情还不止表面这样简单,你得比从前更小心。”
“我都知道的。”
“你可千万别出事了。”甄好说:“你如今根基还不深,若是有人想要为难你,轻易便能把你扳倒。我会担心你。”
裴慎郑重应下:“夫人放心好了。”
为着她这一句担心,裴慎便志气高昂,连找樊大人一块儿办差事时,兴致高得让樊大人都有些吃惊。
回去之后,甄好就听说裴慎去找户部的麻烦了。秦大人生前在户部当值,他去户部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偏偏他去了还为难别人,非逼着户部的官员们将从前的卷宗也翻出来,给人添了不少麻烦,惹得人怨声连连。
裴慎开始查户部之前的账目了。
连皇上都纳闷,他还在查着秦大人的事情,怎么查着查着就查到了户部去?甚至连户部的崔尚书都频频来找他问询。
裴慎这一查,查的可就深了。
甄好的眼皮子跳得欢,连着好几日都有着不好的预感,可她问裴慎,裴慎又说事情顺利,她也就只能把心中的不安压下,有些心不在焉地管着铺子里的事情。
许是早有预感的缘故,等她忽然得知裴慎被抓入大牢时,震惊之余,竟还有几分总算来了松了一口气的错觉。
裴慎从不将朝事带到家里去,甄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听闻裴慎被抓之后,先去疏通了一番关系,而后便提着东西去大牢里头看裴慎了。好在她有诰命在身,还有宁王福余的靠山在,使了银子之后,狱卒也没多为难她。
见着甄好的时候,裴慎还有些心虚。
“如今知道错了,先前你又是如何答应我的?”甄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把带来东西从拿出来。
大牢里头潮湿阴冷,如今天气也已经变冷,甄好给他带了厚厚的棉被过来,还有暖手的汤婆子,衣裳也带了厚实的,还有一些用具,倒是没带什么吃食。
“我已经替你打点过,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朝中官员,狱卒也不敢对你多苛刻。”甄好把事情交代完,才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好好放心?”
裴慎心虚,垂着眼眸,模样瞧着已经在示弱。
“让夫人担心了。”他道:“此事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本把一切都想过了,只是有人突然发难……”
甄好淡淡地道:“难道你就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发难?”
裴慎:“……”
他当然想到了。
入这大牢,还有几分是将计就计的意思。
只是裴慎算得好,到了甄好面前时,对着她的质问,却是半点也无法理直气壮起来。
甄好叹气:“你是什么性子,难道我还不了解吗?”
“我向夫人保证,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其实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裴慎面色镇定地道:“夫人在家中安心等我些日子,我很快就能从这儿出去了。”
甄好不禁问:“你忽然被抓入大牢,又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外面人说,你险些杀了人?”
“那不是我做的。”裴慎道:“这件事情,樊大人已经去查了,很快就能证明我的清白,夫人在家中等我几日看,我很快就回去了。”
甄好叹气。
“明明是查秦大人的事情,可你又牵扯进了户部里头。”甄好道:“你还总说让我放心,可我却是放心不了的。”
裴慎一时也有些愧疚。
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拉住甄姑娘,却是没敢伸出去,只能隔着这一小段距离,眼巴巴地说:“再等些日子就好了。”
“再等些日子,还要等多久日子?”
“若是樊大人能快点将秦大人藏起来的银子找到的话……”
甄好听到一半,又不禁睁圆眼睛,瞪了他一眼。
饶是她平日里不掺和朝事,也知道此事难上加难,她也不知道裴慎与樊大人查到了什么,可见裴慎气定神闲,看着并不慌张,便知道此事还在他的算计之中,甄好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可秦大人藏起来的银子,樊大人从前就没找到,如今还能找到不成?就算是有了新的线索,要找,那也是要费不少时间的。
“如今这天气越来越冷,可快到年底了。”甄好有些落寞的说:“还是你求着我要一块儿过年,可别等到过年时,还要我将年夜饭给你送到牢房里头来。”
裴慎一顿。
他想起去年从甄姑娘那儿求来的要求,便是要今年在一块儿过年的。只是那时候甄姑娘答应的时候,他还当做甄姑娘也对他有意,直到后来清醒了,还当做是自己自作多情。
裴慎瞅瞅甄好。
可甄姑娘却把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难不成,他其实是误会了,其实甄姑娘心里也是想着的?
甄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会儿的意思?
“还有你如今在调查的事情……”甄好忧心忡忡:“虽说都在你的算计里,可如今一不小心,你还被人陷害入了大牢,你在明敌在暗,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你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
甄好顿了顿,道:“我不想你出事。”
裴慎心口一片火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熬太晚了orz昨晚失眠睡不着,被迫通了个宵,结果白天没睡多久醒了后又睡不着,现在头痛欲裂,神志不清的,今天我要早点睡……咳,虽然现在也不算早了
明天尽量多更点,么么哒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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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2 章
裴慎入了天牢, 对甄好来说,还当真是个大麻烦。
这可和先前在源州不一样,那会儿裴慎虽是出了远门, 但她想起水坝的事情之前, 裴慎到底是性命无忧的,她心里头虽是想念,但也只是想念而已。如今却是不同,裴慎被关在牢里,还不知道之后会如何, 还有着性命之忧,甄好到底是放不下心来。
甚至是, 裴慎出了事, 连去她铺子里的客人都少了不少。
京城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 有谁得势, 便会有不少人主动来拉近关系,若是出了事,那些人又会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连累。
甄好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生意变得多惨淡, 倒是秦云很是懊恼, 全把这当做了是自己的缘故。要是没有她,裴大人就不会去调查她爹的事情,如今更不会被关到大牢里,在秦云眼里,这全都是因着她的缘故。
甄好劝了她几句, 让她安心,很快,自己也被轮番安慰。
裴淳惊慌了片刻,明明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孩,在他哥入了大牢之后,竟是奇迹般的变得有担当了不少。在他眼中,被关入大牢是犯了天大的事情,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这种大事,他哥出了事,家中就只剩下他和嫂嫂,他是家里头唯一剩下的小男人,就应当顶天立地,还要保护嫂嫂。只要见着甄好的时候,他的小脸蛋就绷得紧紧的,满脸都是严肃,还要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话里话外都是要她放心。
照裴淳的意思,便是:“就算我哥出了事,家里头还有我呢,嫂嫂你放心,我也会认真读书,以后我也考了功名,会好好孝顺你,让你过好日子的。”
甄好哭笑不得。
就连宫中的福余也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出来,还有满满一钱袋的银子。在小孩心里头,银子是最实在的东西。非但如此,他还让皇后娘娘把甄好叫进了宫,借着这个机会提醒其他人,就算裴大人出事了,裴夫人身后也是有后台的。
甄好进宫没见着福余,反倒是被皇后留下,细声慢语地安慰了一番。
甄好听着,便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等皇后娘娘说完了,她才问道:“宁王殿下特地请了您来,怎么自己却不愿意来见民妇?”
皇后娘娘失笑道:“他哪里是不想过来,前头裴大人出事时,他便去找了皇上,皇上如今还在为这案子焦头烂额,他去吵闹,皇上头疼,心里一着急,就禁了他的足。”
甄好惊讶:“宁王殿下被禁足了?!”
福余是皇上的亲弟弟,平日里皇上对他十分不错,可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心中担心,是否会因为裴慎的事情而连累福余。
皇后娘娘看出了她的心事,只是态度温和的宽慰她,让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要不然,她总还不能说,皇上刚让人禁足就后悔了,如今还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哄弟弟呢。
甄好出宫之前,皇后娘娘道:“若是裴夫人心中担忧,不如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
甄好愣了半晌,才垂首应下。
皇后娘娘的意思,便是皇上的意思,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代表皇上也不打算如何重罚裴慎的。甄好也不懂这背后的事情,可想来,裴慎应当是与皇上通过气。她那剩下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接下来只等着樊大人把案子调查清楚。
樊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也并非是个蠢人,他办过的案子不少,裴慎出事时,他也是头一个发现,还心觉是自己连累了裴慎,调查起来时也是尽心尽力,生怕晚了就会让裴慎出什么事。
在牢里关了好几天,有甄好打点,裴慎过的也不算差。
甄好隔了几日再去看他,他反而还是神清气爽的模样,反倒看着像是休息的很好,让甄好心生无奈。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给了裴慎听,说起樊大人在调查时,又忍不住问:“你与樊大人到底调查到了哪一步?难道秦大人先前藏起来的银子,你已经有了线索不成?”
裴慎也不瞒着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
看过秦夫人之后,他就怀疑上了此事会不会是户部的人动了手脚,因而便和樊大人一块儿去户部调查,他怀疑户部里有人不怀好意,把旧卷宗全都翻了一遍之后,果真还找到了一些线索。
户部可是个肥差,经手的银子不知几何,账目做得再精细,裴慎眼睛尖,还是找出了一些异样。他花了数日,把旧卷宗全都翻过,终于找到了证据来。
牵扯到户部上层,那可就是大事了,裴慎心知会引起敌人的警觉,便赶紧先去把此事与皇上禀告过,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出了事,还是樊大人亲眼目睹,才不得不抓了他。
裴慎多问了一句:“那位倒霉的大人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甄好说:“樊大人去的早,请大夫看过之后,已经被救回来了,只是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没有证据把你救出去。”
裴慎叹息:“户部的事情,我与樊大人已经找到了证据,希望樊大人早些把户部的事情查清楚,这样秦大人的事情也就水落石出了。”
“只靠樊大人一个人能行吗?”
“樊大人是大理寺卿,查案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再说,樊大人办过这么多案子,连皇上都看重,你可别因着秦大人的事情便小瞧了他。”
甄好可不敢小瞧,樊大人做了许久的大理寺卿,做出了不少实绩。可事关裴慎,她心中急切,就有些嫌速度太慢了。
“秦大人做事可当真是滴水不漏。”甄好皱了皱眉,兴致恹恹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把事情瞒得这么紧,半点线索也不透露。”
“说起线索,我到如今也没想明白。”裴慎拿出了秦云的那根簪子。这是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算证物,他猜想其中应该藏了什么,所以连入大牢之后都把这东西带了进来,只是他琢磨了好几天,却想不出这簪子里藏了什么。
甄好看了一眼,也道:“秦大人留下这样普通的簪子,或许其中是有什么深意,秦姑娘是秦大人生女,可她连都不明白,你一个外人,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裴慎叹了一口气,心知也是这个道理。
“秦姑娘是秦大人生女,怎么连这点默契也没有。”他小声嘀咕道:“若是秦姑娘能早些想到,我看这秦大人的案子也能很早就破了。”
甄好哭笑不得,没想到他还在这儿埋怨上了秦姑娘。
秦姑娘如今也是她铺子里的人了,她还是要为秦姑娘说话的。“若是你再聪明些,或许也能早些发现了。”
裴慎一噎,手中攥着簪子,看着她的眼神里没由来的还有几分委屈。从前甄姑娘可只会说他如何聪明,说他是状元之才,却是头一回嫌弃他蠢笨了。
“或许这簪子中间藏了什么呢?”甄好忽然想道:“我从前看那些话本时,还见过里面写到,簪子里面是空心的,藏了一个纸条,里面就记载了关键的线索。”
“这簪子是实心的。”裴慎说。
甄好也没了话。
“秦姑娘都不明白这暗示,我就更不明白了。”甄好道:“或许秦大人还不止留了这个线索,不如我再去问问秦姑娘与秦夫人?”
“若是换做夫人呢?”裴慎问:“若是夫人想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会如何告诉我?”
甄好眨了眨眼:“自然是用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办法。”
“那要是夫人要藏一样东西呢?”
“当然是要藏得远远的。”
“可秦大人出事之前出事之后,都没有出过京城。”
“你若是问我,我定要是藏在最安心的地方,我身在京城,就藏到江南去,甄家不安全,就藏在你家里。你家那宅院空了这么久,灰也不知道落了多少,平日里也没有人去,若是藏在那儿,说不准还安全的很。”
“秦大人也不是京城人,也许久没回过家乡了。”
甄好愁眉苦脸,也想不出来。这动脑的事情,家里头向来都是裴慎来的。
她说:“我还是再去问问秦夫人吧。”
……
“老爷藏东西的地方?”秦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老爷不曾和我说过这个,我能想过的地方,我也早就找过了,那些地方可什么都没有。”
甄好不死心地问:“除了那簪子,秦大人就没留下来其他什么?”
“别说其他,就连裴夫人方才说的,老爷老家那儿,他都是许多年没回去了,那么多银子,他若是想要送出去,没出城门就让人发现了。”
甄好心中想:秦大人这藏东西的手段,可当真是比老鼠还厉害。
“夫人,先前我给您的那簪子,可是否找出什么线索来了?”秦云希冀地道:“那是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是否就是他留给我的话?”
甄好摇了摇头。
秦云叹了一口气。
她道:“也是我太笨,连我爹留给我的消息也弄不明白。”
“或许秦姑娘只是疏忽了,父女连心,多想想,说不定就想出了线索来。”
秦云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面上仍有些兴致恹恹。
见她兴致不高,甄好便扯开话题,与她说起家常来。秦云与母亲幼弟住在这儿,手里头又没银子,还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夫人先前给我预支了月钱,如今就已经好过很多啦。”秦云高兴地说:“我娘吃的药也不贵,最近因着我爹也许要翻案,连身体也好了不少,我弟弟还未去上私塾,不费银子。我得的这些月钱,可够我们三人吃用许久了,说起来,夫人你看,我们住的这间宅子虽然又破又小,也不值多少银子,可因是我们家的,并非是掏银子租来,还省了好多一笔银子,要不然,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你们家的?”
秦云点了点头,道:“这儿地段不好,要卖出去也没多少银子,所以当初我们离家时,这宅子也没有被抢走。估计都没有人记得我爹还买了这一间破宅子,还是我娘想起来,我们才到了这儿来。夫人别看这儿小,可却是我爹当年住过的地方。”
甄好吃惊:“秦大人住过的地方?!”
秦云点头。
秦大人也是个寒门书生,刚到京城时,就租住在这间小院里,后来日子变得好,才从中搬了出去,与秦夫人成婚后,他也是很怀念从前赶考时寒窗苦读的日子,便将这间小院子买了下来。可虽然买了,这院子又破又小,那会儿他已经过上了好日子,自然也不可能搬回这儿来,后来这院子才搁置了下来。
直到秦家出事,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就剩下这处没人瞧得上的小院子,却是救了秦云他们一命,让她们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甄好心念一动。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问:“秦大人留给你的那簪子上的花样……是什么花?”
秦云愣了一下,才说:“是桃花,我想我爹时,就时常拿出来看,看得次数多了,连那上面的花都被我磨平了。”
甄好却是无暇顾及她后头的感叹,只是有一个想法在她脑子中生出来,让她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这处小院子在的地方,可就叫做是桃花巷子!
她飞快将院子扫了一眼,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可甄好却是冷静不了,快步朝外走了出去。
她直接去了大理寺,去寻了樊大人。也是她运气好,樊大人正好要出门,就被她撞见了。
“裴夫人?”
“樊大人,我想到了一个地方。”甄好急忙道:“秦姑娘如今住的地方,兴许就是秦大人藏银子的地方。”
樊大人一愣,立刻严肃起来,带着人手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忽然哗啦啦一群人涌进这处小院,秦云三人都紧张不已,听闻秦大人留下的线索可能就在这处院子里,众人也不禁期待起来。秦夫人被秦云搀扶着出了屋子,她紧紧地抓着秦云的手,看着这些人翻找的身影,眼底满是激动。
甄好也激动。
若是当真能找出什么线索,她就能救裴慎了。
自从裴慎入了大牢之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又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替裴慎打点时尽心尽力,可心里头也最是着急,担心裴慎会过得不好,也担心裴慎会受这件案子的连累,更担心,若是秦大人的案子破不了,裴慎的前途更是一片灰暗。
她被裴慎护了一辈子,从未吃过苦头,做了首辅夫人,也对朝事一知半解,即使重来了一回,懂得也只是金银之事。裴慎在她心中的形象高大,不论出了何事,只要有裴慎在,她就安心。可直到裴慎出了事,她才是六神无主。
她也想变得厉害,能帮上裴慎,在这种时候,还能反过来护着裴慎多好。
樊大人与他的手下经验丰富,原先整齐的小院子在他们的翻找之下很快又变得杂乱,众人进进出出,却没找到什么线索。
樊大人停在院子里一口水井前时,秦云出声道:“那口井已经干了,若是要打水的话,得到外头的水井去。”
樊大人抬了抬眉,立刻招呼手下:“下去看看。”
绳子放下之后,过去了许久,才听到有人在底下喊:“银子!全是银子!”
甄好心中一紧,而后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秦云与秦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时眼眶通红,也没了话。她们如何能想到,找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就藏在他们身边,原来秦大人当初当真是给他们留了话,只是她们却一直没有参透。
宅院破小,才不会被人抢走,簪子普通,才不会因着生活所迫拿去典当,秦大人去的突然,来不及安排太多,已经料想到了她们之后会被秦家其他人赶出去的下场。
樊大人立刻派人下去挖银子。
那口井枯了很久,为了遮掩,还被埋上了厚厚的枯叶与灰尘,一桶又一桶的枯叶运上来之后,然后才有了亮锃锃的银子。
找到了秦大人藏起来的银子,这案子就好破很多了。
秦大人藏银子的时候,还急匆匆一块儿藏了一些证据,有了这些关键的证据,樊大人破案如有神助,很快便将近日头疼的户部案给解决了。
通敌卖国的可不是秦大人,而是户部崔尚书。户部可是个肥差,秦大人也不是什么太正直的人,也给自己捞了不少油水,户部的几位大人手里头可都不干净,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因而他与崔尚书、卢侍郎等人的关系也最亲近。原先日子本过得舒坦,可直到他领了一件差事,琢磨着是否要从中捞些什么时,他被崔尚书找上了门来。
秦大人平日里虽然敢偷偷捞油水,可通敌卖国之事,却是万万也不敢做的。但是他也清楚,若是他拒绝的话,崔尚书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从那时起,秦大人便开始琢磨着想办法。
他不敢做通敌卖国的事,也不想让这笔银子落入崔尚书手中,后就想办法,找了自己的心腹老奴一起,偷偷把银子藏了起来,等后来樊大人来搜,只搜到了一个空箱子。他还担心事情会让崔尚书知道,狠下心处置了知情的老奴,果然,没过多久,事情便事发了。
他病得突然,后来生病时不敢见的,最害怕的人也是崔尚书。可崔尚书在朝中扎根多年,又藏了这么久,哪里会毫无准备,把所有事情抹得干干净净,还反过来把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他死后过去许久,连家人都疏忽,这案子才被裴慎重新翻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比上辈子提前把户部的事情翻了出来。
如今事情败露,樊大人还在崔尚书府中找到了通敌卖国的证据,整个户部,竟是不少人牵扯在其中,皇帝震怒,下令彻查,一时朝中变幻,整个户部都被大换血,朝中人心惶惶。
裴慎从大牢出来的那一日,是甄好亲自去接的。
她先前去牢里见裴慎时还十分冷静,可这会儿,眼眶却有些红,只面上仍然装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裴慎见她这幅模样,脸上便难免露出几分笑意:“我先前便说了,夫人在家安心等我就是。”
甄好白了他一眼。
“再说,与夫人的两儿一女还未生出来,我怎么能就甘心去了。”裴慎道:“夫人不放心我,可慧远大师的话,夫人应当是放心的。”
进了一回大牢,裴慎的脸皮可还厚了不少。
他这回还主动给甄好擦了擦眼角,指腹抹到的是柔嫩干燥,并无湿意,他也半点不觉得心虚,还说:“有夫人这样惦记着我,我与夫人心有灵犀,如何能不知道。只是我让夫人这样担心,到底是我不对,等回去之后,我就听夫人的话,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回我也是立了大功,辛苦不少,也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奖赏给我。”
裴慎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许久未见甄姑娘,他也是想念的紧。入了大牢,非但是见得少了,连平日里的牵手触碰都没了,实在是太过可惜。在大牢里头,除了案件,他想的最多的,也就是甄姑娘了。要不是顾着这是大牢门口,这会儿他还想求着甄姑娘能够抱一抱他。
甄好听着他前头两儿一女的话,竟是当真有些心有灵犀的,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甄好看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一肚子担心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她心中想:回去第一件事,得先让裴慎改了这厚脸皮才行。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没羞没臊的,老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裴慎:不应当!我只是个纯情的小裴慎!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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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3 章
先前甄好去牢里看裴慎时, 还担心没法与他一块儿过年,可因甄好忽然发现了线索,事情办得快, 裴慎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 到底还是赶在了年前。
户部的案子牵连甚广,让樊大人好一通忙活,裴慎先前接的差事是秦大人的案子,找到了银子,秦大人的案子也就解决了, 剩下的事情反而与他没什么关系,年底回工部处理完了事务, 便早早开始放了年假。
只有裴淳长舒了一口气。
“我还真以为哥你要出什么事情, 我还这么小, 坏人又这么多, 要保护嫂嫂也太辛苦了。”裴淳拍拍胸脯,一脸庆幸,“不过话说回来,哥你在大牢里的时候, 我可出了不少力呢, 我这么贴心的弟弟,你是不是还要奖赏我?”
裴慎斜了他一眼,甄好在心中嘀咕:这两兄弟果真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连讨奖赏都那么熟练。
不过本就要过年,甄好与裴慎也没小气, 先前出了进天牢这样的倒霉事,像是弥补一般,这个年两人不停地把好东西往家里头搬,非但甄好大手大脚,连裴慎也将自己的俸禄花了个干净。幸好他立了大功,皇上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这才没捉襟见肘。
年前,就连甄父也处理完了江南的事务,忙不迭进京城来过年了。
甄好亲自去接了他,也没有和他说裴慎进了大牢的事,甄父笑眯眯的,只当做两人在京城里的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见着了甄好后,还对甄好说:“你看,爹当初说的没错吧?我就说,要你好好想想,还说什么要和离,这都又一年了,也没见得你与裴慎和离呢。”
甄好笑了笑,没吭声。
要不是甄父提起,她都好久没想起来要与裴慎和离的事情了。
甄父见着裴慎,也更是高兴。这高兴却是与上回的高兴不同,他只当做两人已经决定定下心来过日子,看裴慎,也当是看亲生的女婿,裴慎向来尊敬他,本身又出众,还刚立了大功,他带着裴慎走出去,路上可遇着不少人叫裴慎“裴大人”,甄父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可比在江南时被人叫一声“甄老爷”牛气多了。
户部不少官员被革了官职,旧的去了,还得有新的补上,年终时有不少官员调动,等清算功劳时,裴慎立过大功,也跟着升了官职。
自己的女婿前途无量,不但得皇上看重,连升官都升得快,甄父可谓是春风得意,大手一挥,直接与京城里做烤鸭最出名的食楼定了鸭子,从年前到年后,每日都有小二送一只烤鸭过来,把家中上下所有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今年过年,可比往年麻烦多了,平日里走动的人家也多了不少,不但甄好的铺子要备礼去送给平日里的大客户,还有裴慎相熟的那些同僚,礼数样样都不能少。好在甄好经验丰富,这会儿也不手忙脚乱。送出去了多少年礼,也有不少年礼收了回来。
其中两份最大的年礼,一份是从宫中来的,以福余的名义,他总算是出了禁闭,皇帝为了哄弟弟,可给了不少好东西,福余平日里攒一攒,到年时就一股脑送到了甄好这儿,把甄好收得诚惶诚恐,要不是过来送礼的大太监给准了意思,她都不敢随便收下。另外一份,就是从秦家来的。
秦大人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秦夫人与秦云就回了秦家,皇上下了圣旨,让秦家人把她们的东西还回来,如今秦家又热闹了起来,也与从前的人有了走动。倒是曾经结过亲的卫家忐忑不已,尤其是卫公子与卫夫人,每回见着了秦云,都面色僵硬。只是秦大人去了,秦家没了当家的人,秦云的弟弟还年幼,秦家已经没先前那么厉害。秦云还留在如意阁里,虽说已经不愁吃穿,可她还想跟着甄好学,甄好也就由她待着,平日里依旧教得尽心尽力。
等年前忙碌的工作做完,甄好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这么几日能好好休息,什么也不想,她可不会亏待自己,头一日便多睡了一个时辰,起来时,家中上下所有人都在忙碌,里里外外都热闹的很。
“阿好啊。”甄父朝她招手:“你过来看看,裴慎刚写了副春联,你还别说,他这字好看,等这副联子挂出去,可是方圆百里都没有比这出挑的。”
甄好莞尔,顺着他的话走过去。纸上墨迹未干,裴慎攥着笔矜贵地站在一旁,见她过来,甄好还没说出夸奖的话,他便先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夫人,我不但会写字,我还会画画。”
甄好:“……”
碍着甄父在,甄好也不好说什么,胡乱夸了几声,又见裴慎眉梢扬起,绷着嘴角,带着欢喜高高兴兴地继续去写福字。
下人把刚写好的福字与春联挂上,甄父便摸着胡子,得意地站到大门口,若是有人路过,他便装作不经意般提起,等着街坊邻居来夸一夸。
裴慎洗干净了手,就过来找甄好。
“夫人,我是当真会画画。”他道:“左右也是空着,不如我来给夫人画一幅,若是夫人不喜欢,再拒绝也不迟。”
甄好想了想,说:“要坐好几个时辰不动,我倒是不愿意的。”
“不用夫人坐着。夫人是什么模样,我早就记在了心里头,闭着眼睛就能想出来。”他叹气,“唉,我也只是想与夫人多待一块儿就是了。”
甄好无语地看着他,想想如今也无事,也好奇裴慎会将自己画成什么样,便答应了他。
给甄好画画,那准备可就多了,裴慎特地找出了上好的墨,这还是先前皇上赏赐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用,到这会儿倒是不客气了。他把凑热闹过来的裴淳也赶出了门去,而后便用多看两眼才好开始画的借口,特地凑近了甄好,仔细打量她的五官。
那近到什么程度,甄好垂下眼睑,仿佛都觉得他的呼吸从自己的眼睫上拂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饶是甄好平日里对自己的相貌打扮有些自信,被他这样看着,都忍不住开始想今日的妆容是否有哪里不合适。
裴慎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甄好忍不住问。
“夫人的耳朵上……”他的视线盯着甄好的耳垂处:“有一颗小痣。”
甄好自己都没注意这个,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却只摸到今日戴着的耳坠。主料用了红珊瑚,衬得她肌肤越显白嫩。
“夫人找错了,是这儿。”裴慎忽地抓起了她的手,攥着她的手,指引着贴到了耳垂某一处。那是耳垂下方下颌上的某一处,小痣也很小,并不起眼,甄好平日里自己照镜子都不一定注意到,可这会儿却被裴慎观察到,还十分认真地指给她看。
裴慎还问:“夫人摸到了吗?”
甄好哪里摸得到。
她只感觉裴慎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与指腹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的小痣相比,倒是裴慎抓着她的手,动作之间,手指难免与她的脸侧接触到。温热干燥的手指拂过,手指的温度都清楚能感受到,甄好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撇过头,含糊道:“摸到了。”
甄好心里想着,回去之后便拿脂粉遮了。
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裴慎说了一声:“夫人,它很可爱。”
“……”甄好侧过头,越发不自在:“胡说些什么。”
“夫人说的是。”裴慎从善如流地接道:“是我说错了,夫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夫人也很可爱。”
“……”
甄好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才道:“不是说要画我吗?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裴慎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他走到桌后,先磨了墨,又把用的颜料备齐,而后提笔,慢腾腾在宣纸上描绘起来。
正如他说的那样,甄好是什么模样,他早就在心中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不用抬头看,闭眼都能描绘出甄好的模样。
只是他才将将画了一个轮廓,便皱起了眉头来,他提起笔,站直了身体,皱着眉头盯着纸上画样许久,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连手中毛笔也暂搁到了笔搁上。
甄好不禁问:“怎么了?”
裴慎目露落寞:“是我托大了,夫人这么好,我连万分之一的好也画不出来,竟然也敢不知羞耻地说要给夫人画像。”
甄好远远瞥了一眼。
因着隔得远,她也看不清楚裴慎画的如何。可她后来见过裴慎的画技,印象中也是不错的。她还听裴慎说起过,从前生计困难时,也沿街卖过字画,挣过不少银子。既然是能挣到银子的手艺,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还不等她仔细看清,裴慎便将面前宣纸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了旁边去。
他又铺开一张纸,提起笔,郑重地道:“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这回我定会仔细画。”
甄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闻言便换了个姿势,冲他抬了抬下巴,一副任由他做主的模样。
她只看着裴慎又郑重地提笔画了几笔,而后眉头却皱得更紧,愁眉苦脸的,粗粗画完一个轮廓,再下笔都已经变得艰难了,无论怎么画,都不合他的心意。
甄好看着,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头却觉得好笑。
她又换了一个姿势,闲适地看着裴慎,也不管裴慎能不能把自己画好看,只看着裴慎左右为难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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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4 章
到了正午时, 丫鬟过来喊吃午膳,裴慎脚边的废纸扔了一地,他也没有画出最满意的画来。
甄好看了一早上,只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为难,平日里只见裴慎遇着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模样,这会儿却是因着一幅画,反倒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一般,大过年都没露出喜色。
裴慎却很是愧疚:“我却是让夫人失望了。”
甄好心中想:虽是先前期待过, 可后来看裴慎那发愁的模样也好看,反倒是把先前的目的给忘了。
她憋着话不说,还让裴慎以为她是当真失望,更是连连道歉, 等用过午膳以后, 便闷头钻进了书房里, 苦练了一下午的画工。他说的可没错, 也不用甄好坐在对面, 闭眼都能将甄好的模样画出来,可画是画出来了, 却是无论怎么看也不满意。
等到了晚上,甄好再见到他, 他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若不是顾忌着裴慎就在面前,甄好便差点要笑出声来。重来一回之后,她可见着了不少裴慎从未见过的模样,从前她可习惯了裴慎挡在自己面前顶天立地的样子, 好像裴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错,他的官路走得顺坦,又谨慎小心,哪怕有敌人设计,也没让他落败过。可这回,先见了他入大牢时的落魄,后又见他为这点小事发愁,在甄好眼里,哪怕是熟记于心的形象,好像都有趣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这辈子裴慎追在她后头的缘故,反倒是让甄好觉得他没上辈子那么高不可攀了。
上辈子的裴慎之于她来说,那是高岭之花,甄好心中仰慕,也觉得他若是不喜欢自己,也是情有可原。而这辈子的裴慎鲜活了不少,虽然依旧厉害,却没那么不可接近。
就连甄好看看裴淳,小孩现在活泼好动,哪里有前世世的小老头模样。说不准后来裴淳变得那么严肃,还是学了裴慎的。
大过年的,所有人聚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连甄好都忍不住在心中想:这样的日子过得是极好的。
哪怕是不谈什么情爱,她本就已经习惯了裴慎陪在身边,若是裴慎不在,反倒是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只是有裴慎在,甄好也觉得另外还少了点什么。她与裴慎做了大半辈子的假夫妻,这会儿与裴慎做的仍然是假夫妻,却是没多少区别,只不过上一回她巴着裴慎不放,这一回是裴慎巴着她不放。可要是甄好想想,若是再与裴慎分开,她却是有些舍不得的。
一面无法接受裴慎的心意,一面又无法适应与裴慎分开的生活。
唉,甄好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卑劣无耻了。
等用过晚膳之后,裴慎才总算是振作了一些,他半句不提画像的事情,在甄父拿出了棋盘之后,与甄好一块儿坐到了甄父的对面。
甄父笑眯眯地摸着胡子,道:“我一个人在江南,也无事可做,可是专门在家学了好久的棋,你们就不一样了,一个忙着公务,一个忙着生意,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一定能赢得过我。”
甄好拿起一枚棋子,道:“若是爹你输了,那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输?”甄父道:“倒是你说说,若是你输给了我,你又该怎么办?”
“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甄父抚掌笑道:“好,那要是我赢了,你就得应我一个要求。”
“要求?”
“我提的要求可不过分。”甄父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成婚这么多年了,如今也不打算闹什么和离,是不是该打算要一个孩子啦?”
甄好攥着棋子的动作一僵。
反倒是她身旁的裴慎,听到这话之后,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原本他盘膝坐在软塌上,这会儿却悄悄把脚放到了地上。裴慎没出声,唯独双眸亮晶晶的,他看了甄父一眼,在其他人察觉之前,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甄好干巴巴地道:“爹……你怎么忽然说这个?”
“忽然?这怎么就忽然了?你成婚这么多年,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么多年,肚子里也早有个一儿半女的了。”甄父可不觉得自己的女儿生不出来,可心里却惦记着:“你瞧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头,你和裴慎都到京城来了,家里头连个陪我的人也没有,若是你能给我生个孙子孙女,我也好不觉得无聊。反正你与裴慎都这么忙,不如把孩子放到我那,我替你养着。”
甄好哭笑不得:“爹!”
甄父认真地道:“爹可没胡说,爹可不就盼着你日子过得好?”
他一个人在江南,平日里最想念的可不就是女儿?这才到了年时,就连忙处理了江南的事务赶到京城里来。有了柳姨娘先前的事,甄父可不敢再找什么侍妾了,身边没人陪着,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女儿的头上。
甄父想得好,可甄好却有些受不了。
“爹,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们夫妻俩,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有什么不能提的?”甄父斜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在想着要和离呢?”
甄好无言。
她答应了裴慎,要给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却是不会再提和离的。
“既然都不打算和离了,那生个孩子,这不是就顺其自然的事情?”甄父说:“难不成是你不想要?”
裴慎在一旁插嘴道:“先前我与夫人找慧远大师算过,命中是要有两儿一女。”
“两儿一女,这可当真不错!”甄父高兴地道:“那如今可就得准备起来了,等年纪大了,还有诸多风险,趁年轻时就最好了!”
甄父心里头扒着指头数数,两儿一女也不能一块儿来,这生孩子伤身体,他夫人就都是生了阿好之后,身体才渐渐不好了。而且带孩子也费心力的很,他就只阿好一个女儿,把阿好养大就费了不少力气,得等孩子长大些之后再生下一个才好,这样也不会累着阿好。
甄父心里头想着想着,已经想到了明年这时候,怀里头已经抱上自己的外孙子了。
他美滋滋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甄好瞪圆了眼睛,不敢问,他到底是和谁说定了?
甄父拿起棋子,气势汹汹地道:“阿好,爹这回可不会让着你了。”
甄好:“……”
甄父已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甄好没有办法,也只能与他一块儿下了起来。
甄父说到做到,果然是在江南苦练了很久棋艺的样子,比之上一回见面时进步了许多,连甄好与他下着,都有一些吃力。
不过还好,甄好还有裴慎帮忙,裴慎棋艺高超,任凭甄父再苦练多少年也不一定能赶得上。棋局下到一半,甄好左右为难时,便求助地朝着裴慎看了过去。
在她开口求助之前,裴慎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先一步从榻上下来,走到一边开始检查弟弟的学习。
甄好:“……”
甄好远远地巴巴看着他:“裴慎。”
裴慎背对着她,认真地对裴淳道:“上回不是已经学过这些了?这会儿怎么又忘了?我送你去学堂读书,你就学的这么不认真?”
甄好:“……”
甄父不悦地道:“是我与你下棋,你找裴慎做什么?”
甄好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继续苦思冥想起来。
甄父虽说是提了一个要求,可也并非是无理取闹要为难她的人,早就看出她心里不情愿,后来便给她放了水,让甄好赢过了自己。
输完了,甄父还有些遗憾:“爹方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我知道。”甄好动手收棋子:“可说这些,也太早了一些。爹你若是觉得无聊,裴慎先前办的那个居养院,里头有不少弃儿,你带一个回去在身边养着,也不会整日胡思乱想了。”
“好好的,咱们甄家的孩子不养,我养其他人的做什么?”甄父摆手道:“反正爹身子骨还硬朗,不如再等几年,再过个几年,你们收收心,也就差不多了。那慧远大师不是说了,两儿一女呢!”
甄好没否认,又与他下了几盘棋,才说:“不如爹你也到京城里来。”
“我要是到京城里来了,咱们甄家的生意怎么办?”
“把生意也搬到京城里来好了。”甄好道:“我也在京城走不开,可留你一个人在江南,我也不放心,一年就只能见到这么几回,不但是你想我,我也想你想的紧。”
甄父心念微动,已经有些动摇,可他想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算啦,要是我都来京城了,你娘岂不就是一个人了。”
甄好这才没劝他。
下到夜深,众人都觉得乏了,才陆续各回了屋子。裴慎慢吞吞跟在甄好后头,一言不发。
甄好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方才我爹说的,你都听见了?”
裴慎一脸严肃:“慧远大师说了,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不能勉强。”
甄好心想:不能勉强?方才跑的那么快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生怕甄好不信,裴慎还补充说:“只要能与夫人在一块儿,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东西,全看夫人的意思,我也不是那么想要。”
嘴上是那么说,可他的表情却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裴慎如今可是越来越不知遮掩了。
从前他心里藏着什么话,也不与任何人说,所有心事都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晓,就连甄好也不一定能摸透他的意思,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让甄好知道,让她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生怕错过了什么。
甄好问:“若是我一直不答应你,你以后是不是也会怨我?”
裴慎一怔,道:“我为何要怨夫人?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强求,我喜欢夫人,等着夫人回心转意,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我又为何要怨夫人?大抵是我不够好,才让夫人喜欢不了。”
甄好叹气,也把自己的心情老实说了:“可你在源州时,入大牢时,我也心烦意乱,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情。”
“我是夫人的夫君,夫人会担心我,会想我,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裴慎想了想,说:“我知道,大概还是我做的不够多。”
就像他当初,还觉得只看看甄姑娘就好,虽然喜欢甄姑娘,却还想要甄姑娘和离之后,再嫁个更好的人家,直到当真面临和离这事了,他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准备是不堪一击,他根本不想把甄姑娘让给其他人。不然,怎么又会到如今苦苦追在甄姑娘后头,求着甄姑娘回心转意。
裴慎知道,甄姑娘心里头应当也是有自己的。若不是心里有自己,又如何会对他好,为他心烦意乱,念念不忘,这会儿还因着此事内疚不已。
只不过是迈不过最后那道坎罢了。
可这事说起来玄之又玄,他又不是慧远大师,也不会掐算,哪知道那道坎在什么时候来。
旁的做不了,他就只能等着了。
甄好听他这样说,反而更加不好受。
裴慎捧着一颗滚烫赤城的心在她面前,她又不是块石头,如何能无知无觉,装作视而不见。她已经后悔过一回,也舍不得再耽误裴慎第二回。
可虽说她已经习惯有裴慎的生活,甚至连裴慎碰她后,她也并不觉得反感,可要说非裴慎不可……却又差那么一点。她所有的感情已经在上辈子消磨去,已经没了从前轰轰烈烈的冲动,如今看裴慎,平淡如水多过于热烈的爱意。从前的甄好非裴慎不可,却将就凑活了一辈子,重活一回,她不想随便将就。
她也不知若是自己当真接受了裴慎,是出于习惯还是爱意。
甄好又忍不住再想起,若是上辈子的她遇到了现在的裴慎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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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5 章
以下内容重复, 代表你订阅率不足,请等待72小时或者补足订阅率甄好也不知道裴慎将那包沉香拿去做了什么,没过几日,枝儿便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找她。
“小姐,不好了。”枝儿喘了口气,又道:“不,不对,是太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甄好纳闷:“你慢慢说。”
“是那神医……”枝儿端起茶杯, 灌了一大杯茶,才总算是喘过了气来,接着她:“是那个神医出事了。”
“神医出事了?”甄好顿时精神了:“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是听人说的,说是神医治错了人, 被抓到官府去了。”枝儿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听说事情闹得很大, 小姐, 这……”
甄好愣了愣, 随即反应过来, 那应该是裴慎的动作。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此话当真?那神医真的被抓走了?”
“千真万确,奴婢也不敢相信, 特地跑到那边去看了,果然看见官府的人在神医的院子里。”
甄好连忙起身出门, 去寻她爹。
甄父正在躺在屋中休息,柳姨娘在旁边陪着他说话,见甄好过来,两人都笑眯眯的。
“裴慎出门去铺子里了, 阿好啊,你怎么来找爹了?”甄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这边,陪爹说说话。”
甄好在床边坐下,她斟酌了一番,开口道:“爹,我带你去看看别的大夫吧?”
“啊?”甄父愣了一下,“好端端的,去看别的大夫做什么?”
“是给你治病的那个神医……”甄好看了柳姨娘一眼,接着道:“今日他被官府抓走了。”
甄父和柳姨娘齐齐愣住。
“爹,那神医给你治了那么久的病,到现在也还没有好,如今又因着医错了人被抓走,我看那分明是个庸医,不如咱们再去看看别的大夫。”甄好说:“也是有备无患,爹,你说是不是?”
甄父刚想说什么,抬眼见到柳姨娘脸色苍白,满脸惊惶,顿时又纳闷:“你怎么了?”
甄好也朝柳姨娘看去。
柳姨娘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甄好又劝道:“爹,你听我的,咱们再找个大夫看看,万一那庸医也给你治错了呢?”
甄父不疑有它,也就应了。
甄好这才高兴。
等她出了门后,柳姨娘也急匆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瞧着就要往外头走的样子。
“姨娘这是去哪儿?”甄好笑问她。
柳姨娘脸色还有些白,闻言停下脚步,勉强对甄好笑了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
“说起来,给我爹治病的神医,也是姨娘请来的。”
“是……是啊。”柳姨娘的笑容更加勉强:“我也是被骗了,我一直以为那是神医,谁知道他竟然是骗人的……”
甄好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送着她离开。
不用说,柳姨娘离开甄家的时候,也立刻有人跟上了她。神医被官差带走,屋子也被封了,柳姨娘没找到人,惊慌之下,又去了金家。
金家自顾不暇,生怕被神医咬出来。
那神医也是个真大夫,也会一些医术,他并不是这儿的人,神医也不止治甄父这么一个病人,平日里若是有谁上门来求医,遇着了自己能治的,神医收下诊金,也会替人医治。
金家找他帮忙,也是听说他手上有一种毒|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身体衰败而死,甄父的药里头,被下的就是这样的毒,满城的大夫都找不出什么原因来。
而这回,他就是给人抓药的时候,不慎将有问题的沉香混入其中,那病人本就命不久矣,吃错了药,当天就去了。
这才被一举告上官府。
那神医是个大夫,却收钱替人害别人的性命,哪怕是收了金家一大笔银子,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操守,此次又涉及人命,等官府严刑逼供,他慌不择路,很快便咬出了金家来。
等甄好请了大夫来看甄老爷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已经到金老爷被官差带走问话了。
其中自然也有裴慎上下打点,请官府彻查此事的缘故。
甄好也没忘记留神去打听神医手中的毒|药。她让枝儿带着沉香出门问,可问遍了满城的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能说的出来。好在那神医胆小怕事,很快便说了毒|药的来源,是他从西域寻来的,能让人身体变得虚弱,最后衰竭而亡,解药也简单,只要停了药,便能慢慢恢复。
甄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大夫再来给甄父看过,说甄父的身体好了不少,又开了一些补气养元的药膳,甄好的心这才放下。
唯独甄父还高兴。他可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甄好命家中下人不能对他透露半个字,外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也没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最近发觉自己身体变好了,又听大夫那么一说,真以为自己的病治好了。
听说神医误给人下了毒,他还有些唏嘘:“治病救人的大夫,这手中怎么还藏着毒|药呢?”
甄好也暗暗高兴。她重来一回,可总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把她爹给救回来了!
上辈子她爹去世,她六神无主,伤心了许久,如今可好,等她爹身体养好了,还能陪她很久呢!
甄好心里高兴,柳姨娘可不高兴。
神医被抓,连金家也被连累,好在平日里金家做事谨慎,根基也深,哪怕被神医咬了出来,金家上下打点一番,也勉强把自己摘了出来,可也费了不少的代价。计划失败,又被甄家那新姑爷像只疯狗一般咬着报复,连家中的生意都受了连累,金老爷对柳姨娘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原先承诺了柳姨娘不少事,可那都在甄老爷病死的前提下,如今甄老爷还好好的,柳姨娘再上门去寻,金老爷翻脸不认,连门都没让她进。
兜兜转转,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还是甄家的一个姨娘,没有孩子傍身,也没有以后的盼头。
柳姨娘心中惶惶,连侍候甄老爷的时候,也没有原先那般尽心尽力。
甄好去找了她。
她将沉香放到了柳姨娘的面前,柳姨娘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爹药里头的沉香,早就被我换了。”甄好语气轻柔地道:“神医的事情,我也打听过,原来是神医不小心将有毒的沉香混入了药中。姨娘,这些药,每回都是你去拿,那神医,也是你找来的。姨娘,你知不知道这沉香的问题?”
柳姨娘惊慌地道:“我……我哪里能知道……”
她定了定神,才连忙道:“我也是被人骗了,是那金家想要害老爷,是那神医想要害老爷,我是无辜的。”
甄好语气仍旧轻柔:“那神医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姨娘瞪大了眼睛,颓然坐到地上,任由下人将自己带走,竟也没生出半点反抗的力气。
她被带出了府,交到了官差的手中,再后头的事情,就是由官差定夺了。
甄好恨她,害了她爹两辈子,上辈子还已经害死了她爹,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柳姨娘是个好的,还给了柳姨娘一大笔银子安身。这回甄好也出了大笔银子,给了官府,让官府的人“好好”对待柳姨娘。
偌大府中,没了一个柳姨娘,只有甄父问了一句。
甄好笑眯眯地道:“姨娘兴许是回家了。”
甄父斜了她一眼。
柳姨娘早前是被人伢子卖到这儿,哪里能有家?他女儿编个借口,竟然也不编个像样点的。
甄父闭上眼睛,也不再追问。
他又不是真的病糊涂了,外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涉及了他,哪怕是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可哪里能真把他瞒过去?
只是女儿不说,他也就乐呵呵地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享受女儿的贴心。
甄好也没忘记感谢裴慎,感谢完了,她也忍不住好奇:“那神医当真是医错了人?”
裴慎淡淡地道:“那病人本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甄好一怔,明白了过来。
已经药石无医的病人,除了喝两副药吊着命,再厉害的神医也没法救了。
甄好没问裴慎向自己要走的那包沉香去了哪儿,只去书斋,给裴慎买了不少书,还有一些银两,当做谢礼送了过去。
裴慎还想要推拒。
甄好轻声道:“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先前我答应过你,等和离以后,就给你备上上京考功名的盘缠。如今你已经可以开始准备考功名了,早些时候看书也好,如果是你的话,定能考中状元。”
裴慎没接银两,只把那些书接了过来。
“甄姑娘要谢,这些就够了。”裴慎淡淡道:“我也没出太大的力,还是多亏甄姑娘发现了那药的问题,不然,我做再多也没有用。”
甄好还想说点什么,又被裴慎打断。
“甄姑娘要是真的想谢,就去谢舍弟吧。”裴慎说:“他也帮了不少的忙。”
甄好愣了一下。
她照裴慎说的,用那些银两买了不少东西给裴淳。
裴慎软硬不吃,裴淳这个亲弟弟,收的却是毫不客气。
他穿了一身新衣裳,美滋滋地在甄好面前转圈圈:“嫂嫂,你看我穿这身好不好看?”
甄好笑着点头。
裴淳更是高兴:“嫂嫂,你是不是终于原谅我哥了?”
“原谅?”
“是呀,我哥不就是让你生气了,才被你赶出屋子的吗?”裴淳美滋滋地说:“现在你还给我哥买书,给我买衣裳,啊呀,嫂嫂,你太客气了,我们一家人,帮个忙,不用那么客气的啦。”
“只要你让我哥回屋子,别说一个忙,你就算是让我帮十个忙,我也都给帮了!”裴淳眼睛更亮:“现在你都愿意给我哥买东西了,是不是就要让他搬回去了?”
甄好:“……”
甄好心说:你让裴慎搬回去试试?
只怕裴慎连她的屋门都不愿意进。
甄好顿了顿,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一下子变得纠结起来。
如今她爹的病也快好了,她也该考虑和离的事情了。
裴淳这时候高兴,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甄好一愣,下意识地朝裴慎看去。她心里想着,是要自己继承甄家,倒是把裴慎给忘了。
现在最受甄父看中的,可不就是裴慎吗?
甄父高兴地对裴慎道:“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你,正好,这个想法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亲自去做,就当做是给你练手了。”
其他人不禁吃惊。
绸缎铺是甄家的一个重要的铺子,裴慎原先只读过书,从未接触过生意的事情,甄父竟然是说给他练手就练手,半点也不带犹豫的,也不怕裴慎把这绸缎铺子折腾出什么问题来。
“至于那新布料,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也自己去找他。”甄父说:“若是此次你能顺利应对,我对你也就放心了。”
裴慎看了甄好一眼,见甄好悄悄对他点头,他才接了下来。
回了甄家以后,甄父也难免和柳姨娘提起了这件事情。他说话有分寸,绸缎铺子如何应对,那是铺子里的机密,不能告诉柳姨娘,但也不妨碍他将裴慎夸了又夸。
“原先我还有些担心,如今这么一看,裴慎是个能中用的,我也不用担心他护不住阿好了。”甄父高兴地说:“他从未学过如何做生意,就能这么快想出应对的方法,想来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还有阿好也是,上回我可真是出乎意料,有他们两个在,我就放心了。”
柳姨娘含笑应和,甄父在外面走了一趟,也觉得有些累了,她侍候着甄父歇了下来,等出了门,面上才有些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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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6 章
甄好的脑子一片空白。
在裴慎凑上来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失了言语。
鼻间闻着的是从裴慎身上传来的桂花微醺的酒香, 甄好分明是没尝过, 这会儿也觉得脑袋晕乎乎。她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方要踉跄着后退几步, 却被裴慎先一步伸手揽住了腰。
甄好有点懵。
她睁大了眼睛,眼前是裴慎长而翘的眼睫, 他的双目紧闭, 长睫紧张地颤抖着, 因着离得近,甄好甚至能将他的睫毛根根数得分明。
耳边响起的是烟火砰砰绽放的声音,那铺天盖地的响声把一切声音都遮掩了去。院中所有人都仰头望着天空,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角落里的动静。
所幸裴慎只是亲了亲她, 唇贴着唇, 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好像过了许久, 其实也只有几个呼吸的片刻工夫, 甄好空白一片的脑子终于回过神来,她抬手想要推开裴慎,可裴慎却是先一步主动放开了她。
温热的嘴唇离开, 甄好的呼吸顿了顿,她愣愣地仰头, 看着裴慎一本正经的脸, 又看到他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尖,连如何说话都忘了。
裴慎沉默了片刻,才道:“夫人, 我很高兴。”
甄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夫人,我想了很久了。”他亢奋地说:“我一直很想要亲亲夫人,在夫人也醒着的时候。”
这念头在他心中存了很久很久,从前也只敢在甄好睡着时偷偷摸摸亲了一回,后来被甄好发现,就不敢再偷亲,可心里头却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在两人都醒来时,再光明正大的亲一回。
只是没甄好的准许,他哪里敢做这种逾矩的事情。
也就只有现在……
甄好闻着他身上还未散去的桂花酒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酒壮人胆,清醒时不敢做的,这回倒是一鼓作气给做完了。
甄好深呼吸了好几回,才冷静下来,她道:“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裴慎精神振奋地说:“从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夫人,我觉得现在特别清醒,浑身上下都是力气,能做很多事情。”
“夫人。”他往前了一步,又是与方才一样近的距离,只要裴慎微微低头,就可以轻易的亲上。甄好偏过头,生怕再重演方才的意外。
“夫人,我好高兴。”裴慎欢喜地道:“我想了好久好久……总算是实现了,夫人也没有拒绝我,其实心底也是想要与我亲热的,是不是?”
甄好:“……”
甄好含糊否认。
“夫人,我能不能再抱一抱你。”这会儿的裴慎非但话多,连胆子也大的很,甚至都不等甄好点头,就先一步做了自己想要的事情。他与甄好本就凑得极近,方才一手已经揽住了甄好的腰,这会儿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把甄好圈在怀中。
甄好伸手抵在他的胸口,有些手足无措。
她活了两辈子,何曾见裴慎这样大胆过。他分明是个知礼稳重之人,最是懂礼数不过,上辈子两人相敬如宾,裴慎对她也是处处遵循礼数,没有半分逾矩,这辈子,裴慎也最是尊重她不过,没她的准许,更不敢往多一步。可如今,却是当真蛮横无理,口中说着征求意见的话,动作却是半点也不迟疑。
那样近的距离,甄好还能听到他心跳如擂鼓,手底下的胸膛微微颤动,连漫天的烟火都遮掩不掉这样明显的声音。
裴慎还在说:“夫人,我……我还想再亲一回。”
原先是甄好没准备,这下哪里会同意,她心里头还心烦意乱着。
“说什么胡话。”她低着头,小声地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你若再过分,我就生气了。”
裴慎低头,却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只能作罢。
被拒绝了,裴慎面上也只遗憾了片刻,可动作却没有放开她,两人身体挨着身体,亲密无间,冬衣很厚,可甄好仿佛还感受到了自他胸膛传来的滚烫热意。
她臊得脸颊通红,好在这会儿也没人瞧见。
等烟花放完了,众人才陆陆续续回了屋子。
裴淳看见他们,才惊讶地问:“嫂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而后他恍然大悟:“哥,你嘴巴上面有胭脂!”
甄好:“……”
裴慎唇角翘起,手还揽着甄好不放开,对裴淳道:“非礼勿视。”
裴淳便听话地捂住眼睛,不敢再往这边看。
甄好:“……”
甄好心中想:改天她要去找赵夫人提一提,这桂花酒的后劲也太大了些。
这会儿还早,甄好便让厨房做了两碗醒酒汤,让甄父与裴慎都喝了下去。那桂花酒本就是一坛子普普通通老少皆宜的酒,并不烈,连女人都可以喝,可偏偏遇着了两个酒量不好的人,灌了两杯浓茶也不管用,还是一碗醒酒汤入肚,才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甄父还直皱眉头:“爹又没喝醉,喝这个做什么?方才在外面吹了风,如今可已经清醒过来了。”
甄好不理他,强硬地让他喝了。
倒是裴慎十分主动,甄好端过去的时候,他自己接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还乖顺地道:“夫人要我做的事情,我万万不会拒绝的。”
甄好:“……”
甄好心中想:等裴慎酒醒了,再想起他做了什么,可别自己先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
可该来的,总得逃不过。
醒酒汤入肚,裴慎原本亢奋的精神才总算是冷静了不少,他的脑子这回才总算是清醒了。
等清醒之后,回过神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噌!他的耳朵比先前更红了。
裴慎捂住嘴巴,满脸震惊地看了甄好半晌,才满脸通红地转过了身去,甚至连与甄好的视线对上都不敢。他捂着嘴巴独自回味了许久,然后放下手,低头瞥见手指上的胭脂——那是方才从自己嘴巴上蹭下来的……裴慎的脸更红了。
他不好意思起来,便一个人捧着坐在角落里,翻开的书本挡住了大半张脸,视线紧紧追着甄好的身影,等甄好看过去时,便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他这幅模样,让甄好险些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情。
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到底是谁轻薄了谁?!
可偏偏夜还长着,除夕这夜是要守岁的,所有人都待在一块儿,两人连分开冷静都做不到。
捧着书冷静了好一会儿,裴慎才总算是镇定下来。
等裴淳与甄父两人一块儿在下棋时,他磨蹭磨蹭凑到了甄好的身边,开口就是先道了个歉:“夫人,是我错了。”
甄好斜眼看他。
裴慎乖顺地道:“我不该……还未经过夫人的同意,就先亲了夫人。”
甄好扬了扬眉。
“那时我喝醉了,也是身不由己……我是情不自禁,大抵是平日里想的多了,便没忍住,才对夫人做了这等轻薄之事。”他垂下眼眸,模样是一派的乖巧:“夫人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头,小心气坏了身体。”
还情不自禁!还平日里想得多呢!
难不成裴慎平日里除了正经事之外,就只想着这档子事情了?
模样装得纯良无辜,可话却说的这般厚脸皮。甄好想想他近日里厚颜无耻的模样,都不禁想,方才是不是也是裴慎故意装醉,才借着这个机会占了她的便宜。
可她又知道,裴慎平日里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情的。没她的同意,裴慎也就嘴巴上敢占些便宜。
可这也不能怪裴慎,他都喝醉了,半点也理智也没有,她哪里能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上回是她睡着时,裴慎偷偷摸摸亲她,那会儿也罚得理直气壮,这回她可清醒着,怪就怪在……她方才也没有反抗,一时懵了,连推开裴慎都没做到,这会儿裴慎主动认罚,甄好自己也心虚的很,却是没法像上回那样,还罚裴慎去外头举碗。
这会儿天寒地冻,若是碗中的水不小心洒了一身,在外头站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冻出毛病来。
甄好憋了半晌,才没好气地说:“你知道错了就好。”
裴慎低头,喏喏应下:“我知道,下回我若是想要亲夫人,定要先征得夫人的同意才行。”
他又在心里头琢磨着,那坛桂花酒好喝的很,等下回发了俸禄,再去偷偷买上几坛。
唉。
他都喝醉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全都做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多亲几回?
裴慎低眉顺目,心里头满是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裴慎:喝醉了的事情,能要出尔反尔吗?
裴慎:我小裴慎岂是这种言而无信之人?
正文 第 147 章
甄父来京城待了许多日, 临到了初八之后, 都没想着要走, 他打定主意要多待几日, 还打算留下来与众人一块儿过上元节。
幸好甄家的铺子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有不少能放心的老人在,有那些人看着,甄父不在江南,也放心的很。
京城里的上元节十分热闹, 连初八那日,甄好的铺子开门,都迎来了一波生意, 不少人过来买首饰,只为了要在上元节那日打扮的好看一些。
裴慎自然也早早过来邀请她。
家里头所有人都要出去凑热闹,甄好自然也不闲着, 欣然应下了他的邀约。甄好特地换了一身新衣裳, 头上戴的也是铺子里最新潮的首饰,把自己拾掇的光彩夺人。
一出门,裴慎便伸手过来,试探着要牵甄好的手。
“夫人,外面人多, 小心走散了。”
甄好乜了他一眼, 还有些不情愿,反倒是甄父听了一耳朵,也附和道:“裴慎说的对, 外头人那么多,要是不小心一些,可就当真走散了。阿好,你和裴慎牵好,我带着裴淳去玩,不打搅你们两个。”
甄好:“……”
裴慎笑眯眯的伸出了手:“夫人,来吧。”
甄好只好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裴慎不喜与其他人接触,可与甄好接触,却是没问题的。他的手掌比甄好的还大一些,手掌收拢,便将甄好的手包在手心。
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甄父带着裴淳去玩,一早便挤进了人堆里。而甄好顾忌着裴慎的那个毛病,便特地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裴慎偏过头,小声地对她道:“夫人,我好高兴。”
“还在江南时,我就一直在想着,若是可以与夫人一道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多好。夫人你看,这街上走在一块儿的,可都是夫妻。”他说:“我与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走在其中,半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甄好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
身旁的男男女女也多数走在一块儿,许多都是妇人打扮。上元节这样的日子,非但是年轻姑娘与情郎互通心意的日子,哪怕是成了婚的夫妻,也有许多趁这个时候一块儿出门玩。众人三三两两成群结对,却是鲜少有落单的。
甄好听着,还有一些不自在。
她与裴慎是夫妻没错,可原先是个假的,如今……如今她答应了裴慎,要当真把裴慎当做是自己的夫君来看待,这会儿若说是夫妻,却也没有错。
她道:“如今得了空,你可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夫人如何能说我是厚脸皮?”裴慎目露惊讶,一副坦然又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把自己的心意说给夫人听,这也叫厚脸皮吗?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能让人说实话的地方?”
“你……”
裴慎坚定地说:“我就是喜欢夫人,夫人连喜欢的话都不准我说吗?那也未免太过严格了。”
“……”
他一口一个喜欢,反倒是让甄好招架不住,胡乱指了一个旁边小摊子上的吃食,裴慎便立刻主动要去买。两人一路走下来,反倒是让甄好抱了满怀的吃食,上元节时的吃食还比平日里贵上一些,连着裴慎剩下的那一点银子也花的精光,他抖了抖空荡荡的钱袋,数着下回发俸禄的日子,顿感人生艰难。
两人不往人群里走,可热闹的地方人就多的很,京城的街道很长,两人干脆就寻了一处视野好的地方,坐在窗边等花灯游街。
干坐着还有些无聊,坐在窗边还能看见远处空地上的热闹,甄好边说:“那儿还有猜灯谜的,你擅长这个。”
“夫人想要那个最大的花灯吗?”裴慎也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一眼,那盏做彩头的十六面宫灯高高挂起,让人远远的就能见着:“今年的花灯也好看。”
甄好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也放不了几日。”
去年上元节,裴慎替她赢来了那盏最大最好看的花灯,可还不等她稀罕多久,就因着那时出了变故,那天还没过完,花灯就已经没了。
这种跟烟花一样转瞬即逝的东西,不实在,就算那时没丢,放几日也坏了,甄好得过一次,也就不想要第二回了。
甄好说:“我见上回你与其他人辩论,看着也高兴的很。”
“若是夫人喜欢,我就替夫人赢来,可夫人都不喜欢,那我再去赢,也没有半点用处。”裴慎说:“我也不喜欢出风头。”
“上元节这么热闹,我爹和裴淳都去玩了,你也不必要跟在我身边,只管去找好玩的就是。”甄好说:“与其和我待在一处,定也有更好玩的东西。”
“没有比夫人身边更好的去处了。”裴慎淡淡地道:“我是想与夫人一块儿,并不是为了上元节才出门的。能与夫人待在一起,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甄好哑然。
裴慎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再赶裴慎离开。
只是上元节虽然热闹,可热闹也是旁人的,周遭连一个熟人也没有,就只有一个离得十分近的裴慎,甚至连天上烟火乍起,她都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昨天夜里的事情。
与裴慎待在一块儿,她反而开始不自在。
甄好心里头还觉得奇怪呢。
她与裴慎生活了大半辈子,最了解的人就是裴慎,也已经最是习惯与裴慎在一块儿生活,明明应当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哪像是现在这样,与裴慎在一块儿时,她却是开始胡思乱想。
想昨日那个意外的亲吻,想平日里裴慎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连裴慎口中不停提起的喜欢,她都一下子难以忘掉。
连甄好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想她上辈子……上辈子她追在裴慎的后头,当然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裴慎待在一起,哪怕是不做什么事情,只看着裴慎,她就心满意足。
大抵是和现在的裴慎有些像的。
也不知道,那会儿的裴慎,是否也与她如今是同样的心情。
裴慎还问:“夫人,不如我们还是下去,游街的花灯车马上就要来了,离得近些才好看。”
甄好回过神来,道:“你又忘了你那毛病不成?前两回可都是你说可以,可回回都没撑住。”
“若是有夫人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甄好打断:“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不成?”
裴慎只能讪讪作罢。
这话都提到第三回了,前两回她都信了,最后无一不是裴慎病发,脸色惨白,狼狈收场,到了第三回,甄好想相信都不成了。
可眼见着底下那些人这么热闹,他们却坐在僻静处躲着人群,裴慎又觉得自己委屈了她。若是没有他这个怪毛病,两人也不必特地躲开人群,躲到这样的角落里。
裴慎想了想,而后让她暂时留在这里,自己跑了下去。甄好纳闷不已,眼看着他的身影出了茶楼,却是越跑越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怪毛病,直接挤进了人堆里。
甄好不禁担心。
没过多久,裴慎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面色虽有些难看,可眼睛却亮晶晶的。
他手里头拿着许多小花灯,什么形状的都有,似乎是将摊子上每一种款式都要了一个,所有花灯放下,几乎要把桌子摆满。
裴慎捏着花灯的细木棍,将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提提了起来,在她面前,从左至右晃过。
他一本正经地说:“没法离着近了看大的,可小的却是能看看的。”
甄好一愣,继而哭笑不得。
“虽说我也想让夫人事事都顺心,但人无完人,我虽是想,可也不是事事都能够顺着我的心意来。我应当是让夫人受过不少委屈,我身份不及靖王尊贵,家世不如福余出众,我身无长物,也不能帮到夫人什么。在遇到夫人之前,我什么也没有,只有我自己,我所有的东西,都是遇到夫人之后才得到的。”裴慎把小花灯放下,又一一摆在她的面前:“夫人过惯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甄老爷也从未让夫人吃过什么苦头,夫人受过的委屈,都是因我而来,饶是如此,夫人也不嫌弃我,还愿意给我机会,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裴慎轻声道:“所以我想让夫人过的好,想给夫人最好的……也许我给夫人的,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但也是我能给出来最好的。”
“我所有的话,真是出自真心,不管是喜欢夫人,还是想对夫人好。如今我把事事都说出口,也只是想得到夫人的回应,不论是接受也好,还是拒绝也好,但是我不想……不想夫人一句话也不提。”
“那样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会让夫人喜欢还是厌恶。若是前者,我自是欢喜,若是后者,那我……我会多加注意,不会让夫人为难。”
裴慎望着她,声音轻轻的,几乎要被外面游人的欢呼笑声盖过。
“不管是喜欢也好,还是厌恶也好,我都想知道夫人心中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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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8 章
从前裴慎便是个一声不吭, 把自己所有想法都藏在心底的人。
前辈子, 甄好无数次的去猜测他的想法,猜测他为何会不喜欢自己, 直到后来与裴慎相处的久了,哪怕是裴慎不说话,她也几乎能将裴慎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可尽管如此, 直到她死时, 相处了几十年, 裴慎也从未透露过半句关于喜欢她的话。
到头来, 反倒是她从裴慎的口中,听到裴慎要她能够多坦诚一些。
偏偏面前这个裴慎什么也不知晓, 眼中满是真诚与恳切,甄好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笑不出来。
她轻声说:“我也不曾瞒过你什么。”
裴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说:“我都知道。”
被他这样看着, 甄好心底竟是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心虚。不说从前,就说她重生之后, 和离的念头可是瞒了裴慎很久……
好在裴慎并不与她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外面花灯从街上游走过, 两人的注意力便很快就被街上那些花灯吸引走。
等那些花灯车陆陆续续从街上走完,茶楼上的人也逐渐变少, 天上烟火噼里啪啦更加绚烂,街道上的游人也开始有人往家的方向走。
两人并不打算久呆,看着花灯车都过去了, 才把桌上的这些小花灯抱起,也打算直接回家。
“裴淳与甄老爷在一块儿,或许还要晚一些才能回去,若是夫人想,不如多待一段时间。一年到头,上元节也就这么一回,不玩个尽兴就可惜了。”
甄好摇了摇头,京城里的上元节她看过不知几回,与去年相比,今年也没什么新意。
见状,裴慎也不勉强,又主动过来牵她的手,甄好迟疑了一下,也没挣开。裴慎更加高兴,等到了家了时,脸上都还带着笑意。
……
上元节过后,家中众人便又开始忙碌,非但是甄好要开铺子,裴慎要上任,就连裴淳都要去学堂上学。甄父一个人在家待得无聊,京城里的新鲜都看遍了,这才打算回江南去。
家中三人把他送出城门,临走之前,甄父也不禁失落。
等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过来,许是下一回见面时,就又是新年了。这会儿他倒是有些想,要不然干脆就在京城里住下算了。
只是江南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饶是他心中想,一时半会儿却也没有办法立刻做下决定。甄家偌大家业还在江南,也不能说丢就丢下了。
甄父只能唉声叹气坐上了马车。
年后裴慎上任,还换了一处新的地方办公。年前他与樊大人一块儿扯出了户部的案子,崔尚书做的是通敌卖国之事,皇上最是容忍不了,与崔尚书一块儿牵连的人也有不少,最后空出了不少位置来,又到了年底,朝中大部分官员的位置都动了动,其中户部空的最多,就连裴慎也入的是户部。
户部可是个肥差,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头钻,可谁都没有裴慎的功劳大。若不是他与樊大人一起把崔尚书等人拉下马,这会儿也不会空出这么多位置来。皇帝如今十分看重裴慎,自然也对自己看重的臣子毫不吝啬,大手一挥,便将这令人垂涎的位置分给了他。
裴慎年纪轻,可功劳却立了不少,他去年才考的科举,短短时间里,先是居养院,后又是源州水患,如今又扯出了通敌卖国的大案,满朝文武都找不出一个比他立的功劳更多的。这会儿,与裴慎一块儿调到户部的同僚,大多都是胡子一大把,瞧着就与他差了辈分,可官职还不一定能有他高。
年后甄好的铺子开张,凡是遇到了相熟的夫人,都要听人夸一声裴慎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升了官,又是初到户部,年后一上任,裴慎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先前是在工部做事,对户部的事务并不了解,如今要熟悉起来,可是要费不少功夫,年节才刚过,他便开始忙碌起来。
可与此同时,皇帝也收到了从边境那儿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消息。
因着处置了崔尚书,敌人留在这边的爪牙被连根拔起,那些人如何能没有察觉。原先崔尚书做的,便是把大笔的银子送出去,这会儿没了人给他们送银子,那些敌人便纷纷露出了真面目。
从年节时开始,就有人过了边境来骚扰附近的居民,那些敌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拿着武器,看着是有备而来,抢了粮食就跑,行踪狡猾,难以捉摸,在边境的那些百姓深受其扰,连热闹的新年都没有过好。
等消息传到京城,传到皇帝手中时,京城的新年都已经过去了。
皇帝自然震怒。
先是有敌人在自己臣子之中安插人手,连户部尚书这样重要的位置都是敌国的人,他处置了崔尚书等人,可还没来得及给那些敌人反击,反倒是那些人先与他不客气,还又来骚扰他的子民。
早朝时,他便重重将边关送来的折子扔到群臣面前,震怒道:“外敌来犯,诸位卿家如何能忍?!”
谢琅上前一步,道:“儿臣愿意带兵前往,镇压外敌!”
皇帝眉头稍展,又听有人道:“靖王也太过激进了些。”
“若是打起仗来,受苦受灾的可是百姓,先前那么多年,边关那些敌人虽偶尔来骚扰,可也一直没开战,依微臣看,还是与他们讲和才是。”
皇帝眉头顿时又皱起。
那位大人的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出声赞同。
众位大臣说的都是一个以和为贵,可谢琅却不以为意:“诸位大人说的可不对,那些人可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这时不反击,难道还要等他们抢完了,杀完了,才反击不成?”
“靖王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从前可都没打过仗,百姓们过得照样好,若是开始打仗了,边关的那些百姓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谢琅冷笑:“把敌人打退,把我们的东西夺回来,百姓如何没有好日子过?如今外敌来犯,边关百姓不堪其扰,按照你说的话,难道一切都被人抢走了,百姓流离失所,这才叫好日子?”
“这……下官并非是这个意思。”
“本王听着,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下官……”
“好了。”皇帝出声制止,底下两人才闭上嘴。
皇帝将底下众人的表情一一看过,这些人如何想,他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殿上安静许久,皇帝才忽然道:“裴慎。”
裴慎上前一步:“臣在。”
“关于此事,你怎么看?”
裴慎抬眼,就见谢琅也朝他看了过来,他的视线扫过周遭几位大人,而后垂下眼,恭顺地道:“微臣与靖王殿下是同样的想法。”
“你说说看。”
“外敌来犯,百姓不堪其扰,此时正应当要出大军将外敌打退,才能让百姓安心。依臣看来,先前外敌不来,只是因为朝中有崔某等人通敌外国,养肥了敌人的胃口,敌人狼子野心,在朝中安插人手多年,岂会甘于讲和。”
“裴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有人不赞同道:“若是要出兵打仗,这兵马粮草耗费的也不少,再说,若是打仗,又得对百姓们造成多大的压力?”
裴慎拱手道:“陛下在位多年,海晏河清,国库充盈,仓廪充实,百姓衣食充足,如何能怕了他边陲小国?”
另一位官员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也不同意。”
皇帝看了裴慎一眼。
裴慎问了一句:“那照丁大人的意思,若是要与人和解,如何和解?”
丁大人道:“外地来犯,求得也不过是钱粮,给些钱粮便是。打仗也要耗费兵马钱粮,不如和解,省下干戈,也省去血流之灾。”
“不费一兵一卒,不过是派出几个人来吓唬,就能讨回大笔钱粮,哪怕是做慈善的也没这么大方,丁大人也不怕养肥了他们的胃口。”裴慎笑道:“想来当初崔某等通敌叛国之人,也是与丁大人一样的想法。”
丁大人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裴大人慎言,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下官也是真心为百姓着想,既然能花钱粮将那些人赶走,又何必打仗,要血流成河呢?!”
“那照丁大人的意思,只要给些钱粮,那些人就会甘心回去了不成?”
丁大人脱口而出道:“自然不止。”
“丁大人的意思是?”
“和亲。”丁大人说:“两国和亲,便是姻亲,那些人能有几十年不再犯,先皇在世时,便是这般稳住了边关。”
裴慎问:“那这和亲之人,又该由谁来?”
“自然是……”自然是公主了。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裴慎便又飞快地接下:“既然是要和亲,那也不能丢了面子,寻常人家的姑娘出嫁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哪是它边陲小国能配得上?我看,照丁大人的意思,便是从诸位大人家中选吧?”
丁大人一噎,顿时又有不少大人看了过来。
谁家没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出嫁了的还好,若是没出嫁的,这会儿都目露震惊。
“既为臣子,便应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我看几位大人……”裴慎点了几个名字,都是方才赞成讲和的,“几位大人家中正好有适龄的姑娘,那小国虽是小了一些,可到底是一国之主,配几位大人的千金也绰绰有余,既然几位大人赞成讲和,这和亲之事,几位大人应当也是以身作则了。”
……满口胡言!
可方才说讲和的是他们,这会儿他们又如何能改口。
谁能想到,裴慎嘴皮子一碰,就能把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
可这会儿,又有谁敢说出让公主去和亲的话?
几位大人支支吾吾,却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裴慎的脸色这才冷了才来:“如今外敌来犯,百姓受苦受难,都被人打到了家门口,几位大人却还想着讲和,先前崔某等人之事,便已经是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如今旁人都欺辱到了面前,众位大人竟是半点也不觉得愤恨,甚至还想要给予他们钱粮,诸位大人这样的做法,难道就不是寒了百姓的心,让百姓、让敌人,都以为我们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吗?”
众人冷汗涟涟,却也再说不出一句话,生怕说了,家里头的宝贝女儿就被拉出去和亲去了。
裴慎对皇帝道:“陛下,这就是微臣的想法。”
说罢,他退回原位,老神在在,仿佛什么也没有说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我要开始重新调整更新时间!重新开始日六千!
所以今天的一更会在18点!希望能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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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湫 17瓶;守望——世界顶峰、一钱小酥糖、狐狸千岁、罗婷 10瓶;cys 5瓶;长留子画陌阡白 2瓶;15232688141、elly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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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9 章
下了早朝之后, 裴慎出了宫门,后面谢琅追了上来。
“裴大人且慢。”他把裴慎叫住:“本王还有些话想与裴大人说。”
裴慎见他时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靖王是个混账,两人每回见到了可都是水火不容, 连威胁的话, 裴慎也不知道对他说过多少回,这会儿见靖王主动来找自己,他还有些稀奇。
裴慎在心里回想了一番,可没想出来,最近这混账王爷与甄好有什么接触。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谢琅不禁道:“本王这回想找裴大人, 与裴夫人可没什么关系。”
裴慎面色稍缓。
“方才可多亏了有裴大人帮忙说情, 论口才, 本王却是不及裴大人,裴大人把那些人说得哑口无言, 帮了本王大忙。”这会儿,谢琅是真心实意感激他的。他从前对裴慎是连名带姓的称呼, 这会儿也会喊一声裴大人了。
裴慎淡淡道:“王爷不必谢,我并不是为了帮王爷,外敌来犯, 我既为臣子,本就无法眼睁睁看着却不作为,哪怕方才站出来的人不是王爷,是朝中任何一位大人,我也都是相同的想法。再说,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谢琅:“……”
他哪里看不出来,皇上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皇帝点名让裴慎站出来,裴慎将那些主张讲和的人说的哑口无言,又如何不是帮了他。
虽说他原先与裴慎是不对付,可裴慎既然帮了他,他也并非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他有心倒是想与裴慎处好,可裴慎却是不领情。
他原先见裴慎竟放下自尊做了一个商户的上门女婿,心底就很是瞧不起,可偏偏裴慎做出来的那些功绩又是实打实的,从前那些不说,光户部崔尚书通敌卖国之案,他舍身冒险调查,谢琅虽然与他看不过眼,可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对有本事的人,向来是尊重有加,可唯独与裴慎却是水火不容。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眼,谢琅率先道:“本王好声好气与裴大人说话,裴大人竟是这般不客气。”
裴慎冷哼一声,道:“王爷不必客气,下官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反倒是王爷先做了厚颜无耻之事,如今又要下官好脸相待,下官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谢琅:“……”
两人对脸冷哼一声,各自甩袖离开。
外敌来犯,这么大的事情,虽然百姓们暂时还不知道,可甄好身为家人,裴慎自然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瞒着甄好。
听闻此事,甄好还吃了一惊:“外敌来犯?!”
“不错。”裴慎颔首:“年前户部出了事情,崔某等人通敌卖国,夫人应当也是清楚此事,因为安插在朝中的爪牙被人发现,那些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怎么会?”甄好不敢置信地说:“怎么会这么快?!”
“那些外族人狼子野心,对我们觊觎许久,原先有崔某等人给他们送银子送好处,他们才按兵不动,如今连这些爪牙都被找出来了,没了送上门的东西,他们自然也坐不住,边境已经发生好几起事件,是他们主动想要与我们打仗。夫人说快,倒是也不算快,若是崔某等人没有被抓到,恐怕也不过是过几年的事情。”
甄好想的却不是这个。
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外敌来的比上辈子更早一些。
在她的记忆之中,打仗也也是要再过几年的事情,不成想,这会儿却是突然来了。可照裴慎说的,那也是情有可原,在她上辈子,户部的事情也没有这么快被发现,如今裴慎提前揪出了户部官员通敌卖国,外敌提前来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甄好多问了一句:“也是靖王出征?”
裴慎一怔。
他与甄好说了外敌来犯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提过靖王的。
裴慎醋溜溜地说:“倒是让夫人猜到了一些,今日上早朝时,靖王主动请愿要带兵镇压外敌,可皇上还没有定下人选。素闻靖王殿下风流,也不知道带兵打仗行军布阵的事情有几成胜算。”
甄好心中想:十成。
她知道,靖王会带兵出征,最后成功将外敌打退,只是运气不好,偏偏自己中了瘴毒,大军凯旋而归,带回来的是靖王的遗体。
不过事情提前了几年,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甄好想了想,说:“靖王殿下应当是可以的。”
裴慎:“……”
裴慎心头一梗,十分勉强才让自己泛着酸意的话咽了回去。
……
皇帝早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日之后,便将好几人叫进了宫去,商讨打退外敌的事情,裴慎也在其中,与几位大人一块儿商量了许久,也与谢琅见了好几回面。
最后不出意外,皇帝果然是决定了靖王带兵出征,
既然决定了要出兵镇压,外敌来犯的事情也瞒不住百姓们,很快,京城的百姓们便陷入了无名的慌乱之中,甄好感受到的最为明显——她铺子里的生意明显变差了许多。
就连秦云也有些担心:“咱们都许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这好端端的忽然传出这个消息,如何能让人不担心,就连粮店最近的客人都多了不少,来咱们铺子里买首饰的人也少了。我听说,不少大人都主张想要讲和。”
甄好气定神闲,反倒是不慌:“那进的货物就暂时减少一些,等这仗打完了,百姓们也就不慌了。不过是个边陲小国,陛下忍让了那么多年,如今人家可都打上门了,哪里被欺负了,还要反过来再送钱送粮讨好讲和的道理?只等陛下派兵出征,将那些外敌赶走,让他们以后也不敢再犯,百姓们这才能生活的安定。”
秦云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换做从前,她还会想着要支持讲和,可如今都吃过了一回亏,她也知道,面对厚颜无耻不要脸皮的人,忍让不过是助长他人的威风。脸都凑到面前来了,哪里有不扇巴掌的道理?!
只是……“也不知道这场战事何时才能结束,若是不结束,咱们铺子的生意也好不了。”
“慌什么。”甄好镇定地说:“咱们的大主顾可不是普通百姓们,不论到了什么时候,诸位夫人也不会让自己过的落魄,你只再等几日,等大家都知道了这消息,咱们的生意很快就又要来了。”
秦云将信将疑。
她的经验到底是不如甄好多,果然,过了些日子,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同时也知道了那些外族的所作所为,听闻了他们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而后百姓们又齐齐振奋起来,激动得支持皇帝的想法,要将欺负到他们头上的外族打回去!
那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先前是他们大度,不与人计较,可如今是那些外敌蹬鼻子上脸,他们虽说不愿打,可也没有被人按着脑袋欺负的道理!他们国力强盛,又如何能怕了那些敌人?!
百姓们都冷静了下来,在刚开始的紧张过去之后,又开始在乎自己的衣食,先前囤了一波粮食在家中,这会儿春天快到了,又开始上门来□□衫的料子。
非但是普通百姓,连其他官员的夫人也频频上门来,只想与甄好多打听一些消息。如今裴慎是受皇帝看重的重臣,此次攻打外敌之事,他也被不停叫进宫中,他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但实际上,关于这件事情,甄好知道的也不多。
她知道的更多是来自于上辈子的记忆,反倒是这辈子,裴慎除了刚开始与她提了一句之外,后来也就再也没主动说起过。
甄好被问的多了,回去之后,也忍不住去找裴慎打听此事。
裴慎面色镇定:“陛下已经决定了让靖王殿下出征,如今正在调集粮草,再过几日,靖王殿下就要出征了。”
甄好点了点头,说:“是靖王殿下的话,此次出征定能大获全胜。”
裴慎:“……”
思及谢琅上辈子的下场,甄好犹豫再三,又对他说:“我还得要你帮我向靖王殿下带句话。”
裴慎:“……”
他酸溜溜地道:“夫人何时又与靖王殿下有了联系?”
“我是女眷,有话也不好与靖王殿下直说,你平日里与靖王见得多,说的也方便一些。”甄好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道:“此次靖王出征,是去岭南湿热之地,除了外敌之外,还得让靖王殿下多注意当地环境,我听说那儿瘴毒横行,一不小心就要没了性命。若是方便,多带些药材去,也有备无患。”
“……”裴慎说:“夫人可当真关心靖王殿下!”
甄好道:“事关性命安危,若是他能记住就好。”
“……”
裴慎心里头咕噜咕噜冒着酸溜溜的泡,只感觉一阵酸味涌到了嗓子眼,他不开口,反倒是感觉酸味逆行,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块儿,又酸又疼。
靖王好不好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有点不太好了。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夫人的关心,我会如实转告的。”他在‘关心’上加了重音。
甄好浑然不觉,还松了一口气:“你千万要记得。”
裴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十二点!嘿嘿!
虽然还是迟到了,但是有点找回曾经熟悉的定时更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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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0 章
谢琅带兵出征大日, 朝中百官都出来送别,大军从京城的主干道的经过, 街道两盘站着无数百姓,目送着他们离开。
众人一路把人送出了城门口, 裴慎站在百官之中, 目送着军队远走,回头看见甄好与秦云就站在不远处,他与身旁人说了一声,连忙穿过人群去寻甄好。
“夫人。”裴慎叫住了她:“你怎么也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闻靖王殿下出征,京城里头不少百姓都来了, 我与秦姑娘也来凑凑热闹, 这次刚到这儿没多久, 也没见着靖王殿下的面。”甄好道。
裴慎面色不显,只是说:“夫人铺子里这么忙, 还特地来送靖王,也不怕耽误了铺子里的事情?”
“铺子里有其他伙计看着, 这会儿大家都来送靖王,也没什么事情。”甄好说:“倒是你,你还有公务在身, 我就不打扰你了。”
甄好说完,便想要与秦云一块儿回铺子里,只是她的话音才刚落下,就先被裴慎抓住。
裴慎看了秦云一眼,秦云便了然地站到一旁去, 不听小夫妻俩的悄悄话。
“怎么了?”甄好目露困惑。
裴慎附到她耳边,悄声说:“夫人,靖王走了,之后你可就不能再想着他了。”
甄好一时哑然。
“我又何时在想着他了?”
裴慎心想:如何没有?
从靖王接差事之前,甄姑娘便笃定靖王能做到,等皇上决定好是靖王之后,甄姑娘更是相信靖王此次会顺利将敌人打退,这也不说,所有的百姓都这么想,可甄姑娘还又关心靖王的身体,还关心他到了岭南之后,是否会不适应那边的气候?
裴慎心里头酸溜溜的,这些日子与靖王碰见时,更是看他不过眼。
甄姑娘非但惦记着靖王,还要他来转告关心,这样不说,调集粮草的事情也有户部的一份,甄姑娘又让他在粮草之中对备些药材,前前后后,可是为靖王飞了不少心思。
那靖王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何至于甄姑娘这般上心?
再之前,有这样待遇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如今靖王总算走了,没了觊觎自己夫人的混账,裴慎才总算是放心。
“靖王此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与京城离得远,夫人就算是想,往后可见不了面。”裴慎面色如常,口中说:“虽说外敌来犯,可京城天高地远,此事说是与夫人相关,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只等着靖王殿下凯旋归来,在这之前,夫人平日里是如何经营铺子,往后也如何经营铺子就是。”
甄好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思。
她道:“我当然明白,除了把我的铺子经营好,我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事情。”
裴慎狐疑:“夫人当真清楚?”
甄好更加不懂他忽然叮嘱这些的意思。只是她回想起裴慎平日里的作为,这会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看着像是又小心眼的吃了谁的醋。
裴慎脸皮又厚,心眼又小,甄好都懒得与他计较他又想到了哪里去,从善如流地应道:“我并不关心靖王如何,倒是你,如今边关出了战事,你才刚上任没多久,可觉得辛苦?”
裴慎顿时飘飘然,绷着嘴角应道:“尚可。”
甄好与他相处这么久,早就知道平日里该如何安抚他,又接着道:“可我看你近日每晚都忙于公务,连裴淳都觉得你清减了不少,等你晚上回来时,我给你炖个补汤吧。”
“夫人亲自炖?”
甄好点头。
裴慎心满意足,也不忘多叮嘱一句:“夫人别太劳累。”而后心中飘飘然,脚步轻快地回了百官之中,回了户部。
等人走了,秦云才好奇地走了回来:“夫人与裴大人看着真恩爱。”
甄好与她一块儿往铺子走,顺口便道:“这也能看的出来?”
“那是当然,夫人与裴大人在一块儿时,眼里可就只剩下对方了,方才裴大人还嫌我在一旁打搅呢,我见我娘与我爹感情好,却也没裴大人与夫人你这般好。”秦云不禁羡慕地说:“等我以后成了婚,也要有夫人这般恩爱才好。”
甄好顿了顿,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她的话附和。
她想了想,才说:“秦夫人上回还找过我,让我多注意些,可平日里来我们铺子里的也都是姑娘家,没什么年轻的公子。”
秦云顿时不好意思,也就不敢再提这件事情了。
这会儿春天才刚到,铺子里也忙活的很,非但甄好忙,秦云也忙着学习。秦云学起来十分认真,她在穿衣打扮上自有一番见解,这是从小用金银绸缎好东西惯出来的眼光,甄好教了些,后面也没什么好交的,后面便开始着手教她关于经营铺子的内容。
甄好知道的这些,也是从裴慎那儿学来的,教秦云时,说起话来,难免就带上了裴慎的名字。秦云认真地听了几回,先把她教的内容记下,而后也忍不住道:“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裴大人,我知道夫人与裴大人恩爱,可也得多想想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甄好哑然。
她怕秦云误会,便将当初裴慎管理甄家铺子的事情说了,又说起自己也是跟在裴慎后面学时,秦云便木然道:“夫人说了那么多,可不就是为了夸一夸裴大人的厉害吗?”
“……”
“夫人也不必多夸裴大人,满京城的人,有谁不知道裴大人的厉害,就算夫人不说,我也是打从心底佩服裴大人的。”
甄好不敢说了。
之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着再提起裴慎的名字,好不容易等春衫衣料的热潮过去,铺子里才终于有了短暂的空闲日子。这段时间以来,秦云跟在她后面学,如今可学了七七八八,甄好便放心地把铺子里的一部分事务交给了她,自己也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如意阁不但有裴夫人眼光独到,后来的秦姑娘也厉害,平日那些夫人邀请人上门时,先邀请甄好,若是甄好没空,就再去邀请秦云,两人分摊了事务,甄好也没平日里那么累了。
她一轻松,裴慎看秦云的眼神这才顺眼起来。
可甄好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悠哉了一段日子之后,看裴慎每日这么忙碌,而裴淳平时又要去学堂里,甄好一个人待在家中,反倒是与甄父先前一样,开始觉得一个人待得无聊了。
她开始琢磨着,是否要开个分店。
如意阁已经在京城里有了名声和口碑,生意已经大好,最开始的投入早已经收回了本,如今已经在大把大把的赚着银子。铺子里每日客似云来,甄好就开始觉得铺面有些不够大了。
京城里头还分东市西市,京城大,寻常百姓出门全靠脚程,玲珑坊在京城的东市,若是西市那边的百姓要走过来,就得费小半天的工夫,因而如意阁的生意虽然好,可也并不是全京城的人都会往如意阁来,西市那边,自有另外卖脂粉绸缎首饰的铺子。
甄好寻思着,是否要在西市也开一家店。
只不过要开分店,也就还有许多麻烦事,她还得重新找伙计,手把手教他们,还要再找一个管理的人来,说不定还要让秦云也去新店,到时候就又要比先前还要更加忙碌。
只是生意若是要做的大,也就不会只有一家店。
这等大事,甄好考虑起来还有些犹豫,只等着裴慎有空了,再与裴慎好好商量。在经营铺子这方面,裴慎哪怕是从未接触过,也比她厉害。
只是裴慎实在是忙碌的很。
靖王带兵出征,一路过去,所有消息也都会传到朝堂之上,在靖王到达边关之前,边关的消息也不停传来,朝中气氛低迷,裴慎也十分忙碌,每日都要忙到很晚,忙的脚不沾地。
在靖王到达边关之前,甚至边关还传出来了一个新消息。
外族时常派人骚扰,抢走百姓的钱粮,甚至也不将那些百姓的人命放在眼中,又有消息传来,有一伙外族人趁夜入了城中,那些人带着武器,带着马匹,所过之处竟无人敢拦,几十条人命丧生于他们手中。消息传到京城,皇帝更是直接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折子。
更令人气愤的,便是那城中知府,竟将城中所有百姓抛下,带着家人细软连夜逃走了!
那伙人入城时,城中群龙无首,连守城的士兵都人心惶惶,当夜并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么多百姓丧生。还是边关民风彪悍,百姓们自发拿起武器反抗,才勉强将城门守住。
皇帝阴沉着脸,视线扫过众人。
“知府叛逃,城中百姓怨声颇大,若是不做些什么,恐怕会先失了民心。只是再过几日,靖王就能抵达边关,到那时,还能将城中事务接管过去。”有人道。
皇帝的手指敲着龙椅,眉头紧皱,却并不赞同。
靖王是去带兵打仗,外敌当前,他本就与那些百姓从未磨合过,又向来是高傲的性子,从不与人低头,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安抚那些已经生出怨恨的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咳又迟了_(:3」∠)_躺平任打
明天也是18点!不过大家也知道,一般只会迟,不会早,如果18点没有更,那就是21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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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1 章
一座城里头那么多的百姓, 如何能将百姓弃之不顾。如今外敌来犯,知府叛逃的事情已经失了民心,就更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前往边关, 既能在大敌当前稳住民心,协助靖王,还能让百姓重新信任朝廷。
这样的人至关重要, 连更不能出半点差错。
可满朝文武百官各司其职, 轻易也调动不得, 更别说,能担此重任的人也没有几个。
皇帝很是发愁, 当日收到了折子, 却迟迟决定不出一个能送去边关的人。
倒是有几位大人主动请命, 可在皇帝看来, 那些人都不行。他属意的几个, 却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调离, 是否就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边关贫瘠, 民风开放, 即使调离京城外放, 大家也是可劲儿的想要往江南富庶之地, 再说,去外地做地方官,哪里有在京城做官来的好, 更别提如今边关还要打仗,一不小心还有性命安危,各种缘由之下,也鲜少有人愿意主动前往。
而皇帝最钟意的几人,他也舍不得把人送到边关去受苦。
这新知府的人选是谁,反倒是让皇帝想了好一阵子。
夜里他与皇后一块儿用晚膳时,难免便提起了这件事情。皇后替他想了想,问:“皇上觉得裴大人如何?”
“裴慎?”皇帝愣了愣,而后摆手道:“他太年轻了一些。”
在皇帝心里,裴慎一直不是他钟意的人选。
“裴大人虽然年轻,可能力出众,在百姓之中的名声也很是不错,不论是居养院的事情也好,还是源州的事情也好,裴大人深受百姓喜欢,若是裴大人,定然也不会做出将百姓弃之不顾的事情。”皇后道:“裴大人受百姓爱戴,能力又出众,就连靖王也与裴大人有些渊源,先前裴大人还为靖王说话,靖王又向来敬重有才之人,若是裴大人去的话,想来靖王也会乖乖配合。”
皇帝眉头皱起:“可裴慎似乎与靖王有些不对付……”
先前还到过他面前来告状过。
皇后笑道:“那不是更好,靖王是什么性子,陛下您还不清楚?在大事上,他总不会出错,有裴大人能治得了靖王,您也不必担心靖王会不听他的话。”
皇帝眉头一松,也有些心动。
“再说,照皇上您的意思,也是最看重裴大人不过,裴大人还年轻,若是往那地方走一遭,也能锻炼裴大人,皇上总不会让裴大人一直呆在那。如今事态紧急,可容不得皇上犹豫多久。”
皇帝听着,也有些意动。
他属意的其他人,不是年纪大了一些,便是能力还有些不足,要么便是难以与靖王磨合。靖王不是个能轻易服人的性子,说不准大敌当前,两人还先起了内讧。
被皇后这么一分析,裴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者,他的位置也不是很高,若是离开了京城,手中的事务也能让其他人接过。他看重裴慎,也想快点将裴慎培养起来,以后好成为下一个皇帝的左膀右臂,边关的确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
皇帝沉思良久之后,第二日便下定了决心。
等裴慎接到圣旨时,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他不敢反驳,等下了早朝之后,其他同僚过来寒暄,他也只是笑笑,等回了户部之后,眉头才皱了起来。
君命难违,这趟他是不得不去。
若他也是孤家寡人也就罢了,左右是孑然一身,就算是去边关也不是什么事。可他家中还有甄姑娘在,难不成还要把甄姑娘一个人留在京城不成?若是不,可边关那么危险,他又如何能让甄姑娘去这么远的地方?
裴慎眉头紧皱,拿着圣旨就像是一只烫手山芋。
此事自然也瞒不过甄好。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下午回家后才刚进家门,甄好见着了他,第一句话便是:“你要离开京城,调去怀州了?”
“夫人已经知道了?”
“今日有其他夫人到了铺子里,告诉了我这件事情。”甄好忧心忡忡地道:“你怎么会被调去怀州?分明……”
分明上辈子,裴慎就没有离开京城过。
这辈子外敌提前来,靖王提前出征,甚至连裴慎的官路也有了变化。
甄好不懂皇上的意思,可被调去外地之后,再回来可就难了,若是能留在京城,有谁不愿意留在京城里?她只要一想裴慎以后的路,也许与上辈子会差许多,便开始担心起来。
莫不是因着她的缘故,才让裴慎后来的路都变了?
甄好定了定神,才问:“怀州要出战事,靖王已经前去出征,为何皇上还要派你去?”
裴慎便将怀州知府叛逃的事情和她说了,他歉意地道:“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我不得不去怀州,那边事态紧急,不日就要启程出发,只能让夫人与裴淳留在京城里了。”
甄好心中慌乱,下意识地便道:“你要把我留在京城?”
“那边太过危险,我也不放心让夫人跟我去,再说,京城里还有如意阁的生意离不得夫人,裴淳也要上学堂,夫人在京城里等我回来,照皇上的意思,应当是等外敌的事情一解决,就会让我回来了。”
只是这事情少说数月,多则几年,谁也说不准。
甄好心中更慌。
她心知裴慎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可一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京城里,便觉得哪哪都不合适。
再、再说……她与裴慎还是夫妇,让裴慎一个人去怀州,她留在京城,又要其他人怎么想?先前裴慎去源州才一小段日子,她就心神不宁的,更何况是几年?
甄好的心思转了一圈,很快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裴慎原本还有一肚子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听她这话,顿时咽了回去,惊诧地看着她:“……什么?!”
他顿时急了:“夫人,你千万别冲动,怀州多威胁,如何能让你一个人去?”
“我决定好了,我就要跟着你去怀州。”甄好不容他反驳,当即便要去收拾行李。
她的性子向来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就难以回头,裴慎没法,只能跟在她后头,苦口婆心地劝她改变主意:“夫人,你要是去了怀州,这京城里的生意该怎么办?如意阁是你的心血,难道你就不管了?”
“如今秦姑娘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有秦姑娘在,我也能放心。”甄好轻松地说:“再说,我早就有了开分店的准备,只是没来得及和你说而已,正好,我和你一道去怀州,我再去怀州开一个如意阁就是了。”
裴慎哑然。
他还想再劝,可甄好却不给他机会,又嫌他在一旁站着碍眼,便将他推出了门去,半点劝说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2更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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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2 章
甄好向来固执, 决定好的事情,任谁来劝都没有用,裴慎本来就管不了她, 唯一能管得住她的甄父又不在京城。因着怀州事态紧急,片刻也耽搁不得,裴慎也来不及写信去江南让甄父来劝看, 没有办法, 他就只能带上了甄好。
为此裴慎忧心忡忡的。
他一个人去怀州也就罢了, 就算那边再危险,就算他出了事, 也连累不到其他人, 怀州距离京城甚远, 再怎么也不会让留在京城的人出什么事情, 可偏偏, 甄好要跟他去怀州。
甄姑娘又不会什么防身术,平日里连鸡都没杀过, 如何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且不说有外敌虎视眈眈, 他还听闻怀州民风彪悍, 那儿的知府才刚跑掉, 指不定有多敌视新来的知府, 若是甄姑娘还被那儿的百姓欺负了可怎么办?
他还差一点想过, 不如干脆答应了和离的事情,左右那和离书还在甄姑娘手里,只要和离了, 甄姑娘就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与他一块儿去怀州。
还是他才刚提了一句,反倒是被甄好骂了回来:“你说和离就和离,不和离就不和离,话都让你说全了?这会儿我不答应了!”
明明是她一开始期盼的和离,这会儿甄好却是不情愿了。
有了难处就要把她撇到一边,好处都让裴慎占尽了,先前怎么就不这么贴心遵循她的意愿?
因此,就算是裴慎心中再担忧,等急匆匆收拾好东西,两人也该出发了。
甄好把如意阁的生意交给了秦云打理,她信得过秦云的为人,念着以后她多辛苦,还给她让了一成利,秦云多有不舍,可知道裴慎被调离京城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连连保证自己会把如意阁打理好,等着甄好回来。
而裴淳也从学堂里离开,跟着他们一块儿到怀州去。
相比起裴慎的担忧,裴淳却是镇定的很。
“反正有哥哥和嫂嫂在,咱们是一家子,当然是你们去哪,我就去哪了。”裴淳说:“不管是在京城还是怀州,学业上的事,还有我哥呢。”
裴淳想得美,他哥是去当大官的,就算是有战事又如何,大官身边可都有人保护的!再说了,皇上先前还派了好多士兵去呢!
再不济,他都已经是十一岁了,已经可以保护嫂嫂啦!
怀州事态急,三人一路慌张赶路,白日不敢停,只有夜里才敢休息,日夜兼程数日之后,才总算是赶到了怀州。
大军早已经先一步到了这儿,靖王也是到了怀州之后,才听到了知府叛逃的消息,怀州城里无人做主,他身为这次带兵的大将军,是身份最高的人,只能皱着眉头,暂时将怀州城接管了过去。
只是他倒是想管好,可因着前一任知府叛逃,又有外族人趁夜入城杀了几十个百姓,如今怀州上下所有百姓都对他们敌视的很,早已经不再信任朝廷。谢琅对所有百姓说了接管怀州城的话,却被当地彪悍的百姓反吐了一口口水,若非是他躲得及时,差点就颜面尽失,不仅是这样,还有无数百姓当着他的面喊出不要他接管的话,怀州百姓十分激动,手里头拿着自制的武器,两方险些起了冲突。
靖王哪里是肯低头的人,他自持身份尊贵,又是来打退敌人,在他心中,自然是这些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求着他帮忙,谁知道到了这儿,还差点被赶出去?!不但百姓给他找麻烦,那些外敌也还时常过来骚扰,幸好靖王带来了军队,有士兵守着,才没有再让怀州出什么事情。
等裴慎匆忙赶到怀州时,两方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谢琅早听闻京城调来了新的知府,巴不得早早有人替他管好这群刁民,听说新知府来了,他特地出城来接,等看见裴慎的时候,一时脸色复杂不已。
“怎么是你?!”谢琅不敢置信地道:“父皇怎么就派了你过来?”
三人加紧赶路,已经疲惫不已,如今又听他这番质疑的话,裴慎没好气地道:“让王爷失望了,皇上就派了下官过来,下官正是怀州新任的知府。”
谢琅一时无言,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你倒是升得快……”
可不是嘛,科举之后,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裴慎升官的速度无人能敌,到如今就任怀州知府,比在户部时又提了提!
有实绩在先,谢琅见到他的时候,难免也还是放下了心。
甄好与裴淳先到衙门里安顿,谢琅早早就派人把那里收拾好了,而后谢琅便带着裴慎在城里走。
“你这才刚来,应当也不清楚,这儿的百姓可不是好相与的。”谢琅说起来,还有些愤愤:“本王从未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百姓!都是一群刁民!”
“前任知府叛逃,百姓们不信任朝廷,也是情有可原。”裴慎淡淡地道:“也不知道王爷与百姓们相处的如何了。”
谢琅闻言,顿时沉下了脸。
也不用他说明白,光是走在路上,怀州城中的百姓就对谢琅没什么好脸色,个个脸拉得老长,甚至连小孩见到了,都是远远躲开,仿佛是避让什么洪水猛兽。裴慎初来乍到,因着与他走在一块儿,都收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裴慎道:“下官明白了。”
谢琅:“……”
谢琅冷哼了一声:“你可别幸灾乐祸的太早,本王也不过是暂为代管,你这新知府上任,以后这群刁民可就是你的事情了。本王倒是要看看,你会如何管教这群刁民,别以为离了京城,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本王全都看着,若是你做了错事,本王就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去,让父皇换了你这个知府!”
裴慎淡淡道:“劳王爷费心了。”
“……”
谢琅憋着气,带着他在城里头走了一圈,把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才问他:“你怎么还把裴夫人也带到了这儿来?”
他是知道的,说是让裴慎做知府,可依皇帝对裴慎的看重,也不过是在这边走一圈,等平定了外敌之后,裴慎也会调回京城,说不定回去之后就可以凭着功劳升官了,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就是几十年。
既然如此,何必将裴夫人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裴慎背着手,面色如常,他叹息一声,说:“夫人听闻了此事之后,就非要跟着我过来,我也劝过,可夫人偏偏不听,这……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
也不知为何,谢琅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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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3 章
新官上任,裴慎先去将衙门里留下来的旧卷宗找了出来, 先熟悉怀州的事务。至于甄好, 将行李放下收拾好之后, 她让衙门里的人看着裴淳, 自己则带着枝儿出了门。
甄好离开京城时,给铺子里留下了必备的银子之后, 就将能带走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特地带到了怀州来, 这会儿刚到怀州, 稍稍休整之后,她就去外面看看怀州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了。
哪怕是在边关, 又外敌觊觎, 可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甄好仔细观察了一番,怀州还有不少首饰绸缎胭脂之类的铺子开着,只是生意萧条,看着倒没多少人进出, 再者, 怀州穿衣打扮的风格也与京城差了许多,这儿气候湿热,百姓穿的衣裳布料也偏向单薄,时兴的纹样也与京城的不同。
甄好顿感棘手。
越是乱的地方,人们担惊受怕,最在意的便只有安危与粮食, 反倒是不会太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只有安定下来之后,才会开始将注意力放到除了粮食之外的地方去。她自小生活的江南是富庶之地,后又到京城,京城是最为繁华,两个地方的百姓大多已经衣食无忧,才开始考虑穿衣打扮的东西。
甄好在街上走了一圈,大致有了一个想法。
她开在京城里的如意阁,铺子里的商品有价高的,也有便宜的,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需求都能一应满足。可在怀州不同,这儿的百姓不如京城与江南富饶繁华,手里头的银子有限,平日里想的便是该如何吃饱饭,对身上穿戴并不在意。
怀州地方湿热,却也不算太过贫瘠,无论任何地方,也都有富户。
她到了怀州,便得舍弃那些平民百姓的生意,只要做那些手里头有多余银子的人生意便是。哪怕是有战乱,到了何种危险的境地,这样的人家可都不会让自己失了风度。
要开这样的铺子,位置也要选在价格高昂,最为繁华的地段。
甄好带着枝儿先去牙行看了一眼,问问这儿铺子的情况。
怀州有外敌来犯,不止前任知府,百姓们也担心会被战事牵连,有不少人已经往外逃,在靖王带着军队到了之后,情况虽说稳定了许多,可依旧惨淡,城中的铺子关了好几个,也有不少人变卖家中的产业。牙人已经空了好几日,骤然遇着一个上门要买铺子的,又见是个美貌妇人,顿时多看了好几眼。
这位夫人肤白貌美,身上穿着的也不像是怀州本地人,一眼便能看出是外地来的。
牙人忍不住道:“夫人可要想清楚了,是要在这儿买铺子?”
甄好颔首:“麻烦你替我找个地段好的,银子不是问题,但一定要是最好的铺子。”
“夫人有所不知,如今外族人要来攻打怀州,马上可就要打仗了,夫人还要在这儿买铺子?”虽说是上门的好生意,中间能赚不少差价,可牙人也忍不住多说几句:“这段日子,可是有不少人要卖铺子,夫人要的地段好的铺子,也不是没有,只是……只是,夫人这生意,恐怕是不好做。”
甄好笑了笑,谢过他提醒,但还是坚持交了定金,牙人见劝说不过,这才放弃。
等甄好走了,他才忍不住对其他牙人道:“那位夫人看着也像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为何偏偏要跑到怀州来,还要在怀州开铺子,我听那位夫人说,似乎还做的是首饰绸缎的生意,这会儿,城里头的这些铺子哪里有什么生意。”
其余牙人也是纳闷。只是这中间一过手,还能有不少银子的抽成,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怀州城里空铺子许多,甄好要地段最好的,也不难找,很快牙人便给她寻了几处合适的。
“这是京城里头地段最好的,就在街口,往来的人一眼就能瞧见,价格也高,就是铺子小了一些。”牙人介绍:“还有一处,地段不如前一个好,但是铺子够大,比前一个大了两倍,只是价格也差不多。夫人若是觉得贵了,还有另一处,没头一个地段好,但是比它大,也比第二个小,可价格便宜。夫人您的意思是?”
甄好没多做犹豫,“那就要那个最好的。”
怀州的地价比京城便宜了不少,如今又恰逢要出事,价格更是比平日还低上许多,相比起京城的地价,这儿地段最好的铺子也跟不要钱一般,甄好掏起银子来十分痛快。
等正式过了契之后,甄好便寻人去装修起铺子来。她未来要做的是显贵的生意,这铺子里的装修也处处都要最好,可得费不少工夫。
在这会儿的工夫里,怀州城里头的百姓们也知道新知府来了的事情了。
那日谢琅带着裴慎在怀州城里走了一圈,大部分的人都见过了新知府,而后裴慎待在衙门看了好几日的旧卷宗,大致将怀州城的情况了解之后,便出了衙门,与那些百姓们见面。
怀州的百姓们看着他十分警惕,眼底带着怀疑,没有一个人是信任的。
众人围在怀州城中间的空地上,裴慎站在中央,身旁是衙门的官差,一个个也面露警惕,保护他的安危。
裴淳挤在人群里,探头探脑,好奇地观察着周遭其他人。而谢琅也站在一旁,双手环胸,像是看好戏一般。
裴慎也不迂回婉转,直接便道:“我知道,前任知府逃走,把整个怀州城丢下,如今皇上派我来怀州,可你们也对我不太信任,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我也不用你们多信任我。”
谢琅顿时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皇帝派裴慎来,是为了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不就是为了安抚怀州百姓,收服民心?这会儿他竟然还说这种话?
怀州的百姓们也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
“既然皇上派我来怀州,我便要留在怀州,如今大敌当前,怀州若是失守,不只是你们会流离失所,有性命安危,我也逃不过。我既做了怀州知府,那便会行使我这知府应当有的权利,若是你们之中有通敌卖国之人,我也不会轻饶。我也不管你们对我如何看法,可怀州城不能丢!”
百姓们冷笑:“说的倒是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扔下,又自己逃命去了。怀州是我们的怀州,用不着你假惺惺,哪怕是你不说,我们自然也会守好,可用不着你帮忙。我看,说不定你才是通敌叛国之人。”
裴慎负手而立:“我身为朝廷命官,若是通敌卖国,便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靖王殿下便在此地,我与靖王殿下素来不对付,若是我有任何不对,靖王殿下就会直接处置我,你们也不必担心此事。”
百姓们哗啦啦转头,朝着谢琅看去。
谢琅一愣,忽而抽出腰间长刀,面色冷硬,他冷笑道:“若是能亲手处置裴大人,本王求之不得。”
“谁……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裴慎面露不耐烦:“信不信由你们,我先前可说了,我也不需要你们如何信任我,再说,我也不信任你们,怀州城里的人几千上万,谁知道你们其中是否有外族混进来的奸细?”
百姓们一噎。
不管是前任知府,还是后来来的靖王,可从未有过这种态度。
前者就不提了,后者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让他们感恩戴德,乖乖配合,怀州的百姓们如何能甘心,自然是不情愿。
可这位新来的裴大人倒好,直接便提了不信任,可不就是说中了百姓们的心事。
但仔细想想,这话也并无道理。
既然新知府到了怀州,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任知府是跑了,可现在有靖王在,新来的知府想跑也跑不了。如今城门口是靖王手下的士兵看守,任何人进城出城都要被盘查一番,若是新知府敢跑,靖王就不会绕过他,若是他不跑……人家也说了,用不着他们,要说带兵打仗,还有靖王在,还要反过来追究他们之中是否有通敌卖国的人呢!
怀州百姓一噎,竟是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靖王是当今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还能把自家的地卖了不成?
就算是靖王不作为,他们……他们本来就没期待着,这是他们的怀州,他们也能将敌人打退!
好像……好像也并无什么分别?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摸不准该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勉强准时,再接再厉!二更十二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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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4 章
在裴慎来之前,怀州的百姓已经心生抵触, 不欢迎他的到来, 谢琅的待遇更不用多说, 若不是他手下掌管着军队, 说不定就已经被怀州的百姓们赶了出去。
可偏偏裴慎来了之后,一通操作很是出其不意。
他不讨好怀州百姓, 也不与怀州百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反而满脸不耐, 一副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也不会到了这儿一样, 让怀州百姓气愤的同时,对他也没先前那么抵触了。
无论怎么说, 这位新知府已经到了怀州, 有靖王看着,他也跑不了,若是他不好好做事,等怀州城失守,遭殃的也不只怀州百姓, 还有这位新知府。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 新知府也不敢做出前知府那样的事情。
大难当前,有什么不满,等把外族人都打退了再说!怀州城不能丢!
裴慎对百姓说了那么一通,反倒是让怀州百姓暂时接受了他。
谢琅对此郁闷的不得了,把自己当初来怀州城时遭受的待遇回想了数遍,越想就越不甘心, 可偏偏,他因着怀州百姓的态度而生气,裴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裴淳躲在人群里看完了全程,回去之后就和甄好学,把两边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甄好也不禁惊讶:“他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裴淳拍着胸脯保证:“嫂嫂,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你要是不信,等我哥回来了,你问他也是一样的。”
甄好将信将疑,等裴慎回来,也问了他一番,却是当真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肯定的答案。
“前知府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无论我做什么,怀州的百姓一时也不可能会相信我,既然如此,与其白费工夫花在这上面,还不如花在实处。”裴慎解释道:“要让他们知道,在大难当前,我们是同进退,不但他们跑不了,我也跑不了,这样,只要齐心协力能够将外敌打退,后头的事情就由后头再说。靖王的军队还在这儿,若是两边交战,也是靖王出力最多,等将敌人打退,这儿的百姓亲眼见着了,自然也还会再相信朝廷。”
甄好问:“你就不怕怀州的百姓生出逆反心理?”
“他们不会。”裴慎镇定地道:“朝廷已经派出了人来,先是靖王,后又是我,他们已经看到了皇上的诚意。这儿是怀州,他们是怀州土生土长的人,他们比谁都希望怀州好好的。”
甄好不懂朝政,听他说的那么笃定,也就不再担心这件事情。她与裴慎说了自己要在怀州开铺子的事情,连铺子都已经买好。
裴慎也不禁与牙人一样担忧:“大难当前,当真会有百姓在首饰绸缎上多花银子不成?”
甄好胸有成竹:“之后可还得借借你的面子。”
裴慎顿时好奇不已。
甄好联系好了进货的渠道,在铺子装好之前,先给自己与裴慎裴淳做了一身衣裳。
怀州与京城穿衣打扮的风格差了许多,两人先前穿的都是从京城里带来的衣裳,若是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瞧出与周遭百姓的不同来,如今换上了新衣裳,顿时有人发现了。
先发现的是衙门里的其他人,在铺子开张之前,甄好出铺子的机会少,反倒是裴慎,时常往外面跑,与其他人商讨完了要事之后,很快便有人提起他身上的衣裳来。
“裴大人换了一身衣裳,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了了。这衣裳看着十分精致,比成衣铺子里卖的都好看不少少,不知道裴大人是在哪一家店买的衣裳,改日我也去买几身。”
裴慎不动声色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他抖了抖衣襟,便让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身上的衣裳吸引了去。
而后他才状若随意地道:“是我夫人做的。”
其他人一听,又夸了几句,这才罢休。
裴慎又说:“我夫人要在怀州城里头开铺子,若是几位大人有兴趣,等过些日子,就要在东街开张了,名字叫如意阁,在京城时就出名的很,只不过是做女人家的生意,胭脂水粉绸缎首饰一应俱全,几位大人到时候可要带着令夫人过来看看。”
其他面面相觑,迟疑地应了下来。
有关系亲近的的,便多问了一句:“裴夫人怎么想到在怀州开铺子?”
裴慎面上有些无奈,可语气却亲昵的很:“她喜欢,就由她开着去了,我夫人向来厉害,她的铺子在京城时就出了名,到了怀州,自然也闲不住。”
众人一一应下,回去之后便与家中人提了这事,而后消息又通过他们的嘴巴传了出去,怀州百姓对新知府的事情好奇的很,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东街那家还没开张的铺子原来是裴夫人开的,卖胭脂水粉,也卖绸缎首饰,裴大人身上穿的衣裳好看,就是出自裴夫人的手。
就连谢琅听了消息,都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本王听说裴夫人还在这儿开了铺子?”谢琅问:“还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怎么?裴夫人难道是愿意做男人的生意了?”
裴慎面色淡淡:“王爷想多了。”
“想多了?本王可听外面人说了,消息还是会从你这儿传出去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若是裴夫人不做男人的生意,又何必要通过你的嘴巴,如今外面可不少人都在提,说你身上的衣裳好看,等铺子开了,就要买一身一样的。”谢琅笑中带着得意:“你是什么心思,本王如何不明白?就算是现在瞒过了我,等到时候铺子一开,我照样还是会知道,还能瞒到天荒地老去?”
裴慎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透露出星点的鄙夷:“我夫人开铺子,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等裴夫人的铺子一开,本王带着银子上门去,裴夫人还能拒绝了本王不成?”
“自然是要拒绝的。”
谢琅冷笑:“你就不怕本王一声令下,就无人会再去裴夫人的铺子里?”
裴慎脸色不变:“就算靖王殿下不威胁,我夫人也做不了靖王殿下的衣裳。如意阁做的,是女人家的生意,靖王殿下还要穿罗裙戴金钗不成?”
谢琅:“……”
一瞬间,他又想起来曾经被皇帝警告的恐惧。
谢琅咬牙切齿:“怀州与京城距离甚远,就算你去告状,陛下可收不到。”
“谁说我要告状了?”裴慎目露鄙夷:“我夫人开的如意阁,里面可只有女人家的东西,靖王殿下若是不介意,那下官也无话可说。”
“你……”
裴慎抖了抖衣角,特地把前襟精致的纹样抚平了给他看:“我与夫人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夫人给我做衣裳,那是夫人对我好,与靖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
谢琅一时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心中骂了一句,骂外头的人传消息,竟然也不传的准确一些。
裴慎又拉了拉袖口,他的袖口处被甄好动手绣了精致的竹叶图案,这会儿又特地拉开了,给谢琅看。
谢琅看了一眼,顿感眼睛酸疼。
裴慎还不放过他:“王爷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与王爷说。”
谢琅问道:“什么事情?”
“是关于出兵的事。”
谢琅正了正脸色,这才坐下,严肃地与他商讨起来。
谈话途中,裴慎也似不经意一般拉了拉袖口,扯了扯衣角,谢琅偶尔瞟见,眼皮不禁狂跳,只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
在裴慎努力显摆之下,等甄好铺子开张时,果然有不少人来凑热闹。
这段日子,她特地找裁缝按照自己的主意做了好几身衣裳,给家里人都置换过,铺子开业当日,甄好便特地穿了一身刚做好的新衣裳。
怀州不少百姓过来看热闹,只是热闹也只是站在外面看着,却是鲜少有人主动踏进去买的。甄好也不介意,她想要做生意的对象本来就不是普通百姓。
果然,不少百姓看过热闹之后,平日里与裴慎走得近的几位大人家中的女眷便来了铺子里。她们只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铺子,只不过是卖的东西杂了一些,本来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待,只因着裴慎这个知府的面子,才过来捧捧场。
谁知刚进铺子,目光便忍不住被站在柜台后面的裴夫人吸引了过去。
裴夫人模样生的好看,皮肤又白,什么衣裳穿在她身上都好看的紧,平日里,几位大人走动时,这些夫人们也不是没有见过甄好,哪怕是早知道她模样出众,这会儿忽然见到,竟也是眼前一亮。
“裴夫人身上穿的这身衣裳实在好看。”有一位夫人主动问道:“不知道是用了哪块料子。”
甄好便将那料子拿出来给她看。
那位夫人很是爽快:“那我就要了这块料子,回去之后,找人给我做一件裴夫人身上一样的!”
甄好仔细看过她,而后摇了摇头:“若是林夫人想要,还得换一换。”
“换一换?”
甄好便按着她的身材相貌,提出了其他意见。
林夫人听得眼睛一亮,立刻记了下来,迫不及待地便想要让裁缝做一身,而后甄好又给她推荐搭配的首饰,她也没有多犹豫,立刻买了下来。
其他夫人看过,才总算是清楚,她这间铺子里卖的究竟是什么。
众夫人也来了兴致,问过她的意见之后,才各自抱了不同的料子回家,收获颇丰。等过了些日子,众夫人们的新衣裳做好,对着镜子瞧瞧,竟是当真觉得,无论怎么看都合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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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5 章
甄好的铺子果然很受怀州城里诸位夫人的喜欢!
她年轻时,京城里谁的风头都压不过她, 后来做到首辅夫人, 也是各位老夫人中最好看的那个, 不管是年轻姑娘还是年迈的老夫人, 不论是谁的衣裳都能提出意见来。等怀州城里各位夫人的新衣裳做好,乍一眼看过去, 好像每人都穿戴着如意阁的商品。
若是大部分人都穿上了新衣裳,戴上了新首饰,唯独你没有, 那反而还会让人无地自容。夫人们之间除了攀比夫君, 攀比家世,可自己也要攀比, 一时, 甄好的铺子里又多了许多人来照顾生意。
怀州这儿虽说要有战乱, 可打仗有靖王带兵冲锋陷阵在前头,普通人虽然离得近,却也不会当真上战场上去,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之外, 家中条件好些的,难免也会多注意些打扮。城中各个官员的夫人都穿上了如意阁里的东西,自然是让不少人注意到,怀中的富户动了念头,很快又有人主动上了门来。
甄好的铺子装的好,铺子里的东西价格也不便宜, 普通的百姓轻易也不敢踏进来,可如今满城的有些脸面的夫人小姐都穿戴上,就算是普通百姓见了,心中也难免嘀咕。
听说,知府夫人在京城时,这铺子开的就可受欢迎了!
京城里的人们,穿的用的也都是这如意阁里的呢!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当然也是爱美的,又见如意阁里的布料精美,首饰精致,那知府夫人更是美的像天仙似的,经她双手打扮之后的夫人小姐,也个个都变得比先前好看。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心里头也羡慕的很,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踏入如意阁一步就好了。
怀州百姓虽说对裴慎有些敌视,可对甄好却没这么大的反感。新来的知府夫人又美又温柔,心地也善良的很,因着外族几次骚扰,怀州城里不少百姓都被抢了东西,知府夫人还在城中支了粥蓬施粥,只要是孩子,都可以去免费领。大人当然是没有的,大人身强体壮的,如何能占这个便宜?
那一碗粥或许不多,可谁家中不是有好几个孩子,若是孩子们都去粥蓬那填饱了肚子,家中就能省下不少粮食来,省下来粮食,又能吃不少呢!
当然,好的只是知府夫人,那新来的知府仍然还是讨人厌的很。
讨人厌的裴慎可不在乎怀州的百姓们如何看待自己,他接管了怀州的事务之后,许是知道皇帝派来了新的知府,外族的动作也越来越多,最近些日子,谢琅手底下的士兵就在附近看见了许多外族人。
“照我的意思,还是直接派兵攻打他们,把他们一锅端了,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谢琅说:“磨磨蹭蹭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裴慎冷静地道:“王爷可知道敌方有多少人马?主帅是谁?是否还有其他的后手?”
“那照你的意思,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谢琅不耐烦地说:“从你来了之后,我们就一直等着,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得人过来,反倒是我之前,还带人抓了他们一队兵马,后来他们就不敢再来了。”
“也不过是几百人而已,安静了一阵子,这会儿王爷也看到了,敌方又派了人过来,守门的士兵最近可见到了不少人,照我看来,王爷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说不定王爷带人一出去,便立刻会有人来从旁边绕过,来攻打怀州。”
“真照你说的,等等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爷放心,在我看来,也等不了多久,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
那些被派过来打探的人马便是一个讯号。
春天已经过去了,如今天气变得炎热,怀州这块儿尤其湿热,地里的庄稼都被晒得打蔫,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不好,连雨水都少得很,裴慎作为怀州知府,最是清楚民情。连怀州都尚且如此,那些外族人就更不用说了。
雨水缺少,草木干枯,这附近最肥沃的土地便是怀州,怀州尚且如此,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在入冬之前,那些外族人也定是会先想办法存到足够的粮食,若是他们自己的土地不够,那就只能看向别人的地。
原先有崔尚书等人从户部偷银子送过去,哪怕是土地收成不好,他们也能去别的地方买粮,可如今没了崔尚书,没人给他们送银子,这些可就不好说了。
裴慎只让谢琅暂时等着。除此之外,两人也去调查了外族的底细。
怀州就在边关,与其他地方往来的商人颇多,对于关外的消息,他们反而很是了解。
“就在去年,那边刚换了新王。”一位行脚商人说:“新王是大皇子,在继位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好战,听说他曾经一个人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狼,平日里行事也很张狂,这次继位,并不是他争过了其他人,而是他直接把自己的那些兄弟杀了。”
众人听罢,也吃了一惊。
谢琅身为皇子,听说此事,也是怔了怔。
“都杀了?!”
“是啊,听说那边的先皇原先是属意二皇子的,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反正那一天,那边的新王直接带着手底下的人造反,把自己兄弟杀光,还逼得先王让位给了他,这才做了新王。”行脚商人说起来,还有些戚戚然:“那新王继位之后,连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原本我们将这儿的东西卖到那边,那边的东西卖到这边,咱们这儿的东西多,每次过去,那边都是很欢迎的,现在倒好,每次进城,要交的银子涨了好几倍,一来一回,每次辛苦了一趟,却挣不了多少银子,往那边跑的人也少了。”
“咱们怀州虽然比不过京城,可好东西也不少,也比其他地方富饶,许是因为这样,才会被那个新王盯上。”商人叹气说:“希望这战事快些过去,要不然,我们这生意也不好做。”
裴慎又问了几句,才让人走了。
那边的新王好战,杀了自己的兄弟不说,刚继位没多久,就将目标放到了他们这边。就算是户部的事情没发生,再过个几年,等时机成熟,也会按捺不住,朝着这边出手。
事情虽然比甄好记忆之中的早了几年,却也并无什么分别。
为了调查的更加清楚,谢琅便派自己手底下的人乔装打扮,也装成了行脚商人,去那边打探消息。
等打探的人回来之后,他们知道的就更多了。
新王非但好战,治下也十分暴戾,他继位之后,非但把进城的关税提高了不少,连他手底下的百姓都生活的苦不堪言,可对于出兵攻打其他国家来说,那儿的百姓们却也是赞成的。他们觊觎这边的富饶已久,不甘心过先前的日子。
就如裴慎说的那样,也没有等多久,那边终于派出了大队兵马,朝着这边攻打而来。
谢琅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等底下人来报,便立刻带兵出征,迎了上去。
怀州城中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来粥蓬要粥喝的孩子变得比先前更多了,怀州城里不少富户与官员都出了银子,支撑着粥蓬平日里的运转,甄好的生意一下子也冷清了不少。不过甄好也不在乎这个,见账面没有赤字,只不过是挣得少了,也就安心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裴淳已经入了怀州的学堂,原先与同龄的小孩一块儿玩,他每天都乐呵呵的,近些日子,小脸上也满是忧愁,看的甄好心疼不已。
可裴慎更忙,不但怀州城里头的事情要处理,他还要帮着谢琅出谋划策,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好关心使然,眼看着他好像瘦了一圈,时不时就要给他炖补汤喝。
裴慎忙得脚不沾地,甄好与裴淳也不敢打扰他,有什么话也都在私底下说。
有一日,甄好亲自下厨给他做了点心,裴淳本来吃的高兴,可没咬两口,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福余肯定在京城里头想我呢。”
甄好一愣。
“我们来怀州的时候,都没有和福余说,福余肯定生气了。”裴淳唉声叹气地道:“我都没和他说,要他好好放心,这边打仗的事情要是传到了京城里头,他肯定是要担心的。”
甄好顿了顿,才说:“福余已经懂事了,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们就回京城了,到时候我带你进宫去看他。”
裴淳想了想,想到自己平日里还惦记着要给福余带怀州这儿特色的点心与玩具,一时又期待起来。
京城里。
最近皇帝头疼的很,不只是朝中以及变换的各种事务,也因为自己的皇弟一点也不懂事。
自从他下了旨意,让裴慎去怀州之后,福余就在宫中闹腾了起来,两个人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关系也一下子变得僵硬,甚至是裴慎出发时,他还闹着要一块儿去怀州,要不是皇帝下了命令,让人把他看住,说不定他已经偷偷溜出宫,并且还坐上去怀州的马车了。
两人冷战了好些日子,最近总算是快缓和了,结果边关打仗的消息一出,福余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你都把靖王派过去了,为什么还要让裴大人去?!”福余激动的满脸通红,站在龙案前面,与他对峙道:“裴大人又不会武功,还有裴夫人,还有裴淳,怎么连他们也跟过去了?!都打起仗来了,他们怎么保护自己!”
皇帝头疼地道:“朕让裴慎去怀州,那也是为他好……”
“那裴夫人呢?!”
皇帝一噎:“裴夫人与裴慎是夫妻,裴慎去了,她自然也跟着去了。”
“你为什么不下圣旨,把她留在京城里?!”
皇帝心想:他的圣旨难道是这么随便的东西?
可对面人若是他的臣子,他还可以镇定地把人骂回去,可偏偏这人是他的亲弟弟,皇帝只能放柔了语气哄道:“你多等些日子,裴慎虽然不会工夫,可他是文官,又不用上战场,再说了,不是还有靖王在吗?靖王带了这么多人马过去,不但能护住怀州,也能把裴慎他们的安危护住,难道你还不放心?”
福余当然不放心了!
他可知道,自己的那个侄子是个大坏蛋,从前就和他爹不对付,别说保护,说不定还会偷偷摸摸害人呢!
福余急了:“那我为什么不能去?!”
“胡闹!”皇帝厉声斥道:“边关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能去的地方?你去做什么?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你怎么办?”
“那要是伤到了裴大人他们怎么办?”
“靖王会保护他们的。”
“那他也会保护我的。”福余挺直了胸膛,说:“我是他亲叔叔,他难道还不敢保护我吗?我明天,不,今天就要出宫,我也要去边关,和他们在一起!”
“不准!”
福余眼睛瞪得滚圆:“为什么不准?”
“你……”皇帝头疼地揉额角。
他心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这个弟弟太过骄纵,以至于如今说了这么多句不行,可弟弟却还是不听话。
他的那些皇子公主,偶尔也有如嘉和公主那样娇蛮任性的,可若是他说不准,也没有人敢这样大声的违抗他的意思。
皇帝板起了脸,道:“因为朕是你的兄长,还是皇帝,无论你怎么不情愿,可你就得听朕的。”
福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有些无措。
皇帝说:“朕是皇帝,金口玉言,若是有谁敢违抗,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福余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问:“你要砍我的脑袋?”
皇帝:“……”
皇帝眉头皱起,但还是让自己的语气依旧冷硬,他严厉地说:“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你就留在宫中,哪里也不能去,等裴慎回来了,朕再让你去看他们,朕会让人看着你,你也不能溜出宫去,除了宫里头,你哪里也不能去。”
“可是……”
“朕是皇帝。”他又重申了一遍:“你还敢违抗朕的命令不成?”
“……”
福余怔怔地看着他,这才没了话。
皇帝给梁公公使了一个眼色,梁公公连忙走上前来,端起旁边的点心盘,来分走福余的注意力,他哄着福余到了旁边的位置上,等吃下了一块点心,福余的眼圈这才红了。
皇帝眼角的余光瞥着,心惊胆颤不已,生怕皇弟就这样会哭闹一顿,安慰的话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圈,可出乎他意料的,福余只是红了眼圈,而后又不停地掉眼泪,连吃点心的动作都有些发狠,可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下皇帝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忙让人去把皇后请过来。
对皇帝没什么好脸色,对皇后这个温柔的嫂嫂,福余却是乖得很。皇后柔声安慰了他一番,拿着帕子擦干净了他的脸,才道:“陛下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如今你年纪还小,就算是真去了怀州,那也帮不上什么忙,裴大人这么忙,你要是去了,反而还会拖累他们,不如就在京城里,等着他们回来就是。皇上可答应你了,等他们一回来,就让你出宫去看他们。”
福余趴在她的怀里,眉眼耷拉着,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在心中想:做个小王爷也不好。
不但要和爹爹娘娘分开,甚至连出了事,也还是帮不了他们。
皇兄平日里对他再好,可他还是得看皇兄的脸色过日子!
要是……要是他也能像自己的那些侄子侄女一样,长大成人了,还能做很多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与谁在一块儿就与谁在一块儿,谁也拦不了他,那样就最好了。
福余趴在皇后怀里,听着她在耳旁柔声安抚的话,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带着这样的念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
边关战事吃紧,连城中气氛都沉重的很。
除了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很快怀州城又面临了新的难题。
天气越热,可雨水越来越少了。
怀州湿热,平日里雨水也多的很,看今年的气候却奇怪的很,入了夏以来,下雨的次数却不多,而天上太阳又大,连河面水位都下降了不少。
怀州城里有好几口丼,供城中百姓平日里的吃喝,可连井水的水位也下降了一些,非但如此,天气比往年热,连地里的庄稼也蔫了。
庄稼是最要紧的东西,大家自然是把水紧着庄稼用,可人也不能不喝水,数日下来,连怀州百姓们都忧心忡忡的。
他们对着样的天气最是敏感不过,若是雨水还要变得更少,说不定要闹大旱。
可外族人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大难当前,若是又要出这种事情,就是雪上加霜。
百姓们十分担忧,自然也有人把此事呈到了裴慎的面前。
甄好回忆了很久,也不记得这一年,怀州有没有闹过大旱,或许情况并不严重,上辈子的这时候,怀州可没有外族入侵,就算是缺了水,也能从别的地方调来。可如今怀州还有战事,根本没有人愿意往准备按跑,要是这边的井枯了,说不定要出大事。
甄好也对此事十分上心,平日里裴慎在家时,也会问他关于此事的进展。
裴慎却是开始翻起了书。
“怀州这儿地势本来就不缺水,只不过是今年雨水少,应当也到不了大旱的程度,我倒是听说,中部元洲等地,反倒是雨下的特别多。”裴慎说:“水调不过来,只能从怀州别的地方来找新的河道了。”
甄好好奇:“这也能找到?”
“先前在源州时,我可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怀州比源州更南,若是我猜的没错,这儿应当是有几条地下河的。”
见他胸有成竹,甄好也就放下了心。
正如裴慎说的,怀州并不缺水,可水位下降的快,哪怕是如今不缺,百姓们也未雨绸缪,已经在担心了。
怀州的百姓自发有了动作,连平日里打水都变得小心了些,若是有谁胡乱浪费了水,反而还要遭受其他人的谴责。
前一个知府是不作为的,相比起其他地方,怀州的百姓们十分团结,有自发拿起武器抵抗敌人在先,现在还主动分出了人手,帮着管理水井的使用,还给裴慎省了不少工夫。
因着天气炎热,就连甄好的粥蓬,如今也不施粥了,改成了馒头,每人每天只能领一个,但是分量足,换成小一点的孩子,一个就能顶一天。
一边指挥谢琅打仗,一边又安心地翻书寻找关于地下河的事情,裴慎在衙门里坐了好些日子,忽然有一日,有人急匆匆跑进衙门里。
“裴大人!大事不好了!”
“城里头的水井里不知道被谁下了药,城里头不少人都中了毒!”来人慌慌张张地道:“您快去看看吧!”
裴慎心中一惊。
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怀州的百姓们都已经闹了起来。
百姓们平日里的吃喝都仰仗着城中的水井,当大部分人都出现了奇怪的症状时,很快便有人排查出了原因。
中毒的百姓大多住在附近的地方,被下毒的是其中一口水井,中毒之后,先是腹痛难忍,而后手臂上会出现一根红线,全城的大夫都看过之后,才总算是找出了是中了什么毒。
是关外的一种毒|药,中毒之后,手臂的红线则代表着剩下的日子,之后红线会越来越短,等红线消失时,此人便会一命呜呼。
中毒的百姓们惊慌不已,一时乱做了一团。
等裴慎赶到时,百姓之中已经怨声连天。
“关外的毒,那肯定是那些外族人干的!”
“可如今哪个外族人能进到这里来?城门守得那么严实,进进出出都要被盘查一遍,现在都开战了,更不可能会让外族人进来了!”
“不是外族,难道还是出了内贼?!”
怀州百姓们互相看看,他们向来团结,谁也不愿意怀疑身边人。
等裴慎赶到时,众人可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们不信任这个新来的知府,也不相信他能做什么,如今有人中了毒,怀州的百姓们看着那些外来的人,更是看谁都像是凶手。
裴慎一赶到那儿,得到的便是所有百姓敌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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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懵、滑稽、唐、桜 10瓶;想看甜文却总是磕到渣 5瓶;成碧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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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6 章
对于这种情况, 裴慎早有预料。
他初到怀州, 本就不抱有什么怀州百姓能够立刻信任他的希望,怀州的百姓们排外, 他一个外地来的官员,想要获得怀州百姓们的信任很难。最初对怀州百姓们的那番话,他也是故意那么说的。
怀州城的存亡,怀州百姓也同样关心,他那样说,也只是想让怀州的百姓放心,不用怀疑他,至于之后信任的问题, 以后慢慢来也不迟,信任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堆起来的。
别的不提,在外族开始进攻之后, 怀州城上下同心协力抵御外族的攻击,在怀州待了那么久,裴慎也一直在干实事, 他的所作所为,怀州百姓都看在眼里, 近日里对待他的态度也软化了许多。
可偏偏出乎裴慎意料的, 出现了这种事情。
饶是他早有准备,可如今看到百姓们满脸的不信任,也不禁心头一紧。
裴慎眉头蹙起,却也没有多在意, 而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井水里下毒!”
“大夫来看过了没有?大夫怎么说?解药找到了没有?有多少人中毒了?”
城中的大夫都来了,可所有大夫努力过后,只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毒。就连这毒|药,也是某位大夫灵光一闪,想起在某本医书上看过,连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
裴慎眉头紧皱,对着怀州百姓们满脸的紧张与愤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令全城的大夫都抓紧时间去寻找解药,然后又让人把这口被下了毒的井封起来,避免让其他人误喝了里面的井水,等做完之后,对着那些中毒了的百姓,却也有些不知所措。
“手臂上的红线消失时,此人就会身亡,那等红线消失这段时间,大约是要多久?”
想起从某本医书上看过这种毒|药的大夫回想了一下,琢磨说:“大约是要一个月。”
“一个月?!”
那些中毒了的百姓纷纷变了脸色:“那我们就剩一个月可以活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找到了解药,解了毒,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那解药呢?去哪里找解药?”有人愤愤道:“这毒是外族人下的,他们巴不得我们死,怎么可能会给我们解药。”
“再说了,被下毒的是井水,谁知道其他的井里头是不是也被下了毒,我们连下毒的人都找不到,万一……万一其他的水井也被下毒了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大家都觉得,此事并不是不可能。
怀州的百姓们互相看了看其他人,可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怀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儿的百姓团结的很,互相也认识,谁也不敢相信会是自己的熟人下手。
可城门口守得那么严,其他外来的人口也进不来。
众人之中沉默了片刻,才有人问:“有谁靠近过水井?”
“平日里,大家可都是来井中打水,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有谁没有来过这儿?要不然,大家怎么会中毒?”中毒的也都是常来这边水井打水的人。
“谁会害自己啊?”
“也没见得有谁鬼鬼祟祟的,不过夜里头大家都睡了,再偷偷摸摸过来下毒,也并不是不可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裴慎头疼。
他扬声道:“好了,城中所有的大夫先去找解药,大家暂时先到其他水井打水,要是谁有线索,就报到官府,若是能找到下毒的凶手,官府重重有赏!”
“谁知道其他水井是不是可被下毒了。”
“现在我连水都不敢喝了。”
“那凶手还藏在我们中间,万一他又偷偷摸摸往其他水井里下毒了呢?”
百姓们之中又慌乱了起来。
裴慎还想要说什么,忽然有人愤愤道:“我们怀州的人怎么会害自己人,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些外来的人下的毒!”
裴慎:“……”
有不少人附和,还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周遭的人,如裴慎,如靖王手底下的士兵。
裴慎沉下脸:“你说我害你们,若是怀州的百姓没了,就算是守住了怀州,又有什么用?”
“你又没中毒,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百姓们愤愤道:“就算是怀州没了……没了怀州的人是我们,你们回了京城,也照样是高官厚禄,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先前他便说了,不会相信我们,也不用我们相信他,依我看,下毒的说不定就是他们!”
“要是城里头空了,这城守着也没有用,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来守着怀州!还说什么会保护我们,城门口就是他们守着,可还把外族的人放了进来,给我们下了毒!”
百姓之中的声音越来越大,看着他的表情也更加愤怒。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压下,开口时是压抑的愤怒:“我先前就已经说了,怀州城不能丢,怀州城里的百姓一个也不能少!我就在这儿,如今我是怀州的知府,不论你们愿不愿意,怀州如今就是我在管,若是你们出了事,我也没什么好下场。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你们怀疑我,而是找到解药,找出下毒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怀疑我也可以,若是能找到我下毒的证据,我就任由你们处置。可若是找不到,你们就乖乖听我的话。中了毒的人,大夫说什么,你们就怎么做,没中毒的人,加强人手管理水井,白天夜里都派人守着,若是有人能找到可疑的人,就来官府告诉我。”
怀州百姓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裴慎也对他们冷冷地道:“那你们就找出证据来,我说了,要是能找到证据,我任由你们处置。既然你们想把我赶出去,就快点找到下毒的人是谁,若是能找到是我,到时候,靖王就在那里,你们尽管让他处置了我,再让京城派一个新的知府过来。”
不等怀州百姓再说什么,他忽然又嗤笑一声,面露嘲讽:“连证据也没有,就敢指着别人喊他是凶手,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
“你……!”
在百姓们愤怒的瞪视之下,裴慎甩袖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留下来的百姓愤怒的声音几乎要翻了天。
“他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不就是因为还没有证据吗?我看下毒的人就是他,等我们找到证据,就让靖王……不,不让靖王动手,我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没错!一定要快点把证据找出来!”
怀州百姓们的情绪空前的高涨,所有人都不甘心,恨不得立刻把证据找出来,好把裴慎这个讨人厌的知府处决掉。
城中的水井本来就是怀州的百姓们在看管,从前他们只在白天的时候派人看着,这个时候,连晚上都加派了人手,让人换班看着,而其他时候,则又抓紧时间,调查起人们中毒之前的可疑之处来。
外面外族人还盯着怀州,他们的怀州这么好,可不能让这些黑心眼的人害了!
裴慎看在眼里,也让官府的官差去帮他们,帮这些没什么经验的百姓破这个案子。
就连谢琅听说了这件事情,都特地抽空过来嘲笑他。
“我可都听说了,你和那些刁民大吵了一架,如今那些刁民可比先前还要更加恨你了,就连对我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从前他走到路上的时候,还会收到怀州百姓的白眼,这会儿可就不一样了,那些百姓看他还充满了期盼,就盼着他能动用手中的权利,把裴慎直接给斩了。
自从入了怀州之后,谢琅哪里收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心中飘飘然,心里头也美滋滋的。
裴慎:“……”
裴慎的脸色却不好看。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他问道:“城门口可是你守着,外族的人混了进来,你竟然也不知道?”
谢琅正了正脸色:“这可不怪我。”
“怎么说?”
“出了这种事情,我也特地去问了底下的人,你也知道,如今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的人,都要先经过严格的盘查,尤其是外来的陌生面孔,但是开始打仗之后,就没有人来怀州了,那些外族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会这么放过他们?这段日子进出的,也就只有怀州本地的人而已。”
裴慎眉头紧皱:“你是说出了内鬼?”
“我看多半是如此。”谢琅说起来,还有些幸灾乐祸:“怀州本地的百姓倒是团结的很,可要是他们知道是他们中间出了内鬼,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想。”
裴慎:“……”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裴慎冷哼:“内鬼是谁也没抓到,你也不怕下一个中了毒的人是你。”
谢琅这才收敛了。
“打仗的事情是我来,城中的事务可全都是你的活,你快点让你手底下的人把内鬼抓到,这样也就不用担心这种事了。那些外族人可当真歹毒,这么热的人,有谁能不喝水,偏偏把毒\药下在水井里,这不是全城的百姓都要遭殃嘛。”
裴慎垂下眼,想的却是还没翻完的,他先前为了寻找地下河而翻的书。
裴慎在翻书的时候,甄好也在翻书,只不过她翻的是医书。
上辈子,她看了不少医书,因着也只是打发时间,不论什么方面的都有涉猎,关于怀州百姓中的毒,她听说之后,竟是隐隐约约也有些印象。只是与城中那些大夫一样,想不出如何解毒。
甄好便有意识地将城中书斋里头的医书找了出来,这些日子,与裴慎一块儿看。
裴慎听过之后,也十分鼓励:“若是夫人能比城中那些大夫更早找出来,那官府也重重有赏。”
甄好原先心里头满是担忧,这会儿也被他逗笑了:“你别拿糊弄百姓的那一堆来糊弄我,难道我还缺这点银子不成?”
裴慎摸了摸鼻子,又说:“夫人不要银子,其他我能给起的,我当然也愿意给夫人,夫人想要什么,我都帮夫人找过来。”
甄好想了想,却是想不出来。
她道:“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当初来怀州的时候,就应该从皇上那儿求一个御医过来,宫里头的御医医术高超,说不定也知道如何解毒。”
“我已经给京城里头去了信了。”裴慎说:“先前我也想到了,所以特地让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送过去,只希望在一月之内,京城里头的大夫也能找到解药,只是京城离这儿远,这个毒又离奇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甄好顿感压力颇大。
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定连裴慎的官途都要交代在怀州了。
哪怕是怀州城守住了,可怀州若是死了人,中毒的人那么多,要是没找到解药,这对裴慎来说便是天大的罪过,要是真出了那样的事情,别说回京城了,或许裴慎头顶的乌纱帽都要丢了。
她心觉这辈子出了这么多的变故,还有自己的缘故,若不是因为她重来了一回,做了许多上辈子没有做的事情,裴慎也不会到怀州来,怀州也更不会出事,要是裴慎出了事情,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甄好的心里比裴慎还要沉重。
她日以继夜地翻着医书,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来,一日找不到,她就一日比一日要焦躁,家里头的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裴慎便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来安慰她:“夫人不用逼自己,城中的大夫,还有京城里的大夫,所有人都在找,夫人是做生意的,也不是大夫,若是找不着,此事也怪不了夫人,夫人可千万不要因着这个缘故责怪自己。”
甄好心想,如何能不怪她?
要不是她遇着了秦姑娘,裴慎也不会去调查秦大人的事情,之后也不会找出户部的事情,户部的那些人不被抓到,外族人就不会提前这么多年进攻,裴慎也不会被派到怀州来,更甚至是,上辈子可没出过什么怀州百姓中毒的事情。追根到底,不还是因为她吗?
裴慎便说:“我的运气向来好的很,或许到了时候,解药就自己跳出来了。”
甄好狐疑地看着他。
他这个“向来”,实在是不准确,就凭她知道的裴慎的过往,哪里有和好运沾上关系的?
裴慎想了想,才说:“虽然从前过的不好,可裴淳才刚出生没多久,我爹娘就死了,那时候我的年纪才多大,连养活自己都难,却总能找到挣银子的办法,把我和裴淳养大了。虽说后来祖母去世了,可我走投无路时,又遇到了甄老爷,连上门入赘,都能遇到夫人这么好的人,遇到了夫人之后,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顺利的很,不管是考科举,还是后来在源州……源州那么厉害的洪水,可我还是活了下来,还救了一个人,就连现在怀州出了事,被下毒的也不是我们家的水井,难道我还不算幸运?”
甄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裴慎一本正经地道:“再说夫人,夫人就更厉害了,先前甄老爷也中了毒,满城的大夫,可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的,就只有夫人,夫人一眼就瞧出了老爷喝的药不对劲,救了老爷一命,还有福余和秦姑娘,要不是夫人,他们如今一个做不了王爷,另一个也没法平反,怀州的百姓遇着了夫人,肯定也能交着好运。夫人去外面走走,外头有多少人骂我的,就有多少人夸夫人的。”
甄好:“……”
甄好被他这么胡乱安慰了一通,心情倒是当真好了不少。
想着怀州百姓,她不禁关切地问:“你那地下河的事情,又找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裴慎也不禁叹气:“暂时还没有头绪。”
“那下毒的凶手,又找的如何了?”
“怀州的百姓们都在找,目前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也还没有找到。”
裴慎说着,又忽然道:“这么一瞧,我的好运气这会儿还没来。”
甄好不解,不明白他忽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裴慎表情肃穆,一本正经地说:“说起好运,我还是比不过夫人的,有了夫人,我才能有好运气……我还得夫人帮帮我才行。”
“帮你?”
裴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许抱一抱夫人,我的好运就能被夫人带过来了。”
“……”
甄好那焦躁不安的心情彻底没了。
裴慎的好运气来没有来,甄好不知道,只是怀州百姓们的好运气却不见了踪影。
在第一口水井发现被下了毒之后,很快那口水井就被封了,之后大家也特地绕开那口水井,去其他的水井打水,连看管水井的人也加了,白天夜里都在水井附近转悠,防着可疑的人。
就在这样的小心提防之下,却是有第二口水井也被下了毒。
当又有许多人感觉腹痛难忍,手臂上出现红线之后,怀州百姓们都懵了。
他们都这样小心了,为何还会有人下毒?!
可把看管水井的人叫来问过之后,得知裴慎与靖王手底下的人根本没有人靠近那口水井,众人才不得不相信,真的是怀州百姓之中出了内鬼。
发现了这件事情,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怀州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这儿地处边关,与其他地方离得远,时常有外族的人来骚扰,因着当地的前知府不作为,这儿的人空前的团结,城中所有人都像是家人一般。
也正是如此,但凡任何人发现自己被“家人”背叛,一时都无法接受。
百姓们围在第二口水井附近,全都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终于有人爆发出一声怒吼:“到底是谁干的!”
“怀州里怎么能出现叛徒?!”
“外族人没有把怀州打下,怀州自己人却要出卖自己人了吗?!”
“怀州人怎么能做……怎么能做那种通敌叛国之人!”
众人红着眼,互相看过对方,如今看向其他人的眼中,终于带上了怀疑。
“不是裴知府做的,也不是靖王手底下的人做的,我们日防夜防,外族人都没有靠近这里,竟然被自己人给害了!?”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被裴知府说中了吗!
想当初,这个新知府刚到怀州的时候,可还说了,若是他们之中出了通敌叛国之人,他定不会轻饶。那时所有人心里头都觉得,哪怕是任何人有可能,怀州的人也绝对不会出卖怀州!
可结果……
结果……
百姓们沉默下来,一时更加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的真相。
他们这些日子调查下来,其实也调查出了一些线索,如今那些线索都指向自己人……
有一壮汉重重地踢了打水的木桶一脚,他赤红着双眼瞪过众人,手臂上的红线鲜红显眼。
“我不管是谁下的毒,等找到那个人,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他的脑袋,把他吊在城门上,把他的肉拿来喂狗!”
“我……我也是!”
“绝对不能轻饶!”
“不能放过!”
怀中百姓们握紧了拳头,一个个表情愤恨,双目赤红。
众人却又不敢喝水,也不敢不喝水,在凶手被抓到之前,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三口被下毒的井。城中封了两口水井,一下子,连用水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可偏偏天气炎热,用水量比从前还要大,在众人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同时,河面的水位也降低了不少。
雨水当真变得越来越少了。
连平日里打水时,绳子放的都比平时还要长。
怀州的百姓又开始担心起来,在所有人都被毒死之前,会不会先被渴死。
不只是甄好,连裴慎的压力都大了不少,每日夜里,书房里点着灯,两人各自坐在一头,沉默地翻着书,一个看医书,一个看关于水道的书,各个眉头紧锁。连裴淳都被紧张的情绪感染,平日里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大声也不敢,每日从学堂回来之后,便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温书,不敢打扰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七千了,明天有加更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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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7 章
距离中毒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第一批中毒的人手中的红线已经少了一半, 怀州百姓们的脸上也满是郁色,连精神气都萎靡了不少, 可偏偏他们努力调查,却依旧找不出线索, 更找不到那个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过去了半月,所有的百姓都自暴自弃了。
城中封了两口井,裴慎当然也不能坐之不理,见百姓们迟迟找不出下毒的人是谁,而京城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 城门外还有外敌虎视眈眈, 他暂且将手中事务放下,也去调查关于井水被下毒的事情。
怀州的百姓们已经找到了不少的线索, 却迟迟无法定下目标,哪怕是知道他们其中出了内鬼,可周遭都是熟人, 任谁想破脑袋, 也无法把相熟的人往坏处想。可裴慎就不一样了,他与怀州的百姓不相熟,不管是中了毒的人, 还是没中毒的人, 在他的眼中都是怀州的百姓, 他都一视同仁,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嫌疑。
与大理寺卿樊大人共事的时候,裴慎在他的身上学到了不少查案的手段与技巧, 只是先前还不等他施展多少,就被陷害入了大牢,这会儿倒是来了机会。
靠着怀州百姓们收集起来的线索,裴慎与衙门里的官差抓紧时间调查之下,终于找到了那个在井中下毒的凶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个人竟然是第一批中了毒的人。他手臂上的红线已经消失了大半,裴慎派人闯进院子里去抓他的时候,其他的怀州百姓还都拦着。
那些人愤怒道:“你别以为找不到下毒的凶手是谁,就可以胡乱抓一个人定罪了!”
裴慎负手站在远门之外,巍然不动:“是或者不是,你不如亲自去问问他,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众人便纷纷朝着被抓的那人看去。
屋主站在原地,面对所有人的惊讶与怀疑,却是捏紧了拳头,而后……垂下了头。
他一言不发,分明就是要认了这件事情。
见他这种反应,怀州的百姓们最为伤心不过。此人也是怀州当地土生土长的人,平日里为人憨厚老实,若是谁家有了难,他还抢着来干活,与周遭邻里朋友的关系都很好,甚至是在中毒之后,也率先振作起来,安慰其他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得知此人是凶手时,怀州的百姓们也更加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壮汉拨开人群,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眼睛因为愤怒人变得赤红,手背更是青筋鼓起,看着就吓人的很,可这人却不为所动。“我们怀州是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害我们?!亏我平时还把你当好人,原来你早就做了通敌叛国的小人!我呸!”
那人任由他骂着,半句也不反驳。
他平日里待人和善,与其他人的关系都好,这会儿裴慎都指出来了,这人也不否认,可却仍旧有人不敢相信:“是不是弄错了,他怎么会是下毒的人?他明明也和我们一样中毒了。”
“他要是下毒的人,手上肯定也有解药,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其他人神色愤愤:“反而是我们,因为他也中毒了,我们调查的时候,也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就这样被他骗了过去。”
“是啊,要不是裴、裴大人,我们连自己被谁害死了都不知道!”
“交出解药!”
“对,快把解药交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下毒者才终于开口:“没有解药。”
“什么?”
“我也没有解药。”他说:“让我下毒的人,并没有给我解药,我和你们一样中了毒,一样只能等死。”
“你……”
拎着他衣领的壮汉重重地给他一拳;“这难道不就是你的缘故,要不是你给我们下毒,我们怎么会中毒,没有解药?那就把你背后的人是谁说出来,我还怕找不到解药吗?!”
下毒的人脸上挨了一拳,可他又闭上了嘴巴,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非但是壮汉生气,怀州的其他人也同样生气,他们原先对这人有多信任,这会儿就因为被背叛有多生气。更别说,找不到解药,中毒了的人也就没剩下几天的性命,对于夺自己性命的人,他们如何能有好脸色?很快就有其他人围了上来,对着下毒者拳打脚踢。
裴慎命人去屋子里搜,果然搜出了同样的毒|药来,剩下的剂量还不少,说不定若是没有被发现的话,城中剩下的几口井也会遭殃。
“把人带走。”裴慎道:“别打死了,本官还要带回衙门好好审问。”
怀州百姓问:“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现在你们倒是不护着人了,当初可是你们信誓旦旦的说,是我与靖王下了毒,要害死你们。”裴慎扯了扯嘴角,道;“把人带回去,问出他背后的主子是谁,至于解药,若是能找得到,我当然也会给你们。”
怀州百姓这才不情愿地让开,让官差把人抓走。
“等等!”屋子里冲出来一名妇人,见到她之后,原本任打任踢毫无反抗的下毒者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冲着妇人厉声道:“你出来干什么,你回屋子里去!”
裴慎眼睛微眯,朝着妇人看了过去。
下毒者这会儿却慌了,也不管官差还抓着自己,屈膝试图跪下,想要向裴慎求饶:“知府大人,这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我娘子没有关系,你要抓就抓我,千万别动她。”
裴慎挑了挑眉。
如今天气炎热,所有人穿的都单薄,普通人家更没多少讲究,妇人手臂的袖子挽起,两条手臂上却没有中毒了的红线。
每一户有中毒了的人家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中了毒,喝水有个先后,有人喝了一口,察觉出水中不对劲,便会制止家人的动作,像这户人家这样,家中只有一个人中毒,其他人都好端端的也不少。
裴慎侧过头问身旁的其他怀州人:“他们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人也是怔了怔,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夫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是前几年,从外面来的,听说是从中原来的,家中所有人都死光了,所以才安心待在这儿,平日里为人温和,好像也没什么坏的……”
“中原来的?”裴慎哼了一声,他眼睛尖,平日里又常看甄好打扮涂抹脂粉,这会儿一眼便看出了一些不同:“我看是外族人吧。”
“怎么会?”其他人惊讶:“她与那些外族人,没有半点像的地方。”
那些外族人个个身材高大,长相也与他们差很多,若是有外族人出现在这儿,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怀州地处边境,也有不少外族人生活在这里,可在打仗之后,这些人的处境就不怎么好了,尤其是井水被人下毒以后,这些外族人很是受排挤。当然,被排挤的人之中可不包括眼前这位妇人。
妇人理了理衣裙,到裴慎面前时,深深作揖行了个礼,才对裴慎道:“裴大人,此事与我相公无关,下毒的人是我,这毒药也是我拿来的,求您把他放了,把我抓走吧。”
下毒者挣扎地更加厉害,慌乱地朝着裴慎求情,试图让他相信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的。裴慎看了他们一眼,便道:“把人都带回去。”
妇人不作反抗。
等官差把两人都押回了官府,裴慎才亲自去审问两人。
“如今都到这种地步了,从你们家中找出了毒|药,先前也是你们亲口承认,这会儿你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裴慎说:“与其要反悔,不如这会儿好好说说,究竟是谁在井水里下了毒,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解药在哪里,都把事情给我一一说出来。要不然……”
他看了身旁狱卒一眼,狱卒了然地端来了一盆被烧的通红的炭。
两人顿时脸色煞白。
“我说,我说。”下毒者连忙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毒当真是我下的,与我夫人没有什么关系,你要罚,罚我一个人就好,千万不要罚她,她身子骨弱,受不住这些。”
那被烧得通红的木炭要是贴到人身上,不得把人疼的个皮开肉绽!
妇人镇定地要:“那包毒药是我拿回来,我给他的。”
“你!”她的夫君险些气疯了:“你别说话!”
“说啊,怎么就不能说?”裴慎道:“你就别开口了,让你夫人说给本官听听。”
旁边狱卒上前,下毒者这才不敢再开口。
妇人面色镇定,这会儿开口时也不见慌乱。
原来她并非是什么中原人,之所以长的不像是外族人,是因为她是外族人与一名怀州女人生下的孩子,模样更像自己的生母一些,平日里又用脂粉特地修饰了自己的相貌,才一直没有让人发现什么不对劲。她的生父是外族一名地位不算低的高官,这次在怀州下毒,就是她得了父亲的指令。
甚至是她来怀州,也并非是走投无路,而是被外族人派来的。外族的先王在世时,就在京城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他们对中原觊觎已久,而她就是被放过来的一枚棋子,等着时机成熟——比如如今在打仗时,得了毒药,给怀州的百姓下毒。
若是城中的百姓都死光了,那怀州城空了,自然就好打多了。
可偏偏,怀州的百姓,还有她的丈夫,都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日子一长,她也是真心喜欢上了自己的夫君,还与他一块儿生儿育女,刚拿到毒药时,难免有些犹豫,也是迟疑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下了手。但就在她下手之前,被她的丈夫发现了。
她的丈夫是怀州土生土长的人,对怀州的感情自然也不一般,在事情败露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揭发,可谁知道,丈夫沉默了很久之后,提出来要他来动手。
然后他就真的在井水里面下了毒。
因着他就是怀州的人,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为了消除大家的怀疑,他还自己喝下了井水,也中了那个毒。
妇人平静无波地说:“我也没有解药。”
“你没有?”
“我父亲给我这个毒|药的时候,并没有给我解药。”她说:“他根本没想要怀州的人活命,当然也不愿意给我解药。”
裴慎皱起眉头:“那你呢?你就不怕中毒吗?”
“他也没有想要我活命。”夫人冷静地说;“我最开始来的时候,就没做好会活着回去的准备。”
可到现在,她却后悔了。
如今中毒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因为她才中了毒,而她的父亲,却并不关心她的死活,只把她看做一个工具。可现在,不管找不找得到解药,她的夫君都注定难逃一死,城中哪里的井水有毒,她最清楚不过,就算是避开了,就算是战事结束了,就算是她活下来了,可她夫君还是已经死了……
对她好的是怀州人,给她安稳的是夫君,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那你知不知道解药是什么?”裴慎问:“说不定我们想办法可以找过来,你也不想要你的相公死吧?”
妇人摇了摇头,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悲凄:“我也不知道,这个药在那边……在那边也很稀罕,我也只是听说过,不知道解药在谁的手里。”
裴慎一时哑然。
话全都说完了,再挣扎也没有必要了。
妇人求情道:“虽说下毒的人是我相公,可拿来毒药的人是我,我相公是因为我才做了这种事情,裴大人,你若是要处置,就处置我吧,我相公当真不是有心想要害人的!”
裴慎冷笑:“他若不是有心,当初就不应该往井水里下毒,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来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你应当知道,他可不只下了一次毒,如今城中有多少百姓中了毒,生死不知,他是怀州人,竟然也对怀州的人出手,如何还能有脸说自己是无心的?”
两人沉重地低下了头,却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裴慎的心情也沉重的很。
这两人定不能轻饶,出了大牢之后,可他的眉头却皱的更深。
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而城中的大夫也一直没有找到解药,如今连下毒的人都不知道解药在哪,城中这么多中了毒的人,又该怎么办?
不过是一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第一个中毒的人手臂上的红线可没剩下多少了。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的管辖之处,这儿的百姓都是他护佑着,绝对不能有人枉死!
可消息却瞒不过怀州的百姓们。
在凶手被抓到,而后又被官府抓走,大家本以为能听到关于解药的消息,可听闻连那两人都不知道解药是什么,顿时,有不少人都崩溃了。
大家这么积极的抓凶手,又如何不是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这会儿,连这线生机都被掐断了。
怀州的百姓比之前更加颓靡,尤其是那些中了毒的人,想着没几日可活了,外面还有敌人虎视眈眈,便可劲儿的放纵自己,差事活计也都不敢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日子过的十分放肆。
外面还在打着仗,城里头就先乱了。
裴慎头疼不已,加派了人手平日里在城中巡逻,努力杜绝恶件的发生。
可这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非但是那些中了毒的人,连那些没中毒的人,瞧着都有些不太好。
可偏偏,不管是京城里的御医,还是城中的大夫,没有一个人能找出来解药是什么。
城中不少铺子的生意都出现了影响,连有哪位夫人再邀请甄好上门去,甄好也全都推了,只让那些夫人自行去铺子里选购,自己则整日地坐在书房里,翻着那些医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裴慎先前说中了,甄好翻着翻着,竟然当真,翻出了相关的记载来。
甄好先是狂喜,而后又是惊愕。
无他,按照书上记载,那毒药的解药,竟然还是另外一种毒药!
这种作解药的毒药并不罕见,却是剧毒,就连甄好这个只看过医书的半吊子都听说过,因此,她也更加不敢置信。
再吃一种毒药,当真不会提前去见阎王爷了?!
可书上的确是这样记载,甄好将信将疑,把自己的发现与裴慎说了,而后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衙门里来。
大夫们围着那本医书,一时嘀嘀咕咕的:“以毒攻毒?此法我却是从未见过,这抹药是剧毒,如何能随便给人吃。”
“别说这方法,就连这本医书,我都是从未见过的。”
“我看上面说的方法离奇的很,几位再看前面,前面有一个治脾脏的方子,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是当真按着上面说的吃了药,非但不会好,反而还会直接把人医死。我看这医书上的方子,也都是假的。”
“倒也不是这么说,王大夫看这边,这儿有一个治疗头疼的方子,看着实在是精妙,想来应该是比平日里用的方法好上许多。我看这本医书,也不是不可信。”
几位大夫凑在一块儿,小声的嘀嘀咕咕,讨论着这个解药的可行性。
甄好忐忑地站在一旁,听着那些大夫的话,又不停往裴慎看去。
裴慎伸过手,牵住了她的手,在大夫们讨论时,附耳到甄好耳边,小声说:“夫人放心,肯定会没事的。”
“其实我也觉得那方子离奇的很,哪里能这么以毒攻毒的。”甄好同样小声地对他说:“可现下,也就只能找到这个方子了。”
甄好也担心,是医书里说错了,反而会害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哪怕是那些中毒了的人只剩下几天的性命,可因着她找出来的方子是错的,连最后几天都没得活了,那她这样和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怀州上下数百人都中了毒,几百条的人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甄好顿感压力重大。
那边大夫讨论了好半天,才总算是讨论出了一个结果来。
左右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毒方法,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再说!
怀州人的胆子可一点也不小。
等出了官府,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所有怀州百姓的耳朵里。
大家先是高兴,可听说解毒的药是另一个毒|药,顿时又忐忑起来。所有人围在怀州城中央的空地上,互相看了看,哪怕是就只剩下几天的性命,也没有人敢这么挥霍的。
可……可第一个中毒的人手臂上的红线,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快要消失了。
怀州百姓们心情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已经有大夫配好了解药,熬制了一大锅,就放在旁边桌子上,一碗黑褐色的汤药盛了出来,等着有人敢上来喝第一口。
裴慎牵着甄好的手,视线扫过众人,问:“谁愿意先来?”
没有人愿意先来。
“这……这是毒药,怎么能随便乱喝?”
“是啊,万一出事了呢!”
“我听说这方子是裴夫人找出来的,裴夫人又不是大夫,满城的大夫都没找到,裴夫人竟然也能找到?”
“万一我们被毒死了怎么办?”
“不能找其他人试试吗?”
裴慎顿时面露难色,他原本也想要在大牢里面抓两个死刑犯试试,可偏偏,怀州的大牢里空荡荡的,连一个死刑犯都没有,只有那对刚被关进去的夫妻。那两人他还有用处,暂时不能动。
就连先前被俘虏抓回来的外族人,前段时间,都因为外面在打仗,靖王把人放回去谈条件了。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端起药碗。
眼看着碗中盛着的黑褐色的解药快要凉了,裴慎咬了咬牙,转头问甄好:“夫人,你相信这个方子吗?”
甄好愣了愣,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是没由来的直觉,肯定地相信,这个方子虽然离谱,但一定就是解药。
可直觉这种东西,难道也能信?
裴慎说:“既然夫人相信,那我也相信夫人。”
而后他松开了甄好的手,上前一步,让人从被下毒的井中打了水上来。等那一桶水送过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裴慎拿起放在一旁的空碗,在水桶里舀了一碗,而后一饮而尽。他冷静的把碗放下,擦去了唇边的水渍。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半天都忘了反应,连拦都来不及拦。
甄好大惊失色:“裴慎,你……”
裴慎伸出右臂,他撩起袖子,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红线。
“既然没有人愿意试,那我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嗷,我又要咕咕了_(:3」∠)_
昨晚失眠到今早七点多才睡着,结果十二点多被电话叫醒睡不回去了,现在困得要命,本来是打算熬夜写加更的,但是现在我要先去睡觉保命了,加更……明天加!
躺平任打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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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8 章
这变故着实让不少人都惊呆了。
围在这儿的百姓里, 中毒了的人不少,可自己主动要中毒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如今虽说拿出了一个解药来,可那解药也是毒药,还从未有人尝试过,若是有什么不对, 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甄好着急地把裴慎拉住,她抓住裴慎的手臂, 看着上面清晰显眼的一道赤红长线,她张了张口,一时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完整。
“你……你怎么……”
甄好本想问, 他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哪里会有人主动喝下毒药的?可转头一想,裴慎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
这解药是她找出来的,没有人愿意试,连大夫都说不好找你, 是为了帮她试药, 裴慎才愿意喝下毒药,以身试药, 说来说去,这还是因着她的缘故。
要是裴慎出了什么事,也与她逃不了干系,还是她害死的。
甄好眼眶微红,可这会儿看着裴慎, 心中复杂,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心中还多余的庆幸:幸好这会儿裴淳不在,不然要是让裴淳见到了,不知道要多难过呢。
再说起来,裴慎平日里可不是个会这么冲动的人,就算没有人愿意试药,他应当也多的是办法来解决,怎么这会儿却是这般冲动,直接自己试了呢?
甄好想起这茬,方才复杂难过又震惊的心情戛然而止,愣愣地抬头,因着眼眶还有些红,模样看着还有几分傻呆呆的。
裴慎却是没有与她多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而后便对怀州百姓道:“如你们所见,现在我也中毒了,我这就喝下解药,若是我出了事,就代表这解药是错的,若是我还活着,这毒药也解了,证明这解药是真的,那你们就要乖乖喝下解药。”
怀州百姓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裴慎没等到回复,又问了一遍:“你们不答应?”
这才有人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们同意,要是这解药是真的,那我们肯定喝。”
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好了不少。
这会儿,怀州百姓们的心情,可是与先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他们讨厌原来的知府,讨厌靖王,也讨厌新来的知府,怀州百姓十分团结,也因此十分排外,先前裴慎与他们更是发生过口角,可以说是相看两厌。甚至是,中了毒之后,还有人心怀恶意的想,这毒说不定是裴慎下的,哪怕官府表现出费心找解药的样子,都有人不相信。
中毒只有他们怀州的百姓,与官府可没有关系,不管是靖王也好,还是新知府也好,他们的吃用都是其他的水井,因此连一个中毒的人都没有。这些人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性命?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裴知府以身试药,连这解药是不是真的都不好说,都愿意亲自去试。若是解药是真的,那倒是皆大欢喜,要是这不是解药,而是另一种毒药,反而会丧命,就算是既不解毒也不会被毒死,可他喝下进水,也与他们是一样,只剩下一个月的性命。
在这会儿,在裴慎喝下井水的一瞬之间,怀州百姓们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若是有人愿意舍命给你寻找活命的机会,那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如今也无法狠心起来。
话可以作假,可行动却做不了假。哪怕平日里新知府对他们的态度再差,可这会儿却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着想。
就在裴慎端起药碗时,一名大汉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咬牙道:“裴大人,且慢!”
裴慎动作顿住,抬眼朝他看去。
大汉劈手将药碗夺了过去,说:“我来试药。”
“你……”
“裴大人,你是我们怀州的知府,外面还有敌人盯着怀州,不管是城里城外,都少不了您,我就不一样了,怀州里少了我,怀州还是怀州,可您不能少。”
裴慎皱起眉头,还想要把药碗拿回来,却被大汉躲了回去。
他道:“你不至于如此。”
大汉诚恳地说:“第一口井被下毒的时候,我就喝下了毒药,也没剩几天可以活了,反正也不过是几日,您才刚中毒,就算这药不管用,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裴大人是为我们好,您还在怀州,还能为怀州做不少事。要是这药真的管用,那我也算是立了大功,裴大人,到时候,官府可是说好了,会重重赏我的?”
裴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才颔首,道:“不论管不管用,官府都会重重有赏。”
大汉放下心,端起药碗正要喝,可身边其他人却也冲了上来。
“让我来,我来喝!”
“是啊,我也没几日可活了,我也能试药。”
“我手臂上的红线看着比你还短一些,还是让我来吧!”
“我也是怀州人,从来没为怀州做出什么贡献,这会儿能为怀州做事,要是我真的死了,我这条命也值了!”
“我家中就我一人,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要什么奖赏,让我来最合适!”
裴慎被挤得还退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怀州众百姓争着要喝解药的样子,一时有些无奈。先前谁也不愿意试药,这会儿倒是每个人都抢着喝药了。
被围在中央的大汉急红了眼,连忙大喊:“你们都滚开,谁也不能和我抢!”
可其他人哪里愿意听他的话。
大汉心中一急,一把拽开抓着自己的手,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与家人说,就把碗中凉掉了的药一饮而尽,而后他举起空碗,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欢欣雀跃地喊:“我喝完了,你们别抢了!”
众人这才住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纷纷睁大了眼睛看他,想看看这解药到底有没有用。
大汉挠了挠头,被这么多人盯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天,他才恍然大悟,连忙撩起了袖子,却见粗壮的手臂上什么也没有,连原先短的只剩下一小节的红线也消失了。
大汉大喜,连忙举高了手臂,挥舞着对着裴慎喊:“裴大人,管用,那解药真的管用!”
裴慎勾了勾唇角,远远地冲着他颔首。
旁边甄好也长舒了一口气,等回过神来,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大汉面色一变,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连忙拨开人群跑了出去。众人心中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有不少人跟了过去,生怕那解药会出什么问题。
没过多久,跟过去的人才讪讪回来:“他是去茅房了。”
过了好半天,那大汉才不好意思的回来,一直站在旁边的大夫们连忙轮番过去给他切脉诊断,最后确定无误,既没有中毒,连原先的毒也解了,当真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了 。
众人这才放下心,排队去领井水的解药。
甄好连忙也让人给裴慎端了一碗,她亲眼看着裴慎喝下,确定裴慎手臂上的红线没了,这才放下了心。
城中百姓还在排队领解药,两人就先回了官府。
一进衙门,甄好就沉下了脸,用力甩开裴慎的手,裴慎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夫人,你听我解释。”
甄好可不想听。
她快步回了屋子,重重甩上门,把裴慎关在了门外,任由裴慎在外头如何敲门解释也不听,过了没多久,她又走了出来,手里头拿着一口眼熟的大碗。
裴慎眼皮一抽。
他看了一眼甄好的脸色,却也不敢反驳,乖乖地把青瓷大碗拿起,放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走到了墙根站好。如今日头正烈,晒得人头脑发昏,他垂下眼皮,盯着滚烫的地面,任由枝儿往自己头顶的大碗里倒满水。
裴慎也不抬眼,心中觉得枝儿这小丫鬟一定是在嘲笑着自己。
就连裴淳都闻讯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了出来,满脸惊奇地看着他,裴慎用余光瞪了他一眼,他又连忙跑了回去。
等甄好在他面前站定时,他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知道错了?”甄好双手环胸,冷笑着道:“我看你是昏了头,才主动去喝下毒药,想要试药,找谁没有?就算牢中没有死囚,军队里也没有俘虏,可你要是想办法,总能找出愿意是要的人来,别说是逼不得已,我看你是早就打算自己喝下了吧?”
方才是震惊,可回过神来后,甄好就觉得不对劲了。
以她对裴慎的了解,裴慎如何会做这种蠢事?
不管是上辈子的裴慎还好,或者是这辈子的裴慎,若不是胸有成竹,根本不会以身涉险。如果说源州发生水患时,他救人是一时冲动,来不及多思考,可后来入了天牢,不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主动喝毒药的事情,难道还没有他多考虑的时间?
可他偏偏打定主意之后还瞒着自己不说,要不是甄好对他十分了解,说不定当真要因此掉两滴眼泪。当然,最开始她也是当真担心着急的。
裴慎讨好地朝着她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甄好冷笑:“毒药也喝了,解药也喝了,事情都完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个解释的话?”
“夫人都知道了,我再说多少,也不过是徒劳。”裴慎无奈道:“夫人都已经罚我了,难道也还要听解释吗?”
罚是要罚的,解释当然也是要听的。
甄好冲着他抬了抬下巴,一副等待的模样。
裴慎这才说出了心底的打算:“若是不这样,怀州的百姓也无法打从心底信任我。”
甄好皱起眉头:“既然你要他们的信任,先前为何还要那么做?”
“那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当真接纳我,夫人来怀州这么久了,应当也能看的出来,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现在我觉得这个机会正好,夫人方才也看到了,怀州的百姓是什么反应。”裴慎老老实实地道:“如此,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要他们信任你,何必要连累自己?”甄好蹙起眉头:“要是我找到的不是真的解药,万一你被毒死了怎么办?要是那解药没有用,你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
裴慎轻描淡写地道:“我相信夫人。”
甄好不赞同地看着他。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要是换做她来,她肯定是不敢做出裴慎这种以身试药的事情。
无凭无据,一个相信就把她打发了?
也不能说,甄好心里头是没有感动的,可这会儿,她对裴慎的担心,却是把那点感动压了过去。
“我也是在赌,我知道定会有人上来抢着要试药,就算是这解药没成功,我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怀州的百姓们却等不起了。城中的大夫没有办法,京城里也没有消息,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他们只剩下几日。”裴慎说:“怀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哪怕皇上对我再手下留情,其他大人也不会同意。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赌一赌呢?”
“这要是运气不好,可就是没了命了!”
“我相信夫人,夫人既然敢把这个方子拿出来,也一定是有几成把握。再说,我先前也说了,遇着了夫人之后,我的运气就变得好得很。”
“我又不是真的大夫,万一……”甄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可裴慎没听清。
他心念一动,眉目含笑地看着甄好:“夫人是在担心我吧。”
“……”
甄好不想应下,可裴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副她不承认就不罢休的模样,甄好只能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她补充道:“你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当然也会担心。”
裴慎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夫人担心我,心里牵挂着我,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夫人自然是会担心的。”
他说的一副理智气壮的模样,满脸正经,可甄好却听得不自在,仿佛无形之中被他占了一层便宜一般。
甄好耳朵有点红,声音都更加低了:“你别乱说。”
“哪里是乱说?难道夫人担心我,还是假的不成?”
甄好没吭声。
她眼角的余光瞥过旁边人,那些丫鬟下人都在旁边,枝儿离得最近,她分明是在其他人眼中看见了几分挪揄,就连裴淳,都小心翼翼地从屋中探出脑袋,远远看着这边。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兄嫂正在打情骂俏。
甄好瞪了枝儿一眼,枝儿才忙不迭地带着丫鬟们跑了。
没人看着,甄好才总算是冷静了些。她想起裴慎以身试药的样子,心里头那点异样又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换做她爹,都不会有裴慎这么信任她的。
甄好小声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担心你,下回就不准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心中有把握,并非是开玩笑。”
甄好抬头瞪了他一眼。
裴慎立刻改口:“夫人说的是,我都记下了,绝对不敢忘。”
甄好这才满意。
“再说,若是我没了命,夫人可就成了寡妇了。”他慢吞吞地说:“唉,靖王还在这儿呢,我可不放心夫人与靖王两个人待在这儿,没有我在一旁看着,夫人万一被靖王那混账给欺侮了怎么办?我的命向来硬,就算是为了夫人,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甄好:“……”
她小声骂了一句:“没羞没臊。”
“我说的分明都是真心话。”
“……”
“夫人若是原谅了我,不如将我头上这口碗拿下来,若衙门里来了人,我这脸可就丢尽了。”裴慎道;“夫人再生气,不如等到了晚上再罚我,可让我在外人面前留几分面子。”
他头顶碗中的水咣当咣当的响,响得裴慎也心惊肉跳的。
甄好这才白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把碗拿了进来。
她踌躇了半晌,这又说:“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你心中有了打算,你也要先和我说一声。”
“夫人?”
“若是你不与我说,我心里头就会担心你,今天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甄好坦诚地道:“我不想你出事,也见不得你出事,你说也不说一声,别想就这么把我给撇下了,若是再有一回,下回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裴慎应了下来,又多嘴问了一句:“不然夫人还想要如何罚我?”
甄好想了想,说:“我要让你在闹市口罚站,让全城的百姓都看见,还要把靖王也叫来,让他也亲眼见到你丢人的样子,等回了京城,靖王就会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连宫中的皇上都会知道。”
裴慎:“……”
裴慎心中庆幸地想:幸好,京城里可有不少人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了。
“你要是再不听,我就改嫁。”甄好说。
裴慎:“……”
裴慎是当真不敢了。
他讪讪地找了个官府事务繁忙的借口,忙不迭走了。
……
等谢琅再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怀州城里头的百姓的毒都已经解了。
他听说这件事情,都已经是许多日之后,因着前段时间去与外族打了一场,他并不在城内。等他一回来,便听底下人说了此事。
裴慎那日以身试药的场景,被底下人复述了一遍又一遍,谢琅听完,心中还有些惊讶:“你是说,裴慎他亲自试药?”
“是啊,那解药还是另一种毒药,裴大人找不到其他人试,大家也不敢试,他竟是亲自喝下了被下毒的井水呢!”底下人说起来的时候,还满脸的惊叹:“原先看裴大人的模样,大家还以为裴大人其实也是不情愿到怀州来的,可是没想到,原来裴大人竟然是这么好的人!”
谢琅眼皮跳了跳。
要不是底下人说的信誓旦旦,他当真不敢相信这事情是裴慎那个黑心家伙做出来的。
谢琅在心中嘀咕:看不出来,裴慎那人做人不怎么样,做官倒是个好官。
他急匆匆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出门去找裴慎。
出门一看,那才是稀奇了。
他去外面打了一场仗,出生入死的回来,怀州百姓对他态度却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可对裴慎,那可是天翻地覆!他只见裴慎在街上走了一圈,一路见着的每一个百姓都与他打招呼,摆摊卖菜的小贩往他怀里送菜,猪肉摊子的老板豪爽地割下了一大条猪肉,一路走来,裴慎怀里头抱得满当当的,要不是他一路拒绝过来,差点连谢琅与手下都得帮他抱东西。
怀州百姓们冷淡的时候是当真冷淡,热情的时候也是当真热情。
谢琅见了,心中酸溜溜的。他为怀州挡过刀,他为怀州流过血,哪回不是出生入死,别说怀州百姓们的一块肉,连棵菜都没尝过!
裴慎与他一块儿回了衙门,把东西交给了下人,而后才整理好仪容,正色道:“靖王殿下此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不成?”
谢琅颔首,张口要与他说什么,目光却又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去。
只见裴慎状似不经意的理了理衣襟,理了理袖口,而后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一般,主动介绍道:“先前靖王殿下不在的时候,怀州出了些事情……靖王殿下应当也是已经听说了,我夫人怜惜我,特地为我又做了一身新衣裳。”
谢琅:“……”
裴慎感叹道:“我也与夫人说过,让她不必如此辛苦,这回她也出了不少力,最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可我夫人偏偏不听,让我也我心疼的很。”
谢琅:“……”
裴慎状似不经意地又提起:“我夫人一针一线,亲自为我缝的,穿着的确是合身舒服的很。靖王殿下来的匆忙,恐怕也没来得及把京城里的绣娘带上吧?只是打仗多艰苦,靖王殿下应当也已经习惯了。”
他在“亲自”上加了重音,生怕谢琅没注意。
谢琅如鲠在喉,好半天,才总算是将胸口这点不甘咽下,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重新与他说起此次的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七千评的加更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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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0 章 7000评加更
有外敌来犯, 谢琅作为主将,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带兵将敌人逼退出几百里之外,回来之后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那边开始缺水了。”谢琅说:“不只是他们, 我们这儿也是,最近些日子里, 天上一直没下雨,城中还出了井水被下毒的事情,虽说如今城中百姓的毒解了, 可那两口井也没有人敢再动。城里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井, 现在又是缺水的时候,我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连我们也会陷入缺水的境地。
裴慎颔首:“我也有想过这些,但是关于地下河的事情, 一直没有头绪。外面怎么样了?”
“他们缺水, 士气也弱,我看是可以一鼓作气打过去, 但是……”谢琅迟疑。
裴慎知道他在迟疑什么。
他道:“关于下毒的那两人,现在还关在大牢里,随你处置。”
谢琅闻言,眉头一松:“你竟然没处置了?”
“外族蓄谋已久,又是在朝廷安插人手, 又是在怀州安插人手,崔某等人能潜伏这么久都没有被发觉,没道理这边就这么一手准备。”裴慎说:“除了被抓到的这人之外,城中应当也不止一个奸细在。”
“那其他的奸细,你找到了没有?”
裴慎摇头。
谢琅挑眉:“也没审出什么来?”
“他们说他们也不清楚。”
谢琅沉思。
裴慎又说:“既然是奸细,那城中发生的事情,定然也瞒不过那些人,先前城中百姓中毒了的事情定然已经让那些人知晓,难怪会忽然出兵来攻打我们,但是解毒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好啊日子,或许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难保他们不会再继续下毒……不,既然解药已经找到了,那做出别的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谢琅皱起眉头,不禁有些为此发愁:“按照你说的,我们连那个奸细是谁都不清楚,难道还能借此利用什么吗?”
“谁说不可能?”
谢琅一愣。
“是奸细,那也是混在百姓之中,既然我们也不知道哪个人有问题,那便将所有人都骗过去好了。”裴慎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是此事还需要靖王殿下的配合才行。”
谢琅:“……”
他眼皮抖了抖,没由来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先前投毒的那对夫妻就被关在大牢里,裴慎有空的时候就去审问他们,前前后后问出了不少的事情来。
照那对夫妻说的,他们也不知道其他奸细是谁,妇人在怀州城中待了这么多年,那边一直是派人给她送消息,先前让她下毒时也是。
妇人早就生出了犹豫,若不是有人盯着,她也不会继续下手,藏在暗处的人发现了她在犹豫时,以她还有全家的性命威胁,那日她清早起来,发现家中鸡窝里养的所有鸡都被人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也是因为这样,她的相公才会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背叛了怀州城的人。
只是那人藏在暗处,从未露过脸,她倒是想要戴罪立功,却也说不出什么线索来。
找不到人,也就只好把人骗出来了。
谢琅听到裴慎的主意时,还很是不情愿。
“既然你早早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为何不自己来?”谢琅阴阳怪气地道:“我乃此次主将,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要军心大乱?我出了事,若是敌人再来,谁带兵出征?反倒是你,左右你也是个文官,就算是伤到了哪里,躺在床上照旧可以办公,说不定怀州百姓还更加尊敬你,要是你早点开始动手,说不定连那奸细是谁,都已经找出来了。”
裴慎想也不想,便立刻拒绝道:“我不行。”
“为何不行?”谢琅怒道:“我乃当朝王爷,金贵之躯,难道你还比得过我?”
裴慎说:“先前我以身试药的事情,已经让夫人担心不已,我答应了夫人,不会再做以身涉险的事情,此事也就只能让王爷来了。”
谢琅:“……”
“再说,王爷是金贵之躯,又是主将,若是王爷出事,军心大乱,岂不是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裴慎勾起唇角,含笑道:“若是有王爷愿意配合,此次的计划也能更加顺利。”
谢琅冷哼一声。
裴慎话锋一转,又说:“王爷先前不是还想要得到怀州百姓的爱戴?怀州的百姓们虽然仍旧与王爷有些不和,可若是知道王爷以身涉险,想来之后也会比从前更加崇敬王爷吧?”
谢琅:“……”
谢琅虽是应了下来,可见着裴慎一副万事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却是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瞪了裴慎好几眼,忍不住想:裴夫人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黑心眼的家伙?莫不是连裴夫人都是被他给骗了过去?
……
没过多久,怀州的百姓就都知道了,靖王遇刺了!
据说是靖王回来之后,便去大牢里审问那两个下毒的人,谁知道被关了这么多天之后,那两人竟然还心怀不轨,尤其是那个外族来的女人,竟是偷偷藏了暗器,瞒天过海,趁机袭击了靖王。
据说靖王受了重伤,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请了过去,捧出来的血水一盆盆,连军中都慌乱了起来。
怀州百姓议论纷纷。
如今大战在即,主将出了事,若是有外敌趁机攻来,他们也不一定能挡得住。虽说靖王殿下刚回来,已经将敌人打退了一波,可难保敌人不会卷土重来。
虽然他们与靖王不对付,可他们也知道,靖王带兵出征,若是靖王在,才有他们的安定日子。
怀州百姓们送来了不少慰问的东西,顺便也想要打听里面的近况,可守门的人却纷纷摇头叹气,看着情况不容乐观的样子。
顿时可把怀州百姓愁的不行。
衙门里。
谢琅黑着脸,带着被缠了半边身体的绷带,兴冲冲地去找裴慎质问:“这就是你出的主意?”
裴慎气定神闲地道:“靖王殿下先前可是亲口答应,如今该不会还反悔了吧?可事已至此,殿下就算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城中的百姓关心殿下,可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殿下若是不装下去,说不定还会让百姓们寒心呐!”
谢琅:“……”
他可不就是被这个黑心眼的人给骗了!
原先裴慎说要让他装装样子就好,可一装就装了个彻底,除了几个亲信之外,谁也不清楚此事,连城中的大夫都被瞒了过去,还以为他是当真受了重伤,非但如此,还因着“受伤”的缘故,他也强制关在屋子里,连屋门都不能踏出去一步,就怕府中有奸细!
当然,谢琅也并不是没有反抗。
他以方便保护的名义,带着人厚脸皮住进了官府的衙门里。
官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住进了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满了,可裴慎防的紧,连裴夫人一面都不准他见,还以人多眼杂的借口,更是勒令他不准出门,偏偏官府不是他先前住的地方,还有不少人上门探访,谢琅也不知道城中哪些人是奸细,不论谁来了,都只能装出一副伤势惨重卧床不起的模样,来的人多了,他烦不胜烦。
难怪裴慎要把这祸事推给他,分明是自己躲懒!
谢琅却无可奈何,想着城中那些百姓,只能沉着脸继续装下去。
好在他这装病也没有白装。
如今有了战事,已经没有人来怀州,怀州的百姓也鲜少有出去的了。
他下令让人守好了城门,不但有谁进出都要记下调查,盘查了许久之后,他与裴慎终于找出了一个可疑的人选。
是一个行脚商人。
如今怀州进出最多的,也就是那些商人了,只不过出了战事之后,那些商人就不往敌人的国家去,却也是其他城市。可传递消息,也不是非要去到敌人的地盘。
那个商人是怀州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可前有当地人下毒在先,两人也不相信,谢琅的手下偷偷跟了上去,观察了好多日,才确定他当真往外面传消息。
他将消息混进售卖的货物中,而接头的人正是敌国布置的暗线,再由其他人用隐蔽的方法把消息传到敌国。
被攻打的是怀州,其他地方的人虽说多有戒备,可离怀州远的,也还有人与外族往来。
而消息传过去之后,得知靖王重伤,果然有人偷偷摸摸联系了牢中的妇人,甚至城门之外也有了新的动静。
怀州百姓忧心忡忡的,生怕敌人在这个时候会打过来。
唯独谢琅却是满心激动。
他躺了这么久,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好需要找些人撒气呢!
裴慎这黑心眼的家伙,怎么能就他一个人被坑?!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来啦!大家晚安!
正文 第 160 章
怀州城门之外。
大批人马集结,领头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远远地遥望着远处城门禁闭的都城。
远处就是怀州。
若是谢琅在这里, 就一眼能认出来,领头人便是敌国主将,与他交手过好几次。敌国的主将是的新王的心腹, 新王是个凶猛好战之人, 他的手底下也不遑多让, 饶是谢琅也在他手中的吃过亏。
这会儿, 主将望着远处的怀州,问身旁的人:“消息千真万确?那谢琅当真是遇刺了?”
“将军, 消息就是从怀州传出来的,如今怀州大乱, 小的还派人打听过,谢琅的确是出了事情, 连那些士兵都慌乱不已,依我看来, 这会儿正是时候。奖金,谢琅刚在我们这儿占了那么多的便宜,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主将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们才方打过一仗, 输的实在是难看, 那谢琅听说是那边的王爷, 养尊处优惯了,没想到连打仗都这么厉害,他起初轻敌, 吃了不少亏。那边似乎还有人帮着出主意,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被对方的计谋害过不少次,如今他也很是担心,生怕这次传出来谢琅伤重的消息也是个陷阱。
可他们留在怀州的暗线来报,怀州的确是出了变故。
主将扬起唇角,嘴边是残忍的笑意。
真是老天也眷顾他!
当城门上的士兵发现了远方有敌军来袭时,立刻吹响了警报的号角,听到声音,怀州上下所有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忧心忡忡地朝着城外看了过去。
衙门里。
谢琅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到熟悉的警报声,他便立刻掀开被子跳了起来,把旁边装模作样要给他换药的心腹吓了一跳。
“王爷?!”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本王的兵甲拿来!”谢琅双眼放光,激动地道:“再派个人,去把裴大人叫过来,本王有事情要与他商量。”
立刻有人取来了他的兵甲与长刀,等谢琅穿戴整齐,裴慎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拦住了就要出去的谢琅:“殿下且慢,还不到时候。”
“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到时候?”
“如今还只是试探而已,依着敌人的谨慎,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先派出来的人马只是试探,若是王爷在这个时候出现,恐怕剩下的人就会立刻掉头离开。”裴慎镇定地说:“若是王爷想只抓到这些小虾米的话,那王爷尽管去吧。”
谢琅瞪了他一眼,只好又坐了回去。
怀州的百姓与士兵立刻有了反应,迅速地集结起来迎战到来的敌人,只是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谢琅的副将,他并没有出现。
敌国主将在远处看着,见怀州城门打开,副将率领士兵迎战,而谢琅却迟迟未出现,心中更是笃定。
怀州城里,百姓们却不怎么镇定。
外敌来袭,城中的士兵出去迎战,可主帅不在,所有人都有些浮躁。主帅非但是要统领千军万马,更是要安抚人心,如今城中所有人都好好的,唯独靖王出了事情,非但是那些士兵不安,连怀州百姓们也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谁咬咬牙,拿起了自己家中的砍刀:“靖王不在又怎么样,我们也能把怀州给守下来!”
“就是,靖王都护了我们这么久了,我们作为怀州人,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要看着不管吗?!”
有一个人站出来,很快就有接二连三的人站了出来,拿起了各种武器,蜂拥往城门口赶。只是他们还没出去,就被守城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怀州的百姓们是军队士兵要庇护的人,哪里能让他们出去冒险,哪怕是这些人身材高大威猛,可不行就是不行。
挡住他们的一个士兵高声道:“外敌来了也有我们挡着,你们回家里待着去!”
“就是,要是想出力,先加入军队,连士兵都不是,就乖乖待在家中等着我们把这场仗打赢了!”
怀州百姓们可各个是急性子,当即便有壮汉扯着嗓子扬声问:“去哪里加入?老子现在就要加入!”
“没错!”
城门口吵吵嚷嚷成一团,外面的战况却不怎么乐观。
外族的军队在谢琅手中吃过大亏,这会儿听说谢琅出事,可个个都精神振奋,可怀州的士兵就不一样了,主帅出了事,所有人都有些焦躁,哪怕是敌人来了,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反倒是落了下风。
等敌军主将骑着大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便开始有了慌张之意,劣势便更加明显。
裴慎站在城门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战况,见敌军主将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才转身走了下去。他对底下人道:“让靖王殿下出来吧。”
与谢琅一块儿出现的,还有原先就藏起来的大批人马。
那些人马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所有人都是值得放心的人,前些日子起就埋伏在了暗处,就等着今天的到来。
当谢琅整装骑着马在城中主道上出现时,非但是城门口吵吵嚷嚷的百姓一呆,连城外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
怀州士兵高呼出靖王的喊声,肉眼可见的,所有人气势大涨。而当敌国人马见到谢琅时,却是忽而一颓。
敌国主将面色大变。
也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却有大批人马围来,气势汹汹,势不可挡,恢弘的气势顿时让外族士兵被比得矮了一截,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们立刻回想起了先前数次被靖王打败的恐惧,一时间,原先所有的气势都泄得一干二净,战场上的形势瞬间逆转。
谢琅拉紧了缰绳,让马停下,他看着对面脸色难看的敌国主将,不禁冷笑出声:“看着我出现在这儿,想来某些人应当是很不乐意的。”
敌国主将咬牙切齿:“你竟然骗我……”
“战场上的事情,怎么能说骗呢?”谢琅学着裴慎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道:“要怪就怪你太笨,想着要趁人之危,可偏偏中了我的计。”
敌国主将险些背过气去。
城门关紧,外面的厮杀声却传了进来,可如今怀州百姓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幸好有靖王殿下在。”
“靖王殿下一出现,那些人就立刻怕了!”
“原先我还没发觉,可如今想想,为了怀州,靖王殿下已经打过不少次仗了,实在是怀州的救命恩人!”
其余百姓纷纷点头。
至于靖王也骗了他们?
打仗嘛,总是要使些兵法计谋,他们之中就出现过背叛的人,若是其中再有奸细可怎么办?!
众人正嘀咕之中,官府却已经有了动作,将几个行脚商人抓了起来,动作雷厉风行,那些人原本已经在收拾逃命的东西,可官兵直接闯入他们家中把人带走,把所有人都下了一大跳。
这件事情,就连甄好知道的也不多。
她只知道靖王住进了衙门里,可男女有别,谢琅又是外男,也不是与她住在同一间屋子里,还有裴慎有意无意地隔开两人,她连靖王一面都没见着,还当真遇所有人一样被骗了过去,以为靖王受了重伤。她还担心了一阵,担心靖王会因此而丧命,怀州这儿可离不得靖王这个主帅,没成想,原来又是裴慎与靖王两人凑在一块儿想出来的主意。
战场上的事情,甄好是一窍不通,再说受伤也的不是裴慎,她也就更不在意这个了。
这段日子里,她接过了裴慎忙的事务,裴慎翻着书寻找关于地下河的线索,而她也跟在后头学了一些,想帮上点什么忙。
别说城中的井里,连衙门里,他们平日里吃用的那口井,水位都降了不少了。
甄好从未接触过这些,学起来也有些慢吞吞的。
等裴慎从外面走回来时,她还在翻着书,顺口便问了一句:“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都还是我们占着优势,我已经帮到这儿了,能不能将对方的主将抓住,就看靖王的本事了。”裴慎说:“我只是这怀州城里的知府,战场上的事情,可不归我管。”
而后他说完,又凑到了甄好身边来:“夫人,等外面那些人走了,你可不可以与我出一趟门?”
“出门?”甄好惊讶,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怀州的事情这么重要,还能去哪里?
裴慎点了点她手中的书册:“关于地下河,我看了这么多日,有了一些头绪,剩下的,还得实地去看看才行。夫人近日里也在看着这些,我猜想夫人应当也是有兴致的。”
甄好果真有兴致。
她立即答应了下来,又拉着裴慎问了一些问题,而后便只等着裴慎说的出门那日的到来。外面的战事还未平息,两人便已经想到以后了。
裴慎在心中暗暗想:京城里头,那些公子姑娘若是互相有意,得了空可还是相约结伴去郊外踏青的。
他与夫人成婚的匆忙,许多事情到如今都还未做过。怀州……怀州虽然风景差了一些,可地下河之事,还不能与外人提,到时候,出门的可不就是只有他们两人?
只他与夫人两人在一块儿,在找个裴淳要上学堂的日子,剩下岂不就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慎盯着甄好看书的侧脸,一时心情澎湃。
只有他与夫人两人,没得其他人,连个打扰的人也没有,可不就是他梦中的快活日子?夫人惯会找借口躲他,若是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还能上哪里找借口去?
靖王先前是怎么说的?
两个人既然是已经互相看对了眼,那在一起便是早晚的事!
靖王那混账素来风流,男欢女爱的事情最是了解不过,应当是做不了假。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一点哈,大家明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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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1 章
靖王带人把敌军打的落花流水,可惜运气不好, 竟还是让那边的主将给溜了。饶是如此, 他大败敌军,可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兴许短时间内, 外族也不敢再来。
谢琅可谓是春风得意, 等城门打开, 他骑在马上, 带领众将士回城,怀州百姓夹道欢迎, 不可谓不热情,自从来了怀州以后, 谢琅还是头一回得到这种待遇,竟还有些受宠若惊。
等去了衙门, 再见到裴慎时,他还有些得意洋洋:“你可见到那些百姓对我是什么态度了没有?先前我来怀州时, 可个个对我爱答不理,如今倒好,个个都尊敬我崇拜我, 他们早该如此, 我奉命前来怀州, 便是要保护他们,如今他们可知道错了。”
想他堂堂王爷,金贵之躯, 何曾被这些百姓下过面子,不过也是,这些百姓有眼无珠,如今知错悔改,他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自然也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身居高位,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
裴慎沉思道:“靖王殿下也不能太得意忘形。”
谢琅收敛了喜色,问:“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虽然此次大败了敌军,可他们的主将逃走,回去之后,定然还会再想办法出兵威胁怀州,靖王殿下不可掉以轻心。”裴慎眉头蹙起:“若是殿下大意,怀州出了什么事情,那百姓们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殿下了。”
谢琅不禁正了正神色,又问:“那照你说,应当怎么做?在我看来,应该乘胜追击,把敌人一举拿下。”
裴慎摇头:“敌方主将逃走时,还带走了不少人,殿下若是贸然进攻,说不定还是自投罗网。大牢里还关着那两人,还有刚被抓过来的奸细,他们既然受重用,说不定还知晓不少事情。至于这审问之事……”
谢琅立刻道:“本王亲自来。”
裴慎颔首:“那就麻烦殿下了。”
那些奸细可是重要的人物,逼问之下,也能问出不少东西来。谢琅稍作休息之后,便立刻去了官府大牢,去审问那几个刚被抓来的奸细。
至于裴慎……裴慎差下人准备好一切,算准日子,带着甄好出门踏青去了。
他前段日子翻遍了书,仔细对比观察之下,发觉怀州城外的一座山下说不定就藏着地下河,只是此事还未确定,他没有与其他人声张,只带着甄好就出了门,自然,对外的理由,便是刚打赢一场胜仗,知府大人心情甚好,特地与夫人出门游玩。
那座小山也不算荒凉,因着离怀州城不远,平日里来的人不少,小山上树木丛生,如今天气炎热,反倒是有许多人愿意山上纳凉,好在平日里大家也都忙碌着生计,裴慎与甄好一路走来,遇着了不少打招呼的百姓,到了山上之后,反倒是没多少人了。
上了山,甄好便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意拂来,把今日的燥热都吹走了。
“这儿真不错。”她说:“若是有空,以后在山上建一座别院,夏日来避暑,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慎目光灼灼看着她:“夫人若是想,京城外倒是一处地方,我听说连皇上都爱到那儿去,应当是个好地方。”
甄好没抬头,也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随口便道:“铺子里那么多生意要忙活,我可没这么多空闲时候,还不如多买几盆冰来,放在屋子里也凉快。”
裴慎又道:“那就再多买些冰,做成吃食也是好的。”
甄好拿着书,对比着上面的内容,又四处观察周遭的环境,等转了一圈,才说:“我看这儿的泥土湿润,倒好像当真如书上的说的那般,前几日也没有下雨,不知道是地下河的原因,还是因着山上树叶挡了天光的缘故?”
裴慎:“……”
他见甄好一本正经地比对书中内容的模样,也不禁郁卒。
他心中想:靖王的话也不管用。
甄姑娘虽说也喜欢着他,可遇着了事,眼底就装不下他了。如今只有他们两人在这儿,他还特地把枝儿都留在了山下凉亭里,这孤男寡女的,甄姑娘竟是半点都不为所动,他这么大一个人杵在旁边,愣是能忽略过去,专心去找那地下河。
裴慎不禁心道:难道是他的理由找的太过合适了不成?
“裴慎?”
裴慎立刻回过神来,过去观察她说的泥土。
今年天干雨水少,地里的庄稼都被晒得打蔫,百姓们只能勤快的浇水,裴慎也去地里看过,那些没种着庄稼的田坎里,泥土被晒得干裂,而他面前的这些土却不一样,黝黑湿润,抓起一把松开,抓过泥土的地方都能感觉到留在掌心的湿意。
“山上有山泉经过,或许是因为这个。”裴慎摇了摇头:“仔细找找,或许山泉就在不远处。”
“山上的山泉竟然还没干?”甄好稀奇:“怀州城里的河面都降了不少,这山上的山泉竟然还在,我看说不定,或许这山底下当真有地下河。”
裴慎也道:“有夫人在,我的运气一向都好。”
“我……”甄好张了张口,话又忽然顿住。
这话听着耳熟的很,裴慎上回这么说的时候,可是为的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甄好原先满心只想着地下河的事情,如今可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她瞪了裴慎一眼,无奈某人脸皮厚的很,却是半点威胁也没有。甄好只得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快步越过裴慎走了过去。
可裴慎偏偏说错了,两人今日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甄好认真拿着书比对,两人几乎将整座山都踏遍,却还是毫无头绪,找不到关于地下河的线索来。虽说山上的泥土湿润,可山上的山泉也还没有干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甄好哪像裴慎,最开始出门的意图就不简单,这会儿见一无所获,便垂头丧气的,整个人都失落不已。
找了一早上,两人的肚子都饿了,裴慎出门前准备齐全,他去山下取了食盒回来,里面装的满满都是甄好爱吃的菜色。
见状,甄好更加无语,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我看什么地下河的事情,分明是你骗我的。”
“我可没有骗夫人。”裴慎连忙道:“我说的话是句句属实,只是此事也急不得,若是地下河这么好找,怀州的百姓们早已经已经找着了。夫人是娇贵之躯,若是让甄老爷知道我怠慢了夫人,他定会不高兴。”
裴慎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到了甄好的手中:“天气燥热,我让厨房准备的也多是凉菜,夫人应当是喜欢的。”
甄好当真饿了,这会儿也没有再与他退让,当即便吃了起来。
而后裴慎才道:“这山虽然不大,可山顶却还有供人休息的地方,离怀州又近,我听其他大人说,站在那山上就可以将怀州收入眼底,风光好的很。”
甄好慢条斯理地问:“听哪位大人说的?”
“是……”裴慎警觉地住了口:“我也忘了。”
“你若是有心要叫我出来,说一声便是,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铺子里也不是日日都有生意,我的确是空闲的很。”甄好无奈:“你倒好,反倒是还用地下河的事情来诳我,既是游山玩水,那我就不该是今日这身打扮。”
裴慎差点忘了,她讲究的很,出门的行头都备得齐全,由头不同,打扮也不同,处处都要细致琢磨。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
等用过了午膳,甄好也不急着再继续找,先坐在原地休息好了。
既是为了游山玩水,她也不必再紧着时间了。
山上空荡荡静悄悄的,除了间或响起的鸟鸣与树叶沙沙声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她身旁也只有裴慎一人。怀州战事吃紧,城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甄好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又因着刚填饱肚子,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裴慎看出了她的疲倦,便往她身边坐了一些。
“夫人若是觉得累了,不如就靠在我肩上歇一歇。”
甄好想了想,当真靠了过去。
反倒是让裴慎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坐直了身体,又是身体僵硬,又生怕她靠着不舒服,连忙放松自己,而后又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打扰到她。
他等了好半天,只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均匀轻缓,靠在身上的人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
裴慎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
而后他小声叫了一声:“夫人?”
甄好没应。
裴慎捏紧了拳头,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瞥见她温柔娴静的面容,沾了口脂的嘴唇红润,而后他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
“我醒着呢。”
裴慎浑身一僵,立时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一动也不敢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正文 第 162 章
闭目小坐了片刻, 等休息好了, 甄好才坐直了身体。
裴慎小心翼翼地道:“夫人, 你醒了?”
方才刚有点小动作就被抓包, 如今裴慎紧张的很, 半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做, 见她站起来了,又殷勤地去替她整理衣裙。
甄好问:“接下来要去哪?”
裴慎眼睛一亮, 又镇定地拂去了落在衣上的落叶, 道:“几位大人与我提过山上的风景, 若是夫人还不觉得累,不如就一块儿走到山顶去看看,到了怀州这么久,还不曾看过怀州的全貌。”
甄好颔首,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好在她今日特地穿的衣裳特地是为了方便活动, 如今爬山也不觉得衣裙累赘,没了先前寻找地下河时候的紧迫, 这会儿两人走到路上, 步子也慢悠悠的。
裴慎看了她一眼,两步快走上来, 走到她的身边,而后咳了一声, 开口说:“京城也有不少踏青的好去处,若是夫人喜欢,等回了京城之后, 我再带夫人多走走。”
“京城人多,说不定还要碰到什么人,你或许会不习惯。”
“山上那么大,人再多也占不了整座山,再说,因着有夫人帮忙,我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碰不着人,并无什么大碍。”
甄好不置可否,只道:“那等回了京城之后再说吧。”
她没有立刻拒绝,裴慎就当她是答应了。
裴慎心中更加高兴,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她一眼,而后又试探着伸出了手。两人走的很近,他的手往旁边悄悄探了探,便立刻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裴慎的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见甄好没有躲闪,才又大胆地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
他全程关注着甄好的反应。
甄好的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也只有裴慎知道她没有拒绝。他心中欢喜不已,忍不住在心中想:他的夫人也惯会装模作样。
分明是喜欢他的,可却偏偏不承认。
嘴巴上说着嫌弃,可他若是做什么,却也不会拒绝。
他想要与夫人出门踏青,特地找了借口把夫人骗出来,哪怕夫人知道了真相,也没有生气,分明心底也是高兴的,方才还与他说好了,等回了京城之后,也还在再一块儿出门去!
裴慎面上不显,心中飘飘然。
可惜靖王不在这儿,他满肚子的话,这会儿想与人说,都找不着人。
小山不高,平日里也有很多人走,早就已经走出了一条平坦的路来,两人原先就已经到了半山腰,这会儿慢吞吞往上走,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山顶时,却也并不晚。
正如那些大人说的那样,山顶上的风景格外的好,一眼便能将远处的怀州城收入眼底,远方是恢弘大气的城池,人影小的连见也见不着,只站在这儿看着,心中都能涌出无限澎湃的感情来。
甄好不禁转头朝裴慎看去。
裴慎也是第一次见,感触应当也比她更深一些。
因为这是裴慎护佑的城池,他真心爱护的百姓。隔着远远的看,如今没有外族来袭,隔得远了,连那些破败或者不堪的地方都看不见,整个怀州都笼罩在安宁的气氛里,应当便是裴慎最想要见到的模样。
裴慎定定望了远处许久,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他如画般的眉目舒展,双眸也有些亮,仿佛蕴了天光。
他小声说:“夫人,这儿真的很好看。”
甄好轻声应是。
而后他沉默了片刻,又说:“夫人,京城……或许也没有这儿好看。”
甄好没反驳。
京城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天下精英聚集于此,那儿有无数朝廷官员,一齐奋发努力,那儿的锦繁荣已经延续了数代,前人就已经留下了无数成就,它雍容华贵,如同高门世家,到你面前时,已经是最好的模样,令人心甚向往。可怀州不同,怀州生机勃勃,方遭过了战事,可怀州百姓淳朴热诚,百废待兴,以后会变得如何,都得看如今会怎么做。
相比起京城,裴慎当然会更喜欢自己一手造就的怀州。
但她也了解裴慎,就算是再喜欢怀州,也不会留在这儿,迟早还是要回到京城去。裴慎心中的所有想法,都得回了京城才能实现。他想要的不只是怀州的好,还有全天下的好。
明明刚开始是裴慎带着她来看风景,可后来看得入迷的人反倒是成了裴慎。
等到了太阳西沉,裴慎才回过神来,满脸歉意地与她道歉。
眼见天色不早,两人便一块儿往山下走,山上树木多,挡了天光,外面天还没有黑,山上的道路就已经是黑漆漆的了。
裴慎拉着甄好的手,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夫人,这儿路滑,你小心些。”裴慎说着,又懊恼道:“早知道我应当多带一盏灯笼上来。”
他们随身的东西,也就只有几本为了寻找地下河而带来的书了。
甄好努力睁大眼睛,辨认底下的路,头顶树叶挡住了天光,这儿一丝光亮也无,让她连路都很难分辨清楚,只能借着模糊不清的光线,踩在裴慎后头走过的步子。
好在裴慎牵着她,身旁还有裴慎跟着,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慌。
“也不知道枝儿在底下是不是等的急了。”甄好随口道:“若是她要上来寻我们,山上就一条道,应当不会走错了路。”
裴慎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心虚。
他还特地叮嘱过枝儿,让她待在山下亭子里,想来,估计这会儿只是等着他们下山吧。
好在上山下山是同一条路,他也不用担心会走错路,只要慢慢下去就好。
只是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当裴慎一脚踩空的时候,脑袋空白了一瞬,而后第一反应便是先松开了甄好的手。甄好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听到树叶便碾过的沙沙声,等她抬起头,眼前的人影已经没了。
甄好懵了:“裴慎?”
眼前空荡荡的,没了熟悉的人。
……
裴慎以为自己是掉下了猎人的陷阱里,还做好了摔进捕兽夹的准备,谁知道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掉,他当机立断换了一个姿势,保护自己避免被路上的枯枝和石头伤到。
这条路大概是荒废了很久,铺了厚厚的落叶,这会儿反而还帮了他一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慎才终于落了地。
他摔进了厚厚的落叶堆里,好在有这些落叶垫着,才没有让他摔出一个好歹来,可饶是如此,也依旧摔得浑身酸痛。裴慎倒吸了一口气,迅速站了起来,仰头往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洞口看去。
外面黑漆漆,这么长的洞口,自然也是一点光线也照不进来。
他耳朵动了动,好像还听到了滴水的声音,甚至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周遭的空气湿润。裴慎猜想,大概自己这一掉,直接从山上掉到了地底,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先前在寻找的地下河有关系。
他的注意力又很快被其他地方吸引了过去。
他掉下来的突然,也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吓坏了。这山上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别说人了,天都快黑了,她手上更是没有照明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豺狼虎豹,就算是没有,也一定会把夫人吓到。
裴慎心中后悔不迭,不禁懊恼,自己带着她去哪里不好,偏偏来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山上。
还学京城里的公子哥约心仪的姑娘出门踏青,这是怀州,与京城能一样吗?
他伸出手,试探着摸索周遭的环境,触手只摸到了坚硬且凹凸不平的石壁,裴慎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自己掉下来的洞口,他眉头皱起,从这儿爬回去却是有些困难,他方才滑了那么久,这段路应当是十分的长。
他在心中暗想:夫人应当是会先下山,等找到了枝儿之后,再去城里头找人把他救出来,这一来一回,也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即使动作快,应当也要到明天早上。
心中的想法在心里头过了一圈,裴慎又往上看了一眼,才不甘心地退开了几步。
他又摸索着往旁边走去。
才往旁边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听到上方传来落叶的沙沙声,裴慎抬头四处看了看,又忽然听见“哎呦”一声,一个人影落到了他方才掉下来时的落叶堆里。
裴慎:“……”
裴慎也懵了。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夫人?!”
甄好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她惊喜地喊了一声:“裴慎?!”
“夫人?!你怎么也下来了。”裴慎急忙顺着记忆走了回去,在黑暗中将她扶起,而后彻底没了话。“你……你怎么……”
他知道他的夫人性子急,虽说平日里理智,可情急之下也会冲动,可万万没想到,竟然都冲动到这份上了!
“底下有多危险你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敢直接跳下来?!”裴慎气急败坏地道:“就算是担心我,你也应该先下山去找枝儿,带人回来救我才是。想也不想就敢跳下来,你也不怕出事!”
甄好眨了眨眼,哪怕是看不见裴慎的表情,可听他难得愤怒的语气,也知道他这会儿气的很,连忙乖乖低头认错。
等裴慎说完了,她才说:“我留了东西在上面,枝儿在山下等不到我们,肯定会上山来找,上山的路就这么一条,等她看见了我留下来的东西,肯定就知道我们掉下来了。”
“若是下面有什么危险呢?”裴慎压着怒火,沉声道:“我出了意外也就罢了,若是连你也出了事,怎么办?”
甄好自知理亏,垂着头,不敢吭声。
她如今想来,也觉得自己一时情急,冲动的不像平日里的自己。她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可见着了裴慎出事,心里头就急得不行。
她都没多想,脑子一热就直接跟着跳下来了,要甄好自己说,如今想想也觉得又冲动又蠢,可理由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依旧晚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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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3 章
只是下来也下来了, 裴慎方才看过, 方才那个洞口可没法爬回去,等生过了气, 除了去找其他能出去的办法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这底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脚底下也全是烂泥落叶, 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危险。见着裴慎后, 甄好就不敢乱跑了,只抓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移动。
“平日里与怀州那些百姓说起来时, 我都没听说过怀州底下还有这种地方。”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开口说话时, 回音也大的很, 甄好便不禁压低了声音, 饶是如此,这儿只有他们两人,又静悄悄的, 再小的声音也听得分明。“这座山平日里头可有不少人来,我看只有我们倒霉的很,偏偏从上面摔了下来。”
裴慎淡淡地道:“倒霉的只有我,夫人是自己跳下来的。”
甄好:“……”
甄好在心中叹气,怎么裴慎的小心眼这回都用到了她身上了?
可裴慎才刚发过火,又是自己理亏在先, 这会儿甄好可理直气壮不起来,只能柔声哄着他:“我也是担心你,才一时情急,你也别生气啦。”
裴慎:“……”
好在底下黑的很,他脸上什么表情,甄好也看不见。
方才是生过气,可都到这种地步了,自然是找出路要紧,他心里头那点气早就在甄好软声道歉的时候消散了干净,如今甄好心虚哄他,裴慎难得有这种待遇,被哄得心中飘飘然,险些飞上了天去。
只他声音还是不冷不淡的样子:“夫人若是能记住就好。”
甄好连连保证。
两人慢吞吞往前走,才总算是见到了一点光亮。与此同时,水汽也更加重了。裴慎心中有了猜测,见甄好紧张地抓着自己,连手都有些发抖,不由得出声安慰道:“若是我猜得没错,或许是我们误打误撞碰见了地下河,虽说之前倒霉了些,要是当真找到了地下河,反倒是好事。”
“地下河?”
甄好一愣,终于想起了出门时的目的。
她继而眼睛一亮:“要是当真找到了地下河,岂不就是件大好事了?!”
裴慎颔首,说:“若是当真找到了,这也是夫人的功劳,官府重重有赏。”
甄好可不在乎这点赏赐,连忙拉着他往前走,迫不及待的很。
等绕过了前方的拐角处,前方越来越宽阔,也越来越亮,如今外面天都已经黑了,这些光亮定然不是天光,两人心中顿时生出了无数好奇。
与此同时,他们还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两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终于走出了这条洞口。眼前是一处宽阔明亮的场地,顶部挂着会发光的不具名矿石,他们看见的亮光便是从这儿发出来的,最让两人惊喜的,便是眼前一条奔腾的河流,在头顶矿石的映衬之下,泛着粼粼的彩色波光。
白日里他们找了那么久的地下河,甚至是井水被人下毒之前就困扰的事情,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是因祸得福,在这里找到了。
甄好的眼睛立刻亮了,她松开了裴慎的手,快步走过去,走到岸边弯下腰撩起一捧清水,底下的河水有些冰凉,却是清澈无比,同时,掌心传来的冰凉也告诉她,这的的确确是一条他们寻找很久的地下河。
甄好惊喜的回头看裴慎,高兴的一时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裴慎快步走过来,往地下河底看了一眼,开口却是:“夫人肚子饿不饿?”
甄好一愣,继而回过神来。他们只吃了一顿午膳,而后又在山上走了大半天,方才又受了那样的惊吓,裴慎不提还好,裴慎一提,她果然觉得有些饿了。
“只是这儿哪里有吃的?”甄好说:“忍过今晚,明天枝儿就会带着人来找我们了。”
裴慎兴致勃勃地指着河里:“我倒是在这里面看到了几条鱼,夫人要是觉得饿了,不如我们抓两条鱼填填肚子。”
甄好顿了顿,又:“火呢?”
“……”
裴慎一时哑然。
地下河里是流动的水,里面的那些鱼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因着河水清澈的缘故,能看到河里有不少肥美的鲜鱼。只可惜,他们没有火也没有锅,既不能煮鱼汤,也不能烤鱼,望着满池的鲜鱼,却也只能空着肚子流口水。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出去的方向才是。”甄好说:“若是能找到出口,也不必等着枝儿来找我们,便能先出去了。”
可环顾四周,除了他们方才走过来的那个洞口之外,也没有别的能出去的地方,只原来那个洞口,又是没法爬出去的。
裴慎绕着河边走了一圈,指着河底说:“既然这些鱼都能进来,底下应该是通的,夫人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我下去探探路,看看底下有没有出口。”
甄好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可河水那么凉……”
“我会量力而行,若是撑不住了,就立刻回来,夫人在这儿稍等我片刻。”裴慎说着,便已经迅速地脱掉了外袍。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动作利落地跳进了河中,甄好站在岸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河水中消失,再远处便是会发光的矿石,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转身从地上捡起一块落石,没有干站着,而是四处探寻起来。
这儿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说不定也有其他倒霉鬼掉下来呢,若是有,能留下来什么就好了,就算是没有,看看周遭的环境如何,也是好的。
甄好摸索着在四周走了一圈,而后又慢慢走进了方才出来的山洞里。
里头黑漆漆,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敢紧紧抓着裴慎,如今有了照明的矿石,看到的反而更多了一些。周遭是石壁,爬满了青苔,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甄好惦记着裴慎会回来,也没有走回去太远,只往里面走了一圈,见没有发现什么,估摸着裴慎快回来了,便连忙往回走。
她才刚走出山洞口,就见裴慎已经上了岸,手里头还拿着一个箱子。
甄好一愣:“这是?”
“与夫人在一块儿时,我的运气果真不错。”他说着,打开了那个箱子:“我没找到出口,倒是找到了这些东西,应当是以前水位上涨时冲进来的,只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里面的东西还有没有用。”
箱子打开,里面有好几件衣裳,看着有些旧了,还有一些银两与首饰,应当是谁的行李掉到了河里,又被流水冲到了这儿来,也不知道在水底沉了多久,外面的木头已经烂了,稍稍用力就能打开,可里头的东西还保存的不错,最让两人惊喜的,是里头还有一些针线之类的杂物,最重要的,还有一个火折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又迟到了啊啊啊啊qaq自敲小脑瓜
这是昨天的二更,今天的更新也在十二点!我!一定会!准时踩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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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4 章
有了火折子, 剩下就好过很多了。
甄好原先去看过,那山洞里有不少从洞口落下来的枯叶树枝, 她拿着矿石去抱了一些回来, 用来做生火的用具,而裴慎从中挑了一根较为粗的木棍, 想办法削尖之后, 便去湖里叉鱼。
湖边水温冰凉,底下也有些冷, 天黑了之后, 便冷的更加明显, 这样的时候本该来一碗热汤最为合适,可偏偏手边也没有能做锅的用具, 只能勉强来几条烤鱼了。
甄好本来以为会要费一些工夫, 可出乎意料的,裴慎下去没多久, 她这边才刚刚把火生起,裴慎就带着几条鱼回来了。
“这边的鱼也许是在这儿待久了,没有人来捉, 笨得很, 也不知道躲。”裴慎道:“除此之外, 这儿什么也没有, 只能委屈夫人了。”
甄好摇了摇头。
见他身上的还滴着水,想他两次下河,担心他会冻坏了身体, 甄好连忙将他拉到了火堆边上,生怕他会冻着。
她坐下来想收拾鱼,还没动手,这活计就被裴慎伸手抢了过去。
“这等粗活还是让我来吧。”裴慎道:“夫人平日里没做过这些。”
甄好想了想,倒也没与他争。她虽然偶尔会下厨,可厨房里的食材都是让厨子收拾好了,还轮不到她动手。
甄好撑着下巴,看着裴慎动作利落熟练的处理了几条鱼,而后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她看了好一会儿,瞥见裴慎身上还湿着的衣服,连忙道:“你把衣裳脱了吧。”
裴慎手中的鱼没拿稳,险些掉进火堆里。
“这儿这么冷,小心冻出病来。”甄好连忙说:“把湿衣服换下来烤一烤,等干了之后再穿回去。”
裴慎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轻轻颔首:“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能照做了。”
方才为了下水之后方便行动,他便脱了外袍,如今穿在身上的衣裳都的,照甄好说的,那就是要全都脱下来。
当裴慎动作慢吞吞的解开衣带时,甄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究竟有多令人误会。
她顿时臊红了脸:“你转过去!”
裴慎便依言转过了身。
正面见不着了,可背面依旧能见着。
甄好一眨不眨地盯着燃烧的火堆,这儿静悄悄的,不管是枯叶枯枝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是旁边河水缓缓流动的水声,都十分明显,哪怕她已经刻意不去在意,可脱衣服时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耳朵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哪怕是不去看,眼角的余光也还是瞥见了一些,甄好浑身僵硬,可一时又难以转过头去。
她在心中默默的想:都与裴慎过了一辈子了,她有什么没见过的?
是了是了,先前帮裴慎量尺寸的时候,她都已经将裴慎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甄好在心中安慰了自己好一番,再抬头时,才总算是镇定了一些。
裴慎把脱下来的湿衣裳放下,而后又问:“夫人,我的外袍呢?”
甄好:“……”
甄好半闭上眼睛,把他外袍递了过去。
裴慎找来的箱子里还有几件衣裳,只可惜都是姑娘家的,花花绿绿,既不适合也不合身,甄好挑挑拣拣,挑出一件较为厚实的让他披上,怕他在这会儿冻着,而后又坐回了原处,盯着火堆,一眼也不敢乱瞟。
外袍的衣襟比里衣要宽一些,哪怕是衣带系紧了,脖颈处也有大片的皮肤露在外头,裴慎到了怀州之后,因着劳累奔波,比先前瘦了不少,锁骨处的线条便更加明显。
甄好的眼神不敢乱瞟,好在她面上绷得紧,也没让他瞧出不同来。
好不容易等鱼熟了,裴慎递了一条过来,她连忙接过来。没有加任何调味料的鱼味道寡淡,好在这地下河里的水质不错,这儿的鱼烤熟了也并没有多少腥味,甄好心不在焉食之无味,还险些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可这还不止。
等吃完了烤鱼,鱼骨头扔进火堆里一块儿烧了,甄好连忙去检查裴慎方才脱下来的湿衣裳,她摸了摸,触手已经没有了湿意,被火烤得热烘烘的,才连忙给裴慎送了过去。
裴慎转过身,也不刻意避开,当着她的面穿上了。
等裴慎穿整齐了,甄好才总算是觉得好受了许多。
“夫人,我再去找些枯枝来。”他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只是地底下凉,夜里冷,白日也好不了多少,等枝儿找到我们之前,这火都不能灭。”
甄好连忙说:“我与你一起去。”
这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
好在两人有了火,还有了能发光的矿石,已经不用担心照明。有不少枯枝落也洞口掉下来,过了这么多年,都积了厚厚一层。
甄好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慎的身后,一手拿着石头,一手紧紧地揪着裴慎的衣角。裴慎的衣裳刚被烤过,摸起来暖烘烘的,特别暖和。
两人搬了好几趟,才累得坐下。
那箱子里剩下的衣裳也被拿了出来,铺在地上做临时的床铺,而后裴慎往火堆里加了枯枝,主动凑到了她身边来。
“这儿冷,也没有被褥,衣裳也不够厚,我与夫人在一块儿,小心夜里会着凉。”裴慎说着,将原来披在身上的半件衣裳分给了她一半,生怕甄好会拒绝,还连忙宽慰道:“也就只有现在这么一会儿,这儿太过简陋,只能委屈夫人一会儿了。”
甄好没吭声,只当做是默认了。
裴慎是懂礼数的人,也不会趁人之危做什么事情……至于先前裴慎趁机偷亲她的事情,甄好只能暂时选择性的忘了。
两人忙碌了一天,又是劳累又是受了惊吓,靠在一块儿没多久,很快便觉得困了。
甄好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往热源处钻,裴慎方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感觉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腰。
裴慎:“……”
他又惊又喜,险些要跳起来,好在他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总算是将自己的激动按捺住,连忙睁开眼睛,故作镇定地往旁边看去。
他的夫人闭着眼睛,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一起一伏,或许是因为觉得冷的缘故,还在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裴慎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把披在身上的衣裳往甄好那边多盖了一些,而后目光游移,一只手在空中迟疑地停顿了半晌,试探着伸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的,轻悄悄的,把手搭在了甄好的肩膀上。
甄好毫无反应。
她的呼吸平稳,今日是真的累到,又受了惊吓,如今方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已经睡了过去。
裴慎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开口拒绝,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睑,长睫在眼底投下大片阴影,夫人的脸近在眼前,比白日里离得还近一些。
裴慎不禁心猿意马。
只是他盯着看了许久,却是过了好久,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本来掉进这里的只有他一个,如今夫人都愿意主动跳下来陪他了,他就已经够知足的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夫人同意之后,再做也不迟。
唔……再说,谁知道夫人是不是又在装睡……
……
等甄好一觉醒来时,火堆早就已经熄了。
底下静悄悄,仍旧只有旁边矿石发出来的莹莹光线,她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甄好脑袋空白了半晌,稍稍一抬头,就几乎碰到裴慎的脸。
裴慎闭着眼睛,如今还在睡着,这会儿甄好醒了,他都还没有醒过来。他们这会儿的姿势还过分亲近了一些,她的脑袋枕着裴慎的肩膀,两个人几乎贴在一块儿,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样亲密过?
只是……
甄好再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主动地抱着裴慎,她顿时满脸臊红,连忙收回手,起身坐了起来,往旁边挪了好几步。
怎么看着,还像是她主动靠过去的?!
甄好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滚烫烫的,连着耳朵都有些热。
他们是夫妻了,其实本应该不必在意这些的……只是她……她……哪怕是上辈子,她都没与裴慎这样同床共枕过。平时的亲近不算少,可这会儿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平日里裴慎厚脸皮缠上来的时候,她嘴上还说着嫌弃的话,如今倒好,趁人睡着了,主动过去把人抱住的人却成了她了!
甄好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河边洗了把脸,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趁着裴慎还没醒来,她用火折子把火堆生了起来,而后又站在河边,对着河里面的鱼发愁。
她又不是裴慎,哪里会下水抓鱼的事。
甄好站在河边看了好一会儿,只能默默地走了回来。
好在没过多久,裴慎也醒了。
他醒来时,怀里头空荡荡的,几乎是立刻的,他便想起了昨天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裴慎的眼睛都还未睁开,便先下意识地去寻找甄好的身影,直到在火堆旁边找到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起身也往湖边走,也洗脸漱口之后,才去找昨天叉鱼的树枝:“是不是肚子饿了?”
甄好闷闷点了点头。
裴慎没发觉她的不对劲,只当她是饿坏了,连忙下水去叉了几条鱼回来,收拾干净之后,就架在火上烤。
“今日应当已经过去一夜了,枝儿姑娘肯定已经发现不对,上山来找我们了。”裴慎说:“只是要等他们下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甄好应了一声,没接话。
“夫人?”裴慎总算是发觉了她的不对:“夫人今日心情不好?”
难不成昨天当真是装睡的?
甄好摇了摇头。
这儿条件简陋,裴慎又担心靠了过去,用手背试探她额前的温度。而后又纳闷:“夫人也没有着凉,既不是生病,也不是心情不好,今日为何连话也一句不说?”
甄好:“……”
甄好的注意力早已被其他吸引了过去。
裴慎凑过来后,两人就离得十分的近了。
她不敢看裴慎的脸,就垂下了目光,可偏偏一看就发现了一件大事。
裴慎衣裳的肩膀处,竟然有着一点红色的口脂印!他平日里又碰不着人,那位置又太过凑巧,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蹭上。而且口脂留着的位置实在是太难以察觉,裴慎自己就算是低头也看不见,就连甄好,与他待了一天,也没发现。
那口脂的颜色还眼熟的很,分明是她昨日用的那种。
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昨夜已经用冰凉的河水洗过了脸,睡着前就已经将脸上脂粉全部洗去,就算是昨夜离得太近,也万万不可能会蹭上……
不,她白日的时候,还靠着裴慎的肩膀上休息过。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甄好:“……”
甄好顿时不太好了。
要是让裴慎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得寸进尺到什么程度呢。
可落在裴慎的眼中,却是她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夫人?”裴慎不解:“怎么了?”
甄好稍稍挪了挪,侧过身,不敢面对她。
“夫人?”裴慎是当真担心上了,连忙又凑到了她面前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儿只有我们两人,夫人若是有事,也不必瞒着我。”
甄好细声细气地道:“那不如你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洗一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要调作息!就短小一发,不熬夜写啦!
么么哒大家!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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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5 章
要不是甄好提起, 裴慎是当真没注意自己身上还有这点印记。
这口脂印留的也是巧,刚好是在外袍上, 若是没有出意外,按照原来设想中的回了家,恐怕他也压根无法察觉自己的衣裳上还有这点痕迹。就算是出了意外, 他身上的衣裳下水洗过一回,可偏偏将外袍脱下, 口脂印便从昨日留到了今日, 这会儿还让两人都看见了。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裴慎的脑子里便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镇定地抚平了肩颈处的褶皱,轻描淡写地道:“夫人与我亲近,也不是头一回了,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怎么这会儿还不好意思了?”
甄好顿时瞪大了眼睛。
裴慎又说:“夫人不愿意承认, 我却是知道的, 夫人心里明明再喜欢我不过, 连睡着了都会凑到我身边来,哪怕是平日里不说, 可却瞒不过我。”
甄好一噎。
裴慎昨日见她主动贴近,便知晓今日醒来时会有什么画面,他的夫人醒的早一些,就算是想瞒着他,但也瞒不过他。
如今见甄好目光游移,便心知自己猜中了。
因此他也愈发理直气壮:“夫人自己都不反驳, 果然是想要不承认吧?”
“……”
甄好狼狈地转过头,不敢看他。她轻声道:“你又没脸没皮的,说些什么话……”
“说些夫人喜欢我的话。”裴慎从善如流地道:“夫人原先还没发觉,可现在总该觉得,应当是非我不可了吧?”
甄好顿时坐直了身体。
“夫人一听我要到怀州来,也不管怀州战事如何,便把京城的生意抛下,跟着我一块儿来了,连我劝夫人,夫人都不听。而昨日,我倒霉掉进山洞里,夫人也不知底下有多少危险,也跟着我跳了下来,难道不正是喜欢我吗?”
甄好嗫喏道:“昨日只是我一时情急……”
“情急之下,便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裴慎颔首:“若是夫人出了事,我也不会坐之不理,想来,应当也是与夫人同样急切吧。”
甄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凑得越来越近的裴慎推开:“好坏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一口一个夫人,从前可不见你这样。”
“不管我从前如何,现在如何,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夫人。”裴慎腆着脸又靠近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如画的眉目比宫廷画师笔下的山水还要漂亮。“夫人从前和我说,心里是喜欢我的,可又觉得差了一点,如今我想,那一点应当也没了。夫人跳下来时,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想来都与我一同赴死的准备也做好了,若是底下没有地下河,枝儿也没有来找我们,就算是死在这儿了,与夫人做一对鬼夫妻,我也是最乐意至极。”
甄好没好气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裴慎便说:“夫人要与我做人世间的夫妻,我也是最乐意不过,只是不知道夫人何时点头,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
“……”
哪怕是不是头一回发觉,甄好都禁不住在心中叹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裴慎如今可当真是也来越厚脸皮了。
可某人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幽怨地看着她,说:“我与夫人成婚这么久,夫人却从未留情与我。大抵是送上门的,夫人也不稀罕吧。”
“……”
甄好简直无话可说。
这是哪跟哪啊!
裴慎偷亲她还不够,两人都还未在一起,便已经想着那种事情了。她前辈子,这辈子,两辈子都没做过这等子事情,夫人之中的话倒是听了不少,回回也都是听得强装镇定,到后来脸皮厚了一些,才能淡定地插嘴。
可话又说回来,她与裴慎是夫妻,就算是有那种想法,那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裴慎正值壮年,那部位又不是没用处,这个年龄的小伙子本就阳气旺盛……别说裴慎,就连她,昨夜看裴慎换衣裳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甄好忍不住道:“没羞没臊。”
“夫妻之间的话,哪能说什么害臊。”裴慎镇定地说:“旁的夫妻成婚那么多年,该做的事情也早已经做完了,若是动作快些的,小孩都已经能跑。慧远大师还说我与夫人会有两儿一女,我都与夫人成婚那么久了,也不知道这两儿一女,夫人什么时候能给我。”
“慧远大师说的是我有两儿一女,可没说是你的。”
裴慎惊讶:“除了我,夫人还想要与谁生孩子?”
甄好一噎。
她这话却是让裴慎抓住了把柄,打蛇随棍上,道:“我对夫人一心一意,除了夫人之外,谁也不想要,可夫人都有了我了,竟还想着别的人,还想要与其他人生孩子。料想也是我这送上门的,夫人不稀罕,只是不知道除了我之外,夫人又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年方几何,读书如何,相貌又能不能配得上夫人,我比之那位公子又差了哪里?”
甄好被他说的连忙举手投降:“哪里有其他人,我身边有谁,难道你还不清楚?除了你,我也就没什么旁的人了。”
裴慎顿时满意。
他又得寸进尺:“那两儿一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就被甄好拍了一记,裴慎抬起眼皮瞅瞅,瞥见她通红的耳尖,这才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在心中暗想:看夫人平日里遇着什么事情都镇定的模样,可到底脸皮薄些。
刚成婚时,夫人对他态度亲昵,遇着了什么好,他也都不自觉脸红,大抵便是夫人现在这般。可如今他是知道了,对夫人还得主动些,若是不主动,不硬逼着夫人承认,夫人就会一直缩在她的壳里,不会轻易探出脑袋来。
哄着夫人承认了,夫人不但追着他来了怀州,还不顾安危跳进了洞里,心里头明明是最喜欢他不过,偏偏嘴上不肯改口。
可这也不算什么,来日方长,他也多的是时间与夫人耗下去,既是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他多踢几脚,说不定哪脚就误打误撞踢对了。
裴慎心中冷静,嘴上却不饶人,这会儿地下只有他们两人,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把甄好说的面红耳赤才罢休。等裴慎走开了,甄好还捂着脸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都和裴慎过了一辈子了,明明她认识的裴慎最是正经不过,可为什么……偏生如今却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夫人,我的衣裳还要洗吗?”裴慎站在水边问她。
甄好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随便你!”
原先她要洗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一点口脂印,如今都被裴慎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地下冷,既然甄好不要求,裴慎也就再把衣裳穿上。
两人掉下洞里时已经快到夜里,后又折腾了一晚上,等这一觉睡醒,少说也已经是早上了。只是底下黑,透不进天光来,也看不出时候。
两人又与昨晚一样吃了鱼,而后便对着河面开始想起办法来。
“我们掉下来可花了不少时候,就算是枝儿带了人过来救我们,这洞这么深,说不定一日还下不来。”甄好说:“除了掉下来的洞口,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出口了?”
裴慎指了指地下河:“那些鱼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来,或许底下是有出口的,只是我昨夜下去探时,底下黑漆漆的,也找到出口,看见那个箱子就带回来了。”
甄好提议:“要不我与你一起去?”
“这河水太凉,夫人还是留在岸上,等我再下去看一看。这回我游到另一边去。”
甄好迟疑了片刻,而后还是点了点头。
裴慎又脱下外袍,往另外一边游了过去。甄好蹲在岸边,紧张地看着他的身影在河中消失,这回她没有四处乱走,只等着裴慎回来。
裴慎也没有离开多久,很快就回来了。他还满脸的惊喜:“夫人,我真的找到了什么!”
甄好一喜,立刻站了起来:“找到出口了?”
“还没有,底下太黑,我什么也看不清,还得再去一回。”他道:“我想着岸上的这些石头有些用处,就来取些石头用。”
甄好连忙走到一边,拿了一块自己先前用过的石头给他。
而后裴慎又潜了下去。
或许是两人在一起时运气当真不错,他昨夜往另一边找,什么也没找到,这回却在另一头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那洞口也是黑漆漆,被水草遮挡,若不是水流把水草冲的摇晃摆动,裴慎也发现不了。
他们待了一夜的岸上是这儿唯一的平地,地下河很长,可其他地方也就只有石壁,蜿蜿蜒蜒看不到河的尽头在哪,若不是恰好遇到雨水减少,水位降低,说不定连他们待的平地都要被水淹没。反而是水底下找到了这样一个洞口。只是裴慎也不知道,这洞口下去,是会掉的更深,还是他想要找的出口。
顾念着甄好还在等自己,他没有观察的太久,也没有走到里面探查,将四周看过一圈,便连忙游了回去。
甄好连忙问道:“怎么样?”
裴慎摇了摇头:“有一个洞,但是看不出是什么。”
“那是出口吗?”
裴慎还是摇头:“看着又有些不太像。”
他从水中爬了上来,甄好便连忙把他拉到了火堆旁边,把枯枝枯叶丢进火堆里,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不如还是多等些日子,说不定枝儿很快就带着人来了。”
裴慎也叹了一口气,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甄好又催促他:“快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晾一晾。”
一回生,二回熟,裴慎默默看了她一眼,这回连脱衣裳的动作都慢了不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饶是甄好刻意避开了视线,都被他过分火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等裴慎把衣裳交到她的手中,忍不住提了一嘴:“夫人,你这样总会让我想起我的两儿一女。”
“……”
甄好僵硬地捏着他的湿衣裳,一时目瞪口呆。
她心中复杂地想:裴慎这已经是和她明示了吧?
旁的夫妻……是了,他们成婚都这么多年了,换做别的夫妻,两儿一女说不定都已经生了一个了。
她微微抬眼,见裴慎面不改色,哪里还有半分起初面对她时动不动脸红耳朵红的模样。
甄好轻轻咳了一声,镇定地道:“慧远大师只说是有,可从未说过何时会有,你太心急了一些。”
裴慎乖乖闭嘴。
等他看着甄好将他的湿衣裳挂上,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顿时一下子惊喜地坐直了身体:“夫人的意思是……只要我多等些日子,就能有了?”
甄好冷静地说:“那还得看你的本事,说不准慧远大师也算错了卦。”
“夫人大可放心,只要夫人肯,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甄好镇定地拧干了他湿衣裳的水。
她在心中想:想她活成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与那些夫人在一块儿时,什么荤话没有听过,就连她刚成婚时,还不知道裴慎后来会拒绝自己,为了知晓新婚之夜该做些什么,连那种图本都看过一些,难道还能输给裴慎这个年轻人不成?
她抖了抖衣裳,绷紧了唇角。
不就是与裴慎比谁的脸皮厚些,两人都是雏子,她活了这么大岁数,总不能在这儿输给了裴慎!
……
怀州城里。
枝儿一早跟着两人出门,裴慎上山时,早就叮嘱过她,让她在山底下等着,不要去打搅他们。枝儿对他们姑爷的打算心知肚明,自然也是乖乖在山脚下的亭子里等了一天。
直到黄昏,眼看着天都黑了,枝儿也没等到人,这才发觉不对劲。
姑爷和小姐再亲近,可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时间,天黑之后的山上有多少危险都不知道,姑爷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小姐待在山上?
枝儿心中着急,她一个小姑娘,也不敢贸然上山,便连忙先回了怀州城里,找官府的官差说了此事。听闻是知府大人出事,官差们连忙过来寻人。
夜里头,山上黑,找起人来可得费不少工夫。
众人找到了半夜,才找到了甄好丢在山上的帕子,然后才发现了旁边两人掉下去的洞口。
枝儿顿时白了脸:“我们小姐和姑爷该不会是掉进这里面去了吧?”
“这山上何时有了这么大一个洞。”其他人也是纳闷:“平日里却是没发觉,看这样子,裴大人与裴夫人或许是当真掉进去了。”
有人扔了块石头下去,好家伙,连个响儿都没听着!
众人连忙去城里头找人帮忙,非但是谢琅听说了此事,连怀州的百姓们也纷纷从家中出来。
“裴大人出事了?”
“裴大人不见了?那得赶紧去找啊!”
“裴大人可是我们怀州的知府,如今裴大人有难,我们怎么能干看着,走,大家一起去找人。”
怀州百姓们热情高涨,还是谢琅出面安抚,从中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这才带着一些人上了山去。
他先找枝儿问了情况,听闻是裴慎带着甄好上山完,顿时酸倒了牙。
谢琅不禁小声嘀咕:“活该!”
枝儿问:“王爷,您说什么?”
“本王说……裴大人与裴夫人出了事,那当然是得抓紧时间,赶紧找!”
他们备了长绳,系在一人的腰上,而后慢慢把人放了下去。
只是那洞很深,一根绳子放到了头,都没到底。
众人也不禁担忧。
“这么深的洞,寻常人摔下去,应当早就已经出事了……”
“不会的,裴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出事。”
“再找根绳子来,把绳子系在一块儿,再放下去看看。”
谢琅在旁边,看着众人忙活,也不禁皱起眉头,他问其他怀州人:“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的洞口?”
怀州的百姓也十分纳闷:“启禀王爷,这山离怀州近,平日里,我们可都来过不少回了,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洞的,要是有,早就已经把它个填了,哪里会让裴大人掉下去。”
“这么深的洞,看着也不像是人挖出来的,也不知道底下会是什么。”
谢琅摸了摸下巴。他是知道裴慎最近在找地下河的事情的,一听地下,便忍不住想:该不会还让裴慎找到地下河了吧?
裴慎那家伙运气向来好,在源州遇着了水患也没出事,户部那么大的案子也没牵连到他,他还等着打仗时让裴慎帮出主意,如今连战事都还未平,裴慎可不能就这样出了事。
城中还有诸多事务,裴慎不在,这些事务可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谢琅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底下有人来找,他又急匆匆地回了怀州城里。
倒是有不少百姓听说此事之后,不管是有事还是无事的,都热心的过来帮忙寻人,乌泱泱一大片,不大的山,山上山脚都挤满了人。
……
上面在忙活着什么,裴慎可不知道,两人等休息之后,便开始在想其他逃出去的方法了。
“若是顺着这个河游出去呢?”甄好问:“底下没有出口,或许上面有出口呢?这条地下河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说不定通到外边去,那可就太好了。”
裴慎摇头:“应当不是通往外面的,这附近没有什么河,就算是有,水位降低了不少的,我看这地下河里的水倒是有不少,若是连在一块儿,这儿也干了。”
甄好不禁失望。
“好在这河里面还有不少鱼,就算是枝儿他们晚来几日,我们也不会饿死。”甄好说:“也幸好底下凉快,不然放到外面的,这么多日没有沐浴,身上早就已经臭了。”
甄好最是在乎这些,平日里光出门时,便要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要打扮的精致漂亮,屋中的熏香也要隔几日换一种,用的无一不是上好,昨日在山上爬出了一身汗,结果她也没来得及回去,就掉进了这里。裴慎倒好,到河里游了两回,这儿的河水干净,可甄好就犯了难。
她就算是再厚脸皮,也做不出当真裴慎的面洗澡的事情,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这会儿,甄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裴慎张口想说什么,就被她给瞪了回去。
裴慎摸了摸鼻子,这才安慰她:“枝儿估计很快就来了,或许再过些时候,她就带着人来找夫人了。”
不等甄好说什么,他又唉声叹气:“这儿只有我与夫人两人,虽说是什么也没有,可与夫人在一块儿,我心里就高兴的很,等回去之后,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
“等出去之后,我与你也都留在怀州。”
“那可不一样,这儿只有我与夫人,可出去之后,还有怀州的百姓,还有裴淳,甚至还有个对夫人有意的靖王。”裴慎叹气:“我与夫人虽是夫妻,可与夫人独处的日子实在是太少。更别说,等以后有了慧远大师说的两儿一女,夫人可就更看不见我了。”
“那……那还早着呢。”
“也不早了,我与夫人成婚这么多年了,也不还是一眨眼就过去了。”裴慎说:“怀胎也不过是十月的工夫,等十月过去,孩子就呱呱落地,到时候,夫人肯定顾不着我。”
甄好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那先前还有一段日子呢。”
“如今我与夫人在怀州,怀州的事情可比孩子的事情还多,夫人难道还能找到独处的日子不成?”
甄好急了:“我先前不是也答应了你,等回了京城之后,再与你一道出门去,那儿还不算是独处?”
裴慎心中暗喜。
那果真是默认了!
可他面上还满是不甘心的:“踏青是踏青,就这么点日子,夫人却连亲也不让我亲一回,可别说两儿一女了,我看连第一胎都不好生。”
甄好不禁瞪圆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裴慎腆着脸说:“都说慧远大师如何厉害,可我看,他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不然,夫人为何一直不答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琅: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怎么老天爷不摔死他?
裴慎: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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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6 章
甄好早知道裴慎如今厚颜无耻,可却万万没有想到, 他竟然又厚脸皮到这种程度。
裴慎这句话, 又与亲口问她, 何时愿意答应做那等事情有何区别?!
甄好目瞪口呆, 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可偏偏裴慎浑然不觉,还说:“夫人这回不开口,是不是也是默认了?”
“……”
甄好的面色涨得通红,差点连反驳都忘了, 她急忙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可她面红耳赤的样子落在裴慎的眼中, 哪怕是语气再凶,都是色厉内荏。
“我说的不过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话。”裴慎坦然道:“我与夫人是夫妻,这世间再亲密不过的关系, 我是夫人明媒正娶的夫君,我喜欢夫人, 说这些话又有什么不对呢?”
甄好一噎,又被堵的没了话。
好半天,她才小声地说:“你再这个样子,我就要生气了。”
裴慎这才住了口。
他虽然是厚脸皮, 可说这些话, 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平生头一回口上花花,面上说的熟练,唯独裴慎知道自己全是试探。
试探到甄好的底线之上, 他便立刻收敛了。
好在裴慎正经的时候,也还是很可靠的。两人在底下无处可去,只能坐着闲聊,裴慎看过的书多,见过的事情也多,他的口才也向来出色,话题随手捏来,提起自己之前办公时的旧闻,甄好很快就听得入迷。
一入迷,时间便过的飞快。
裴慎不知道喝了几回水,说的口干舌燥,暂停下来时,两人忽然听到了其他的动静。
是落叶被踩踏的声音,有人从那条山洞里过来了。
两人一愣,继而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
“裴大人?裴夫人?”来人是个陌生人,小心翼翼地喊着他们:“你们在这儿吗?”
有一点火光从山洞里面映了出来,裴慎连忙拉住了甄好的手,扬声应道:“我们在这里!”
山洞里的人大喜,连忙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军中士兵的制服。
“裴大人,我奉王爷的命前来寻人。”士兵松了一口气,说:“可算是找到您了,裴大人,大家都在担心着您,快些出来吧。”
裴慎颔首,拉着甄好走了出去。
他随手从地上的火堆里拿出了一个火把,三人走进了山洞里,有火把照明,路也好走了不少。
士兵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昨日裴夫人身边的丫鬟跑回城里喊人,大家可都听说了此时,怀州的百姓们可都来了,大家都在担心着您,若不是王爷拦着,恐怕这山头都要被百姓们占满了。”
裴慎神色微动:“竟是惊动了这么多人?”
“大家听说裴大人出事,可都担心的不行,裴大人是好人,为怀州做了不少事,怀州的百姓都看在眼里。不只是怀州的百姓,就连我们王爷,听说裴大人出事之后,也立刻派了人过来找,裴大人出事,我们王爷可是最担心的。”
裴慎表示怀疑。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信,还是不知道是想起平日里他与靖王不和的样子,士兵连忙道:“我们王爷听说了此事,连夜便带人来找,一直到了天亮都没离开,还是城中出了事情,王爷才急忙离开,要不然,裴大人这会儿上去了,还能碰到我们王爷呢。”
裴慎不置可否,说着,几人便已经走到了原先他们掉下来的地方,
有火把照明,才看出这洞口竟然不是垂直的,是有些倾斜的斜坡,也因着这样,两人当初是半滑了下来,要不然,这会儿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士兵让两人稍等,拽着被续了数回的绳子,他有规律地拽动了几下,打了两人看不懂的暗号,再上面也拽动了几下,等互相通过气,才回身对二人道:“裴大人,裴夫人,不知道是谁先?”
“夫人先上去吧。”裴慎侧过身,帮着甄好把绳子系好,他拉了拉,试了试松紧,才松手:“夫人,千万要小心些。”
甄好默默点了点头。
她抬眼看向裴慎,明明从这出去是件好事,可她心里头除了起初的欣喜之后,竟然还陡然生出了几分遗憾来。
可她有什么好遗憾的?
甄好忍不住多看了裴慎好几眼。
仿佛是察觉出了她的不安一般,原本已经退开的裴慎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她。
甄好一惊,可她的脸已经埋进了裴慎的胸膛里,鼻子抵着裴慎的胸前衣料,甄好微垂下眼,有些不敢抬起头来,生怕会看到旁边士兵惊讶的目光。
真是……旁边还有着人呢,裴慎……裴慎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夫人。”裴慎微微侧过头,唇几乎抵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甄好的耳廓,她只觉耳朵一下子滚烫了起来。
甄好闷闷应了一声。
“夫人,你可别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情。”裴慎声音压的低,字字如同滚烫暧昧的响雷。“若是你出尔反尔,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甄好晕乎乎的,不知不觉便应了一声。等应完了,她才回过神来,她答应了裴慎什么?
两人可说了不少这样那样的话,裴慎这厮的脸皮实在是厚,什么好的坏的全都往外说,一点也不知羞,甄好驳了好几句,可也有许多因着不好意思而羞于回应,也不知道裴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难道是当做她默认了不成?
甄好顿时心惊。
她仰头朝陪裴慎看去,还想要说点什么,想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旁边的士兵催促了一声:“裴夫人?”
甄好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裴慎眼神安抚,温和地道:“夫人不必担心,夫人若是害怕,就闭着眼睛,底下有我在,上面还有枝儿等着。”
甄好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反倒是被他先前的话弄的心烦意乱,一时满脑子心绪纷杂,也顾不上被拉上去害不害怕了。
士兵又拉了拉绳子,打了个暗号,甄好便觉得上面传来拉力,她又看了裴慎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逐渐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有枝儿的,也有其它陌生人的,而后头顶也越来越亮,那些人的声音也出现在了耳边。
“小姐!”一见到甄好的人影,枝儿便立刻扑了过来,满脸激动地道:“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甄好狼狈地爬了上来,胡乱安慰了枝儿几句,又连忙转头朝洞口下面看去,绳子又被放了下去,甄好就翘首企盼,巴巴地等着其他人把裴慎拉上来。
中途,谢琅也处理完了怀州的事情,赶到了这边来,见着了这边的进度,他顿时长舒一口气,见人完好,才彻底放下了心。
谢琅关心了一句:“裴夫人,你与裴慎没出什么事情吧?怎么会忽然点进那洞里去?”
甄好恹恹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胡乱应和了几句。她所有心里都在底下的裴慎身上,也没有多少精力搭理靖王,见状,谢琅也识趣地没再继续开口。
他只是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句:“听闻裴夫人出了事,本王实在是担心的很,连忙派了人过来,裴夫人应当是受了不少苦,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甄好不冷不热地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在底下听多了裴慎的厚脸皮的话,原先听靖王套近乎,她心中还觉得不适,如今却是半点感觉也没有了,既无好感也无恶意,心中半点波澜也难以生起。
裴慎上来的速度可比甄好快多了,他一上来,先四处转头找了找甄好的身影,等找着了,先是眼睛一亮,等看见站在旁边的谢琅,眉头微微蹙起。
“靖王殿下。”
裴慎朝他走了过来。
谢琅没由来的心底一虚,他咳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准备接受裴慎的道喜。
说到底,这回两人能得救,可是还是他的功劳最大,裴慎难道还能不谢他?
却见裴慎严肃地道:“靖王殿下,我有一事要与殿下汇报。”
谢琅下意识地问:“什么?”
“我在底下发现了地下河,河底很深,水源充足,想必能缓解近日怀州城里少了两口井的燃眉之急。”
听见是地下河,谢琅也严肃了起来。
他还想继续问,又见裴慎拱了拱手,道:“此事还得拜托靖王殿下,殿下手下人手充足,开发地下河之事,由殿下来做是最合适不过,若是那地下河能有用处,对殿下、怀州来说,都是大功一件。此事事关重要,除了殿下之外,我也不敢交给其他人。”
谢琅也严肃点头:“本王会处理妥当的。”
“交给殿下,那我也能放心了。”
说完裴慎又提了一些关于地下河的发现,谢琅一一记下,只等着之后能够用上。
旁边的怀州百姓听到了两人的话,也是欣喜不已,比裴慎被救上来了还高兴。
“裴大人方才说的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真的有地下河?”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没错,最近天上下的雨都变少了,又有两口井被下了毒,原来我还在担心呢,我们这里多久没发生过干旱,如今又是战乱,又是缺水,我还想着老天爷是不是与我们怀州过不去,如今看来,还是老天有眼,对我们怀州还是不错的!裴大人这不就发现了地下河嘛!”
“没错,可多亏了裴大人!”
“裴大人这回遭了难,可也是因祸得福,这不是发现了地下河嘛!”
“真是辛苦裴大人了!”
怀州百姓们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热情,句句都在夸裴慎的功劳。
谢琅原本还在听着,可听着听着,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怎么这些百姓张口只提裴慎的功劳,却不提他的呢?
发现了地下河的人是裴慎没错,可之后地下河的开发之事,可全都要靠他,裴慎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他却是老老实实干了实事的!
谢琅眼皮跳了跳,敏锐地察觉出什么不对,他霍然抬头去寻找裴慎的身影,却发现不知何时,裴慎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他四处找了找,才见裴慎正在裴夫人的身边。
裴慎口中还句句是关切:“夫人,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这两日夫人受苦了,我陪夫人一块儿回去。”
谢琅的眼皮重重地跳了跳!
甄好回头看向这边,小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又听裴慎说:“夫人不用担心,还有靖王在这里,之后的事情,靖王殿下会处理的。”
谢琅:“……”
他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总觉得无形之中好像又被坑了一回。
……
两人一下山,便立刻坐马车回了家中。甄好还未进门,就已经高喊着枝儿放水要洗澡。
她在地下待了这么久,先前便出了一身汗,又在枯枝落叶堆里滚过,不但身上的衣裙破了,也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枝儿忙不迭去准备她的洗澡水,府中的下人忙活起来,裴慎也连忙去另外一间屋子休整。
昨夜裴淳就听说了两人出事的消息,心中着急的不得了,只是他人小,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其他人也不答应,今日一早时还被撵去了学堂,可还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听说两人回来的消息,便连忙从学堂中逃了出来,过来看两人。
两人失踪,裴淳心中惊慌的很,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甚至还回想起了当初祖母去世时的日子,那时还有裴慎这个兄长顶天立地,可除了裴慎与甄好之外,他也没有其它的家人了。
他赶回来时,两人都已经进屋去洗澡,裴淳前前后后跑了一圈,而后就蹲在裴慎屋前的门口,等着裴慎出来。
他还在门外喊:“哥,你下回出去,可不可以把我也带上?”
因着裴慎不喜近人的习惯,他屋子旁边都是没什么人的。
隔着一扇门,兄弟俩就开始说起话来:“我带着你嫂嫂出门,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裴淳托腮,道:“可是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也会很担心的。这儿……这儿一点也不好,既没有京城好,也没有江南好,哥,我不喜欢这儿。”
“……”
屋中沉默了片刻,裴慎再开口,已经提起了其它的话题:“你知不知道,我与你嫂嫂发现了什么?”
“什么?”
“地下河。”
裴淳也是知道他这段时间忙活的内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是你想要找的地下河?”
“嗯。”
“那里面是什么样的?”
“……很多水。”
“……”
“还有会发光的石头。”
“发光的石头?”
“之后靖王会派人去开发地下河,等那里通了,你再去看看,那儿也漂亮的很,你应当会喜欢。”
裴淳听着,不禁憧憬了起来。
兄弟俩隔着一扇门,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话,等裴慎洗完澡之后,他出来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才轻声说:“去休息吧。”
裴淳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他惦记着兄嫂的安慰,小孩儿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白天也是一直担心着,方才与裴慎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会儿便乖乖点了点头,跑去自己的屋睡觉了。
而后裴慎去寻了甄好。
他方才洗澡时,也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不少淤青伤口,应当是这两天在哪里撞出来的,原先隔着衣服,心神也不在这儿,他也没注意这些。他都受了些伤,就更别说比他还要更加娇嫩的夫人。
裴慎去的时候,甄好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枝儿站在门外守着,一见他来,便立刻扬声喊了一声:“姑爷,您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的错觉,好像听到了屋中慌乱的水声。
他唇角翘起,温和地道:“我来看看夫人。夫人还未好吗?”
“小姐还要好些时候。”枝儿如实道:“小姐方才还说,等会儿还要先歇息一会儿,姑爷若不是急事,不如也去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来。”
枝儿也不知道他们在底下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便老老实实按着平日里甄好的习惯来。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下,紧闭的屋门忽然打开,甄好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裳都因为仓促而沾上了水花,她匆匆出来,抬眼对上裴慎的目光,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甄好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连声音都变得低了不少:“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裴慎微微摇了摇头,又说:“我担心夫人,就来看看夫人。”
甄好拢了拢湿漉漉的乌发,想到自己这幅模样被裴慎看了去,非但形容狼狈,就连脸上也未施半点脂粉,她在裴慎面前向来都端庄,也时时注意妆容首饰,何曾这般狼狈过。平日里注意着形象,这两日却是毁了个干净。
甄好小声说:“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慎道:“我怕夫人受了伤,只是先前没注意。”
“你放心便是,我什么事也没有。”甄好运气好,只在摔下去时磕磕碰碰了一些,只不过有些淤青,但是养养就能好,也不用在意。
裴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你呢?”
裴慎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一些小伤,夫人也不必担心。”
甄好的心却是立刻提了起来:“你受伤了?!”
“只是一些小伤。”
裴慎面色淡定,可甄好却镇定不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连忙跨过门槛走了出来,拉着裴慎就往屋子里走,她连声喊:“枝儿,枝儿,把药箱拿过来!”
裴慎任由她拉着,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温和。枝儿抱着药箱飞快地跑进来,左右看了看两人,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她拉上门,守在门外,不让其他人进来。
“哪里受伤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甄好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伤药,催促道:“小心耽误了伤势。”
裴慎这才慢腾腾解开了衣带。
他非但是摔下来时摔出了淤青,后来进地下河里探时,底下黑漆漆,他看不太清,偶尔撞到了石头也没有发觉,浑身上下的伤多得很,也有细小的被碎石划破了的小伤口,没有流多少血,只是小又多,又在水中被泡得发白,淤青与伤口在一块儿看起来还有些可怖。
甄好顿时心疼不已,小心地拿了伤药倒在伤口上,又扯了许多绷带让裴慎缠上,因着伤口多数在背上,将前胸后背缠了个遍,明明只是小伤,反倒是被包的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裴慎垂下眼眸,替他包扎时,甄好便凑近了他,只要他低头,便能将她的眉眼看得清楚。裴慎心念微动,一时看的出了神。
他心中想:无论什么时候,夫人果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裴慎下意识地轻声喊了一声:“夫人?”
甄好还在处理他身上的其它小伤口,明明是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可在她眼中也好像是什么致命的重伤一般,对待的十分认真。
甄好没应,裴慎又喊了她一声:“夫人。”
甄好这才应了一声:“什么?”
裴慎轻声说:“夫人,我好喜欢你。”
甄好一愣。
她抬起头来,裴慎低着头,她只一抬眼,便能将裴慎的五官收入眼中,他目中含着诸多情意,只对视一眼,甄好便出了神。
她抬起头后,裴慎就看的更加清楚了。
他再微微低下头,眼中的柔情几乎要化成一滩水般渗出来。
两人的距离已经是极近了,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裴慎胸膛里的心跳陡然变得强烈又明显,咚咚咚地耳边响,像是诱|惑人步向深渊的调子。
他问:“夫人,你是不是也心悦我的?”
他还说:“夫人,我好想亲亲你。”
他不但说了,甚至还这样做了。
裴慎微微低头,唇便贴了上去。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在了一块儿,对方的气息互相蹿入鼻中,交缠在一块儿,几乎分不出你我。
不知怎么的,甄好竟没有立即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断断续续的用手机码字,时速暴跌,好担心赶不上!幸好终于还是赶上了!现在正在机场等飞机,本来这个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感谢飞机延误,让我赶上了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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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7 章
这感觉实在是新奇了一些, 两辈子都是头一回。
若是与儿女之间的亲昵不算的话, 甄好从未与谁这般亲密过。裴慎不是头一回亲她了, 可却是甄好头一回清醒着。
她并不知道裴慎是如何想法, 只知道自己如今心跳如擂鼓, 咚咚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她甚至还出神地想, 或许裴慎也会听到。
甄好也说不清, 自己为何会没有推开。
只是裴慎说出喜欢的时候,她便已经愣住,心尖尖上都觉得滚烫烫的,她一时出神, 连后来裴慎说的话也是半知半觉。
若是她没有呆住的话, 或许应当是会推开的……
可为何如今她已经回过了神来,却还是没有动作?
直到裴慎缓缓退开, 甄好才眨了眨眼睛,她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裴慎, 与裴慎此时格外明亮的双眸对上,竟被他眼中的温情烫地移不开视线。
裴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欢喜与甜蜜:“夫人, 你没有拒绝我, 你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我说的话,夫人没有反驳, 是默认了,对不对?”
“夫人也是心悦我的,如我爱慕夫人这般,夫人也是喜欢我的。”
说到最后,裴慎说的已经是肯定的话。
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自从他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便一直追在夫人身后,可夫人态度坚定冷硬,不给他半点机会,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夫人软化,渐渐……渐渐到如今,竟然也愿意接受他了!
裴慎喜不自胜。
他读过的圣人诗书里,再多的词都形容不出此刻的欢喜至极。
他低劣如尘埃泥土,于他而言,夫人是淤泥深处开出的花,他原先只敢远远看着,后来才生出了大胆摘花的念头,可他一厢情愿,和与夫人两情相悦相比,那却是差了许多。
前者虽说是他单方面追着夫人跑,不奢求夫人如何垂怜,可若是夫人偶尔对他好,他便能小心翼翼将这份好珍藏在心底,偶尔心酸苦涩时回忆起来,那点甜意便能重新生出来,翻来覆去的仔细品尝。
可若是后者……
光意识到这件事情,裴慎便感觉整个人都落进糖缸里头,仿佛张口就能吐出甜蜜的糖汁来。
“夫人……”
他伸出了手,虚虚地搂着甄好,他不敢多碰,只隔着衣衫轻轻触碰,就已经让他欢喜的不行。
在甄好回应之前,他有如何大胆,这会儿就有多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过分逾矩会把人吓回去。
光这样在一块儿,他就已经满足不已了。
而甄好,甄好也已经为自己的大胆吓到了。
直到分开以后,裴慎每一个字里都含着滚烫的情意,让甄好听着,便不禁红了耳朵。
她张了张口,又呐呐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说是喜欢,她难以启齿,说是不喜欢,那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或许上辈子的最后,她已经放下了对裴慎的感情,可重来一回之后,裴慎这样热烈的追求她,那蓬勃的毫不掩饰的爱意。让甄好连抵挡都难以做到。
甚至她开始的时候在想,上辈子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这辈子她不想要了,却主动送上门来。她心里头还有几分嘲笑自己,可是裴慎真诚又坦诚,她又难以不动摇。
她又不恨裴慎,裴慎上辈子对她已经足够好了,不短她什么,虽说是瞒了她一辈子,可甄好都死了一回,也不计较这些了。关于上辈子的许多事情,她再计较也没有用,如今她能找到的,也不是曾经那个裴慎了。她都死了一回,也早就放下了很多感情的事。
甄好重生后,原本只想与他做个普通的好友,可是却不曾想到,这辈子的裴慎竟然是这么的主动又热情,让甄好毫无防备,甚至还有些招架不住。
若是她不喜欢裴慎,更不可能在如今还接受裴慎的亲吻时还生不出半点反感,也不止是现在,早在裴慎偷偷亲她的时候,她早应该大发脾气,可那时她却是轻轻放过,只轻轻骂了几句,便把裴慎放过。
如今一想,裴慎变得这般厚脸皮,或许还有她的缘故。若是她一直如最开始的时候坚定拒绝,裴慎定然会在最开始时就放弃,可到后来,她自己也心生出了犹豫,让裴慎靠的越来越近。
她本就是喜欢裴慎的,只是求了一辈子都没有求到回应,才放弃了这个念头,可感情上的事情,哪里是她说想要放弃就可以轻易消失的,也不过是藏在心底,不再让自己在意罢了。
如今裴慎又将爱意宣之于口,半点也不掩饰,她藏在心底刻意不去回想、刻意封藏的感情,也被这份爱意推动着,小心翼翼地重新探出了脑袋。
她答应与裴慎做夫妻,在短暂的日子里,尝试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也没有让其他人看出半点异样来。甚至是靖王,靖王从前还总是提起他们是假夫妻的事情,到如今却是不再提了。
在旁人眼中,她与裴慎就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任谁见到了都要说一声恩爱,旁人只说过他们如何不好,可却从未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过半个不字。
甄好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小声说:“我也搞不明白了……”
她似乎是喜欢裴慎的,可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便告诉自己要放下,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自己这件事情,可如今看来,这好像也只骗过了她自己而已。
“我……我应当是……应当是……”甄好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话,显然就是裴慎最想听的话。
裴慎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期待地等着她后面的应答。
可甄好张了张口,却没有继续说,而是颓然地垂下了头:“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夫人为何会这样想?”裴慎困惑地看着她:“喜欢一个人,是情之所至,感情的事情若是能由自己操控,那人与木头又有什么区别?动物尚且都有感情,又何况是人?要是能操控自己的感情,那的确能避免很多错事,可要是不犯错,人又如何成为人。”
“你也会犯错?”
“我当然会。”裴慎笑了笑:“原来我在夫人心中竟是这般英明神武的,连半点错误也不会犯。”
甄好呐呐:“可是你怎么会犯错……”
“为何不会?我犯过很多错,哪怕是在夫人身上,我也曾经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情。”裴慎说:“若是能够让我重新选择,在与夫人刚成婚时,我一定会好好对夫人,不会让夫人失望。只是人也没有什么能重新选择的机会,知错就改,方是我们能做到的。”
“要是能重来一回……”甄好不禁重复了一遍:“要是能重来一回,你也会后悔吗?”
“自然是如此。”裴慎欣然应下:“我也的确是有过许多令我后悔的事情,可人生哪有什么能够重来的机会呢?”
甄好轻声问:“要是你能重来一回,你会选择与我在一起吗?”
“若是能够重来一回,我还想要早些遇到夫人,八抬大轿把夫人迎娶回家,若是晚一些,我也想要与夫人第一回见面时,就能好好对待夫人,不会让夫人伤心。”
在裴慎眼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新婚之夜。
“要是可以重来,说不定我与夫人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他说:“我是喜欢夫人的,夫人也是喜欢我的。”
甄好沉默了。
“也不是所有互相喜欢的人都会在一起。”甄好说:“多的是有不得不分开的……”
“那也是其他人。”裴慎半点也不迟疑,便道:“其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关?其他人因着什么原因要与喜欢的人分开,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我自然是要尽全力去争取,我喜欢夫人,我才想要与夫人在一起,哪怕是皇上都没有理由让我与夫人分开,除了死亡之外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东西?”
“那夫人呢?”裴慎问:“夫人又害怕什么呢?”
不等甄好回答,裴慎便立刻接了下去:“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不会对夫人说这种事,京城里的那些流言,夫人也是向来都不在意的,甄老爷也十分支持,我也没有在外面与谁勾三搭四,那夫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甄好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要说有谁拦着,那也是她自己吧。
她只怕自己再努力一回,却还是得到与上辈子一样的结果,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度过余生。她也担心,被消磨了一辈子之后,她也会像是从前的裴慎一样,无法满足他的期待,长久以往,说不定连裴慎的热情也会被消磨掉。
心怀喜欢却不愿意说出口,还想着裴慎能够自己放弃,可要裴慎真放弃了,她说不定还会失望。
这样子的她,好像与从前的裴慎也没有区别了。
甄好抬起眼,认真地望进了裴慎的眼中。
她轻轻地道:“或许,我也是喜欢你的……”
轰地一声。
裴慎只感觉世界上所有的烟花都在这一瞬间燃放了。
……
这日,官府里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裴慎心情甚好。
裴大人刚出过了事情,在那山底下的洞里待了一天一夜,这才刚救出来,寻常人遇着了这样的祸事,自然是会后怕不已,可裴大人却是不一样,裴大人那反而还是遇到了好事!
官府里的其他大人遇见了兴高采烈的裴慎,也忍不住道喜:“恭喜裴大人。”
裴慎心情好,嘴边都含着笑,听见道喜的话,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更大了一些。
他含着笑,问:“你也知道了?”
“知道,知道,全程的百姓可都知道了。”道喜的那位大人说:“如今怀州城里所有人都在传着呢,大人您为我们找到了地下河,这么大的事情,怀州里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的?”
“……”
裴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可他还是微微颔首,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道喜的大人说了一番恭喜的话,才算是走了。
等出了官府,裴慎在街上遇到了刚下山的靖王,也不禁主动打了一声招呼:“靖王殿下。”
谢琅斜了他一眼。
昨日发现的地下河,事关重大,昨天他就已经派了人留在山上,今天就已经在处理开发地下河的事情了。
光是如何开发地下河,就有许多事情要忙活,更别说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他也不只是这一件事情要忙,还有军营里的事情,外面的外族可还没有放弃,一直对怀州虎视眈眈,许许多多事情加起来,可让他头疼不已。
在这个时候,裴慎就不一样了。
裴慎在地下掉了一回,就发现了一个地下河,至于之后的事情,全都是他来做,裴慎倒好什么也不用做,可如今在百姓之中的名声却好的不得了。
更别说在上一任知府的影响之下,怀州的百姓们有着十分厉害的自理能力,玲杂琐碎的事情也不会闹到官府里来,就算是什么大事,他们也自有一番章程。要是在平时,这或许会让地方的官员们头疼,可在怀州这般事态紧急的时候,反倒是帮了不少忙。
百姓的事情都不用裴慎操心,甚至连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百姓之中都能生出无限的赞美来,怎么这天底下的好事全都能落到裴慎的身上
谢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找本王有事?”
裴慎主动关心地问:“不知道那地下河的事情如何?”
“这个可不用你操心,本王办事向来稳妥。”谢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若是你有空闲着,不如也来帮本王处理一些杂事。”
裴慎却是摇头:“王爷误会了,我也没有什么空闲。”
谢琅却是不信。
裴慎又主动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因着掉进地下河的事情,我夫人却是主动与我表明了心意。唉,虽说那地下河是我与夫人感情增厚的地方,可我这会儿也还要给夫人买些吃食,王爷若是要我帮忙,还得等我去给夫人买完了吃食才行。”
“……”
谢琅冷哼了一声,嘲讽道:“然后你可别告诉本王,买完了吃食之后,你还要再去给裴夫人买首饰。”
“王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夫人经营的如意阁这般出色,哪里的东西能比得过我如意阁里面的。我夫人近日觉得屋子里缺了些装饰,我打算再去给夫人买些好看的摆设。”
“……”
等买完了好看的摆设,之后还要再买些什么,可全凭裴慎一张嘴来说,为夫人做的事情可不少,加起来就刚刚好好填满了裴慎的空闲时间,至于帮忙什么的,那是半点空闲也没有。
裴慎还叹气道:“王爷身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哪怕是在京城之中,王爷也没有娶王妃,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谢琅:“……”
谢琅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地呸了一声。
他就知道,裴慎这黑心眼儿的玩意儿忽然把他叫住,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这不,明里暗里向他炫耀了一番。
果真听裴慎似乎是不经意般地提起:“王爷还不知道吧,夫人可亲口对我说了喜欢。”
“这算是什么。”谢琅冷哼一声:“对本王说过喜欢的人可不少,想来是裴大人没多少艳福,如今才得了一声,便欢喜的不得了了。”
“喜欢王爷的人,的确是不少,王爷的府中就有不少美人,京城里头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情。”裴慎漫不经心地道:“只是王爷眼光太高,遇着了那么多的美人,却是连一个能入王爷的眼的都没有,陛下可是为王爷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也不知道王爷何时才能找到钟意的姑娘。”
谢琅:“……”
他也不是没有钟意的姑娘。
可他钟意的姑娘已经嫁给了其他人,也从未对他说过半句喜欢。
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哪怕是说了再多句,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能够敌的过心仪之人的点头。
想来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莫过于两情相悦。
谢琅心塞,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裴慎就更加不顺眼。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不上赶着找没趣,甩袖离开了这儿。
至于裴慎,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他面上又重新露出笑来,从怀州城中的大街上走过,一路遇到了无数的百姓,要是问好的,他就微微点头,要是道喜的,他就冲着那百姓露出笑来。
全城的百姓可都知道了,裴大人这会儿正是为了地下河事情而高兴着呢!
裴大人可真是个好官!
裴慎一路走到了裴淳的学堂,特地在外面等着他中午休息,裴淳从学堂里出来的时候,他摸了摸裴淳的脑袋,高兴地道:“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哥,今天你怎么还特地过来找我?”裴淳满脸茫然:“你今日这么有空闲?”
“遇着了一件好事,就带你来祝贺祝贺。”
裴淳自然没有什么觉得不好的,连忙说了一个自己想去的食楼,而后才又关心地问:“哥,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夫人,她终于愿意接受我了。”裴慎欣喜地说:“夫人也答应了我,再也不会提和离的事情,如今你可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嫂嫂了。”
裴淳心中纳闷,心想自己平日里不都是喊着嫂嫂吗?
他每天喊着嫂嫂嫂嫂,可从未见嫂嫂说过一句不行。
他连忙又问:“既然是这样,哥你今天怎么还来找我了?不应该趁着这个时候陪在嫂嫂的身边吗?嫂嫂这会儿正喜欢着你呢,你竟也不知道抓住机会!”
裴慎:“……”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也不好和弟弟说,自己原先也是那么想的。
只是他一时激动之下,不小心得寸进尺,不小心又惹夫人生气了。今日一早,他原本是想要去找夫人,与夫人感情再处的深一些,只是一不小心做了多余的事情,反而被夫人赶了出来。
到底是他太过心急了一些。
他追在夫人的后头,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总算是打动了夫人,这会儿也不应当太过着急,只要慢慢来,夫人总会愿意与他做更多的事情。
裴慎心中有些遗憾,可心想着今日甄好生气时又羞又愤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心痒痒。
他的夫人总算是愿意承认喜欢他了,光是这个,就足够让他高兴的了。
他喜欢夫人,夫人也喜欢他,他们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可不就算是做真正的夫妻了?
裴淳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熟练地说:“算啦,哥你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笨的了,以后你可要记得,不可以让嫂嫂生气,要多让嫂嫂开心才是。”
“我当然知道。”
“你才不知道呢。”裴淳哼哼地道:“你这么笨,要是你知道,才不会成婚这么久了,嫂嫂现在才总算是答应你。”
“……”
被裴淳这么一说,好像与弟弟比起来,他的确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裴慎诚恳地问:“那照你这么说,这会儿夫人生气了,我又该如何让对她好?不,就算是夫人没生气,我还应该如何对她好?”
裴淳才多大的年纪,这会儿被心里头形象高大的兄长这样诚恳的请求,顿时觉得牛气的不行。
他挺起了胸膛,骄傲地道:“我知道,嫂嫂想要什么,你就给嫂嫂什么就好了。”
裴慎顿时有些忧愁。
论起钱财,夫人可比他多了不少,还有什么东西,是夫人买不到的?
看出了他的担忧,裴淳顿时鄙夷地道: “我就说你很笨了,又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要钱买的。我嫂嫂有这么多银子,她想要 ,早就已经买来了,你要给嫂嫂的,能讨嫂嫂欢心的,必须得是嫂嫂自己买不到的东西才行。只有这样,嫂嫂才会最高兴的。”
夫人平日里买不到的东西?
还是只有他能给的?
裴慎心念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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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8 章
裴慎要准备的东西可要费不少功夫, 他要讨甄好的欢心, 这也得是送她的惊喜,既不能告诉她, 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立刻准备好的。
裴慎与弟弟互相通过了气,而后便只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与裴淳吃过了饭之后,就直接回了家中。
他在外面待了这么久的时间, 一日都已经过去了大半,裴慎想着甄好差不多消气了,才慢悠悠回了衙门里。
回去的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人说着恭喜的话, 话里话外都提着地下河, 裴慎嘴边含笑, 一路颔首点头,应下了那些祝贺,在那些百姓话中偶尔有提起裴夫人的, 他便更加高兴。
好不容易到了衙门门口, 裴慎步子慢了一些, 他停在门口, 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朝里面探了探头。
门口就有官差站着,见到了他,先喊了一声“裴大人”,而后又朝他侧目。
裴慎看了看他,想了想, 走过来小声问了一句:“夫人出门了没有?”
官差愣了一下,才说:“夫人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出门过。”
“没有出门?”
“是。”
裴慎思索一番,又问:“那你今日见着了夫人没有?”
“回裴大人,见过了。”
“夫人看着,有没有生气?”
“生气?”官差愣了一下,仔细思索一番,又道:“似乎是没有的。”
裴慎长舒一口气,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他出门时,甄好还羞愤交加,裴慎并不怀疑,若是自己晚跑出去一会儿,说不定就要被教训一顿。裴慎慢吞吞进了门,等见到甄好时,还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了先前愤怒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裴慎镇定地提起了手中的油纸袋,是他回来时顺路买的,里面是甄好平时爱吃的点心:“我给你买了一些吃食。”
甄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着什么,这会儿也不过是他心虚罢了。
只不过都过了这么久,她就算是有再多的火气,这会儿也早就冷静,更别说那本来就不是一件大事。
甄好将他带回来的吃食收了起来,见他面上露着讨好的笑,也不由得道:“难道我还生你的气不成?”
裴慎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夫人,我保证,下回定会万事先问过你。”
甄好:“……”
她还没张口,又听裴慎小声嘀咕:“我喜欢夫人,夫人既然也喜欢我,难道不是也应当像我一样,特别想要亲亲我?”
甄好:“……”
早上那感觉好像在一瞬之间又冒了出来。
甄好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只是后悔,为何自己昨日竟是一时口快,直接答应了裴慎,如今倒好,反倒是让裴慎蹬鼻子上脸,比从前还要更加厚脸皮了一些。
甄好拿起油纸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裴慎一把拉住。
“夫人,我……”
甄好叹了一口气,回头轻声斥道:“在外头就这样,你也不怕让外人看见。不正经!”
裴慎顿了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一早,他仗着夫人接受了他,大着胆子偷亲了夫人一下,那时好像有枝儿在身边的。
因为有枝儿在身边,夫人才不好意思。
裴慎恍然大悟,凑到甄好耳边小声地道:“夫人,我会记着的,下回定会偷偷亲你。”
甄好:“……”
甄好又瞪了他一眼,抱着油纸袋匆匆忙忙地走了。
裴慎笑眯眯的,只觉得心情更好,他望着甄好离开的背影,也没有跟上去,而是慢腾腾地走去前头处理自己的公务。
不只是靖王,他也忙碌的很。
……
裴慎想要给甄好准备的惊喜,一时半会儿无法送给她,为了让甄好提前知道而失去惊喜感,他甚至是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而是自己先写了一封信。
他写给了甄老爷。
甄老爷在江南,离京城远,离怀州更是十万八千里,一封信寄出去,要等到不知道何时才能寄到,这段时间里,裴慎就只能等着。
他等待的日子里,怀州可没有空闲的时候。
地下河被找到,不只是靖王要忙碌,整个怀州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靖王手底下的士兵还要忙着抵御外敌,外族随时可能来犯,那些士兵不能调到那座山上来,除了能抽出一些人来护着这边之外,剩下的还得让怀州城中的百姓来。
怀州的百姓出动,裴慎也不可能当真什么也不能管,他口中说着没有空闲,实际上还是抽出了不少时间来处理地下河的事情。
事关怀州,怀州百姓们自然是踊跃参加,地下河里面的水关系着怀州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有了地下河,大家也不用再担心那些井水不够用,哪怕是天气炎热,都无法阻挡百姓们的热情。
怀州百姓们个个都身强体壮,干起体力活来也不费劲,再加上这还是事关性命的事情,个个都卖力的很,就算是开发地下河,干起活来的速度也并不比那些士兵慢多少。
百姓们都要去地下河那儿帮忙,裴慎这个知府自然也不能干看着不管,衙门非但拨出了一部分银子来给那些干活的工人做工费,裴慎这个知府也要每日过去检查进度。
自这日之后,裴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本来就忙碌,更别说如今又多了这些事情,虽说裴慎有心要在家中多陪陪甄好,可他却是有心无力,每日都是一大早就要忙碌公务,白日里也还要跑去城外的山上看着进度,也是到了晚上才能有空。
可就算是到了晚上,裴慎也不一定有空。
或许是前些日子他每日跑到靖王面前炫耀的狠了,让谢琅也怀恨在心,终于找到了能够报复他的方式。
他等裴慎一有空,便立刻去找裴慎,美名其曰是要找裴慎一块儿来商讨外族的事情。在怀州,裴慎虽然是怀州知府,可权利虽然大,可还是大不过谢琅这个皇上亲封的大将军,谢琅若是以权势要求他,他也无法抗拒。
裴慎没有办法,只能去了。
连去了好几日,商讨了好几日关于外族的大事,见靖王半点也没有收敛的样子,裴慎终于沉下了脸。
早在第一日时,他就看出了谢琅的打算,一直隐忍不发,可见过了好几日,他还有一直用这种借口打扰自己的,在谢琅在一起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裴慎终于道:“靖王殿下若是没有事情,可以到怀州城中看看,就算是到了夜里,这儿的风景也很是不错。”
谢琅应了一声,说:“本王不想看。”
裴慎:“关于外族之事,就算是殿下日日把我叫来,一时半会儿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的。抵御外族之事,并非是三言两句,几日就可以解决的。”
谢琅气定神闲地说:“那就不提这个。”
“……”
“不管裴大人想要聊什么,本王都可以陪裴大人说说。”谢琅拿着酒杯,含笑说:“裴大人见到了本王,难道还没有话说吗?”
“我与靖王殿下,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没什么话想说,那裴大人在本王这儿多坐一些时候,本王也不介意。反正本王的意图,依裴大人的聪慧,应当是一早就清楚了。”
谢琅说的毫不脸红,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
裴慎:“……”
“裴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只管去找人告状,只是不知道这怀州城里,是否会有比本王更大更厉害的……本王来想想,应当是没有的,除非裴大人再去告状,告到皇上那边去,只是京城离怀州这么远,裴大人告状的信要寄出去,是要等不少日子的。”
“……”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靖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哦?”
“关于抵御外敌之事,我还有不少要与靖王殿下商量的事情。”裴慎道:“靖王殿下且听我细说……”
谢琅一愣,没想到他真的还有话能说,连忙也认真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候,裴慎就再也没有提过什么与公务无关的事情,甚至也没有再对他这样不讲理的态度表达出什么意见,一直到谢琅放他离开,都半句不满也没有再提。
谢琅心中纳闷,心里头没由来的还有几分慌张。以裴慎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认了?
裴慎可当然不会就这么认了。
这日他回到衙门里,进门之后,先去找了甄好。
这几日他回来的晚,甄好也都没有等他,已经准备歇下了,这会儿他忽然找过来,甄好还吃了一惊。
她不禁问:“是出什么事情了?”
裴慎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什么话也还没有说,面上就先露出了几分忧愁来。
甄好是知道他被靖王叫了过去,两人素来不对付,看裴慎这个样子,她便立刻觉得是靖王为难了他。
这也不奇怪,在京城的时候,两人可就是针锋相对了。
许是关系变了,裴慎这样子对她亲近,甄好反而还有些高兴。
是对最亲近的人,才能把好事坏事一块儿往外说,她很高兴裴慎能把自己当成这种亲近的人。
甄好安慰说:“要是靖王殿下为难了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找到借口,就可以把他的邀请推掉。”
“要是靖王殿下无理取闹呢?”
甄好顿时无言。
靖王还当真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裴慎叹气:“靖王是什么心思,夫人也是明白的,他也不过是嫉妒我,嫉妒我得了夫人的垂怜,才想方设法把我留住,让我能少些时间与夫人在一块儿罢了。”
甄好更加无言。
这事还是与她有关系呢。
裴慎又说:“靖王殿下这个样子,他无理取闹地要将我叫去,若是我不答应,说不定还要给我整出一个不听令的处罚,到那时,可不就是我想不接受就能不接受的事情了。”
甄好也不禁叹了一口气,跟着开始发愁起来。
裴慎又说:“若只是被靖王殿下叫去,其实我也不在意,只是我更在意的……是见不到夫人。”
甄好一顿。
“我与靖王殿下待得越久,那与夫人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少。”裴慎叹了一口气:“其他事情,我都不在意,只是我刚与夫人互通了心意,却连面也见不着,明明住在同一个府中,却连见面都不行,这让我如何能忍受的了。”
裴慎垂下眼眸:“不算今日,平日里我回来时,夫人早就已经歇下,我竟是连夫人一面都见不到。夫人难道就不想念我吗?”
甄好心想:她天天都能见着裴慎,这有什么好想念的?
只是要她说这句话,反而还心虚的很。
裴慎说的,也没有错,互相喜欢的人,自然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儿,两人还没互通心意前,裴慎就粘人的很,更别说现在。
甄好想了想,道:“可我也不能左右靖王的想法。”
“我也不用夫人做什么,靖王那边,我还是会去 ,只是我想要让夫人答应我一件事情。”
甄好好奇:“什么事情?”
“不出意外,靖王明日也还会来邀请我,等明日夜里,夫人可不可以早些时候来接我?”
甄好愣了一下。
裴慎补充地道:“若是夫人早些来,想来靖王殿下也会早点放我走吧。”
甄好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她心中想:恐怕靖王是要气的不行吧。
裴慎怎么能想出这么气人的法子来?
只是她的夫君是裴慎,可不是靖王,她也不必在意靖王是什么样的想法,因而甄好也没有多做犹豫,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而后她说:“既然你早就打了这个注意,何必拐着弯子来问我,都到这种时候了,直说有何不可?”
裴慎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记住了,夫人明日可不可以再早些时候过来?我与靖王说了这么多日,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
甄好哪里有不答应的,立刻应了下来。
等到了第二日。
裴慎花了早上的时间处理完了公务,回去与甄好一块儿吃了一顿午饭之后,又去山上看了一眼地下河进展如何,等他再回城里时,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去府中与甄好一块儿用晚膳,就先遇到了谢琅的手下。
裴慎并不意外,只是道:“劳烦你们去官府与我夫人说一声,若是我不回去,我夫人是会担心的。”
谢琅的手下哪里会反对,等把裴慎送过去之后,转身便去了官府一趟。
见到了他过来,谢琅还吃了一惊:“裴大人竟然当真来了?”
“王爷相邀,我怎敢拒绝?”裴慎施施然坐下:“王爷今日想要与我说什么呢?”
谢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惊疑地同时,到底还是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问题。
裴慎面上什么也不显,顺着他的问题开始回答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谢琅拿出来的那个问题也只是一个小问题,甚至都不用讨论多久,很快就说完了,两人却也只是干坐着,什么也不干。
谢琅与他面对面喝了好几杯茶,心里头更加好奇,过了许久,他才迟疑地开口:“你与裴夫人……”
他的话才刚说出口,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府中的守卫,进来便汇报道:“王爷,裴夫人来了。”
“裴夫人?”谢琅一听,下意识地朝裴慎看了一眼:“裴夫人过来做什么?”
“听裴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来接裴大人的。”
谢琅:“……”
裴慎淡定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王爷,在下恐怕是要告辞了。”
谢琅:“……”
裴慎起身站了起来,说完就要往外走,可还不等他转过身,谢琅就先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裴慎回头看他:“王爷?”
“既然裴夫人来了,怎么能让人在外面。”谢琅一挥手,道:“来人,把裴夫人也带进来,让厨房里多准备些好酒好菜,本王要邀请裴大人与裴夫人一块儿用晚膳。”
他说完,又看了裴慎一眼。
他以为会看到裴慎生气愤怒,可裴慎面上却还是十分镇定,至少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守卫得了令,连忙出门把人请进来。在甄好来之前,谢琅就一直观察他的表情,可观察许久,却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甄好走进来,先向谢琅行了礼,她与裴慎对视了一眼,用眼神通过气,才对谢琅道:“打扰王爷了。”
“裴夫人前来,是为了何事?”
甄好笑了笑,道:“王爷把我夫君请来这么多日,却要来问我何事,民妇自然是来要人的。”
谢琅冷哼一声:“裴夫人与裴大人的关系倒是好。”
“王爷说笑了,民妇与夫君是是夫妻,自然是关系最好的人。”
“本王从前可不是这么听说的,本王从前听到的,裴夫人似乎是要与裴大人和离的。”
“王爷说笑了,夫妻之间,偶尔说些是他,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甄好看了裴慎一眼,又说:“王爷府中还未娶王妃,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再正常不过。”
谢琅:“……”
这夫妻俩怎么说起话来,还都要说一模一样的?
“裴慎有这么好,让裴夫人见了,就非要他一个了?天底下还有这么多的人,可个个都比他好。”
“民妇已经与夫君成婚了,成了婚的事情,自然是一辈子的事情,过一辈子,也不用最好,只要是最合适的人就够了。依民妇看,夫君就是最合适的人,”
谢琅不甘心地道:“裴夫人与裴大人这么好,可我瞧这人,却是配不上裴夫人的。”
“王爷又说笑了。既然民妇与夫君已经成婚,就何须要提什么配不配的上的问题,虽然婚姻大事要讲究门当户对,可若是成了婚,还要瞧不起对方的出身如何?”甄好淡淡地道:“若是这样子,反倒是民妇配不上夫君了,夫君是朝廷命官,民妇也不过是一介商妇,民妇还要高兴,夫君不嫌弃民妇才是。”
裴慎立刻补充:“我怎么会嫌弃夫人,我最是喜欢夫人不过。”
甄好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之间默契十足,光是对视,其中就藏着无数的情意。
谢琅:“……”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可句句都是往他胸口上扎刀。
谢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夫妻俩,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走吧,还要让本王留你们用晚膳不成?”
“那王爷,在下就告辞了。”裴慎拱了拱手,说:“若是王爷明日还有事,可千万要记得要再派人去官府里与我夫人说一声,我夫人见不着我,心里头却是会担心的。”
谢琅:“……”
谢琅只觉得心情更差了。
他看着两人走了出去,过了许久,外面才有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王爷,是否要传膳?”
“……”
谢琅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撤了吧,本王也没有什么胃口。”
下人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裴慎心里头也美滋滋的。
“夫人可是对靖王说了,我是与夫人最合适的人,夫人该说,这天底下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我。我可从不知道,夫人原来是这么喜欢我的。”
甄好嗔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这是在靖王面前说的场面话,竟然也还当真了?”
“什么场面话,我看分明是夫人的真心话。”裴慎郑重地道:“夫人说这些话可格外好听,平日里也要多说说才是,我喜欢的很。”
甄好:“……”
……
江南。
信使慢悠悠地把来自怀州的信送到了江南,又送到了甄家。
甄老爷还在叹气呢。
他的女儿女婿都去了怀州,还有他女婿的弟弟,那怀州还发生着战乱,有着诸多危险,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自从他接到了消息之后,可就一直担心着。
一听说是怀州的信,甄老爷就立刻振作了起来,连忙接过来看。
他打开一看,见是裴慎的字,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又仔细看了起来。
等看完以后,他忍不住咦了一声。
“都成过婚的人了,还想着再成一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再嫁呢,不知羞!”
他把信甩到一边,而后又迅速捡了起来,看着有些美滋滋的。
“都到这种地方了,还想着这种闲事,看来也是我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勉强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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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9 章
甄老爷虽说是收到了信, 里头的事情也说清楚了,可怀州距离江南甚远, 又有战乱在,就算是裴慎也不放心他过去。
怀州去不了, 可能准备的东西, 他却是能帮着准备的。
先前裴慎与甄好成婚时,他虽然病重,可大部分事情也都是他处理的, 甄家就他这么一个长辈,若是他都撒手不管, 甄好这唯一一个女儿说不准连大婚都不懂有可能做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甄老爷身体正好, 就算是再做一回, 也没觉得麻烦。
再说, 这都第二回成亲了, 有不少事情可以省下来。
生辰八字早已经让人算过,甄好原先用过的大红婚服也还好好保存着。那是甄老爷在好几年前就花出重金找绣娘花了数月时间做, 处处皆精美,至于嫁妆, 甄家就这么一个女儿, 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留给甄好的, 上回裴慎是入赘,半分嫁妆也没有花,甄老爷从前可攒了不少好东西, 这会儿终于可以拿出来了。
只是怀州危险,只是暂时待的地方,嫁妆也不必送到怀州去,就连裴慎也没来的及准备彩礼送过来。他在信中求甄老爷收拾的,只是从前成亲时用过的旧物。
无数东西收拾起来,甄老爷花了好多日子,收拾出了好几个箱笼,让人送到了怀州去。
等把东西送出去了,他又在心里头琢磨。
这大婚的喜事,没有高堂,该拜谁去?
阿好就他这么一个爹,裴慎那边也至今死绝了,他们要拜高堂,要拜谁去?
甄老爷想着想着,表情也不禁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还好好的呢,阿好怎么能去拜别的人?
甄老爷顿时坐不住了。
他急匆匆把铺子的事情处理了,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给了,连忙也收拾东西,出门去了。
至于裴慎在信中叮嘱他,让他不必过来,安全为上的事情,早已经被他忘掉了。
江南到怀州旅途遥远,再加上怀州危险,甄老爷没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只打算给甄好一个惊喜。
而先前送出去的箱笼,也经过辗转,被送到了怀州里。
听闻是从江南送来的东西,甄好还愣了一下,而后惊喜地道:“是我爹寄过来的?”
送东西的人确认了名字,的确是甄老爷的名字。
甄好更加稀奇。
等人走后,她就直接打开了一个箱笼时,看到了第一样东西后,一下子愣住了。
等裴慎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回来,便看见院子里堆了数个箱笼,其中一个箱子已经空了,听闻是甄老爷
送来的东西,裴慎顿时急了。
“夫人!”裴慎惊慌地道:“你怎么动了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爹给你寄这些做什么?”甄好问:“好端端的,他为何把这种东西寄给你?”
裴慎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甄好朝着他挑了挑眉:“不能和我说?”
“当然也不是不能和夫人说……”裴慎小声嘀咕道:“只是夫人怎么能动我的东西呢……那是甄老爷寄给我的,我特地向甄老爷要来,只是为了给夫人一个惊喜……”
只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回来,自己的准备就先被夫人发现了。
都被发现了,惊喜如何能称为惊喜?
裴慎不禁叹了一口气。
甄好道:“我哪知道你和我爹说了什么,我听说是我爹寄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以为是寄给我,你可知道,当我打开箱子时,却看见里头是我大婚时穿的衣裳,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裴慎小声嘀咕:“总归不是我想的那种。”
甄好又哭笑不得。
“照你这么说,反倒还都是我的错了?”甄好问:“我倒是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又是如何想的,这大婚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也不和我商量一声,就擅自做了决定,也不怕我到时候不答应?”
裴慎顿时急了:“夫人怎么会不答应?”
“我为何要答应?你既没有与我提前商量,若不是我先发现,你还要一直瞒着我。再说,我们已经是夫妻,如何能再成婚一回,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还闹了笑话?”甄好说:“你没有问我,说不准其实我是不想的。”
“外人如何想,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裴慎着急地道:“我与夫人成婚,是我与夫人的事,难道因为别人不赞同,我与夫人难道还要看别人的眼光过的如何吗?想要与夫人成婚的人是我,并不是其他人。”
“若是不想的人是我呢?”
裴慎一噎,接下来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夫人说喜欢我,难道是骗我的吗?”
“自然不是骗你,可是你忘了,我们已经成婚了,入了户籍的,难道你还想不作数?”
“当然作数!”裴慎着急地解释道:“只是我想着,对夫人来说,那应当是不值得高兴的。”
“……”
甄好的心已经软了几分。
她面上虽然还是严肃的表情,可面对裴慎时,态度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僵硬,而是凝神认真去听裴慎的话。
裴慎说的是,她的大婚之夜,给她留下来的印象的确不是很好。
换做旁人,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日子,想来应当是连回忆起来都带着甜蜜。而她却不同,她与裴慎的大婚之夜,说起来可的确不算是什么好的。
就是在那一天夜里,她原本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自己的夫君到来,蒙着盖头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幻想过了无数她会与未来夫君过的生活,可谁知道,裴慎并不想要与她过剩下的日子。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裴慎便对她说,想要与她做一对假夫妻。
到如今,隔了那么多年,甄好都能回忆起来那时的场景。
她不敢置信,大闹了一通,闹得两人不欢而散。到后来,她与京城里的夫人坐在一起,众人说起裴慎对她如何的好,说起两人应当是从成婚起就这么甜蜜,她就不禁回想起起初难以磨合的时候。
直到她临死前,裴慎也没有与她提起过,要赔她一个大婚。
可现在的裴慎却说了。
甄好心中复杂,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说感动,难说惊喜,可就在这时,她已经将从前的裴慎忘了,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现在的裴慎。
从前的裴慎给不了她的,可现在的裴慎愿意给她。
人不可能不会犯错,若是能知错就改,方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甄好轻声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
“可是我想要对夫人好。”裴慎坚定地道:“从前是我做的不对,那本是夫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可却是因为我,而让夫人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我想要补偿夫人,也想要夫人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无法做到让一切重来,也没法让夫人把一切不好的事情忘掉,可是要是我能给夫人一个新的大婚之夜,或许是比从前好的。”
“……”
“第一次我没有给夫人一个好的大婚之夜,那夫人……是否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裴慎忐忑地道:“我事先没有问过夫人,我只想给夫人一个惊喜,却忘了问夫人愿不愿意,那现在……我再问问夫人,夫人是否愿意再和我成一次婚呢?”
“上一次,是我做的不对,那时候多我,也配不上夫人这么好的人,甚至遇到了夫人之后,也不知道好好珍惜。”如今裴慎想来,都有点为那时的自己感到羞愧。
祖母去世,他以为世界上除了弟弟之外已经没有再亲近的人,所有陌生人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区别,他那时冷酷地把所有人都拒之于外,因而还伤害了夫人。
伤害夫人的事情,裴慎如今想起来都后悔的不行。
多亏了遇到了夫人,他才能成为如今的他,比从前的更好,更有人情味。
可夫人一直对他很好,反倒是他,接连做了无数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我对不起夫人的这些事,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只能尽力对夫人补偿,夫人若是愿意接受,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夫人不愿意,那我……那我……”裴慎垂下眼睛,道:“那我下次也定会记住,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甄好垂眸,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没有不喜欢。”
裴慎霍地抬起了头来。
“我很高兴,你愿意为我做这种事情,我很高兴。”甄好说:“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能够再有一次大婚的机会。”
“若是夫人想,还可以有很多次。”裴慎连忙说:“只要夫人愿意,不管是多少次我都可以。”
“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两次已经是为了满足我而三人看笑话,若是多来几次,你让其他人怎么看?”甄好无奈地道:“到时候可就当真让人好笑了。”
“是,是,都听夫人的。”裴慎连忙说:“不管是大婚也好,或者是其他,都听夫人的。”
甄好但是不用他听这么多,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令人期待,会像是其他人一样甜蜜的大婚之夜,心中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裴慎主张做了这种事情,一切也都由他来操持,万事都不让甄好动手,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要是甄好想要帮忙,反而还要被他拦下来。被拦的次数多了,甄好也就不坚持了。
裴慎平日里公务繁忙,却还要忙碌着准备这件事情,因而也比平时更加忙碌,他不让其他人帮忙,导致连自己都瘦了一圈,差点连从前的婚服都要穿着嫌大,看的甄好着急,没事都给他炖补汤,生怕要把他累坏了。
成婚一事,非但是要准备好一切,还得请宾客来。
裴慎想要做到最好,自然也不止是简单就应付了过去。他还认真地写了邀请的帖子,让人给怀州的百姓都送了过去,连靖王都收了一份。
怀州百姓纳闷不已。
裴大人与裴夫人早就已经是成了亲的人了,好端端的怎么又忽然要成亲?这人还能成两次亲不成?
怀州百姓们虽然想不明白,可这并不影响他们高高兴兴地去参加。裴慎的俸禄不少,再加上边关战乱,与外敌打仗时,他也趁机在这些外敌身上占了不少便宜,还有从前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因而这一回,所有银子都是他自己出了,连甄好掏出了银子想要帮忙都不行。
准备了大笔的银子,找人买了好酒好肉,因为怀州百姓对裴慎的印象好,这回还是一件大喜事,菜贩屠夫都给了他便宜的价格,见着他便说祝贺的话。
谢琅收到请帖的时候,还有些挑剔:“都已经成婚过一次的人了,竟然还要成婚第二回,裴夫人也太惯着裴大人了一些。”
他当然也是以为这次依旧是裴慎的主意,而甄好是陪着裴慎在玩。
他可是知道的,裴慎这人可是上门女婿。
定是裴慎如今不满意上门女婿的身份了,还想要再明媒正娶一回,妄想要两人以后能平起平坐。裴夫人这回让了,指不定再过些日子,裴慎这小人就要蹬鼻子上脸,还要欺负到裴夫人的头上去。
谢琅好心提醒了甄好一番。
甄好不置可否,淡淡地应下,心中却不以为意。
要是裴慎有这个想法,就更不用在乎她的脸色如何了,早在他被皇帝看中的时候,就应当把她休了,更别说,裴慎现在还坐到了知府,他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她不过是一个商户女,如何能威胁裴慎?
更别说,这大婚的事情,裴慎也是为了她才想要再办一回的。
甄好淡淡地朝着谢琅道了谢,给了他请帖,而且就告辞回去。
等人走了,谢琅才垂下了眼,眼中神色黯然。
不管怀州城里的人是期待还是不满,裴慎找人算了一个合适的日子,总算是到了那一天。
这一日,城里头所有的百姓都高兴的很。衙门外面摆了一桌桌的喜宴,上面摆满了大鱼大肉,几乎是所有百姓都接到了请帖,这一日,也几乎是所有百姓都过来吃酒席。
怀州的百姓们上门来吃酒席,大多也带来了贺礼,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裴慎为何还要再办一回喜宴,可他们也是一样的高兴,勤快一些的中年妇人也主动过来帮忙洗碗端菜。
而后院卧房里。
甄好穿上了自己的婚服,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子里的人戴着精美的首饰,脸上的妆容也是她自己亲自画的,今日是大喜之日,谁的风头都压不过她。
“小姐这样子可真好看。”枝儿夸道:“要是让姑爷见到了姑爷说不定就要看呆了。”
“就数你最油嘴滑舌。”甄好笑道:“也不是第一回看了,如何能看呆?”
“怎么不行?”枝儿说的理直气壮的:“姑爷从前虽然看过,可要奴婢看,都隔了这么多年了,姑爷再见一回,不,再见多少回,都会看呆。而且小姐可比从前还好看了不少,要奴婢看,现在的小姐比上回还要好看。”
甄好更觉得好笑:“我就是我,这长相难道还能有什么变化不成?”
“奴婢也说不清,可小姐就是好看。”枝儿重重点头:“小姐要是不信,就出门去问问其他人,我看其他人也是会这么说,这怀州城里,都找不到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甄好心中觉得好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也觉得满意不已,想起今天还是自己的大婚之日,更是激动不得了,仿佛找到了当初嫁给裴慎,坐在新房里头,等待着裴慎揭开自己盖头的忐忑与欣喜。
两人这是第二次大婚,许多事情也比不上第一回,可甄好也不介意这些了。
因为两个人早就是夫妻,也没有第二个住处,也省了八抬大轿把人迎回来的场景,甄好就一直在自己的卧房里等着裴慎来。
两人先前就是不住在一起的,可这个时候,裴慎的不少东西都被送到了这边来,甄好环顾周围一圈,看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禁觉得有些脸红。
从今日起,她与裴慎就是夫妻,从今日起,她也要与裴慎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从今日起,裴慎就真真正正是她的夫君了。
甄好心底羞涩,却也难免生出了一些期待来。
“可惜了。”枝儿又说:“要是我们不在怀州就好了,不是在江南,就算是在京城也好啊,这样重要的日子,了偏偏老爷没有来,老爷一定是非常想要看见小姐出嫁的。”
提起这个,甄好也有些遗憾。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谁让甄老爷在江南,离得远再说怀州也危险,他们也不放心人过来。外面外族还在虎视眈眈,甄老爷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内情,他早就经历过一次女儿出嫁的事情,高高兴兴的,不觉得遗憾,也不用特地赶过来。
甄好虽然遗憾,可也没有说什么。
外面。
裴慎穿着大红色的婚服,高兴地站在门口迎接着过来的百姓,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怀州的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高兴的样子,道喜时也更加多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裴大人。”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城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来找您的,您看要不要把人放进来?”
如今怀州城门口守的严实的很,轻易没有人能进来,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裴慎还是第一次遇到找自己的人。
他这里还在忙,一时走不开,连忙道:“外面那个人是谁?能不能让他多等等,等我抽出空来,就去找他。”
城门守卫顿时面露难色:“裴大人,我也是这么想,只是……”
“只是什么?”
守卫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来人说是裴大人您的爹,所以我就跑来找您了。”
裴慎当即想要反驳,他哪里有什么爹,他的爹早就已经去世了,可他又忽然想起,自己还是有个爹的。
甄老爷可不就已经是他的爹了?
裴慎心中一惊,立刻问道:“那人是不是姓甄?”
路引上就有人的名字,守卫一听,连连应道:“对对,骂人的确是姓甄,裴大人,您真的认识那个人?”
哪能不认识!
裴慎当即往城门口赶:“那是我岳父!”
守卫心中一惊,连忙也追了过去。
等裴慎赶到城门口,甄老爷已经等的快要不耐烦了。
他一见到裴慎,就忍不住道:“你们这儿可当真是麻烦,进个城都要等这么久。”
“甄老爷,您怎么来了?”裴慎诚惶诚恐地把人请进来:“我不是和您说了,让您在家里就好,不必特地赶过来。怀州危险,您来了多不好?”
“我来了不好,你们就可以来了?”甄老爷斜了他一眼,又说:“你们都成婚过的人了,竟然还想要再成婚一回,这别的也不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天地一直在,我这个高堂在江南,你们还想要去拜谁?”
裴慎说不出话来。
“还有。”甄老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都要娶阿好两回了,还甄老爷甄老爷的叫,也不嫌生分!叫爹!”
裴慎应了一声,当即改了口。
见他这般上道,甄老爷顿时满意不已,连忙应了好几声,才说:“这才像话。”
裴慎哪里敢反驳,一路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了官府,听甄老爷对着这儿衙门的环境评头论足了一番,才带着他介绍给了其他人。
甄老爷一一见过了人,才去找了甄好。
原本甄好就在屋中等着,本以为是裴慎来了,谁知道一眼就看见了甄老爷。
“爹?!”她顿时惊喜地站了起来:“您怎么来了?”
“爹的阿好成亲,我这个做爹的,怎么能看着不管?”甄老爷看了看她,一时也忍不住红了眼。
上回他看着甄好成亲时,因着身体不好,匆匆看了几眼就不得不休息,如今却是又看了一遍。
甄老爷也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上回他看阿好成亲,那时他以为自己病重,没有多少时日,不得不匆匆把自己的女儿嫁了出去,实则心中也有些忐忑,担心甄好会过的不好,担心自己会看错人。
可这回,第二回看着甄好出嫁,他却是放心了。
他的阿好,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嫁的肯定也是天下最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赶上,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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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0 章
甄老爷过来, 最高兴的人就是甄好了。
江南离怀州远,哪怕是甄老爷已经把她的东西送了过来,甄好也没想过会见到他本人,一时甄好惊喜交加, 险些就要落下眼泪来。
甄老爷连忙道:“别哭, 别哭, 这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要是哭了, 那得多不吉利。”
甄好深吸一口气,才连忙把自己的泪意忍住。
“爹, 你要过来,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甄好问:“你一个人过来的?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甄老爷摇了摇头:“我一路走的慢, 跟着附近的商队过来的,只是他们不愿意来怀州, 所以我过来的时候费了一些时间,好在没走错路, 离这儿近了,外头还有靖王殿下的士兵,有那些士兵在, 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我才一路走到了怀州来。要是换做之前怀州平安无事的时候,还不一定要拖这么长时间。”
“爹,别说其他,你能来了就好。”甄好急忙道:“见你平安无事, 我也就放心了。”
“哎,哎。”甄父连应了好几声,才又说:“你也是,能亲眼见着你出嫁,爹也就满足了。”
甄父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说到最后,两人才想起来今日是甄好的大喜日子,甄父连忙与她告辞,急忙走了出去。
裴慎就等在屋外。
甄父方才一路走进来,把该看的都看了,看的也更是满意不已,这会儿见着了他,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得好。”
裴慎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虽说我也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你们为何忽然要再成一次婚,可这是你们俩的事情,你们两个都乐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把这日子过好了,就比什么都成。”
甄父说完,又问:“你知不知道靖王殿下在哪里?”
“您找靖王殿下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去好好谢谢他!”甄老爷高兴地说:“我这一路走来,到怀州里,没出什么事情,也多亏了是靖王殿下手底下的士兵帮忙,他与你们都是京城来的,又在这怀州里,想来平日里对你们也很照顾,我自然是要去好好谢谢他了。”
裴慎:“……”
“怎么?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裴慎面色复杂地应了一声,说:“我让人带您去找他吧。”
甄老爷欢喜地应了。
等谢琅收到了他的道谢,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偏偏甄老爷还浑然不觉,满脸堆着笑,态度还有几分殷勤:“靖王殿下派了人在外面守着,可让人实在是放心的很,若不是有靖王殿下,说不准那些外族还要对我们这些过路的百姓做什么,真是多亏了靖王殿下。”
谢琅:“……”
甄父又说:“还有小女的婚事,说来也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已经是成了婚的人了,却还又想着再办一回,裴慎虽是怀州的知府,可有靖王殿下您在,万事都得听您的,也多亏了有您这样宽宏大量的人包容,这事才能成。靖王殿下,今日您一定要多喝几杯酒,好酒好菜都要多吃一些,可千万要尽兴!”
谢琅:“……”
对着面前小老头满脸的真诚,谢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心想,这老头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谢琅只能心塞着应了,表面半点也没有透出来。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不想来到这儿,看着一个是自己唯一喜欢过的人,另一个又是自己现在最看不顺眼的人。
谢琅闷闷不乐,可他这点不顺半点也没有影响其他热闹的人,参加喜宴的其他人,照旧是喜气洋洋的,高兴地不得了。
好不容易等请的人都来了,甄父也被请了过去,坐在坐上高堂,乐呵呵地等着人来给自己敬茶。
裴慎则站在一侧,翘首企盼,不停地回头看着,等着人出来。
非但是他,连过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也全都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新娘的样子。
甄好蒙着盖头,被枝儿扶着走了出来。
“快看!裴夫人来了!”
“裴夫人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那婚服可真精致,咱们怀州可没有过这样好看的。裴夫人拿出来的,果真是最好的。”
“裴夫人来了,裴夫人来了!”
裴慎目光灼灼地看着甄好,哪怕是隔了红盖头,他的视线仿佛也透过布料穿了过去。等甄好走进了,他才凑到甄好耳边,小声说了一声:“夫人,你今天真好看。”
隔着盖头,哪里能看出什么来。
甄好弯了弯唇,含羞带怯地隔着盖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伸手握住了裴慎的手。
裴慎用力抓紧,抓得牢牢的,连片刻都舍不得松开。
这会儿,他也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第一回大婚时,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对甄好没有半点情意,哪怕是听人说了恭喜的话,心中也生不出半点欣喜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来有多么不愿,这会儿他才有多么迫不及待。
握着了甄好的手时,裴慎心里才想:难怪总是听人说要娶妻,原来有一个夫人,是这么让人快活的事情。
一想到他身边的人,往后是要与他共度一生,是入了户籍的,世间上最亲密的人,裴慎便不禁心头火热。
他用力抓了抓甄好的手,才朝甄父看了过去。
一旁,已经有人唱道:“一拜天地!”
屋子中央,穿着大红婚服的两人对着外面的天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刚要屈膝跪下,外面忽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不好啦!外族又打过来了!”
在场众人,几乎是齐齐的脸色变了变。
尤其是裴慎,脸色最是难看。
那些外族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今日偏偏是他与夫人成婚的日子!
裴慎恼怒,攥紧了甄好的手。
坐在上面的甄老爷也慌了:“什么……什么?敌人打过来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女儿这还在大婚着呢!
外面。
谢琅放下杯盏,起身站了起来。
他招呼一声,来参加喜宴的士兵们都哗啦啦站了起来。
“走,把敌人打退,省得他们搅和了裴大人的大喜之日。”谢琅阴沉着脸,冷笑着带着士兵们走了出去,哗啦啦一群人离开,一下子空了不少。
今日他心情不好,那些外族来犯,正好撞上,来给他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拿着手机躺着码字,妈着码着忽然睡着了……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迷迷瞪瞪惊醒,赶紧把先写的一点发上来,昨天的二更就稍等一下,等我睡一觉醒来后再码,大概是下午点前的样子
现在还在外面,用手机码字又慢又容易困,我真的好崩溃,好怀念我的电脑和键盘……
再过几天才能回家!嘿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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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1 章
靖王带着手下的士兵走了出去,里头一下子空了不少出来。
甄老爷心中发慌, 他坐在高位, 紧张地抓着扶手,不知所措地朝着裴慎看了过去。
裴慎朝着他微微颔首, 让他不用担心, 而后才侧过头对甄好小声说:“夫人,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那外族……”
“有靖王在,外族人不会打到城里头来,方才靖王已经带人出去了, 夫人不必担心。”
隔着盖头,甄好也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又有人唱了一遍:“二拜高堂!”
甄老爷乐呵呵地坐在高位,看着两人对自己鞠躬拜了拜, 眼中笑意更深。
他连连道:“好, 好!”
“夫妻对拜!”
裴慎的眼中满是柔情,虽然隔着盖头,他也看不到甄好, 可他清楚,夫人这会儿一定是与他一样高兴。
他何德何能,能够这么幸运, 还能有夫人这么好的姑娘做妻子,未来还要共度一生呢?
不是他的爹娘,也不是他的祖母, 更不是裴淳这个弟弟。是他的夫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且亲密的人。
裴慎垂首,微微弯下了腰。
再直起腰来时,他连眼眶也有些红。只是他眨了眨眼,飞快地将自己的异样盖过,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送入洞房!”
裴慎牵着甄好的手,慢吞吞往卧房的方向走。
一路上到处都挂满了红绸,门窗上贴了喜字,数人跟在他们的身后,喜气洋洋地想要闹洞房。
且不说现在还是白天,就算真的是晚上,裴慎也不可能给人这个机会。
他连忙把甄好送进了屋子里,然后把门一关,也连忙把那些人好奇探究的视线隔绝在了门外。
“诸位。”裴慎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今日也不是我与夫人头一回大婚了,这该做的事情,先前早就做过,这回也不必特地按照习俗来。”
“裴大人,这话可不是这么说,既然是按照礼俗来,连甄老爷都特地赶了过来,那当然要事事都做的全,其他都做了,如何能少的了这一件。”
其他百姓也纷纷点头。
裴慎无奈,扬声高喊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官府里的官差的名字,平时也都任由他差遣。
那几个人听人裴慎在叫自己,连忙挤开人群钻了过来。
裴慎让人把这些凑热闹的百姓给拦着,而自己连忙逃进了屋子里,把门关上,彻底把这些人拦在了里面。
甄好坐在床上,紧张地揪着自己的帕子,听到他开门跑进来时的声音,哪怕是经历过了一回,这次也依旧紧张的很。
“夫人。”裴慎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夫人,我来了。”
甄好轻轻点了点头。
裴慎拿起旁边的玉杆,轻轻挑起了她的盖头。
甄好今日特地打扮过,面若桃花,容貌比平日里都还要娇艳几分,她平日里最是高兴会有人看自己,欣赏自己的打扮,这会儿被裴慎盯着,却很是不好意思。她的长睫一颤,脖颈弯了下去,对着裴慎露出了自己的头顶。
“夫人,你今天真好看。”裴慎说:“今日是最好看的。”
甄好小声道:“你好像是来早了。”
换做上一回她与裴慎成亲时,可是一直等到了夜里,才总算是等到裴慎过来,她在屋中等的饥肠辘辘,后来一问,原来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反倒是这回,裴慎竟是跟着她一块儿回来了。
裴慎却是不在意:“这是我与夫人的卧房,我有什么不能来的地方?我虽是想要给夫人一个大婚,可也不是要事事都要按着礼俗来。夫人又不能出来,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就一个枝儿在,夫人还要觉得无聊呢,我如何能省得让夫人空等着我。”
“万事都是你有道理。”甄好白了他一眼,说:“所有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我说什么?”
裴慎从善如流地应道:“既然夫人不说,那应当就是赞同我的了。”
甄好:“……”
甄好又问:“之前我听到外族又打了过来,如今变得如何了?”
“靖王已经带人出去,应当是不会有事的,靖王领兵打仗的能力也是十分出色,夫人也应当相信靖王殿下才是。”裴慎说:“不论外族如何,都与我和夫人无关,外族就算是再打来,也不会阻拦我与夫人的成婚的大喜事。”
他说着,又走到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甄好:“……”
再想起她第一回成亲时,好像也是没有喝过这样的合卺酒。她原本是想要喝的,只是裴慎并没有把她当做妻子,自拜过天地之后,后面的一切习俗都免了,两人大吵了一架,如果不是碍着新婚,甚至不会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实则也没有什么差别,裴慎在地上躺了一夜,天不亮就出门去外头读书,也根本不想要与她呆在一块儿。
只是眼前的裴慎,却与那个裴慎并不相同。
甄好思绪繁多,可到底还是将酒杯接了过来,与他一块儿喝了交杯酒。
喝完之后,裴慎才问:“为何夫人与我的大婚之日,竟然还想着别人?”
“……”
甄好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你胡说些什么。”甄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哪里有想着别人。”
“夫人没有想着别人,为何还心不在焉的?”
“我只是想到了我们上一回大婚的时候。”
“……”
这下轮到裴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这样……夫人也不必一直想着这个了,上回……从前的确是我对不起夫人,这回我一定会好好弥补夫人,夫人忘了第一回,只记住这一回吧。”
甄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从前我欠夫人的,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还上,不会让夫人遗憾的。不管是大婚也好,还是洞房也好,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夫人想要的,我都会给夫人找来。”
甄好在心中想:这洞房,应该是裴慎想要的吧?
也就裴慎这人厚颜无耻,她还没有点头时,就已经跟在她后头惦记着,慧远大师提了一句两儿一女,他就从京城念叨到怀州,前几日都还在念叨,好像当真是半点也不知羞,无论过了几回,甄好都要惊讶于他的厚脸皮。
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念叨的多了,连甄好想着慧远大师说的两儿一女的话,都不禁期待了起来。
她是喜欢孩子的,家里头人多,热热闹闹的,也很有鲜活气,不管是裴淳还是福余,还是上辈子的那些养子,甚至是后面有了孙子孙女,也是甄好与他们的关系最好,偶尔还会招惹来家中其他人的羡慕。
有过了从前子孙满堂的经历,如今甄好再看着家中,偶尔也会觉得空荡荡的。
上辈子她没有子女缘,一辈子没有亲子,这辈子却能有两儿一女,甄好一想,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不知道那两儿一女会有多少像她,就算是不像她,像裴慎也是好的,裴慎模样出色,当初考中状元骑马游街,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姑娘的心魂被他勾了去,不论是男孩女孩,像他都是好的。他们的女儿定是小时就长的出色,在女儿小时候她就可以可劲儿地打扮自己的女儿,若是女儿想,如意阁也能交到她的手中……甄好不禁想的多了。
她不禁点头道:“若是慧远大师说的不错,恐怕很快就要有了。”
裴慎忽然眼睛一亮,欣喜道:“夫人这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
“自然是与我洞房啊!”裴慎欢喜地说:“我与夫人已经成亲了,那做什么,也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夫人先前拒绝我也就罢了,难道这会儿也要拒绝我?夫妻之间,做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话虽如此,可你也太急性子了一些。”甄好叹气说:“如今还不过是白天,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就算是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也不必白日就想着……”
换做寻常新人,那也是到了夜里才能见着,任何该做的事情,那也是到了夜里才做,如何会这么早就开始。
若是正经人,哪里会像是裴慎这么厚脸皮,白日就想着这种事情了!
仿佛是读懂了甄好的眼神,裴慎顿觉委屈:“难道不是夫人先提起的吗?我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冤枉我,我也实在是冤枉的很。”
甄好瞪圆了眼睛。
又听裴慎说:“若是夫人想,我也不是不可以。”
这反倒是她成为逼良为娼的人了?!
甄好心中震惊,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裴大人,你在里面吗?”
裴慎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甄好一眼,还是走出了门去。
“有什么事情?”
“是外族的事情。”来人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毕竟今日是裴慎的大喜日子,这会儿裴慎还与甄好在一起,若不是逼不得已,也没有人想要过来打搅他们。
听说是外族的事情,裴慎和甄好也不禁严肃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来人面带歉意,附到裴慎耳边小声地与他说了事情,听着听着,裴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甄好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等人说完,她就立刻问了一句:“怎么了?”
裴慎面露难色,看着她,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也难怪他觉得不好,今日偏偏是他的大喜之日,他特地补偿给甄好的,对两人来说都意义深刻,可偏偏外族来袭,关系的还是怀州百姓,一面是自己心爱的夫人,一面是自己要护佑的百姓。若是换做平时,裴慎定是与甄好好好说一声,然后匆匆去解决,可偏偏今日比较特殊。
他前面还说,要让甄好把上回的事情忘掉,记住这回的就好,可这回……谁会想要在自己的大喜之日时,自己的夫君却不在身边?
裴慎顿时陷入了为难之中。
甄好主动地道:“若是事情紧急,你也不必管我,还是战事要紧。”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要是因为我而耽误了战事,我也会心中难安。”甄好安抚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今日这样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若是怀州事态紧急,还是先去忙怀州的事情吧。”
裴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你在家中等我回来,我今晚一定会回来的。”裴慎重重地道:“你一定要等着我。”
甄好颔首应下。
裴慎又与她道歉之后,才与那人一起离开了。
甄好长舒一口气,也坐回了床上。
好在裴慎离开之前,他们已经喝过了合卺酒,也揭了盖头,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也没觉得少了什么。
甄好左右看了看,见屋中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干脆便将枝儿叫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离开之前与她说了今晚一定会回来的缘故,甄好心中甚至没有多少失望,而是开始期待起晚上的到来。
这会儿还是白天,距离晚上还有许多时间,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着裴慎回来。只是不知道怀州的事态如何,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带着对裴慎的期待,甄好在卧房里,冷静地等待了起来。
外面的百姓们热热闹闹地吃过了酒席,甄老爷与百姓们在一块儿,他是个商人,最会与人打好关系,不过半日过去,就与这儿的百姓打成了一片。他喝的大醉酩酊,等百姓们吃过酒席走了,他也躺在卧房呼呼大睡。
等到夜里,甄好都快睡着了,才迷迷瞪瞪感觉有人进了卧房,带着夜里的寒意,小心翼翼地到了她身边来。
甄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了裴慎的脸。
“你……”
“我回来了,夫人。”裴慎轻轻地在她的唇边印下一个吻:“我没有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二更,今天的六千来不及写啦,估计不更啦!
大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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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2 章
裴慎回来的时候, 都已经是深夜了。
府中所有的热闹都已经消失, 府中的下人也已经睡下了, 夜里头静悄悄黑沉沉的, 只有白日挂上的红灯笼在幽幽亮着光。
在裴慎回来之后,甄好就醒了过来。她起来点了灯,又打着哈欠, 慢腾腾地从衣柜里拿出裴慎的衣裳, 催着他去洗漱。
如今已经是深夜,甄好累了一天,后来又强撑着等着裴慎回来, 方坐下又没多久,很快又生出了睡意。
可她想着裴慎,就没有再躺回去。
等裴慎匆匆洗了一遍, 出来时就看见她撑在桌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看上去随时就要睡过去。裴慎心中好笑, 走过去轻轻拥住她,他一靠近, 甄好就立刻醒了过来。
“夫人若是困了,就早些去歇息吧。”裴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声音也是轻轻的:“让夫人等我这么久, 夫人辛苦了。”
甄好慢吞吞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说好了要等你的……”
而后她用力眨了眨眼,才问:“今日你出去的那么匆忙, 怀州是出什么事情了?那些外族没有做什么吧?”
“是外族,与怀州倒是没什么关系,是靖王。”裴慎说起来时,心里头还有一些无奈:“靖王殿下被抓了。”
“被抓了?!被谁抓了?”甄好顿时惊讶。
“那些外族人。”
“……”
别说甄好了,连裴慎自己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吃了一惊。要不是知道谢琅不是那么不知分寸、在大敌当前感情用事的人,他差点就要以为,靖王是故意的。
要不然,从前靖王骁勇善战,对上外族时也鲜少吃亏的,为何偏偏在今日,在他的大婚之日,把自己送到了敌人的手上?
靖王是主将,谁都可以被抓,唯独他不可以被抓,可偏偏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外族人来势汹汹,靖王竟然也着了那些外族人的道,落到了敌人的手上,还是被生擒,也不知道之后又会被那些外族反过来要求什么。
怀州主将被抓,军心大乱,非但是军中士兵慌乱,就连怀州的百姓们也会心神不宁。靖王不在,城中就必须有一个主事的人,能安抚民心,也还要能够在靖王不在时指挥军队。其他事情还能有靖王的副将来处理,可城中的事情必须还是得裴慎这个知府来。
不必等到明日,只从今日开始,裴慎就已经变得很忙碌了。
甄好听罢,又听裴慎歉意地对她道:“明明才刚大婚,我却连陪夫人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对不起夫人。”
甄好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困倦地道:“这也怪不得你,谁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并非是有心,这样也就够了。现在怀州的事情才是最要紧,你不必顾忌着我,处理了怀州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
裴慎连连说:“等此次的事情平定了,我定会好好弥补夫人。等靖王被救回来之后,我便能将城中的事情都交给他,之后也能抽出空来,到那时,我带夫人去四周逛逛,若是能多独处几日就更好了。”
甄好说:“可千万别又发现了一条地下河,我可不想再受那份罪。”
裴慎笑了笑:“定是会让夫人满意的。”
甄好颔了颔首,裴慎向来是言出必行,如此也让她心中生出了不少期待来。
眼见着夜色已经深了,两人忙活了一天,也早就累了,这会儿说完了话,很快便去躺下歇息。
夜很深,所有人都已经睡了,甄好才刚躺下没多久,就立刻有了睡意。尽管她是头一回与裴慎睡在同一张床上,可因着今日太过疲惫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接受了裴慎,这会儿也没有半点不适应,甚至是十分熟练的,往裴慎的怀中钻了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便合上了眼睛。
这可就苦了裴慎。
出去忙活了一番公务回来,哪怕是他原来有这个心思,如今也被公务愁的彻底忘记了这个念头。他还记得今日是自己的大婚之日,可差点就忘了寻常人的大婚之日会做些什么。
寻常人的大婚之日,可是会……会洞房的!
裴慎睁开了眼睛,不禁浑身僵硬,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床幔的纹理,感觉到身边人贴到了自己的身上,两人接触的地方,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旁人身上的柔软与馨香,几乎是可察觉的,他感觉身上接触的地方,慢腾腾的变得火热了起来。
裴慎忽然想起来。
他与夫人如今司是夫妻了,不是原本还时时刻刻有着和离可能的、不被夫人承认的夫妻关系,是又重新拜过天地,夫人也亲自点头,愿意主动与他接近的夫妻关系。
这样的夫妻,就可以……
就可以……
裴慎胸口火热,感觉全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他也不是什么禽兽,夫人都那么累了,也不是非要做那种事情。可夫人从前都不愿意与他亲近,这会儿却是忽然主动靠近他,主动贴到他的身上,虽然也没有做什么,可夫人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夫人向来羞涩,对于这种意思,也从来不愿意主动,每次都得他几次暗示明示才可以。他是男人,是夫君,也合该主动一些才是。
裴慎想的多了,一时也心驰神往。
他眨了眨眼,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可适应了黑暗之后,他隐约还是可以看到黑暗之中屋内的模样。裴慎微微侧过头,他垂下长睫,甄好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肩膀上,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甄好面上五官的轮廓。
裴慎动了动身体,小声地喊了一声:“夫人……”
甄好半梦半醒,含糊地应了一声:“唔……什么?”
“夫人。”裴慎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触手柔软光滑,他心念一动,语气也变得更加柔和了许多:“你是否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甄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今天不就是大婚的日子……”
“今日是我与夫人的大婚之日。”裴慎的声音更轻,带上了几分暧昧旖旎 :“夫人,寻常夫妻,大婚之日里可都是要洞房的……”
“……”
“夫人,我们的两儿一女,你愿意什么时候给我……”裴慎翻过身,撑着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甄好睁开眼睛,一抬眼,便能与裴慎眼中的柔情对上,她一怔,几乎要溺在其中。
甄好顿了顿,不禁缩了缩身体,小声地道:“你怎么还想着这个……”
“我与夫人是夫妻,会想这种事情,不也是再正常不过吗?”裴慎低下头,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她的唇角,后面说出来的话已经变得含糊不清:“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是夫人的人了,我是夫人明媒正娶的夫君,整个怀州城的百姓都能为我作证,夫人若是想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甄好仰起头,接受他的亲吻,双手也不禁伸出去,搂住了他的脖子,沉溺进了他的温柔之中。
“夫人,第一胎我就想要一个小姑娘,最好是长得像夫人这样……”
迷迷瞪瞪之间,甄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了。
她只知道,今夜的裴慎看上去可高兴的很。
……
第二日,甄好是被枝儿叫醒的。
她向来睡的也不多,可昨夜睡得晚,今日醒来的也就晚了一些,等甄好醒来时,身边的床铺早就已经空了。
她坐在镜台前,枝儿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姑爷一早就起来了,因为官府里还有事,很早就出了门,临走之前,姑爷特地吩咐了,让奴婢不要叫醒小姐您,让小姐您多睡一会儿,奴婢当然也是听姑爷的。可小姐今日睡得多了一些,连老爷和淳少爷都起来出门去了,奴婢看时间不早了,才做主叫了小姐。”
甄好听着,都有一些不好意思。
可不就是不早了,等她梳洗完,再走出去时,连甄老爷都出了一趟门回来了。
甄老爷回来时,还背着手摇头感叹:“这怀州可当真没什么好东西只,怎么连烧鸭都没有,不说咱们那食味楼的烧鸭,京城里还有烤鸭呢,这怀州倒好,连卖烤鸭的也少,鸭肉的味道也是干巴巴的,实在是没什么好吃。”
甄好笑了笑:“爹你要是想吃烧鸭,那也得等回到江南去,怀州这儿不兴吃烤鸭,你若是想要尝尝怀州好吃的东西,我就让人带你去尝尝看。”
甄老爷却是嫌弃地摇头:“我方才都在路上见过了,唉,先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不怎么吃的惯,到了这怀州,就更吃不惯了!还是咱们江南那儿的好。”
甄老爷的喜好重油重盐,就连江南里,口味也不同,还是家中的厨子做饭最得他喜欢。只可惜来的时候匆忙,他却是连厨子也没有带上,这会儿只能委屈自己一会儿。
甄好回想了一番他的口味,想了想,然后便找了人过来,说了几个出名的食楼的名字,让人带甄老爷去尝尝看。
甄老爷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看着兴致勃勃的。
而后甄好才去了一趟衙门。
一早起来就没见着裴慎的人影,还有关于怀州的事情,甄好心中担心的很,眼看着这会儿无事,问过枝儿,听枝儿说早上裴慎出门的着急,并没有用早膳,便让厨房里做了一些点心,去衙门里找裴慎。
她进到衙门里的时候,里面人来人往,所有人都神色忙碌,甚至是她来了,都没有人发现。
还是有人喊了她一声,衙门里面正在忙碌的大人们这才抬起了头来。
“裴夫人来了。”
“裴夫人是来找裴大人的吧。”
甄好点了点头。
有人给甄好指了位置,裴慎就在里面忙碌,他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眉头紧皱,甄好进去时,他听见动静,头也没抬,便道:“有事直说。”声音冷肃。
甄好顿了顿,一时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裴慎。
没听到人说话,裴慎才抬起头来,见到是她,立刻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夫人怎么忽然来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裴慎连忙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在旁边坐下。“夫人小心点,千万别累着身体。”
甄好顿时觉得好笑:“我也没什么事情,你又何必这般小心翼翼的。”
“昨夜夫人累到了,说到底也是我的缘故,我如何能够不小心一些。”裴慎说的义正言辞,半点也不觉得脸红,哪怕是屋子里没有人,也急的甄好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甄好连忙把自己带来的食盒端了出来:“这个是给你的。我听枝儿说,今日你出门匆忙,还没有吃过东西吧。”
“辛苦夫人了,夫人也不必特意跑一趟,夫人应当是该好好休息才是。”裴慎说:“这种跑腿的事情,交给下人就是了。”
甄好小声道:“我也想看看你。”
裴慎立刻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半句关于让她休息的话,提着食盒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等他打开食盒,更是仔细地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吃了干净,生怕辜负了甄好的心意。
看着他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甄好才放下了心。
“既然你还在忙,那我就回去了,也不打扰你了。”甄好顿了顿,说:“若是你今日要忙,等晚些时候,我再给你送饭来。”
裴慎欣然应下。
他实在是忙碌,哪怕是有心想要把所有事情甩掉去陪甄好,他也有心无力,如今事态紧张,实在是容不得他任性。裴慎没有办法,只好与甄好说了一些话,然后才把她送了出去。
“夫人,等会儿你也千万要来看我,但是你可别累着了自己。”裴慎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看了一眼官府守门的官差,那两个人识趣地转过了头去,他才收回视线,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抱住了甄好。
这还是在外头呢。甄好被他抱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夫人,你要好好休息。”裴慎的手在她的后背摸了摸,声音轻轻的,几乎是在她耳边响起,轻不可闻:“或许我们的小姑娘已经在夫人肚子里了……”
从前裴慎从来都不期待自己会有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只裴淳一个人,就足够他觉得累了,甚至是,他也不想要自己的那对父母的血脉延续下去。可这会儿,或许是因为那是他与夫人的孩子,他就格外期待了起来。
慧远大师可说了,他与夫人会有两儿一女。儿子如何,他却是不期待的,不管是像他还是像夫人,应当就与裴淳没有什么差别,可若是个女儿,若是还能像夫人的话,那他就是最期待不过。
夫人现在就这么好看,小时候也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他与夫人虽然都是出身江南,可从前却没有见过,若是他与夫人有了女儿,会不会就是夫人小时候的模样?
只是这样想,裴慎就格外期待起来。
甄好却被他说得更加不好意思,哪怕裴慎的声音已经够轻了,那两个官差站的也足够远,可她仿佛也觉得她与裴慎的话被人听了过去,只是这样想,就让甄好几乎是落荒而逃。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裴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才刚大婚,合该与夫人共度一段悠哉的日子才是,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就算是有美人在怀,他也只能干想着,连待在一块儿的时间都少的很,这会儿想要见面,都要累着夫人,让夫人特地赶到衙门里来。
怎么那靖王平日里还是个可靠的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偏偏就被外族人抓了过去,偏偏就在他大婚的时候?!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郁郁地转身回了衙门里,想着剩下还没有处理完的事务,只能用夫人再过不久马上就要来看他来安慰自己。
等到了正午时,甄好果然又给他来送了一趟午饭。
她特地让厨房里做了裴慎爱吃的彩色,特地没有放葱花,把甄老爷一个人撇在家中,到衙门里与裴慎一块儿吃午膳。
昨日外敌来袭,许多百姓都在吃他们大婚时的喜宴,可过了一日,大家也都知道了外敌来袭的消息,就连靖王被敌人生擒的消息也没瞒住,到了今日时,怀州的百姓们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怀州已经是上下一心,靖王出了事,不少怀州的百姓都担心不已,忧心忡忡的,不时就要过来打听靖王的消息,可不但是怀州的百姓,就连官府也不知道。
靖王这个主将被抓走,军队上下也乱的很。
不同于上次谢琅装病,这回是在谢琅带兵出面迎敌时,当着无数人的面,所有士兵亲眼看见谢琅被抓走,无疑让军心大乱,若不是因为敌方抓住了谢琅,赶着回去,无心恋战,说不定会把怀州的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可即使是这样,短短一日之内,军队里已经乱了很多。
哪怕是谢琅的副将及时顶上,可军中一时也无法安下心来,一想到敌人在外虎视眈眈,有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退意。
主将一出事,所有士兵都失去了信心。
裴慎一边忙着,一边在心中对谢琅破口大骂,怪他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只短短几日的时间里,谢琅就已经被他骂了几百回。
好在裴慎在,怀州的人心也没有乱。
他是怀州知府,军队里所有人安心都是靠谢琅,怀州人安心却是靠他的。裴慎把事情处理完,还连忙赶去城中央的空地上,对着怀州百姓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虽然靖王殿下被敌人抓走,可只要怀州百姓在这里,怀州就不会出事,有百姓在,才有怀州在。靖王殿下虽然一时陷入困境,可相信以靖王殿下的聪明才智,定能让自己脱困,迟早会再回到怀州来,带着我们打退敌人!”
“被抓走的人只有靖王殿下,我们怀州的数万精兵却还在这里,就算是没了靖王,我们也还有蒋大人,蒋大人是靖王身边的副将,也最是擅长行军打仗,就算是连蒋大人都去了,也还有我。”裴慎坚定地说:“只要我在怀州一日,就绝对不会让敌人进入怀州的城门,若是想要进来,他们除非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怀州百姓听着他的话,也不禁热血沸腾。
“不错,就算是靖王殿下被抓走了,咱们怀州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少。”
“就算是没有靖王,没有军队,我们怀州的百姓也能保护自己的怀州,敌人休想踏进怀州一步!”
“我们还有裴大人!”
“裴大人,你放心,我虽然没有什么学识,可真要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打人也很厉害,若是敌人来了,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没错,还有我!”
而另一边,蒋副将也对军队的士兵说。
“你们是靖王殿下最信任的士兵,殿下带着你们来到怀州,是为了保护怀州的百姓,可你们呢?大敌当前,你们却自己成了胆小鬼,殿下平日里对你们这么好,如今殿下有难,难道你们就不想把殿下救回来,狠狠把那些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的外族人给打回去吗!”
“你们可听到了怀州百姓是如何说的?”
“你们身为将士,合该保护百姓,可因着你们的懦弱,如今百姓都不相信你们,那些百姓还想要自己拿上武器,去面对那些敌人,去救回靖王殿下!”
蒋副将厉声斥道:“你们难道忘了我们当初到怀州时是什么样的情况,那时的百姓们也不相信我们,是殿下带着我们,从敌人里杀出了信任来,如今怀州的百姓好不容易已经相信了我们,也愿意与我们友好的相处,可你们呢,你们还想要让殿下的这些辛苦白费,让殿下从敌人那儿回来之后,看到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吗?!”
“若是不救回靖王,不把怀州保住,又如何对得起从前被外族人杀死的其它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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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3 章
城外, 外族的营地里。
谢琅沉着脸,坐在篝火旁边, 盯着面前跳动的火苗。有人端了一玩肉汤过来,他看了一眼, 而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并不接过来。
外族的王笑了一声, 把肉汤随手放到一边, 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他会说中原的话,只是发音有些奇怪, 听起来很是别扭, 可与人交谈却是没什么问题。
他在谢琅身边坐了下来,对谢琅说:“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谢琅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置可否。
他的态度冷淡, 可外族的王却不甚在意。谢琅听说过这人的名声, 听说他杀了自己的兄弟,把自己的兄弟杀完了, 才做了这儿的王, 踩着尸体上位, 登基之后,也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名声并不好。
谢琅被抓过来好几天了,第一天他就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王,倒不是他印象中残暴的君王,这些日子里, 对他的态度竟然可以用友善来形容。
只是他打的是什么念头,谢琅也看的出来。
果然,那外族的王在他身边坐下没多久,很快便开了口:“要是,你选择和我合作,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放回去。”
谢琅依旧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半点也不为所动。
外族的王笑了笑:“你又何必这么固执,你们中原人最是狡猾,你要是答应和我合作,就可以不用再打仗,这样好的买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琅冷冷地说:“本王可不是那等卖国之人。”
“靖王殿下也是王储,应当也想要那个位置,要是我们合作,靖王殿下就能有一个大助力,与其它皇子比起来,靖王殿下已经有了优势,若是再有我相助,你们皇帝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
意?”外族的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管你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本王不会做那等卖国求荣的事情,不管你提再多的要求也一样,本王的主意不会改变。”谢琅冷笑道:“你又懂什么为君之道,你的位置,可不是靠你的能力得来的。”
外族的王说:“我杀了他们,就是他们的能力不及我,为何不算?”
谢琅一噎。
他又撇过头不愿意再搭理这人。
“靖王殿下好好想一想,若是你答应我,我就能让你做皇帝,要是你一直不肯松口,那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我可是诚心诚意地与靖王殿下商量过了。我手底下的将士,英勇善战,他们一定会将你们的怀州踏平,而你们怀州,没有了你,注定会成为我们的领地,甚至是你们中原,最后也会属于我们。”
谢琅说:“你想的美!”
外族的王说完,便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又将那一碗肉汤放到了他的面前。而他走开之前,又有好几个身材高大的将士靠近站在谢琅的左右,看守着他。
谢琅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手上还铐着铁链,阻碍了他的动作。
他到底还是将那碗肉汤端了起来,囫囵吃掉,而后瞥了左右看守的几人,没有紧皱。
就算是谢琅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他与外族人交手以来,一直是占了上风,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那日甄好与裴慎大婚,恰逢外敌来袭,他就带兵出城应对。也不知道是那日他心神不宁心不在焉,还是这些外族人有备而来,特地为了抓他,他这个主将反而成为了俘虏。
简直是奇耻大辱!
也不知道裴慎那厮又会如何的笑话他!
可偏偏这边人看的紧,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看守他的人日夜都在他的身边,连晚上都有人守着,谢琅等了这么多天,依旧没找到能跑走的机会,反而是那个外族的王,几次三道地来找他,想要与他合作。
这边外族的王想要与他合作,还说能让他做皇帝,若是换成从前的他,说不定还真的动心了,可现在不同。
现在的谢琅已经明白,想要做皇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没有得到百姓的认同,就算是他做了皇帝,也只不过是得到了自我的满足而已。
他手中握的权利已经足够大,整个怀州都已经由他掌控,可光怀州这么一个小地方,他都没有办法轻松掌控。在裴慎来之前,他与怀州的百姓相看两厌,到如今才总算是好了一些,而怀州的百姓也已经能够接受他,在他被抓来之前,已经对他十分尊敬了。
为百姓做实事得来尊敬,比靠着强硬手段得来的口不对心的尊敬,更让谢琅值得高兴。
他甚至也在想,自己这回被抓,会不会有百姓惦记着他的安慰。
若是从前,他是想也不敢想的,从不会觉得自己与那些普通百姓的关系会有那么好,可这回却是不同了。经过了地下河,还有先前的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有了信心,相信怀州百姓也会惦记自己。
而他也相信怀州的百姓,就算怀州没了他,就算这时候外敌再袭击,怀州的百姓也不会轻易地被击败。就算怀州没有他,也还有裴慎在。
他相信裴慎。
从前他是看不起裴慎的,看他是个读书人,却自甘下贱做了一个商户的上门女婿。他自持身份高,起初心底也是有些瞧不上裴夫人的,只觉她做府中一个侍妾就已经是绰绰有余。只是他如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却接二连三变了想法。
他瞧不上裴夫人的出身,反倒是求而不得,巴巴地看了这么久,却连裴夫人的一眼都没有有幸得到垂怜,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在裴夫人眼中更是不值一提。而裴慎,与裴慎共事这么久,他也已经见到了裴慎的才干,看清他并不是奴颜媚骨之人,真正厉害的人,并不会因为身份低微而被埋没,哪怕是身陷泥泞,都能走出一条光明的路来。
走了怀州一遭,他许多许多的想法,都已经产生了变化。
如今他再看外族的王的话,听着他的话,甚至还有些好笑。
他若是成了一国之君,更不可能将自己国土让给其它人,更不能让自己的百姓失望,他要让自己的百姓过的好,仓廪充实,衣食丰足,要让他的国家强盛,只有做到这些,才是一个好君主。
他要是想要做一个好君主,又如何能答应外族的王的要求。
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而怀州的那些百姓们,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又是否能够抵御住外族的攻击,又是否有人想要把他救出来。
……
想要救谢琅的人,当然是有的。
他是主将,军队里不能没有发号施令的人,有他在,军心也能安定不少,更别说他身份特殊,还是个皇子,就算是要与皇上交差,裴慎都得想办法把他给救回来。
外敌抓走了他们的主将,已经是在他们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有这样大的威胁在手,外族人肯定会趁机向他们提出要求,他们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因而裴慎这几日便开始思索,是否主动向外族人进攻。
可若是主动进攻,也有几个难处,靖王被抓,他们就没有可以带兵的主将,蒋副将虽然已经激励了将士们一番,可论起行军打仗的能力,还是比不上谢琅。更别说,裴慎还没读过几本关于兵法的书,也无法帮上太多。而另一边,外族人定然是士气大涨,说不定比平时也还要更加勇猛。
救人是一定要救得,如何救人,却是一个大大的问题。
靖王身份重要,不用说,外族人肯定是要把他重重护住,轻易靠近不了,就算是他们乔装打扮,也没法接近那些重要的将士,更别说,外族人的模样就与他们差了太多,更加难以伪装。
只为了这个问题,裴慎这几日都睡不好。
甄好已经与他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两人第二次大婚之后,关系比从前还要更加密切,因而裴慎的一举一动,她也是清楚的不得了。
看裴慎想不出法子来,她也在旁边急的不行。
“难道就只能等到那些外族人把靖王放出来,反过来威胁我们吗?”甄好不禁问道:“既然那些外族人能在我们这里放眼线,那我们就没有在那边放什么暗线,或许能把人救出来呢?”
裴慎摇了摇头:“外族人部署许久,这些暗线一早就埋下,开战之后,不只是我们在提防着他们,他们也在提防着我们,我与靖王曾经试过要在他们那边放眼线,可是也没有成功过,从前放过一个,但是和那边的人起了冲突,外族人不讲理,激动时还会动手脚,就这样没了。或许是被发现了也说不定。”
甄好听着,也不禁觉得有几分遗憾。
她对这场战役的了解并不多,怀州距离京城那么远,上辈子裴慎也不会把公务拿回家里头与她商量,甄好听到的消息也都是一些大事,更别说时候过去了这么久,她也不急的怀州这一场战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持续了很久,最后以他们的胜利而结束,同时,靖王也身亡了。
想到这里,甄好的心也忽然提了起来。
上辈子,靖王是中了瘴毒的,这辈子,时间虽然不同了,说不定靖王还会再中瘴毒呢?那想来还有些奇怪了,怀州湿热,这儿的百姓应当也是对瘴毒有些了解的,这儿的大夫肯定也治过中了瘴毒的病人。靖王在怀州打仗,在怀州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也会毫无防备,半点准备也没有呢?
甄好不禁深思了起来。
难不成……难不成,上辈子靖王中了瘴毒,其实是有人故意暗害的不成?
甄好问道: “先前我让你与靖王提醒,让他多备些解瘴毒的药材,你提醒了没有?”
裴慎一顿。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夫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这儿多瘴毒,自然是有备无患。”甄好眨了眨眼,说的也还是从前那个理由:“再说,靖王是过来带兵打仗的,他是军队的主将,自然也比我们重要多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
“军中有军医,再者城中也有大夫,夫人也不用担心。”裴慎慢条斯理得说:“再说,靖王的事情,也用不着夫人来操心,他手底下那么多的人,自然有人帮他记着这件事情,夫人与靖王可没什么关系,一直惦记着靖王,可有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甄好张口,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一句什么话。
甄好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忍不住道:“没羞没臊,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我与夫人是夫妻,这些当然也是正经事。”裴慎严肃地说:“夫人当着我这个夫君的面,张口闭口就在提其它男人,我的肚量可不不大,夫人是见识过的,既然如此,夫人为何会觉得我能忍得了呢。”
“……”甄好心中无语,被他这么一打岔,一下子就忘了先前的担忧来。
她怕裴慎还要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很快就扯起其它话题,把裴慎的注意力转移走。
她却是没看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裴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商量了几日,裴慎最后还是与蒋副将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来。
让蒋副将带着将士们出征去,去外族那把靖王给救回来。
蒋副将带着众将士出城的那一日,裴慎与甄好,还有怀州的无数百姓,都站在城门口送他。
“裴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靖王殿下给带回来的!”蒋副将道:“裴大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怀州就交给你了。”
裴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蒋大人放心,只要我在怀州一日,怀州就不会出事的。”
蒋副将对他自然也是相信的,他看了怀州百姓一眼,调转马头,带着众位将士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而怀州的百姓们留在了原地。
蒋副将带着大部分士兵都出发了,只有小部分的人留了下来,保护怀州城。只是谢琅不在,怀州百姓们却生出了共同存亡的危机感,等蒋副将一走,便也兴冲冲地回家拿了自制的兵甲,有组织有规模的开始与士兵们一起保护怀州城,在怀州城内外巡逻,他们与士兵同进同出,甚至连吃饭也是一起吃,待遇与士兵们差不多。
怀州百姓们还热心的很,各个百姓家中也主动送去了吃食,只是将士们有自己的口粮,也不敢乱收其他人送来的东西,大多还是进了怀州i自己的人的肚子。
所有人同心协力,保护着怀州。
而裴慎,等蒋副将一走,城里头所有的事情,还有军队里的事情,都落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比从前还要更加忙碌。
裴慎可忙的恨不得分成好几个人了。他非但要处理城中的公务,还要抽空给京城写信汇报近况,谢琅的事情自然也没有瞒下,裴慎还要想好措辞,怎么写,才能让皇帝不会生气。不只是这些,甚至连家中,连甄老爷和裴淳的事情,都得等他来处理。
甄老爷从江南过来,参加了两人的大婚之后,就直接在怀州留了下来。而裴淳到了怀州之后,就在怀州的学堂里读书,也在里面遇上了不少的同龄小孩。
裴慎忙,甄好也忙,甄好还有一个铺子要忙活,甄老爷来了之后,就把家中的杂事给接了过去,至于接裴淳的这种小事,他自然也是都接了过去。
甄好对他十分放心,小事也不过问,以至于当两人把事情闹大之后,才传到她和裴慎的耳朵里。
裴淳在学堂里,把自己的同窗给打了。
甄好听到的时候,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刚开始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裴慎,而是自己先去处理,问过了裴淳缘由之后,才知道此事也与甄老爷有些关系。
甄老爷手头阔绰,他来怀州时,自然也带上了不少银子,可怀州能花用的地方不多,自从开始照顾裴淳之后,他对裴淳也大方了不少。甄好自小被他娇养着,用的样样都是好东西,自然也知道他养起孩子是什么样子,具体就表现在为,裴淳手头也变得宽裕了不少,甄老爷给他的零花钱,比裴慎给的多了十几甚至几十上百倍。
裴慎小气,每回给他零花,都是几文几文的给,可甄老爷,却是几两几两的给。
裴淳年纪小,心性不定,骤然得了大笔的银子,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给买了。他没了银子,甄老爷就会给他,在甄好与裴慎不知道的时候,小孩最近的日子过得可实在是滋润。
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裴淳是裴大人的弟弟。坏也就坏在了他的身份上。
怀州百姓如今的态度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都真心接纳了裴慎,可怀州那么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自然地接纳他,因而也还有许多的人,不满裴慎这个知府,只不过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而裴淳打的这个孩子,他的父母便是这样的人。
那个孩子听的多了,回头与家里人说起来裴淳近日的变化,他的父母就是更加痛恨不已,不知道甄老爷这一层,只当做裴慎搜刮了民脂民膏,只不过表面装的好。
那个孩子听了父母的话,再回到学堂里,就对裴淳说了。
裴淳最是敬重自己的兄长不过,如何能忍受的了其它人这样说,然后便出了手,再之后,事情就让甄好知道了。
甄好听了之后,先沉思了一番,然后把裴慎叫了过来。
一见到兄长的黑脸,裴淳原先还有几分理直气壮的,这会儿也蔫了,他小声地说:“是他们先说你的……”
“哎哟,有话就好好说,对孩子那么凶干什么!”甄老爷在旁边急的直劝架:“真要说起来,这银子还是我给他的,你要怪,也应该怪我,怪他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裴慎顿时头疼:“爹……”
“你叫我做什么?叫爹也没有用!”甄老爷凶巴巴地说:“要不是我来了,难道你还想打他,他是你的亲弟弟,你连亲弟弟都能下的了手,那等以后你和阿好有了孩子,岂不是还要天天打孩子了?!”
裴慎更加头疼,求助都朝着甄好看去。
甄好才连忙把甄父拉开,两边劝了一句:“还是先与那个孩子的爹娘联系一番吧。”
甄父这才缓和了脸色,对着女儿赞同地点了点头,回头再看裴慎,依旧是黑了脸。
裴慎问清了那个孩子的爹娘的身份之后,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个孩子的爹娘的身份还不算低,在怀州的百姓之中,都由几分威信,在那些反对裴慎的人之中,也是领头一般都存在。裴慎就听说过他的不少事情。
裴慎有心想要让怀州百姓信任自己,他也的确是做到了,如今怀州大部分的人都对他十分信任,可这剩下小部分的人,他虽然头疼,可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想要得到这些人的信任,得费很大一番功夫,好在怀州的百姓都是一心想要怀州好,他才将此事暂时放到一边。
甄好定了一个食楼的包间,邀请了那对夫妇过来。那个小孩脸上还带着伤,与裴淳见到之后,先互相做了一个鬼脸,相看两厌。
至于那对夫妇,见到裴慎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裴慎却不恼。
他见着了人,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说:“你想不想要做将军?”
那对夫妇顿时愣住。
其中那个男人,胡大山先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个狗官!”
甄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裴慎却也该是不恼,这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在以怀州知府的身份问你,并不是以舍弟兄长的名义。我认得你,我从怀州百姓那儿之中听说过你,他们都说你是个厉害的人,你也知道,现在靖王不在,蒋副将也出城去了,我是个文官,可不懂这种行军打仗的事,如今怀州百姓有不少都愿意来帮忙,可这些人却无人管理,令我有些头疼。”
胡大山顿时愣住。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气势都低了不少,小心翼翼得问:“你要找我去做将军……”
“不错。”裴慎颔首:“若是你愿意的话,只要怀州的那些百姓愿意听你的话,他们就归你管了。我暂时还没法让你做将军,军功得靠你自己来挣,若是做得好,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应当也清楚。”
胡大山一下子沉默了,他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与屋子里其他人一样,愣愣地看着裴慎。
裴慎却是气定神闲,镇定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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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4 章
胡大山是怀州本地土生土长的人, 他在怀州出生,在怀州长大, 在怀州娶妻生子,有了圆满的家庭。他像是普通怀州百姓一样, 生的身材高大, 从小时候起是孩子王, 长大了之后,在普通百姓之中也很有威信。
他的日子过得本来没有什么不好,可偏偏怀州出了事,外敌来犯, 怀州前知府连夜逃走,把整个怀州城的百姓都丢了下来, 导致有几十个人被闯进来的外族士兵杀死。这几十个人之中, 就有胡大山的亲兄弟。
从那时起, 胡大山就恨上了不作为的官府。直到后来,朝廷派来了新的知府,他与其它怀州的百姓一样不相信新知府,而当井水下毒的案件发生之后 , 怀州其他人都开始信任裴慎,可他依旧不相信。
他觉得这个新知府, 也是人面兽心的伪善之人。
这会儿自己的儿子与裴淳起了冲突, 他受到裴夫人的邀请,来这儿的食楼时,心中也故意存了要刁难裴慎的念头。只是他这刁难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就先听裴慎说了这一番话。
说要他做将军,还说要他去管理怀州的那些志愿的百姓。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外敌来犯,不少百姓都主动跑过去要帮忙打退外敌,还有人问过他,只是被他拒绝了。可现在,这个新知府竟然主动叫他去做个头领?
胡大山陷入了迟疑之中,他惊疑地看着裴慎,猜想这是不是他的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裴慎若是要他做了头领,又是藏了什么阴谋。他的心思,裴慎最是了解不过,裴慎也不怕他带着一群人造反了?
胡大山目露警惕:“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应当认得我是谁,我是怀州知府,就不可能随便说什么假话,既然我当着你的面说了,便是句句属实。”
“那……那你怎么想到,要让我做将军?”胡大山警惕地说:“你不是骗我,那你是不是想要害我?”
裴慎笑了笑,“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害的。就算你不喜欢我,可怀州的百姓们都信任我,你是为了怀州好,我也是为了怀州好,我只做对怀州有益的事情。你是怀州人,与这儿的人最是熟,我也听说过你的事情,在怀州的百姓之中,你也能说上几句话,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用你?难道你还会做出什么对不起怀州的事情不成?”
“当然不可能!”胡大山立即反驳。
他们怀州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背叛怀州的事情!先前那个在井水里下毒的人除外。
“那便是了。如今怀州是什么情况,你应当也是最清楚不过,靖王殿下出了事,就连蒋大人都带兵出城去了,如今怀州剩下谁,你应当也知道,现在怀州的百姓主动愿意帮忙,我很是高兴,可我是个文官,也不懂这些,最缺的也就是一个能够领头的人。”裴慎诚恳地说:“我想要的,也只是想要保住怀州,不让怀州出事,想要让怀州变得更好罢了。”
胡大山面露迟疑,他与自己的妻子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犹豫,甚至还有几分意动。
“我也是认真与你提一提,你也不必急着答应我,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番,若是你答应了,就去官府里找我。”裴慎说了一下他的待遇:“我等着你的消息。”
胡大山更加犹豫。
甄好左右看了看,才忍不住拉了裴慎一下,小声对他道:“你别忘了今日的目的。”
裴慎恍然大悟,这才满脸歉意地说:“我倒是一下子忘了这件事情,此事是舍弟打人在先,如何处置,我都听你的意思。”
胡大山与妻子对视了一眼,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
因为裴慎方才提出来的事情,若是他答应了,以后裴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就算是裴淳打了自己的儿子,他们也无话可说,更别说小孩子之间打架,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的儿子也还活蹦乱跳的,除了有点皮肉伤之外,没有其它什么事情。
可要是他们不答应,真要说起来,却也是他们的儿子先说了别人的坏话……
胡大山夫妇俩一时面露犹豫,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甄好打圆场道:“既然如此,这顿饭就当做是我们的赔罪,两个孩子以后都在学堂里,可还要互相关照,我回去之后,会与裴淳好好说,不能再随便打人。”
胡大山的妻子也拉着儿子,尴尬地道:“裴夫人说的是,回去之后,我也与我家的臭小子说一说,不能再这样对裴大人不敬……”
因着刚才的事情,胡夫人在说话时,都觉得低了人一头。
裴淳仍旧满脸不忿:“这怎么就是我的错了,我哥这么辛苦,我的银子是甄老爷给我的,不是我哥给的,我哥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得到,凭什么要说我哥不好呢?”
胡大山的儿子也不高兴:“我爹娘说了,裴知府就是不好,我爹娘怎么会错!”
胡大山夫妇更加尴尬,胡大山用力捂住儿子的嘴巴,朝着裴慎与甄好讪讪地笑了笑,他挠了挠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要说没有,可自己先前是什么态度,裴知府与裴夫人最是了解不过,要是说有……胡大山面红耳赤,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他粗声粗气地道:“草民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的……”
“那这事……”
“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闹,裴大人是京城里来的,或许是不习惯,我们怀州的孩子可全都皮糙肉厚的,平日里就与其他人打闹一番,就……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甄好笑了笑,让店中的小二将自己先前点好的菜端了上来,等两家人都吃过之后,才各自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裴淳还有些不甘心:“分明就是他的错,为何我哥要道歉,就是他说我哥不好,我打他,那是……那是……那是正当防卫!”
甄好啼笑皆非:“正当防卫?这话又是谁教你的?”
裴淳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也不瞧瞧,那孩子被你打成什么样了。”甄好说:“他脸上可青了好几块,虽说都是皮肉伤,可看着就唬人的很,倒是你,那孩子可没在你身上占着什么便宜,你当我不知道?”
裴淳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还是瞒不过嫂嫂。”
虽然怀州的人皮糙肉厚,身材高达,可裴淳可是从小就和邻居那些孩子打架得出来的经验,他身手灵活的很,就算身材没其它孩子高壮,可要说打架,也不一定会输给人家。
不过他还是道:“可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有人欺侮自己的家人,你为家人出头,那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裴淳当即不满道:“那为什么还要罚我?”
“你方才也听到了,你哥已经招揽了那人做管理怀州百姓的头领,裴慎是怀州的知府,他就算是再厉害,也没有裴慎厉害,往后你们在学堂里再见到,难道还有谁再敢说裴慎的什么不是?”
裴淳一呆。
甄好笑了笑:“往后他不但不敢说裴慎的坏话,还会主动来讨好你。就算是你的拳头再厉害,可不管是打多少次,他若是心里头不服气,你打多少回也没有用。他若是打从心底服气了,也不用你打人,也会主动来找你道歉。也幸好是他打不过你,若是你打不过别人,最后受苦的也就只有你了。”
裴慎斜了弟弟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是这么一个用拳头思考的蠢蛋。
甄好摸了摸裴淳的脑袋:“不过,你也不算是没有功劳,你哥一直在想着怀州那些百姓如何管理,这回倒是让他找到了人,说起来,这也是你的功劳。”
裴淳心头一喜,看向裴慎:“真的?”
裴慎颔首:“接下来只要等着胡大山来找我了。”
胡大山来的还并不算晚。
他回去之后,又思考了许久,纠结地与自己夫人商量了之后,最后还是咬牙决定接受裴慎的邀请。
他忐忑地到了官府之后,果然得到了裴慎的热情回应。而后裴慎带着他到了军营里,除了靖王手底下的那些士兵之外,还有不少怀州的百姓也在这里。
裴慎简单与众人说了一番胡大山的新身份之后,因着有公务在身,又匆匆忙忙走了。
怀州的百姓是认识胡大山的,看到胡大山被裴慎打来,更是惊讶不已,等裴慎一走,就纷纷凑到了他的身边。
“胡大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是不是也终于愿意接受裴大人了,知道裴大人是个好人了?”
“裴大人对我们是真的好,先前我对你说的时候,你还非不听,现在倒好,你终于想明白了。”
胡大山被他们说的满脸通红,粗声粗气地道:“老子才没有承认那个……那个裴知府!”
“你若是没有承认裴大人,为何会和裴大人一起过来。”
“那可是他邀请我来的。”胡大山昂起了脑袋,骄傲地道:“裴大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们,就让我来做你们的头领,可不是老子非要来,是他求着我来,我才勉强答应的!”
众人却是不信。
胡大山是他们认识的很久的熟人,背地里可说过不少裴大人的坏话,可裴大人却是个清风霁月的人物,两个人根本不像是会在一道的,胡大山迷途知返知错就改还差不多,什么时候还轮到裴大人求他了?
胡大山顿时急了,当即便道:“等裴知府下回来了,我让他亲自跟你说!”
众人可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与他简单寒暄之后,众人很快就开始训练了起来。
等裴慎再想起来这回事,顺路去军营里看了一眼的时候,还发现里头还多了不少人。
那些人都是胡大山带过来的,是与他一样,从前一直反对裴慎的人了。
胡大山原本还等着裴慎过来,亲口也这些人解释,可谁知道,还不等裴慎过来,他就先变了想法。
军营里,除了靖王手下的将士之外,就是主动过来保护怀州的百姓了。
这些百姓都是亲近裴慎的人,每回训练到一半,大家中途休息的时候,聚在一起时闲聊时,说的也多是裴慎,多是靖王,多是怀州。胡大山原本还有些不平,嘴硬地坚持着裴慎不是个好人,可听久了,他的观念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倒不是说接受了裴慎,而是为了这个怀州百姓自发组成的队伍的目的。是因为城中的将士不够,怀州的百姓才自发的组成了军队,不管是将士也好,还是怀州的百姓也好,不管是胡大山,还是裴慎,大家想的也都是要在外族的手中保下怀州。
胡大山听的多了,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了其它的念头。
他可不是要听那裴知府的话,而是为了怀州。要是他带领的这群人能够发挥用处,能够保护怀州的话,帮到的就是怀州。因而他平时训练起来时也更加认真,管理那些百姓时,也更加严厉,甚至还劝动自己的兄弟们,让他们一起加入这个自愿组成的军队。
他们也不是接受了那个裴知府,只是为了怀州而已!
裴慎见到这些多出来的人,心里头可没有半点意外,他如常看过之后,又匆匆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怀州的百姓们又将胡大山围住。
“你不是说是裴大人求你来的吗?我怎么看裴大人对你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虽说是对你多说了几句话,可也不像是在求你的样子。”
“是啊,胡大山,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胡大山满脸通红,恼怒地道:“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训练,训练!”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
……
有了胡大山帮忙,裴慎也轻松了不少,除了偶尔需要看一下之外,也不用担心怀州百姓自发组成的队伍会有什么混乱,胡大山外表看着粗犷,可实则心细,十分可靠,把底下人管理的井井有条。
有了多余的空闲时间,裴慎便能抽出空来去陪甄好了。
自两人大婚之后,就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的在一起,裴慎一直心怀着歉意,等如今一有空了,就连忙去邀请甄好。
反倒是甄好有些惊讶:“你来陪我,那衙门里的事情怎么办?”
“夫人放心,衙门里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裴慎道:“自大婚之后,就一直让夫人等着我,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有什么。”甄好倒是不在意这个:“怀州的事态紧急,当然是要紧着怀州,我与你成婚也不是第一日了,等回了京城之后,也多的是时间可以在一块儿,到那时候慢慢来也可以,不必在这会儿特地忙里偷闲抽出空来。”
可裴慎坚持,甄好就依着他了。
见她应了,裴慎心里才高兴,只是回头又忍不住对她小声嘀咕:“寻常人家的夫人,若是没有夫君陪着,说不定还要闹脾气,可夫人倒好,却是让我事事以公务为先,也不知道是我重要,还是公务重要。”
甄好眨了眨眼,心里头还有些好笑。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首辅夫人,怎么会连事态轻重缓急也分不清,上辈子,裴慎忙碌的时候,她自然也是乖乖的不给裴慎添麻烦,左右等裴慎忙完了之后,该补偿的也还会补偿她。
可是这会儿,裴慎却在念叨:“夫人的年纪也不比我大,可却老成的很,连与我撒娇都不会。”
“……”
裴慎又从善如流地接道:“不过不管夫人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当然,要是夫人也会与我撒娇就好了,夫人想要的,我一定都会依着夫人。”
甄好斜了他一眼,却是不搭理他,自自己的梳妆台上寻了一套新首饰出来,仔细给自己戴上。她不理人,裴慎却是厚脸皮的很,主动凑了过去,又把枝儿赶走,自己拿着梳子要给她梳头。
裴慎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会拽痛了她,哪怕甄好的头发顺滑,好不容易等他梳完,也比平日里多花了数倍的时间,却是梳的裴慎汗水连连。
裴慎的空闲也不多,说是有空要补偿,却也没法走的太远,只能在怀州城里头走走。
甄好自然是不介意的。
两人并肩同行,出了衙门之后,裴慎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往她身边靠的近了一些,两人几乎要贴在一块儿,走路之间,也是肩膀擦着肩膀,衣服与衣服摩擦。两人已经是夫妻,第二回的大婚也已经办了,哪怕是在外头亲密,也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裴慎弯了弯唇,又伸手过去,轻轻牵住了甄好的手。
甄好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他。
裴慎一本正经地道:“夫人,小心点,别与我走散了。”
“……”
甄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能任由他牵着。
两人走在街上,过路的无数百姓都主动与他们问好,怀州百姓们个个都热情的很,在街上都没走几步,就有两边摆摊的百姓主动往他们怀中塞东西。
“裴大人,裴夫人,这是今儿一早刚摘下来的菜,带回去尝尝吧。”
“裴大人,裴夫人,我家这烧卖用的可还是羊肉,这羊肉可新鲜着呢,今儿一早刚杀的羊!”
“裴大人,裴夫人,我家的米粉也好吃的很!”
路边的百姓热情地招呼着,裴慎几次开口想要与甄好说话,都被他们打断。可偏偏百姓们这么热情,让两人一时也不好拒绝。
就连甄好,还在街上遇到了相熟的夫人。
“裴夫人今天穿的可真好看,你这身衣裳,我还没在铺子里见过,是不是接下来要上的新品?”
“裴夫人可是好久没有到我那儿去了,裴夫人何时才能有空?”
甄好:“……”
甄好想了想,见裴慎也被人缠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裴慎出门前兴致勃勃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迟疑。
裴慎可难得有这样的空闲,要是什么也不做,又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既是夫妻一块儿出来,也不应当有其它人打搅才是。
甄好想着,这才拉了拉裴慎的衣袖。
裴慎侧过头来:“夫人?”
甄好小声对他说:“你今日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裴慎愣了一下。
两人出门前也没有说过目的地,可出于夫妻之间的默契,他也听懂了甄好的言下之意。
分明是嫌这会儿围着的人太多,打搅他们二人的相处了。
裴慎心头一喜,心中想:莫不是,这就是夫人与他撒娇了
裴慎心中顿时有些飘飘然。
夫人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尽力达成,更别说是这种小事了。
裴慎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才说:“诸位,今日我与夫人有要事在身,要先告辞了。”
然后他牵起甄好的手,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他们的亲昵:“等我和夫人完成了要紧事,之后再来谢过诸位的好意。”
裴大人和裴夫人有什么要紧事?
众人的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然后恍然大悟,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让开了道路来。
早就听说裴大人与裴夫人恩爱,这会儿一得了空,两人果然是抓紧机会,想办法秀恩爱来了。
什么要紧事?裴大人的要紧事,可不就是要陪着裴夫人一块儿!
裴慎牵着甄好的手,大摇大摆从众人之间穿过,态度亲昵,外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们的恩爱来。
等走出去了,甄好脸上的热度才降下去了一些,说:“你又在外人面前胡说些什么?”
“我这算什么胡说?”裴慎道:“我与夫人是夫妻,我与夫人出门游玩,不是要紧事是什么?我最要紧的人,就是夫人了。”
“可……”
裴慎认真地看向甄好:“我都与夫人再大婚过一回了,难道夫人还不愿意承认我?”
甄好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中叹气道:唉,算了,裴慎也太会撒娇了。她除了答应,也没别的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琅:这对夫妻你们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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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5 章
裴慎带着甄好在怀州城里走了一路,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她进了一间食楼里,进了早早预定好的包间。
“我向其它大人打听过,这家食楼的老板是从京城里来的, 做的也是京城口味。”裴慎说:“甄老爷与夫人虽说都是江南的人,可我看夫人与甄老爷的口味也差了许多, 夫人是更喜欢京城菜的。平日里不方便带甄老爷来, 正好趁着今日, 带着夫人过来尝一尝。”
小二过来报了这家食楼之中的招牌菜, 果然都是京城那儿的名菜。
甄好来怀州这么久了, 也还没有来过这家食楼, 这会儿听裴慎说起来,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好奇。
她点了几个招牌菜, 等菜上来之前, 还对裴慎道:“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若是不好吃,我可不答应。”
裴慎笑了笑, 伸手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若是夫人觉得不好吃, 夫人便尽管惩罚我。”裴慎笑得眉眼弯弯,俊朗的眉目眼底含着纵容与情意:“不论夫人要如何罚我, 我可都甘之若饴。”
“……”
甄好匆匆低下头,缀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听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成婚前也就罢了,裴慎在其它地方占不到什么便宜, 就爱在口头上多占便宜,可这会儿都成了婚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而她也是,也不是第一回听裴慎说这种话了,都成了婚的人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这种厚脸皮的话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可如今听起来,都还是觉得难为情。
甄好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还在外面呢,你又说什么话,小心被外人听到。让别人知道你这个裴知府在私底下是这样的人,小心废人笑话去。”
裴慎却是咦了一声,满脸都是无辜:“我又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你……”
“夫人难道忘了,平日里我们家中有人做错了事情,惩罚也不过是顶着水碗站在门口罢了,少则一盏茶,多则几个时辰,夫人难道还觉得有什么不满?”
“……”
甄好:“我……”
裴慎却不等她说出口,便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了明了的表情来,连声音都压低了一些,轻的仿佛是在她耳边说话:“夫人若是当真想要做点别的,我也是却之不恭了。”
“……”
甄好的耳尖涨得通红,眼尾带着几分羞意,眼中却是又羞又怒。
她心中都在震惊:怎么成了婚之后,裴慎的脸皮还比从前更加厚了一些?
她也并不是没有过过成婚后的生活,两辈子遇见的裴慎,一直懂礼知分寸,既不会过分靠近她,也不会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哪里会像是什么,好的坏的全说出口,半点也不掩饰不说,还尽都是惹人羞的话。
不管是上辈子的裴首辅也好,还是这辈子刚遇见的裴慎,都是甄好最熟悉的样子,两人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喜与人靠近,甚至是最初,她多接近裴慎一点,裴慎都避之不及。
是了,裴慎还有那样碰不得人的臭毛病呢!
甄好都不禁想,难不成这辈子她又多做了什么,导致两辈子又出现了什么差别,这回可不是什么事情提前,反而是裴慎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当初,她连给裴慎做衣裳量个尺寸,裴慎可都是百般不情愿的!
好在裴慎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包间里无人,就只有他们两人在,他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说着悄悄话,等他耳尖地听着小二靠近的脚步声,便立刻止住了话头,又给甄好倒了一杯茶水。
两人点的招牌菜很快就上来了。
这个食楼的老板是京城里来的人,招的厨子也是做京城菜的,食楼就是以京城菜出名,可让甄好这个吃惯了京城菜的人来说,却还是差了一点。
或许是在怀州久了,这儿的京城菜,都更贴着怀州的口味一些。
甄好动了两筷子,若说原来有多期待,这会儿就有多失望了。
“到底还是京城里头的正宗一些,离了京城,不管是哪里,做的都不地道。”甄好垂下头,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京城里去。”
“快了。”裴慎道:“等不了多久的,夫人若是想要会京城,等到年节时,不如就去京城里一趟,福余没有跟着我们出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一定还在想着我们。就连裴淳,前几日都还念叨着福余。”
甄好摇了摇头:“若是我回去了,你可怎么办?你是怀州知府,这儿可离不了你,我走得开,你却是走不开的。”
裴慎弯了弯唇,眼中笑意更甚:“夫人这么说,我就当做是夫人舍不得我了。怀州到京城,再在京城小住几日回来,一来一往,少说也要花上上月,夫人原来是这般离不得我的。”
他从前见过的,夫人可向来都是一副自己一个人便能什么都都可以做到的样子,不管是开铺子也好,还是做任何事情,他第一次与夫人成婚的时候,甄老爷病重,甄家内外的事务可都是夫人一手操持的,分明原先只是个娇养的小姐,可管理起内务来却是得心应手,起初还找到他帮忙过,后来对他便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如今才好,两人再一次大婚,他也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休掉了。
想当初甄老爷被人陷害,夫人再接手铺子里的生意,都过去了这么久,他可总算是等到了夫人再依赖他这一回。
裴慎兀自高兴着,甄好却是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与你是夫妻,大过年的,又没有出什么事情,哪里能有分开的道理?”
裴慎:“……”
“不说是你,就连我爹,等到年节时,都会特地从江南赶到京城里来。”
就像是甄父会让所有人在春节这日穿上新衣裳一样,在甄好眼里,过年便更当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两辈子,她的年节,从未与任何家人分开过,裴慎从未缺席过,哪怕是再忙碌,都会特地赶回来,还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皇帝的挽留,等她到了老太太之后,每到过年时,家中所有的小辈都会过来。
丢下裴慎一个人回京城什么的,既然已经打从心底把裴慎当做是共度一生的人,这种事情,甄好也是万万不可能做出来的。
连上辈子的裴慎都能做到的,总不至于,这辈子的裴慎还会做不到吧?
想到这儿,甄好也不禁严肃了起来,对着裴慎一本正经地道:“你若是敢在这种日子里把我丢下,我可是会记恨你的。”
落在裴慎眼中,她这幅凶巴巴的模样,倒像是撒娇一般。
想他前半生,这种日子里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从前,祖母买一块猪肉回家,用浓油赤酱滚过,便是最好的事情,后来到他自己能够买猪肉了,反倒是没那么稀奇,更多反而是为下一年如何养活一家三口而发愁。甚至唯一给他留下来的好印象,也是等到了甄家之后,甄家众人给他的。
这日子对裴慎的意义并不重要 ,可要是夫人愿意的话,他也愿意把这日子变得重要起来。
裴慎点头应了下来,在甄好的注视之下,连番说了许多保证的话,甄好这才放过了他。
“只是福余一个人在京城,一定也是想我们想的紧。”甄好也叹了一口气:“怀州这儿的战事说是快,可真要结束,也不是很快就能结束的,若是等个几年再回去,福余也已经长高了。”
福余是自己收养的孩子,她是真心把福余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可他们的母子缘分却不够深,到了京城之后,福余就被皇上认了回去,以后也没法再喊她娘了。
母子缘分虽然是断了,可甄好心里头却还是记挂着他的。
那孩子一个人待在宫中时,都记得要把好东西留下来给她,平日里就黏她黏的紧,一段日子不见,都能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却是隔了那么久,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福余心里头会不会怨恨她不告而别。
更别说皇上,福余若是闹腾起来,受难也就只有皇上了。
……
甄好还真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从她离开京城之后,得知他们是去怀州打仗,福余就一直吵着要出宫去,也要到怀州去。可怀州那么危险的地方,皇上哪里舍得让他过去,只能又哄又骂,为了把他留在宫中,想尽了办法。
甄好离开第一个月的时候,福余闹得最欢腾,她离开第二个月的时候,福余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他也就不闹腾了,但是每日爬到宫中最高处,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宫门的方向,等着甄好回来。
皇帝为此心酸不已,心里头都说不出妒忌的话了,只剩下了浓浓的无力。
只怪他把弟弟认回来的太晚,弟弟被裴夫人收养之后,就满心满眼都只有裴夫人这个养母,哪怕是现在不能叫了,可心里头还惦记着。
为了让福余高兴起来,怀州那边一有什么消息,他就会告诉福余,裴慎与裴夫人的消息说了不少,可福余却一直没打消过去怀州的念头。
好在他人小,手中也没有什么势力,皇帝多派了一些人手看住他,底下人也没有人敢帮福余,就连他偶尔出宫时,身边都跟了人,皇帝也不怕他偷偷跑到怀州去。
可也因着这个缘故,原本好不容易对他亲近起来的福余,又对他没了好脸色。
一面是不省心的弟弟,一面又是怀州那边出了事的儿子,皇帝不可谓不头疼。
靖王出事的消息,他没有告诉皇后,皇后只以为他是为福余发愁,也连忙安慰他:“福余也只是年纪小,他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陛下也清楚,是裴夫人让他从乞丐到能吃饱穿暖,福余会记住裴夫人,那也是跟雏鸟一般,等他年纪再大一些,就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到那时候,肯定也知道孝顺陛下了。”
“朕有那么多儿子,要他孝顺什么?”皇帝没好气地说:“等他孝顺朕,朕可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陛下说的是哪里的话,福余是陛下的弟弟,小孩子长得快,等再过几个几年,福余就能出宫建府,都是已经可以娶王妃的年纪了,陛下龙体强健,到那时,也与如今没有多少不同。”
皇帝想着这事,又幽幽叹了一口气:“他上回还来问我,说是能不能早几日出宫建府,还说要在裴慎家附近找一间宅院,都不用太好,只要离得够近,若是能住隔壁,就更好了。”
皇后也不禁哑然。
皇帝叹气:“朕也知道,此事的确是裴夫人的恩情,可朕也是担心……”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
皇后与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如何能不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
她道:“陛下若是不放心裴大人,又怎么会派裴大人去怀州,怀州也还有靖王在,裴大人与靖王向来不和,若是裴大人当真有二心,当初也不会愿意去怀州。这些日子以来,怀州那儿可有了不少好消息,都是裴大人的功劳。裴大人也并非是公私不分的人,在裴大人心中,应当是公义大于私情的。”
皇帝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可让他烦恼的,还有靖王被抓的事情,其它事情他可以告诉皇后,靖王的事情却是不能说的。怀州那边虽说是顺利,却也不顺利,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定,裴慎也要出事。
裴慎的官路走的太顺坦了,哪怕是皇帝知道他出身卑微,吃过了苦,也担心他因为不顺而会辜负自己的信任。
他的弟弟前些年颠沛流离,已经受够了苦,如今一颗真心扑在裴家人多身上,若是被利用了,皇帝也难以容忍。
……
另一边,福余也待在自己的寝宫里。
他住进了皇宫之后,就住进了一间十分大的宫殿里,里头的主人就只有他一人,可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加起来却是有几十个,这让福余很不习惯。
他向来都喜欢躲着人,只是若是有人到他这儿来拜访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出来见客。
这一日,福余正坐在屋顶,远远地望着远处看不见的宫门的方向,忽然听到底下太监的叫唤,听说是有侄子来拜访自己,他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慢腾腾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在他往下爬的时候,底下围了好几个小太监,纷纷伸长了脖子,伸长了手,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下来。福余的身手可灵活多了,他做小乞丐的时候,没有灵活的身上,偷了东西就要被抓到的。还差最后几节梯子的时候,福余直接跳了下来,把周遭的小太监们看的心头一紧,等回过神来,他都已经跑远了。
福余跑进了寝宫里,果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侄子。
皇帝有好几个儿子,都是他的侄子,年纪也比他大了一大截,他虽然小,可辈分却高,回宫之后,皇帝怜惜他先前过的不好,还赐给了他一个厉害的爵位,那些侄子见到了他,还都是要行礼的。
这次来的是他几个侄子之一,福余瞅了瞅这人的长相,回忆了一番,想起来应当是他最小的那个侄子,比他还大了好几岁,但是已经出宫建府了。
他酸溜溜地把心中的羡慕压下,避开了这人行礼的动作,而后坐到了主位上,也不说让人起来。
好在他的小侄子也不是第一回来见他了,熟练地直起了身体。
福余低头掰着手指头:“你又来找我……找我干什么?”
小侄子笑眯眯地问道:“上回我与皇叔说的话,皇叔考虑的如何了?”
福余抬起头来看他:“你和我说了什么?”
“皇叔难道是想要与我装傻吗?”
不但小侄子不是头一回来找他了,就连其它侄子,除了去怀州的靖王之外,都来找过他很多回了。福余烦不胜烦。
见福余又不吭声,到底是小侄子的年纪小一些,最先沉不住气,他朝着殿中其他人挥了挥手,那些宫女太监就纷纷走了出去,眨眼殿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的皇侄子道:“皇叔应当知道我几次来找皇叔是为了什么,不止是我,我的那些皇兄也是与我抱着同样的目的。”
福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要让皇叔支持我。”
“支持你什么?”福余问:“你已经可以出宫建府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小侄子笑了笑:“皇叔是当真装作听不懂吗?不管是我也好,还是其它皇兄也好,可都到了合适的年纪,父皇已经年迈,再过几年,这位置就该传给其它人了。”
福余不禁睁大了眼睛:“我皇兄还年轻着呢。”
他从前生活在宫外,寻常人家,不干活干到头发花白,就不会停下,皇帝虽然上了年纪,可保养的好,也只是个中年而已,头发还黑的。像之前他遇见的老乞丐,头上连一根黑头发都没啦,可抢东西吃的时候,可比好多人都厉害!
“父皇年纪已经大了,他在这个位置上辛劳了这么多日子,也是时候该退下了。”宫里头的孩子都懂事的早,像福余这么大的时候,所有皇子都已经明白争宠暗算,小侄子并不怀疑自己的皇叔听不懂。
“皇叔刚回宫没多久,虽然很受父皇看重,可皇叔要做许多事情,父皇都不同意吧?”
福余迟疑地点了点头。
“若是皇叔愿意帮我,以后皇叔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替皇叔办成。”小侄子说:“皇叔想想看,我虽然不及其它几位皇兄年长,可其它几位皇兄,在朝中都已经找到了支持的大臣,皇叔若是支持他们,却不一定会受重用,可我不一样,我就只有皇叔一人。”
“哦……”福余慢腾腾地说:“听起来你弱的很,那我为何要支持你?”
小侄子一噎,又说:“可若是我登上了那个位置,皇叔就是唯一,也是最大的功臣了。”
福余歪了歪头。
他问:“为什么你们都想要做……做皇帝?”
他做小乞丐的时候,就知道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只是那距离他太远了,他只知道,皇帝不愁吃穿,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打骂,比那些官老爷还要风光,其余的,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皇帝应当是天底下过的最好的人。可后来进了宫,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宫里头,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从前他从外面带了一只烤鸭回来给皇兄,皇兄高兴地不得了,但是他却是不能吃的,那只烤鸭要先经过重重检验,看看有没有人下毒,还要让人先试毒,等再到皇兄面前时,他在怀里捂了一路捂得仍旧热腾腾的烤鸭却已经冷了,美味失了大半不说,甚至还吃不了几口,就必须撤下。怕里面有毒,皇帝是不能把一道菜全部吃光的。
福余就带了这么一回,后来就再也失了兴致。
不但吃不好,甚至他皇兄也不能随便出宫去,他若是想出宫,还会有无数大臣来阻拦,一年里头,他皇兄出宫次数还没有他多呢。在福余看来,外面什么都好,比宫里头都好。
从前他与所有人一样,觉得皇帝是天底下过的最舒坦的人,如今看来,那是因为其他人没见过皇帝过的日子,没见识!
福余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的侄子们,也这么想要做皇帝呢?
这日子,还不如他在他娘身边过的快活呢。
小侄子说:“皇叔说笑了,有谁不想要呢?”
福余撇了撇嘴。
见他毫无兴致的模样,小侄子又说:“我也听说过,皇叔是想要出宫去找裴大人的吧,裴大人远在怀州,怀州在打仗,父皇才不答应让皇叔出门去,可皇叔想,若是能比父皇还厉害,父皇如何能拦得住你呢?”
福余:“……”
福余看着他,一下子呆了。
小侄子又说:“皇叔若是愿意帮我,以后皇叔想要做什么,我都尽力为皇叔做到,若是我能达成所愿,那一定不会亏待了皇叔。”
福余:“……”
福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一个新的想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生了起来。
做个小王爷,他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小王爷头上还有个皇帝管着。
他想要去怀州看娘,可皇兄就是不答应,因为他的皇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就算是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那要是他……他能比他的皇兄还厉害?
是不是就没人能拦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琅:今天也没有人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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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6 章
当今皇帝皇后生了好几个皇子, 靖王不是最大的, 也不是最小的, 如今每一个皇子都已经长成,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 皇帝逐渐年迈, 每一个皇子都盯上了那个位置, 如今朝中风云涌动, 甚至也有不少官员偷偷站位,暗地里支持自己看中的皇子。
靖王就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靖王虽然为人风流了一些,可本事并不低, 办过不少实事, 手段也不差,这次他主动请旨带兵去怀州镇压外敌, 未尝不就是挣功劳在皇帝面前博得脸面的意思。只是富贵险中求,上辈子他就没求到, 虽然平定了战乱,却在路上中了瘴毒,原先的努力全都白费,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甄好活到了几十年后,自然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谁。
只是这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与裴慎都不需要先像谁投诚, 为此挣什么从龙之功。朝堂上的事情,她与裴慎向来分的清楚,她也从不干涉裴慎的任何选择, 因为她信任裴慎,一直被裴慎庇护,更不会怀疑他要走的路。
甄好最是清楚,再过几年,几位皇子争得越发厉害,可这些都与裴慎无关,裴慎效忠的是皇帝,不偏向任何人,不论是哪一位皇子最后登上了那个位置,只要他是个好皇帝,裴慎也还会效忠他。因而,不管这辈子,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前世的那人,还是因他插手而改变了命运的靖王,或者是其它任何人,她与裴慎都不会动摇。
就算是最后靖王登上了皇位,只要他勤勤恳恳做个好皇帝,甄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若是能救回谁的性命,那也是做好事。
自从靖王被抓之后,怀州上下都紧张了起来,非但是军中将士在意,就连怀州的百姓们也十分在意,甚至是裴慎甄好这两个与谢琅有旧怨的人,每日都忍不住打听关于靖王的消息。
蒋副将带着许多将士带兵去攻打外族,试图去把靖王救回来。他们走了很久,过了许多日,那边的消息才传回了怀州里。
外族的主将骁勇善战,本就是外族那边的能人,更别说抓了靖王之后,外族士气大涨,而后就连外族的新王都御驾亲征,更是让外族士气大盛。
谢琅行军打仗的能力并不差,外族主将在他的手中败退了很多次,可这并不代表敌军主将的能力不行,蒋副将带着众将士前往攻打外敌,他的能力本就比不上谢琅,又是到了外族的地盘,一场仗打得十分吃力,连打了数日,非但没有把谢琅救回来,还被反击打得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战场上的消息传到怀州,怀州百姓们不禁消沉,连着主动组成了军队的百姓们训练起来时都有几分郁郁。
裴慎眉头紧促,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先是靖王被抓,然后又是蒋副将在战场上失利,听说外族那个新王也到了战场上,外族那些士兵的士气定然大振,一鼓作气,说不定会直接趁着怀州如今守备简单时打过来。
若是外族军队绕过蒋副将到怀州来,以怀州剩下的兵力,却是难以抵挡那些人。
裴慎不禁紧张,连着数日都无法安下心来。
他把胡大山叫了过来,让他带人加紧训练,就连军中其它士兵的训练量也比平时重很多。裴慎还让人加紧在城门口巡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让人立刻来和他汇报。
经过了这么多日子,地下河已经开发的差不多了,在天气最热时,怀州城中剩下的井也干的只剩下一个底,怀州百姓便常去地下河那边打水,后来发现地下河里的水更加甘甜之后,便一直用地下河供给日常饮用。裴慎又将地下河周遭的将士与城中百姓仔细叮嘱过,因着先前就发生过井水被下毒的事情,他也让大家小心谨慎,若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就立刻来汇报给官府。
整个怀州城,都陷入了紧张的戒备之中。
战事一紧张,铺子里的生意也没有从前好了,甄好得了空,就每日让厨房里做了饭食,自己亲自给裴慎送过去,偶尔兴致来了,还要亲自给裴慎煲汤。
衙门里公务繁重,城门外战事吃紧,与她在一块儿时,反倒是裴慎难得的空闲。
裴慎一得了空,就要凑到甄好身边,对着她不停地道:“万事都没有用与夫人在一块儿过的舒坦。”
甄好莞尔。
“那战事如何了,靖王殿下还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吗?”甄好忍不住问:“靖王殿下是皇子,又是城中主将,没了靖王殿下,军中将士与怀州的百姓们都已经开始变慌,若是一直没有将靖王殿下救回来的话,恐怕……”
一个军队之中,如何能够没有主将?
甄好不知道上辈子的怀州有没有这一出,只知道若是靖王迟迟没有回来,不但靖王有事,就连怀州也会出事。
裴慎按了按她的肩膀,动作虽然缓慢,带着安抚与宽慰的意味,可态度却十分坚定。
“夫人,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
外敌军营里。
谢琅每天都在心中数着日子,数到后面,连他自己都有些数不清楚自己究竟被抓过来多少天了。
他不是没有想办法逃出去过,可那外族新王实在是可恶,半点机会也不给他,若是谢琅对他冷嘲热讽的暗示,那新王也不介意,还要道:“你们中原人向来狡猾,我早就与他们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我出事了,也不能离开你半步,他们也听不懂你的话,你也不必白费心机了。”
谢琅只能恨恨咬牙。
至于蒋副将带兵出征的消息,谢琅自然也是清楚的,那新王更加可恶的,还要回回都将蒋副将落败的消息来告诉他。
那新王每回说完,还要对他道:“若是王爷早点答应我,与我合作的话,那些将士也不用死了。”
谢琅每回听着他发音蹩脚的话,就听得火大不已。
“你倒不如直接把本王杀了,也好比这样痛快,不管是你再说多少回,本王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谢琅顿了顿,又故意说:“再说,本王可不止一个兄弟,就算是你要支持我,最后登上位置的人,也不一定是我。那你岂不是还白费功夫?”
“有我支持王爷,王爷想要的,定然能做到。”
谢琅在心中冷哼:而这些外族人想要的,可比他想要的多多了。
他又道:“我看你还是不明白,我看你是小瞧了我的那些兄弟,他们比起我来,个个都不差。”
“靖王殿下太小瞧自己了。”新王道:“我在京城里有不少人,他们可都告诉我,京城里那么多的皇子,就属靖王殿下最为出名。”
谢琅:“……”
谢琅不禁在心中骂了从前的自己一句。
他从前喜好出风头,竟然还能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祸事来。
谢琅冷冷地道:“既然你都说了我厉害,我又何必要找你棒啊忙,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一样能登上那个位置。”
“靖王殿下误会了。”新王说:“如今不是靖王殿下给我选择,是我给靖王殿下选择。”
“你……”
“我的目的,靖王殿下应当也是清楚,我想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粮食,更多的人,只要怀州成了我的,后面那些城也都会成为我的。同样的结果,我与靖王殿下合作,就能省下很多麻烦,靖王殿下想要的也不过是那个位置,既然如此,为何不行呢?”
谢琅冷笑说:“你不如换个人问问看,什么代价也不花,就想要人家的家产夺去,看那人会不会答应。”
“我助靖王殿下登上皇位,这就是报酬。”
谢琅昂起脑袋:“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干脆杀了我,或者放了我,这样更加痛快。要不然,等有朝一日,我从这里逃出去,就是你的大难临头之日!”
新王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也得你能逃的出去才行。”
“……”
“靖王殿下好好考虑一番,我能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就算是没有靖王,此次来怀州的是其它人,我也会找其他人合作。这也是你的幸运之处,机会难得,你是想不出一个结果来,那我可就要帮你做决定了。”
谢琅心头一紧。
他抬眼,就见新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已经做好了两种打算。
如今也容不得谢琅找到第三种出路。
他没有办法从这儿逃出去,可也没有办法一直这样子僵持下去,外族的王也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要么他答应,成为通敌叛国的人,哪怕他以后当真坐上了皇位,他也会心中难安。要么就等到外族的王无法忍耐,等到忍无可忍时,就会直接杀掉他,进攻怀州。
蒋副将带着众将士,已经打了好几回败仗,若是外族大军倾出,怀州也不一定能挡的住。
可他……可他也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谢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外族的王走出帐篷的身影,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回头看看,几个身材高大的外族士兵就站在自己的身旁,目不斜视,沉默不发,可谢琅知道,只要自己稍稍一动,那几个人就会立刻有所动作。而在他居住的帐篷之外,也还有无数士兵在巡逻。
谢琅看的久了,那几个看守他的外族士兵立刻警惕地朝他看了过来。他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
直到过了几日,他才愿意主动去找那外族的王。
听说他愿意见自己了,新王很是惊喜。
他特地给谢琅送来了丰盛的酒水与食物,还请了舞姬乐姬来助兴,设宴款待他之后,酒过三巡,才端起酒杯,遥遥敬了谢琅一杯。
新王含笑地看着他:“靖王殿下的意思,应当就是要答应我了?”
谢琅没接他这杯酒,只兀自端着酒杯小酌。
他问:“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靖王殿下但说无妨。”
“既然你是想要我帮你,那又是要我如何帮你?”谢琅问:“你会放我回怀州,可我父皇派我来怀州,便是为了打退你们,若是我无功而返,皇上就会对我失望,那我如何能登上那个位置?”
新王听罢,却并不惊讶。
他残忍地笑了笑:“把人全杀光,那也就只剩下靖王殿下一人了。”
“……”
谢琅早知他是如何上位的,可这会儿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没有揪着这个问题深究,面上也没有露出太在意的样子,只是口中道:“你也许不知道,在我们这儿,你想要当皇帝,可不是把人杀光就算是了,若是皇帝做的不好,我们的臣子就会上谏,在我们那儿,一个大臣的意见十分重要。”
新王不禁皱起眉头。
他狐疑地看着谢琅:“靖王殿下这是反悔了?你是在骗我?”
“我当然不是在骗你,我是在提醒你。”谢琅说:“你知道怀州有我,还知道怀州有我的副将,那你知不知道,怀州还有个很厉害的人。”
“是谁?”
“怀州知府。”
新王顿时露出嗤笑的表情:“知府?就是那个胆小鬼?你以为我没听说过?若不是他,我们的将士也不可能找到机会,可以进入怀州,连杀那么多人,你们中原的官员可都软的很,随便威胁利诱,就会立刻吓破胆。你拿他来威胁我?”
谢琅摇了摇头:“我说的当然不是原来那个,而是怀州的新知府,叫做裴慎的人。”
新王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父皇对他十分看重,在来京城之前,他就已经是很出名的人物了。”见他不在意,谢琅又说:“难道你忘了从前你们插在我朝廷之中的那些人手,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准备了那么久,却忽然被人发现揪出来,此事就是这位裴知府做的。你也不必怀疑我,你只要去查,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新王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谢琅瞅了瞅他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那位厉害的裴大人,如今就在怀州,只是我与他素来不和,怀州的事情瞒不过他,就算是我想要帮你,也没有办法,若是你当真想要与我合作,就必须先拉拢了他。”
“拉拢?”新王挑了挑眉:“何必拉拢,杀了便是。”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皇上对裴慎究竟有多看中,我与他不和,可我父皇还为了他训斥过我好几回,还有怀州的百姓,如今他得了怀州百姓的心,若是他出了事情,怀州所有的百姓都不会轻易罢休。”
“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谢琅笑了笑:“你当然要怕。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若是怀州百姓能够小觑的话,你也不会等了这么久,才会下手吧。”
新王一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还真被谢琅说中了。
怀州这儿的百姓十分彪悍,就在前知府逃走,裴慎上任之前,他也有过趁机把怀州打下来的念头,只是他才刚有了这个念头,手下派出去人就在怀州百姓的身上吃了大亏,然后还不等到他再做出反击,谢琅就来了,后来就没了机会。
虽说起初是他们轻视了那些百姓,可吃亏却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在怀州百姓身上吃亏了的将士也全都把此事记在心中,至今还在耿耿于怀,甚至私底下已经想出了无数等攻下怀州之后,如何折磨那些人的想法。
新王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许久,才说:“那又如何,上回是我太过轻敌,怀州的百姓再厉害,难道还能有我的那些将士们厉害不成?”
那当然是没有的。
谢琅也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笑了笑,说:“既然你也见识过怀州那些百姓的厉害之处,为何不想要那些人成为你助力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新王不解。
“现在怀州的人都听裴慎的,你解决了裴慎,反而还是惹怒那些百姓,不如也拉拢了他。”谢琅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盯着里头澄金色的酒液:“我虽然不喜欢裴慎这个人,可他的能力我也无话可说,要不然,我的父皇也不会这么看重他,先前我打你们,他也给我出了不少主意。”
“出主意,你们不是不和?”
“若是有了共同的敌人,不和也能暂时放下。”谢琅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心甘情愿的吗?”
新王笑了笑,不置可否,可谢琅看他的脸色,分明是有些意动了。
于是他又说:“你要是能拉拢裴慎,我就答应你。”
新王的脸色微松:“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谢琅哼了一声,面上看着也有些不情愿:“你也是做皇帝的,也应该知道,治理国家还要靠脑子,他别的不行,脑子倒是挺好。”
“既然如此,我就替你把他给抓来。”
谢琅神色微动,道:“抓来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威逼利诱,就能打动一个人?要是你把我未来的谋士弄死了,我找谁去?”
“你们中原人真麻烦。”
“那你这是答应了?”
新王哈哈大笑一声,举起酒杯,遥遥敬了他一杯,而后一饮而尽,痛快地把酒杯摔到了地上。
谢琅也举起酒杯,敬了敬,仰头一饮而尽。
裴慎那家伙坑了他那么多回,这回总能帮一帮他了吧?
……
这日起床起,裴慎就觉得有些不大顺。
他与甄好睡在了一间屋子里,两人是一块儿起的床,梳洗的时候他断了发带,两人前后脚出的屋子,前脚甄好出去了,后脚他刚跟出去,卧房的门忽然倒下,若不是他反应快,险些就被砸到。
而后又是用早膳的时候,两人吃的是同一锅里的粥,吃的也是同一种小菜,可偏偏裴慎吃到了一块还未化完的盐巴,好不容易等到出门时,他刚坐上马车,马车就坏了。
裴慎的眼皮不停地跳,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甄好还没出门,亲眼看着他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又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断掉的车辕,一时忍不住道:“你昨日睡觉前,难道还骂了菩萨佛祖不成?”
裴慎无奈:“我昨日睡前想了什么,难道夫人还不清楚吗?”
“这好端端的,你今日的运气也实在是差,一早上就出了那么多的倒霉事。”甄好不禁叹了一口气:“不如等改天找个日子,我陪你去城庙里拜一拜,你该不会沾染了什么晦气。”
裴慎也弄不明白,只得答应了她的话。
可他的倒霉事情还不止这么一点。
他去地下河那边视察了一圈,又遇到了倒霉事,提着的衣角回来,刚进城没多久,便听到城门上号角声响起,是有敌军来犯的讯号。
裴慎立刻变了脸色,心中咒骂一声,不敢想怎么所有倒霉事都凑到了同一天,他连忙找人去通知胡大山,匆忙吩咐之后,就连忙去了城楼上。
蒋副将不在,城中只有少数士兵,敌军绕过蒋副将,直指怀州而来,依靠剩下的这一点兵力,却是很难能够抵御敌军。
裴慎到了城楼上,往下一看,便看到乌压压一大片人,领头的那人不像是从前见过的主将,身上穿戴比那个主将还要华丽,他高坐在马上,率领无数将士。裴慎心中有了成算,猜测他应当就是那个外族的新王了。
主将去拖着蒋副将,那新王竟是自己亲自带兵来攻打怀州了。
裴慎眉头紧皱,左眼皮跳了跳,却是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甄好闻讯而来,也不管其它士兵拦着,连忙也到了城楼上来寻裴慎。看见裴慎无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大军一眼,也觉得心惊,更加担忧地看着裴慎:“这该如何是好?”
裴慎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郑重道:“夫人别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甄好心中忐忑,回头看城内,百姓与将士也是纷纷挤到了城门口。
裴慎回头喊道:“胡大山呢?他还没有来吗?”
可是却也来不及了。
城门外,新王拉紧了缰绳,冲着城楼上的人喊:“裴知府在不在?”
裴慎一愣。
竟然是来找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明天终于可以摸到我的电脑和键盘了!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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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7 章
裴慎万万没有想到, 那外族的新王竟然是来找他的。
非但是他没有想到, 就连甄好也没有想到,听到底下的外族喊出裴慎的名字, 她的心也顿时提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裴慎的手,紧张地看着他:“你……”
裴慎回头看,看到她脸上慌乱的表情,这才定了定神, 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说:“夫人, 别担心。”
甄好如何能不担心。
就算她不管朝堂政务, 可怀州的事情, 却是她亲眼看在眼中,与她息息相关,她如何能不清楚。如今城内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不管是靖王也好,还是蒋副将也好,如今都不在城中, 怀州上下所有百姓也就指望着裴慎这个知府。放到从前,裴慎肯定是从未与这些外族人有过什么接触的, 可如今这个外族新王一来就喊出了裴慎的名字,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怎么能让甄好放下心来。
她回头看了城下一眼,急忙拉着裴慎往后退了几步, 离开了那新王的视野范围之内。
而后她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会与这外族的人有了联系?他找你是想要做什么?是不是会对你不好?”
“我也不清楚。”裴慎皱起眉头,也有些不解:“我从未与这些外族人见过,从前打仗的事情,都是靖王自己来,我顶多也只不过是帮着出了一些主意而已,他们应当不认识我才是。”
裴慎说完,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性:“靖王?”
“靖王?”甄好不禁重复了一遍:“这又和靖王有什么关系?”
“过了这么多日,靖王都没有逃出来,他肯定不会干坐着,一定会想什么主意来提醒我们。或许,此次外族人来找我,就是靖王的主意。”裴慎说:“只是不知道靖王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甄好咬了咬唇,心中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今日实在是太过倒霉,接连许多祸事堆在了一起,又或者是如今的怀州使她不安,听见靖王,听见外族,听出裴慎有想要出去应对的意味,甄好心里头就愈发不安了。
裴慎可是她的夫君,若是裴慎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不就成为了寡妇?别说是她,就说是裴淳,还有慧远大师从前说过的两儿一女,她的家中不能缺了裴慎。
可……
可大敌当前,此事也不是由甄好的性子决定的。
她这边在犹豫,底下的人却是等的不耐烦了。
新王又朝上喊了一句:“裴慎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他喊完,身后带来的无数将士也齐齐拿兵矛用力敲了敲地,发出震慑的声音来。
裴慎回头看了一眼,才对甄好说:“看来我是不得不去了。”
“你……”甄好迟疑了片刻,才说:“其他事情,你吩咐下去了没有?”
“原先我就与胡大山他们提起过,这次外敌来袭,胡大山若是记得我的话,这会儿已经按着我说的去做了。”裴慎又安抚着她:“夫人不用担心,我答应夫人的事情,何时没有做到过,夫人只管放心便是,我定会平安回来的。”
甄好这才只能忐忑地放了手。
裴慎又站回到了城楼前,让底下的人看到了他。
他扬高了声音,回应着底下人的话:“诸位既然想要找裴某,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也不知道诸位来找裴某,又是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事要与裴知府商量。”新王道:“你若是下来,与我好好谈谈,我就让这些人退下。你若是抵死不从,我身后这上万大军就会立刻对怀州动手。裴知府既然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
裴慎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果然看见了甄好在冲着自己摇头。
这好端端的,忽然要来找裴慎商量,能商量什么好事情?要是当真带着诚意来,就更不会带着这么多人了。甄好可不相信这些人会有什么好意,裴慎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弱书生,与这些人对上,哪里能占到上风。
非但是甄好,就连城门之内,听到了此话的百姓们,也都是纷纷愤恨不已。
“这些外族人真是心肠歹毒!”
“原先就抓走了靖王,现在还要把裴大人叫出去,难道他当我们是傻的不成,裴大人一个人出去,说不定出去就被遇害了!”
“没了靖王,要是再没了裴大人,我们这怀州城也就只剩下我们了!”
“裴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就被他们害了!”
“我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对!拼了!”
怀州百姓愤慨不已,纷纷振臂高呼,可城门关着,就算是他们想,却也没有出去的办法。
外面的新王却是等的不耐烦了:“裴知府考虑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考虑好吗?若是裴知府难以选择,那我就帮裴知府选了。”他一抬手,身后无数将士便纷纷举起了兵刃,做出了要开战的准备。
裴慎负手立在城楼之上,对着下面道:“既然是有要事相商,也不用这么麻烦,有话直说便是。”
“我与裴知府说的是要事,自然也不能让其他人听见。”新王冲着手底下的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人给他送来了一柄长弓。他抽出腰间一根利箭,拉开了弓,对准了城楼之上:“若是裴知府不愿意下来,那也可就不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裴慎微微蹙起了眉头。
若是那箭只对准他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身后还站着夫人。他出事也就出事了,如何还能让夫人出事?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往下走。
“等等。”甄好急忙拉住了他:“他让你过去,你就过去?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夫人安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若是想要杀我,早就在一开始就杀了我,何必要费这么多工夫。”
甄好嘴唇微颤,想问裴慎又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全无忧。
“夫人也看到他身后的大军,如今的怀州是挡不住的,既然如此,我去试一试又何妨。”裴慎道:“靖王既然是想要我帮忙,就不会让我这么轻易的就出事了。”
“那我也……”
“夫人就留在这儿吧。”裴慎打断了她的话:“若是夫人在旁边的话,我会分心的。”
甄好只能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她有些恹恹地说:“你要是出事,我就改嫁去。”
裴慎:“……”
裴慎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夫人竟然拿这件事情要威胁我。”
“不算先前的……我与你成婚也才不过几日,不过这几日的时间,你就让我为你守一辈子寡,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甄好说着,都不禁咬牙切齿:“要是你出了事,便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定是要埋怨你,我不但要改嫁,我还要将你给忘了,也不会再帮你养着裴淳,等再过个几年,连个记得你的人也不会有。”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是想要出事也不行了。”裴慎声音都变得低了一些:“我不会给夫人这个机会的。”
甄好眉头微松,可看着他的目光之中,仍然还带着担忧。
裴慎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不安也压下,嗅着甄好身上的味道,竟是奇异的镇定了不少。
他在甄好的耳边轻轻地道:“夫人放心,夫人的运气向来好,遇着了夫人之后,我的好运也来了。现在我再借借夫人的好运,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甄好不禁抓紧了他的衣裳,等到裴慎也松开了她,她也才松手。
她看着裴慎走下了城楼,看着裴慎的背影,心中也愈发的无力。她深居后宅之中,也不听朝堂之事,上辈子,或许裴慎也遇到过如这般危险的事情,可裴慎连一句话也没有与她提过,身上也不知道扛了多少。可重来一回,她却还是没有办法帮到裴慎什么。
她分明都有了重活一回这么幸运的事情,可却还是无能为了,什么也做不了。若是她能多做些什么,是不是就能改变自己不想要看见的事情了?
裴慎一路走下城楼,路上还遇到了无数的怀州百姓,非但是甄好拦着,怀州的百姓们也拦着不愿意让他出去。
“裴大人,外面那外敌肯定是不怀好意,你可千万别冲动!”
“是啊,裴大人,这保护怀州,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就让他打过来,我们一定能把这些人打回去的!”
“裴大人,千万别去!”
只是面对着他们,裴慎的态度十分坚定,他避开众人,示意守门的将士打开城门,待自己走出去之后,高大厚重的城门也在他的身后缓缓关上,把所有百姓的担心都隔绝在了他的身后。
裴慎步履轻缓,走到了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王面前。
他负手站立,身后是一片黄土,没有一兵一卒,面前是千军万马,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新王不禁笑了出来:“你明知前方危险,竟然也敢不带着人,不带着武器,这么大胆的就来见我。”
“我身后并非无人,也并非没有武器。”裴慎道:“我有手,有脚,有嘴巴,我有我整个人,等到了我需要时,他们就会化成我的利剑。”
“也不过是赤手空拳,难道你一人,就算是急了眼,还能挡住我身后的这些兵马不成?”
“尽我所能。我的身后,是整个怀州的百姓。”还有他的夫人。
不论是为了哪一个,他也不能让外敌的铁骑踏入城门里。
新王面色阴晴不定,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忽然道:“我倒是当真小看了你。”
裴慎不动。
既然是来与他商谈了,临行前又被谢琅劝过一回,新王当真还拿出了一点诚意来。他从马上下来了。
他解下身上的兵甲,丢到了手中的武器,也和裴慎一样,赤手空拳,什么也不带,站到了他的面前。
裴慎微微侧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让裴大人看看我的诚意。”新王说:“我来找裴大人,是有要事相商。”
裴慎不置可否。
“裴大人或许是不知道,你们的靖王殿下,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新王:“他答应与我合作,我帮他登上皇位,他就将整个怀州送给我。靖王是你们的主将,还是未来的皇帝,他都做出了决定,裴大人还要犹豫不成?”
裴慎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听他提起的是谢琅,裴慎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他虽然也与谢琅不和,可相处的多了,自然也是清楚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靖王会为了皇位而到怀州来抵御敌人,可也不会为了皇位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
他思忖一番,不知谢琅这番话是有什么深意。
他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听着新王的话,表情也没有多少的变化。
“靖王做出的决定,与我何干?我是怀州的知府,他不过是个外来的将军,等怀州事情定了,他就要回京城,他不管怀州的安危,可我这个知府,却是一定要管的。”裴慎皱起眉头,目露不悦:“无论靖王做了什么,你可都别把我与他扯上关系。”
“裴大人这样想,可靖王殿下却是不一样的意思。”新王笑了笑,说:“靖王殿下可是对裴大人十分看重,他可是说了,裴大人才能出众,等他当上了皇帝之后,也需要裴大人来协助。裴大人,你若是好好考虑,这从龙之功,可就是你的了。”
裴慎更加不悦:“当今圣上龙体安康,靖王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裴大人可别拒绝的这么着急,当初靖王也是百般不松口,如今却也还是答应了我的话。”新王抬眼,看了城楼上一眼,隐约看到了一个倩丽的身影:“那站在城楼上的,应当是裴大人的夫人吧。”
裴慎瞳孔一缩,忽然闭上了嘴巴。
新王笑道:“裴大人性情坚韧,寻常的东西难以打动裴大人,可我听说,裴大人与裴夫人十分恩爱,也不知道,裴夫人能不能用来威胁裴大人。我也不是有什么耐心讲道理的人,若是裴大人考虑不好,我就替裴大人好好考虑一番。裴大人恐怕是不知道,我射箭也厉害,当初,我就是站在这儿,远远地射杀了我的兄弟,坐上了我的王位。”
对于这件事情,新王十分的自豪。
他便是自己国家抢夺王位的胜利者。
他已经足够厉害,他的所有兄弟都不是他对手。那些人害怕他,几次想要将他害死,可全都被他躲了过去,他没有耐心等到这些人勾心斗角争出个胜负,也没耐心等到老皇帝年迈退位,便干脆把所有人杀得干干净净,提着那些脑袋到了老皇帝的面前,让他把王位交了出来。
若是能用杀人来解决的事情,何必要费这么多工夫?
裴慎抿紧了唇,满脸不善地瞪着他。分明是被说中了。
“裴大人?”
裴慎不情不愿地道:“你想要什么?”
“只要裴大人肯将怀州交出来,我就会放过裴大人。等靖王登上了王位之后,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裴大人的。”
裴慎眉头紧皱,面露迟疑,久久下不定决心。
新王又提醒了一句:“裴夫人似乎是很担心裴大人的样子。”
裴慎霍然回头,可城楼上空荡荡的,没有甄好的身影。他先前背对着,也不知道方才甄好有没有出来过,还是这是外族的王故意说出来的假话。
晌久,他才说:“我不相信你,我要先见到靖王,听他亲口与我说这件事情。在我见到靖王之前,我要你让这些人退回去,不会再攻打怀州。”
新王扬了扬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算趁机把靖王救回去吧。”
“你要是不相信我,我跟着你回去,也是一样的。”裴慎冷静地说:“难道你连自己都怀疑不成?连我这一个赤手空拳的人都怕,这点要求也不愿意答应,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新王瞪了他一眼,这才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我做了什么,你应当是最清楚不过。”裴慎瞥了瞥上前来想要绑住他的士兵,他将手背到身后,道:“难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
新王抬了抬手,那两人也走了回去。
裴慎斜了面前人一眼,看到那些人主动分开,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他这才避开众人,抬脚走了过去。
“等等。”新王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裴慎回头看去,就见新王指了指城楼上:“把裴夫人也叫下来。”
裴慎眉头皱起:“你想做什么?”
“我听说裴大人聪明,你们中原人向来狡猾,心眼又多,防止裴大人会故意耍心眼,我自然也要防着一手。”新王笑眯眯地说:“裴大人放心,若是你安安分分的,我当然什么也不会多做。若是裴大人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
可新王却不给他什么机会。
很快便有人冲着城楼喊,甄好一直站在城楼之上的隐蔽处,骤然听见底下人叫自己,也是吃了一惊。
等她明白底下那些人的意思之后,在原地思考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便立刻做出了决定来,飞快地转身下楼,不顾那些百姓们的反对,也出了城门去。
等裴慎见到她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的不得了。
这回甄好是理直气壮的。
新王分了一匹马给他们,她与裴慎一齐骑在同一匹马上,背贴着胸,甄好被裴慎圈在双手之间,两人靠的近,裴慎开口便是在甄好的耳边。
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夫人怎么又主动跑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若是再给我些时间,我就能劝住他,夫人倒好,自己却主动跑下来了,是巴不得陷入危险吗?”
甄好镇定地道:“我在上面,哪里知道你在说什么。底下那么多人,还说我不下去,就要攻打怀州,我怎么能冷静,当然是立刻下来了,这些人这么多,怀州又抵抗不了,我一个人的性命,哪里比得上怀州那么多人的性命。再说,我也觉得我不会有事的。”
裴慎一噎。
甄好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的,分明就是把他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难道他还能自己打脸不成?
裴慎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可这儿这么危险……”
“要不是你,我一个妇道人家,他们哪里会看重我,说起来,我还是受你连累了呢。”
“……”
裴慎彻底没了话。
夫人一旦理直气壮起来,可句句都不留情,任裴慎平日里对其他人时是牙尖嘴利,对她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他看了一眼周遭的士兵,又凑近甄好耳朵,小声说:“我早就叮嘱过胡大山,要是城中无人时,就由他守着城,他的头脑不算是笨,在行军打仗上还有些天赋,这几日还看了许多兵法的书,我去看过好几回,应当是能靠得住的。等到了外族那边之后,夫人千万要跟紧我,我们与靖王汇合之后,再听我的话行事。”
甄好重重点了点头。
她的脑子没有裴慎聪明,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甄好就一直安安分分地缩在裴慎的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做什么会引起人注意的事情。
等他们到了外族的领地里,新王便让人把他们带去见了谢琅。
谢琅见到裴慎时,顿时眼睛一亮,紧接着见到了甄好,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差点就要露出来震惊的表情来。
新王看了看两人,对谢琅说:“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剩下的,就看你怎么劝他了。”
谢琅连忙颔首。
他又找了个借口,要其他人都出去,他与两人好好谈,新王没有反对,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到帐篷门口守着。这些日子,谢琅努力之下,已经得到了一点点的信任。
等人走光了,他便立刻去质问裴慎:“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来了就算了,你把裴夫人带来做什么?!”
裴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不还都是怪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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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8 章
甄好也被新王带到了外族的地盘里, 不但是裴慎慌张,就连谢琅都有些不知所措。
深入敌营这样危险的事情, 寻常人都不敢做, 可甄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贸然便直接跑了过来,哪怕是受了威胁, 两人也同样紧张。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且自顾不暇,如何能护得住其他人?甄好会穿衣打扮, 可却不会舞刀弄枪的,战场上刀剑无眼, 若她是个女将士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小商妇!
难不成还能去给新王涂抹脂粉,给他穿上罗裙不成?
谢琅没想到自己想办法把裴慎找来,却连甄好也一并叫了过来, 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慎沉着脸, 道:“事已至此, 说再多也没有用,不如先看看怎么逃出去吧。”
谢琅看了甄好一眼, 才又看向裴慎,问:“你有什么主意?”
“是你把我叫到了这儿来,你反而先来问我?”裴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才皱起眉头, 问他:“我听那外族的王说,说你已经向他投诚,要与他合作,还要将怀州送给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今这帐篷里只有他们三人,可外面却还有不少人,门口就守着好几个新王留下来的士兵。不管是谢琅还是裴慎,都不敢太大声说话,生怕他们的话被外面那些人听了去。
这回谢琅便将声音压得极低,用简单的话语飞快地将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谢琅小声说:“若不是这样,我连这个帐篷都不一定能出的去,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不放心,轻易不愿意让我回去,我只能把你找过来了。”
裴慎沉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
两人向来不对付,这会儿裴慎没有好脸色,也在谢琅的意料之中。本就是他理亏在先,这会儿裴慎给他摆脸色,他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甚至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外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蒋副将带着人,连打了好几场的败仗,他虽然好用,可也不是这些外敌的对手,你是怀州的知府,怀州也不能少了你,不论是怀州里面还是怀州的外面,都要有我们两个人在,现在怀州里头什么人也没有,你我都在外族的地盘上,就连蒋副将也在外面,城中没有领头人,我也担心的很。”
裴慎说:“我自然留了后手,就算我们两人都不在城中,这些人想要反悔,趁机攻打怀州的话,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打不下来。”
他把胡大山找来,可不是为了装样子的。怀州的百姓们好好训练,也能当做将士来看。
谢琅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又要如何逃出去?”他转身到桌前,抽出了一张纸,提笔在上面画了起来:“这些人准备了很久,我原来也尝试过逃过去,不只是我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人,军营门口也有许多人看守,这外族的王看着鲁莽,可心思竟然还挺细,把这军营保护的密不透风,任凭谁进来了,都没有办法轻易出去。”
“若是趁机作乱呢?”
谢琅耸了耸肩,指了指帐篷外的人。
他也不是没有试过,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那些人发现了。
被抓过来的这些日子里,能做的事情,他都试着做过了,不管是趁机弄出动静逃走,还是声东击西把守卫的人调走,只是却没有成功过。谢琅已经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把裴慎给弄进来,给自己出主意。
上一任状元郎的脑子,总该比他好一些吧?
说话间,谢琅已经画出了军营里大致的地图,还有出口守卫的大致情况。他在这里被关了那么久,也并不是毫无所获。
裴慎皱着眉头看过,而后指了指粮草库的位置。
“若是烧了这儿呢?”粮草对大军来说十分重要,粮草库着火,军中定然是所有人都会慌乱,急着去扑火,若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我也想过,可那儿有很多人守着,就算是这儿的人,也不一定能靠近。”谢琅说:“寻常人想要靠近,还得要腰牌才行。”
“什么腰牌?”
腰牌就是通行证,也只有军营中的几个头领才有,若是寻常人有了,就能畅通无阻的出入很多地方,那腰牌那么重要,就更不会随便交给其他人,只说外族的军营里,那些拥有腰牌的人,全都是谢琅的死对头。
虽说他现在已经答应了与新王的合作,可到底新王还对他存着几分怀疑,这儿的将士又曾经被他带着人追杀过,如何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是那些将领,更是想要趁机找他出气。
那腰牌谁都可能拿到,唯独谢琅不可能。
“他们见着了我,巴不得想要找我出气,又如何会轻易把这东西交给我。”谢琅不禁苦笑:“就算是我想,也不一定能够行。”
裴慎问了拥有腰牌的几个人的名字,不禁仔细思索起来。
见他沉思,谢琅顿时急了:“你不会当真想要这样做吧?”
“若是能拿到腰牌,这样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裴慎说:“只要能拿到腰牌,我们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你也说了,要拿到腰牌才行,可那些人都认得我们,我就不说了,你是怀州的知府,虽然原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可这回也是被外族的王亲自给带回来,他们当你是敌人,又怎么会信任你。”谢琅着急地说:“这儿只有我们三人,我不行,你也不行,难道还要让裴夫人来吗?”
话头忽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进了帐篷之后,甄好就一直没开口过,凝神听着两人的话,也知道要逃出去有多难,这会儿听到靖王提起自己,又看裴慎眉头紧锁深思的模样,她主动上前一步,开口说:“我也想帮忙。”
她的话才刚说话,对面两人便齐齐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地道:“不行!”
甄好:“……”
裴慎的眉头皱的更紧:“夫人,这事情有多危险,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与靖王去不了,我也能够再想别的办法,怎么能够让你去冒险。”
“可除了我,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甄好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就算是我们能等,怀州的百姓也等不了。虽说外族是要与靖王合作,可要是他们忽然反悔了呢?说不定攻打怀州的军队现在就已经出发去了,怀州的百姓们能抵抗的了一日,却抵抗不了长久,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试一试?”
“不行,裴夫人,你绝对不能去。”谢琅坚定地拒绝道:“你不了解这些外族人,这些人生性粗鲁,你长得又貌美,他们见着了你,只会把你强掳去,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又不会武艺,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如何能逃得出来。”
甄好咬紧了唇,一时也有些害怕。
“可是……”
“夫人,我才是一家之主,家中的大事,说好了你都要听我的。”裴慎难得对她严厉地道:“这种危险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再想。”
甄好仰头看了他许久,这才点头答应下。答应了的事情,她也就不会再冒险了。
她自然是知道此事十分冒险,可他们被困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能逃出去。甄好心中叹气,心想自己在怀州待了这么久,明知战场危险,竟然也不知道学一些手脚功夫,若是她能保护自己,这会儿裴慎也不会这样放心不下她了。
她想给裴慎帮忙,但也不想成为给裴慎拖后腿的人。
可她既不会武艺,也不懂兵法计谋,实在是帮不到什么。若是这会儿跟着一起来的人能换一个,换成怀州的其他百姓,都比她好用一些。
她对穿衣打扮倒是了解,可在战场上,这些能有什么用处?
谢琅也不禁提起:“裴夫人倒是提醒了我,我听说,这外族几个将领之中,其中一个十分好色,或许,若是用美人计的话,还当真能做到。”
裴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他目光也有一些警惕。明明方才靖王是与他一起反对的人,怎么这会儿还主动提了起来?
但他也没有先出口打断,而是听谢琅继续说关于外族将领的消息。
“那个将军姓金,他就是有腰牌的人,平日里最好酒色,军中也有一些……”谢琅看了甄好一眼,将后头的话含糊了过去。“平日里出入他帐篷里的人,除了士兵之外,多的也都是女人。听说在他们成都里,这位金将军就时常做些过分的事情。”
那些事情,无非是强抢民女之类的,只是这位金将军长得实在是不好看,又生性粗鄙,更加不得寻常女子喜欢。谢琅做了,那也算是你情我愿,两人一拍即合,这位金将军做的,就当真是强抢之事了。
谢琅:“若是有美人以色引|诱,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偷走腰牌,就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可这军营里头,也没有其他人,没有人会帮我们的。”裴慎指出:“你别想打我夫人的注意。”
谢琅皱起眉头,也说:“我怎么可能会让裴夫人做这种事情。你不是向来都脑子好吗?不如就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这位金将军身上入手。”
裴慎一时也没了话。
他们上哪里去找,一个既愿意帮他们,还生的貌美,身怀武艺,能够顺利脱身的姑娘?
反倒是甄好左右看了看两人,忽然咦了一声。
她一出声音,两人便一齐朝她看了过来。
“夫人,怎么了?”
甄好问:“既然我不行,为何不让你们试试?”
“我们?”裴慎与谢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谢琅说:“裴夫人,那位金将军好的是女色,可不是男色。”
“我当然知道这个,可你们应当是没见过,就算是男人,穿上罗裙,抹上脂粉,打扮起来也能像个姑娘。”甄好道:“若是你们能去的话,岂不就能成功了?”
甄好活了一辈子,什么没有见过。
后世有一段时间,还生出了女扮男装之风,那会儿她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可家中就有一个小孙子,整日以男装打扮,溜出家门去玩。说是女扮男装,也不算数,只是开始流行胡服,那胡服穿在身上,看着就英气几分,姑娘们便顺着这几分英气打扮,走在外头,说不定就当真被认成了一个小公子。
甄好是没扮过,可她对穿衣打扮这事琢磨的透,又因为与小孙女的关系好,也亲眼见过她往脸上涂抹脂粉。
既然女子能打扮的英气似男人,为何男人就不能反过来,戴金钗,穿罗裙,也扮成个姑娘家?反正化妆一事,百变不离其宗,她如今一想,脑子里就有了一个成型的念头。
甄好看过两人,不禁道:“你们二人生的好看,若是以脂粉修饰,也不一定会让人看出破绽来。”
虽然两人身为男子,相较于女人,身材高大了一些,可外族人本就生的高大,这儿的女人个子也高,反而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奇怪。
裴慎:“……”
谢琅:“……”
两人对视一眼,竟是先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谁也不敢吭声。
甄好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你们若是能扮成女人,定也是个漂亮姑娘,你们也会一些武艺,出了事尚且能自保,也不怕丢了清白,而且寻常人,也不一定会把你们认出来,等拿到了腰牌,再去粮草库放一把火,等逃走了,那些人都不一定能知道是谁干的。”
裴慎与谢琅:“……”
甄好左右看了看,见两人一声不吭,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顿时忐忑了起来:“我的主意怎么样?”
裴慎当机立断,往她这边走了一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朝谢琅看了过去:“我看可以一试,那靖王就连试试吧。”
谢琅:“……”
谢琅:?!
他不敢置信地朝着裴慎看了过去,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偏偏裴慎的目光再正直不过,甚至还不躲闪,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靖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怎么不让你来试?!”谢琅气急败坏地道:“本王在京城时,就听说过状元郎模样俊俏,游街那日,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姑娘的青眼,若是你来扮成姑娘,也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裴慎目不斜视,面色坦然:“论武艺,在下是比不过靖王殿下的。”
若不是谢琅还有几分涵养,恐怕这会儿就已经当着他的面破口骂娘。
可偏偏裴慎的理由还充分的很:“在下也不过只是一个文官,可靖王殿下却是大将军,上阵杀敌出生入死多少回,此事若是一个不慎被发现了,以靖王殿下的武艺,也能够顺利脱身。在下只是个文官,倒是不擅长。”
谢琅:“……”
“再说,靖王殿下在这儿待得久了,对这儿再了解不过,此事还要由一个熟悉地形的人来才行,若是让在下来,要是找不到粮草库的位置,恐怕就要功亏一篑。”裴慎说:“如此看来,靖王殿下都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谢琅:“……”
甄好抱紧了裴慎的胳膊,也跟着说:“既然决定好了,还得要靖王殿下替我找一些女子打扮的脂粉来。”
至于衣裳和首饰,甄好还能将自己身上的脱下来给谢琅。军营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若是男人也就罢了,若是个女人,定然会引来其他人的怀疑,甄好进来时,一直低着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因而也能让靖王顶了她的身份。
谢琅:“……”
哪怕是他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满,这回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没办法,谁让被困的人是他,还是他主动想办法把裴慎找过来给他出主意,裴慎就给他出了这么一个破主意,他除了照做,还能怎么办?
好在这儿是外族的地盘,等逃出去了,他就换回原来的衣裳,也没有人会知道此事。谢琅沉着脸,心中咬牙切齿,又叮嘱自己,一定要警告裴慎夫妇二人,让他们必须把此事烂在心中,
谢琅与新王合作之后,在军营里也有几分地位,至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新王对他也是有求不应。
他说要一些脂粉,裴夫人要用来打扮,大家都知道裴夫人跟着入了军营,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很快便想办法给他寻了一套脂粉过来。
三人特地等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时,才开始准备做此事。
甄好化妆的技术出神入化,她拿着那些脂粉,慢慢涂抹在谢琅的脸上,柔和了他的五官,再加以修饰,谢琅原本就生的俊俏风流,梳妆之后,他的桃花眼一眨,竟然也像是个妩媚天成的貌美姑娘。
甄好又将他乌黑长发梳了一个发型,把自己头上的首饰都给他戴了上去,又特地在脸颊两侧留了头发,修饰他脸型上的硬朗,等在换上衣裙,若不是坐姿奇怪,当真是看上去与姑娘家没有什么分别了。
甄好也换上了谢琅的衣裳,这段日子里,若是谢琅换了身份,她还得假装装作是靖王。
“靖王殿下,女子的坐姿可不会这么豪放。”甄好提醒道:“换了打扮之后,殿下就不可再把自己当做是男人,殿下后院之中有那么多夫人,只要想想夫人们平日里是怎么做的,照着她们来就是。”
谢琅脸色漆黑,可换了打扮,他沉着脸的样子,都有几分娇俏。
“殿下?”
谢琅不情不愿地,只能按照她说的那样,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甄好颔首,又说:“殿下再站起来,在屋中走两步,寻常女子与男人走路时,也是有些不同的。”
谢琅痛不欲生。
他站起来,照着甄好的指示,一点一点纠正了自己的姿势。
坐着的时候不能叉开脚,走路的时候也不能走太快,脚步要轻,身姿要柔,连说话时都要细声细气,吃饭时更是有许多不准,一点一点,哪怕是他再痛苦,也得必须学着,他学得快,后来竟是当真与寻常姑娘没有区别了。
裴慎一直站在一旁,看完了甄好调|教人的全程。
等他看完,心中庆幸的同时,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这等倒霉事,轮不到他头上。
等谢琅学好了,就该出门去了。
他如今的身份是裴夫人,裴夫人不能在外面乱走,因而他便微微垂首,寻了一个借口,在帐篷附近走了一圈。
军营之中,来往的将士无数,所有人都是臭男人,忽然来了一个貌美的姑娘,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谢琅在外面走着,感受到无数人的注意力落到自己的身上,他脸色阴沉,在心中将这些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后飞快地回了帐篷之中。等一进去,便立刻把头上的首饰摘了,妆容抹了。
裴慎还在添油加醋地问:“靖王殿下就只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的时间,若是那位金将军没有听说,怎么办?”
“你只管放心。”谢琅失礼地白了他一眼:“不出半日,那位金将军就会找过来了。”
裴慎点了点头,又说:“殿下对此事,果真是了解的很。”
谢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裴慎好像在骂自己。
他估算的还错了,甚至都不用半日,谢琅才坐下来喝了两杯水,金将军便听说此事,好奇地绕了过来。
他喜好美色,行事向来也放荡不羁,连在自己国家里都那般放肆,更别说这裴夫人还不是他们的人。在外族人眼中,这些中原人迟早都会成为他们的奴隶。
听闻这儿有美人,金将军就立刻坐不住了。
金将军一靠近,谢琅便又寻了个借口,紧绷着脸,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回想着自己王府里那些美人的样子,学着那些人的模样,在金将军眼前走过,等金将军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之后,他又飞快地走回了帐篷里,背影含羞带怯,有几分落荒而逃,却又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金将军的心神,便立刻被美人勾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度假归来,月底赶全勤的我,开始面临疯狂加更,明天开始就要每天三更了……_(:3」∠)_瑟瑟发抖
这个月我一定要拿到全勤!
然后拿完全勤后,七月估计就完结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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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9 章
不得不说, 靖王扮起女人来,模样也的确是好看。
他本就生的风流,面容精致, 又被甄好用脂粉刻意柔和了五官上的硬朗,甄好开的如意阁, 名气可不是虚的, 面貌再普通的女人,只要学会了梳妆打扮, 便能多几分姿色, 更别说靖王底子好,甄好打扮的技巧更好,等靖王再学起王府里那些美人的窈窕身姿, 让人半点也挑不出错处来,至少那金将军看了一眼, 心神便被深深的吸引走了。
外族女人也大多身材高大, 靖王虽说比女人长得高些,可架不住身材比例好,金将军见了,也只会觉得这美人高了一些, 可这也没关系,他看的只是模样,美人只要长相好看,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金将军上了心,往这边来的次数就多了不少。
他甚至还找了借口,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衣裳首饰,给谢琅送了过来。
谢琅收到之后,更是脸色阴沉。
他作为一个风流王爷,从前把王府之中那些美人带回王府前,自然也是追求讨好过,从前也之后他给人送首饰送金银的份,哪知道风水轮流转,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裴慎憋着笑,也不忘记提醒:“如今你的身份是我的夫人,那金将军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我定然是忍不了的。如今你还没有劝住我,在外族人眼中,我还没有归顺与你,若是你不做点什么,我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谢琅:“……”
到头来,受了这么多委屈的人是他,还要他自己给自己出头?!
可谢琅没有办法,只能再摘掉首饰,脱掉罗裙,黑着脸去找新王告状。
“我还没有劝动裴慎,你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谢琅愤愤地把金将军送来的那些东西丢在了新王的面前:“你知不知道,裴慎对他的夫人有多看重,你去怀州城打听,谁不知道他与他夫人的感情深厚,你手底下的人却这样莽撞,若是惹恼了他,以后谁来给我帮忙?”
“裴夫人?”新王也是知道金将军的为人,他沉默了半晌,也道:“我会与他好好说的,倒是你,还要花多少日子,你才能把人劝过来,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谢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拖延时间?我巴不得现在就坐上那个位置,他这人就是块臭石头,又臭又硬,你以为是这么好劝的,我好不容易说的让他动摇了一些,可你手底下的人倒好,竟然还想着对裴夫人出手,是成心与我过不去吧?”
新王一噎,看着他愤愤离开的背影,只能找人去警告金将军。
金将军虽然收到了警告,却很是不以为意。
他们早就已经把怀州视作囊中之物,就算是以后谢琅会做皇帝,那也是他们的傀儡,金将军可不在乎他的威胁。那裴夫人生的那么貌美,合该让他好好享用,要不然,岂不就浪费了?
他非但没有停下,而是又像是挑衅一般,往谢琅那儿又送来了首饰金银。
谢琅脸色阴沉,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裴慎还宽慰他:“殿下应该高兴才是,这不就正好证明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吗?只要再拖几日,等金将军等不了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从这儿逃出去了。”
甄好也在一旁附和:“这几日你进进出出,周遭有不少人都见到了,可都没有怀疑你,可不就是证明你的装扮是天衣无缝的?以后就算是到了金将军的面前,也不用担心会被他发觉。”
两人一齐上阵,齐齐安慰:“这是好事啊。”
谢琅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在他也不用等上太久。
金将军是个急性子,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送了几次礼,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亲自来附近走动,想要能够与“裴夫人”见上一面。
听闻人来了,裴慎与甄好半推半请,把谢琅给送出了帐篷。
谢琅抱着一个木盆,木盆里装了一件衣裳,垂着头,心中把裴慎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又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去问那些将士,周遭有没有可以洗衣裳的地方。
路过的将士指了路,谢琅走了两步,就被金将军拦下。
“这不是裴夫人嘛?”金将军的中原话说的还不如新王好,说起来更是别扭,又被谢琅找着由头,在心里头痛骂了一番。
谢琅低着头,身高与金将军差不多,只是他刻意缩着肩颈,微微弓起脊背,反倒是整个人看着有些瘦弱,愣是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意味。
他捏着嗓子,低声说:“本……我不认识你。”
“裴夫人先前不认得我,如今认得我,也是一样。”离得近了,就更能看清楚面前人的模样了。
金将军的视线赤|裸|裸的地在他脸上扫过,毫不掩饰,带着令人厌恶的垂涎,谢琅撇开头,心中几乎作呕,却也没有反抗。落在金将军眼中,便更是给他可趁之机。
他甚至一伸手,直接抓住了“裴夫人”的手腕。
金将军抓住的时候,心中还想:这裴夫人与普通中原人不同,手倒是大的很。
金将军说:“我有一些话,想要与裴夫人好好说说,裴夫人不如随我与我那儿坐坐。”
谢琅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腕,却没有抽动。
他轻声说:“不必了。”
“裴夫人,我这些话,是一定要与裴夫人说的。”
金将军是习武之人,力气大的很,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妇人能抵抗的,周遭路过的将士也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不由分说,直接拽着“裴夫人”就走。谢琅象征性地挣扎了一番,还想要呼救,却被金将军抢先捂住了嘴巴,强硬地被带走了。
谢琅在心中破口大骂,只等着以后在战场上找到了机会后,要亲自处决了这个金将军!
过了片刻,裴慎也从帐篷里出来了。
他向周围的将士打听:“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夫人?她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路过的将士已经换了一批,可守在帐篷门口的将士却没有变。新王派来看守靖王的人不会说中原话,可方才看着“裴夫人”被带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动作。
裴慎在外面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个掉在地上的木盆,里面的衣服都还是干的。
他拿着这个木盆,慌张不已,四处寻找,可还等他把人找到,就先被金将军的手下给拦住。裴慎立刻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顿时怒道:“你们这样做,也不怕靖王治你们的罪吗?!”
金将军的手下表示不屑:“靖王算是个什么东西,等我们攻下中原,他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裴慎又惊又怒,可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除了生气之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木盆愤愤回了帐篷里。
守门的将士忍不住瞅了一眼。
也许是明白反抗也是以卵击石,也或者是木已成舟没有办法再改变,裴慎进去了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或许是被靖王劝住了,总之,这回连靖王都没有出来。
守门的将士毫不在意,要是这些人什么也不做,还能给他们省不少事情。
“裴夫人”这一消失,一直到了夜里都没回来。
可靖王的帐篷里,才总算是有了动静,留在帐篷里的两个男人,竟然也要找人过来,按照靖王的意思,只要找一人就够了。
众将士纷纷在心中嗤笑。
他们心想:这中原的人也个个都是胆小鬼,自己的妻子被人睡了,竟然也不会反抗,这会儿竟然就这样接受了,接受的还快,这会儿就已经想要找新的人了。
外族的将士心中虽然嘲笑,可动作倒是快,很快就找了一个女人过来。这段日子里,他们向来都是对靖王有求必应的。而后帐篷里也没有传出什么声音来,守门的人更是在心中嘲笑了一番。
另一边。
金将军的帐篷里。
谢琅拖了许久的时间,好不容易拖到天黑,他几乎是费尽了口舌,绞尽脑汁回想着王府里那些美人平日里在他面前争宠时的模样,使出了浑身手段,把金将军哄的心花怒放。外族人多粗犷,女人也多是直来直往,谢琅的那些夫人可尽是温柔小意,撒娇的手段多的是,把金将军哄得心都酥了,面对着地上来的酒杯,除了不停喝下之外,旁的什么也做不了。金将军喝得酩酊大醉,到后来,连那等事情都忘了,脑袋一歪便睡死了过去。
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把人叫醒,谢琅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回过神来,他心头又生出了无限怒火,愤愤地往金将军的身上踢了一脚,半点力气也没有收。金将军嘟囔了一声,被踢得好像要醒过来,好在他喝得实在是太多,只是有些不顺地挠了挠被踢的地方,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谢琅刚提起来的心,这才又落回了原地。
这回他不敢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连忙从金将军的身上拿走了腰牌,他顺便从金将军的帐篷里拿了一套衣裳,而后把衣裳扯得凌乱了一些,狼狈地从帐篷里跑了出去。他装的像,门口的那些将士也没有怀疑什么,等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谢琅才把身上的衣裳换了,罗裙与首饰全都扔到了地上,等再走出去时,他就与军中的普通将士无误。
而后他拿着腰牌,到了粮草库的门口。
守在粮草库门口的将士果然立刻把他拦下,谢琅拿出腰牌,那些将士看了又看,一时目光有些怀疑。
“你是谁?我们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谢琅目露轻蔑,态度趾高气昂的:“你们平日里守在这儿,难道还能把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看过去不成?我可是金将军身边的人,见了腰牌,你们还不放我进去,若是耽误了金将军的事情,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将士看了又看,到底是不敢耽误金将军的事情,连忙让开,把他放了进去。
另一边。
甄好已经换好了衣裳,她脸上没有涂脂粉,也没有戴首饰,把军|妓的衣裳换上之后,却低头有些发愁。
“我与她的身形不同,会不会被发现什么不对?不如我在鞋子里垫上几层。”
裴慎伸手,帮她调整了一番发髻,而后道:“夫人放心,旁人可不会在意这些的。”
甄好还有些不放心,外族人的模样与她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分别来,她从地上摸了一把灰,往脸上抹,抹的让人一眼瞧不出来了,这才罢休。
而后,他们只等着靖王的消息了。
也幸好,自从与裴慎一块儿掉下了地下河之后,甄好怕再遇到这种事情,特地往身上备了一根火折子,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如今这根火折子就在谢琅的身上,今日就要派上大用场。
他们能不能从这儿逃出去,也只看今天晚上了。
甄好焦急地等待着,不禁也愈发忐忑。
她紧抓着裴慎的手,忐忑与不安都传到了裴慎那边。
裴慎反过来安慰她:“夫人别担心,靖王行事向来稳妥,他出去了这么久,也没有被人发现,或许已经到粮草库了也说不定。”
“他这都出去一天了……”
甄好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忽然传出了动静。
“不好了!走水了!”
一时间,整个军营里的动静一下子大了起来。
外面一下子乱了,无数人朝着那边跑了过去,就连新王与其他将军也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甄好与裴慎的眼睛齐齐一亮,立刻起身站了起来。
他们往外面走,守门的士兵看了他们一眼,甄好低着头,又是夜里,旁人也看不清她的脸,那士兵的视线只在裴慎的脸上多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阻拦。这些日子里,他们早就已经摸出了规律来。这些士兵是被新王派过来看守靖王的,因而也只在乎靖王的行动,若是裴慎出来,却是不管的,只有谢琅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盯着,这会儿,见谢琅没有出来,他们也就没有在意。
军中的将士都慌乱的去救火,这会儿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裴慎与甄好急忙赶往先前说好的那处地方,果然见谢琅已经等在那儿了。
“事情都办好了?”
谢琅瞥了裴慎一眼,换回了男装打扮之后,他的底气也回来了,这会儿面色镇定,也没了先前的郁闷,甚至因为马上就要从这里逃出去,双眸也被夜里火把的光芒映的发亮。
他掏出腰牌,在裴慎面前晃了一圈:“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
“那就快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一下。”谢琅拿出两套衣服,递给了他们两人:“你们穿上这个吧,以免让人怀疑。”
这是普通将士的衣裳,两人也没有推拒,立刻动作迅速地披在了衣裳外面。
三人趁乱牵走了马匹,往门口赶去。粮草库在军营深处,也没有人往外面跑。到了门口,谢琅交出金将军的腰牌:“将军有令,让我们三人连夜出去做一件要紧大事!快开门让我们出去!”
见着了腰牌,守门的士兵也不敢阻拦,夜里头黑,甚至谢琅脸上的妆容也还未擦去,三人还带着头盔,他们的脸遮了七七八八,没人认得出来,轻易便让他们出了营地。
三人不敢耽搁,飞快地骑着马朝怀州赶去,生怕外族人发现后会追过来。甄好不擅长骑马,跑了一段路之后,就爬到了裴慎的马背上,让裴慎带着她跑。
夜里头很凉,马跑得快,夜风吹在脸上都有些疼。
可从外族那儿逃了出去,却让甄好心里头宁静的不得了。她往后靠在裴慎的胸前,感觉到自己被裴慎搂在怀州,心中平静。
“真好,总算是逃出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都多亏了夫人。”裴慎也凑到她耳边,在风中小声地道:“若不是夫人,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么顺利。”
“我当真是帮上了大忙?”
“当然都是夫人的功劳。”裴慎轻笑道:“若不是夫人,靖王殿下如何能从金将军那儿骗到腰牌来,若是只有我一人来,恐怕这时我还在与靖王殿下头疼着呢。”
甄好唇角勾起,得了裴慎的肯定,胸口里满是雀跃,欢喜的不得了。
她没有拖累裴慎,而是能帮上裴慎,那可真是太好了!
外族营地里。
好不容易把粮草库的火浇灭,新王阴沉着脸,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却不见金将军的人影。
“金将军的人呢?”
有人道:“他不是遇着了一个美人,这会儿还在醉生梦死,一晚上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新王眼皮一跳。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死猪都能被吓活过来,那金将军还敢不从床上下来?
他又把看守粮草库的士兵叫来盘查,听闻是金将军的手下派人来过之后,眼皮跳的动静也越发的厉害。
新王想到了什么,霍地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他走到了谢琅帐篷的门口,见守门的人还站在那里,心中稍稍定了一些。他走过去,用外族语问:“那个王爷呢?”
“他还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过。”
新王推开人,自己走了进去。
谢琅的帐篷很大,先前还住了裴慎和甄好,这帐篷里头还隔开了好多间。新王找了一圈,就见“谢琅”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他皱起眉头,推了人一把:“靖王殿下?”
“谢琅”这才幽幽转醒过来。
“他”转过身来,见着了新王,顿时震惊,连忙想要爬起来跪拜行礼,却又很快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住,顿时惊恐地挣扎了起来。而新王,脸色也顿时沉了下去。
这躺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靖王,分明是一个穿了靖王衣裳的女人!还是他们的人!
那金将军也被找过来了。
他被人一桶水泼醒,才总算是醒了过来,听闻粮草库失火与自己有关联,顿时觉得大事不好,等他被带到新王面前时,新王也听到有人汇报,说是有三人拿出了金将军的腰牌,从军营里离开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给我去追!一定要把人给追回来!”
甄好三人连夜赶路,怕被人追上,他们也不敢走大路,一路弯弯绕绕,甚至还在路上碰到了追兵,幸好发现的及时,也及时躲了过去。
好不容易,他们回到了怀州城门口,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外族士兵的衣裳,怀州城楼上守着的士兵差点便朝着他们射箭。
还是几人连忙摘下头盔,露出脸来,让上面的人认出来,他们这才进了城门。
城门口的士兵奔走相告,连怀州的百姓们都闻讯而来。
“裴大人,裴夫人,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
“靖王殿下,靖王殿下也被救回来了!”
“太好了,幸好裴大人没事,那日外族人把裴大人和裴夫人抓走,可当真是把我吓死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担心着,幸好,幸好裴大人回来了,咱们怀州的知府回来了!”
怀州百姓们欣喜不已,胡大山也连忙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裴大人,我听你的吩咐,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守着,你说的没错,那些可恶的外族人果然派人来过,不过幸好,我也没让他们得逞,一直把城门给守着呢!”
裴慎夸了他几句。
众人高兴过后,也不敢拖延,连忙让他们去休整。
尤其是谢琅,他回去之后,立刻把身上的衣裳给换下,等好好洗完一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再看看熟悉的怀州景色,他才总算是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回到了怀州,他也不用再小心谨慎看别人的脸色过,担忧自己的安危。
他也终于不用扮做女人,去引|诱那个金将军了!
谢琅只觉得浑身舒畅,看谁都顺眼的不得了。
他走出去,就看见府中人往外跑,谢琅把人拦住问了一番。
“是裴大人。”府中下人欣喜地说:“大家好奇,将军与裴大人是怎么逃出来的,裴大人说是愿意给我们讲一讲,这下大家都等着裴大人来给我们说呢!就在官府里,可来了不少人要听呢。”
谢琅:“……”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晚一点,我熬夜写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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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0 章
裴慎到底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
他们连着赶路, 不敢停下,到怀州时已经是精疲力尽,等匆匆休整完之后, 更是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衙门门口是聚集了不少百姓,可那都是出于关心, 想要过来打听打听事情的, 见两人累得不行,自然也不敢多打扰, 裴慎也只与他们说, 等休息好之后,再与他们好好说。
怀州的百姓与官府的关系好,遇着了知府大人出事, 就跟自己的亲家人出事一般,这些日子里也一直提心吊胆着, 生怕有个什么万一。如今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 自然是什么都好。
等谢琅急急忙忙追过来,没见着裴慎,反倒是见着一群人守在衙门外面,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没听见什么自己扮成女装引|诱金将军的事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靖王殿下也来了?”怀州百姓热情地道:“靖王殿下被抓走这么久,终于回来了,看着靖王殿下也平安无事,我们也放心了。”
谢琅颔首, 听耳边一声声的关心,心里头舒坦的不行。
而后他又听怀州百姓道:“裴大人不在,不如靖王殿下与我们说说,两位大人与裴夫人,究竟是怎么从外族的地盘里逃出来的?”
“是啊,我们可当真是好奇的很。”
谢琅:“……”
这可就让谢琅有些为难了。
他想来想去,对着怀州百姓们期待的眼,只得含糊道:“裴大人来了,便想了个主意,把本王给救出来了。”
“原来还是裴大人的功劳?”
胡说八道!
裴慎那家伙也就动了动嘴皮子,还不知道说了多少风凉话,要说功劳,裴慎是半点也没有,还不如裴夫人呢。要说最大的功劳,那就只能是他了。他又出色,又出力,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把三人从军营里带出来,也不是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偏偏……谢琅不能说!
他若是说出去,也不知道要遭多少人耻笑,他堂堂王爷的脸又往哪里搁?!
他只能咬牙应下:“裴大人足智多谋,多亏了裴大人。”
怀州百姓果然又说了好一番夸赞裴慎的话。
在众人看来,这也只能是裴慎的功劳,要不然,为何靖王原先被抓去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办法逃出来,而裴大人一去,反而就成功逃出来了呢?
谢琅听着耳边这些话,更觉待不下去,愤愤然离开。
他生怕裴慎会将此事说出去,回去之后也没休息好,方一睁眼,便立刻急匆匆过来寻人,见裴慎已经起来,正与其他大人在说着话,都不禁心头一紧。
裴慎斜了他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来意。
“靖王殿下来了。”那位大人道:“下官正与裴大人在说靖王殿下的事呢。”
谢琅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一双眼睛紧盯着裴慎不放,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用眼神威胁着,一边问:“说了本王什么?”
“是关于外族的事情。”那位大人说:“裴大人说,外族的粮草库被烧了,这会儿定然是元气大伤,正巧靖王殿下回来了,也能带着将士们趁机去攻打外族。”
裴慎颔首道:“靖王殿下被抓去这么久,想来也有许多旧怨要报。”
谢琅咬牙:“自是如此。”
不说扮成女人引诱金将军的事情,光是他先前被扣留在外族地盘里,受的委屈可是一点也不少。那外族的王派人看守他,寸步不离,不但不给他半点自由,那些外族的将士也个个不将他放在眼里,非但如此,还要每天听新王威胁,谢琅可连一日好日子都没有过。
他恨不得立刻带人去攻打外族,连着新仇旧恨,一块儿还回去。
这如何攻打外族的事情,还得另外细细商谈。
连在外面的蒋副将都被叫了回来,蒋副将原本是想要带人去救靖王的,可人没救到,却打了好几回败仗,顿觉羞愧不已,等到了谢琅的面前,都觉得无法抬起头来。
可蒋副将本就是为了救他才出城去的,谢琅对着他,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能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轻轻放过了他。好在他回来了之后,军中将士们的士气就一下子回来了,听说还要准备再回击外族,可个个都振奋的很,恨不得把先前吃过的败仗全都讨回来。他们被蒋副将带着打了败仗,可被靖王带领时,可是回回都让那些外族吃亏的!
非但是谢琅与裴慎准备趁机攻打外族,外族那边吃了老大一个亏,还被人放火烧了粮草库,虽说救得及时,可到底也损失了不少,外族的王怒不可遏,也存了心要好好教训靖王一番。
两边都有着这个意思,休整之后,也说不清是谁先动手的,甄好只觉得还没有过几天安生日子,外头就又打起来了。
怀州城中上下都严肃的很,胡大山带领着的怀州百姓也已经加入了军队之中,还立了不少功劳,不时就有消息从外头传来,要么是从外族手中打了什么胜仗,要么就是外族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样的消息,怀州上下所有人都关心的很,甄好都不用回家听裴慎与她说,怀州百姓们的消息都灵通的很,她就站在铺子里,都能听到很多事情。
一打起仗来,日子就过的飞快。一场战事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外族凶狠,是难缠的敌人,一场战事打起来更是没个停休。甄好来怀州时,天才刚刚开始变热,转眼就凉了。怀州这儿的冬天来得还很突然,她按着平时的习惯,给家里人备上了冬衣,才刚备好,就不得不穿上了。
今年年节,果然也是在怀州过的。
这边战事未平,他们就不能回京城去。裴慎是怀州的知府,一切都还要等皇上的调度。
甄好并不意外,一早就与家里人备下了年礼,也没忘记给京城送去一份。他们虽然不在京城,可在京城里还有不少相熟的人,还有福余,这么久不见,甄好给福余的那份都特地加厚了一些,生怕委屈了他。
到了年时,天气一冷,甄老爷就有些不爱动弹了,没事就找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怀中抱着个汤婆子,还要砸吧砸吧嘴巴感叹:“往年过年时都要下雪,怀州这儿冷是冷,可雪是一点也没有,当真是不习惯。”
甄好道:“非但是怀州,周遭几个的地方也都是没有。”
“哎呀,可我还觉得,比江南还要冷上不少呢。”甄老爷捶了捶腿,怀州的冬天是湿冷湿冷的,他在院子坐一块儿,感觉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疼。
甄好就多给他支了个炭盆,生怕会把他冻着了。
因着战事,怀州的这个年过的也没从前热闹,可到底是过年,怀州百姓们的脸上也喜气洋洋的,特地买布做了新衣裳,甄好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一段时间,可到底是因为战事有些影响,她今年歇的也比往年早一些。
人一闲下来,她就觉得无聊了。
可裴慎还要忙活官府里的事情,战事吃紧,连他这个知府也忙碌的很,平日里没什么空闲,甄好去给他送了好几回饭,左看右看等不到他抽出空来,就只好罢休。
就连裴淳的学堂里都放了假,布置了一大堆功课,回家过年了。
裴淳一有空,就闹腾着喊福余。
“我先前给福余写信的时候,还说要与他一块儿过年的,没空回京城,他也过不来,怎么连封信也不写给我。”裴淳噘着嘴,有些不高兴:“上回嫂嫂写信的时候,我也特地写了,让他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能认识不少字了才对。”
到了这儿之后,裴淳巴巴往京城送了不少回信,可一封回信都没等到,倒是甄好,反而收过一两回。
福余是皇上的弟弟,在京城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可最近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连写信时都语焉不详的。从前他喜欢把一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写给甄好听,最近反而是说的少了。
甄好也弄不明白,福余身份特殊,她也没法找谁照看着,宫里头的人,她更是一个也不认识,根本没法得知福余的近况,可这回她还收到了京城里送来的年礼,那就是福余还惦记着她,应当是好的。
远的顾不了,近的却是能顾着。
甄好带着裴淳去外头吃了好几回好吃的,裴淳这才高兴起来。
也许是因着过年的缘故,不但铺子关门,连战事也暂时歇了,春节前几日,靖王带着军队回来,又能有好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就连裴慎也忙完了这一年,把所有杂事都处理完之后,也终于得了空。
他们远在怀州,相熟的人不在身边,不像甄老爷巴巴地从江南赶过来,靖王却是只有一个人,还有军中的那些将士,亲人也大多不在这儿。军中有军中的热闹,甄好就想着,不如把靖王也叫到家中来,一块儿过这个年。
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裴慎还有些不情愿。
“把他叫来做什么?”裴慎问:“他与我们非亲非故,叫个外人来做什么?”
更何况,那靖王原先还对他夫人存着那种念头,他夫人也是当真不介怀。夫人不介怀,他可是介怀的很,平日里见着了靖王就不顺眼,哪里能和他坐下来好好过年的?
甄好说:“靖王殿下的家人都在京城,他来怀州,什么人也没有带,与军中将士也隔了身份,总不好我们热闹,反倒是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裴慎撇嘴:“管他作甚。”
“平日里也没见你与靖王这般生分。”甄好说。
裴慎没了话。
就算是关系不好,可他们两人接触的也实在是多。两人一文一武,是怀州最顶层的管理者,每日都要见面,再不好的关系,也能因着这个磨合出默契来。哪怕是裴慎不情愿,还当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再想想,好像他与夫人再成婚之后,靖王好像就死心了,再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最近些日子,也是忙活着战事,没有别的念头生出来。就算是有,可夫人都见过了他作女人打扮时的模样,应当也是再也生不出什么兴致了。
裴慎想来想去,还是去找谢琅提了一嘴。
谢琅可谓是惊恐,瞧他的眼神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你竟然也有这样好心?!”
“我自是巴不得你一个人,只是我夫人心软。”裴慎哼了一声,“若是你知道些身份,注意自己的言行,安分一些,我们家也不缺这么一双筷子。”
谢琅听着,还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平日里哪里得裴慎这样好的态度,裴慎这人向来不近人情,自是巴不得看他的笑话,平生还是头一回对他有这般好脸色。谢琅先前还发愁日子过的无聊,又何况是甄好相邀,自然是巴不得答应了。
等除夕那日,天都还亮着,他就提了年礼上门去了。
甄好早就与家里人说过他要来的事情的,甄老爷与裴淳也不意外,因着在怀州待久了,两人见谢琅见得多,也没有从前那般尊敬。甄老爷照旧是抱着手炉坐在院子里,见谢琅来了,也笑眯眯的,甚至也没起身行礼,谢琅也没在意。
他随手将带来的东西递给了下人,便兴冲冲地问道:“裴慎与裴夫人呢?”
“在屋子里呢,阿好嫌外头冷,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甄老爷说:“他们俩与裴淳都在屋子里,正在包饺子。”
谢琅心中好奇,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进了屋,里头炭火烧的足,热腾腾的,脱了皮毛大氅也不觉得冷。谢琅方一进屋,便有些后悔来了。
无他,屋子里那对夫妻俩挨在一块儿,姿态亲昵,看着就让人眼睛酸疼的很。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的,大约是见的多了,熟若无睹地玩着手中的面团。
“靖王殿下。”裴慎朝他颔了颔首,手上动作不停,薄薄的面皮裹着馅,手指一翻一捏,一个漂亮的饺子便迅速成型,放在了旁边。
谢琅好奇地凑了过去:“这又是在做什么?”
“包饺子。”裴慎瞥他一眼,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把一块面皮扔了过去。
谢琅接了过去,开头就犯了难。
他身份尊贵,向来都是吃现成的,不管是宫中的御厨还是王府里的厨子,手艺都十分精湛,别说包饺子,他连厨房都没进过。往年除夕,他也都是进宫参加宫宴,皇家的宴会上,个个都穿着华服,哪里会撩起袖子做这种事情。
他看着裴慎与甄好的动作,学了好半天,一块面皮都还是包不住馅。
裴慎是不可能教他的,别说他那臭毛病,就算是没有,他也没耐心教这种事情,也更不可能让甄好去教了,因而裴慎一个眼神递过去,裴淳便主动站到了谢琅旁边。
“靖王殿下,你要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那样。”裴淳比他矮了一大截,手法却比他熟练不少:“我哥说了,要是包的丑,晚上就得自己吃了。”
谢琅:“……”
难道他不是客人吗!
谢琅愁眉苦脸,他行军打仗厉害,也会舞刀弄枪,可做这种精细活就不行了,与面皮斗争了好半天,才勉强有了一个能不露馅的饺子。谢琅顿时得意,抬眼刚要炫耀一番,就见裴慎捧着一个漂亮的饺子往甄好面前凑。
哪怕是有外人在,他也丝毫不知收敛的:“夫人,晚上你吃我包的这些,这面皮是我擀的,馅也是你爱吃的,包也是我包,味道应当就是最好的了。”
谢琅:“……”
唉,眼睛疼。
他垂眼看看自己手上的饺子,分明是来过热闹的新年的,竟是又徒然生出了几分萧瑟感。
好不容易包完了饺子,众人才洗洗手,去堂屋里坐着了。
谢琅一早就来了,连午膳都还没到时候,裴慎心中更是嫌弃。他原先有什么情绪,向来是藏在心底,可因着关系熟了,那点嫌弃也难免在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
谢琅摸了摸鼻子,主动道:“还要做什么?”
“等着晚上到了就是了。”甄好说:“若是王爷觉得无聊,不如去外面走走,怀州虽然不是京城,可外面也热闹的很,我见路上人不少,想来晚上时也更加热闹。”
他就是从外面来的,路上看了一路,倒也没什么兴致。
可那夫妻俩却是黏糊的很,非但是挨在一块儿,连说话都是说着悄悄话,半点也不知道遮掩,偶尔视线对上,都是黏黏糊糊的,叫人见了便要觉得眼睛酸疼。谢琅已经遭了好几个白眼,这会儿更是看的精神疲惫,更不敢去打扰两人,可屋子里没有人,他也就只能找裴淳这个小孩聊天。
裴淳倒是主动问:“你要不要下棋?”
“下棋?”谢琅顿时来了兴致:“与你下?本王并非是自夸,可论起下棋,却是鲜少有人能赢的过本王。”
裴淳就把自己的棋盘给找了出来。听见要下棋,坐在外面的甄老爷也兴冲冲地进来了。
下人端上来几盘糕点,谢琅觉得太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
“数糕点有什么意思,若是你们能赢得了我,这些都是你们的。”
裴淳顿时皱起了小脸:“那我就不跟你玩了。”
“……”谢琅只得塞了回去。
他倒是有些兴致,可偏偏遇着的两个对手都是臭棋篓子,下棋下的又臭又烂,他刚认真没多久,另外两盘糕点就全给赢了过来。
一边裴淳皱着小脸委屈巴巴,一边甄老爷愁眉苦脸,谢琅左右看看,竟很是无语凝噎。
“裴慎?”他叫道:“不如你来和我下?”
裴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他没有先应,而是先问了甄好一句:“夫人想不想吃点心?”
甄好颔首:“去吧,我看裴淳想吃的很。”
裴慎这才站起,在谢琅对面坐下,他慢条斯理地撩起袖子,动作漫不经心的,也看不出厉不厉害。甄好笑眯眯地跟了过来,坐在他旁边看着。
谢琅兴致冲冲:“旁的我或许比不上你,可论起下棋,我却是不会输的。”
裴慎看了他一眼,等下人端上来了一盘新的糕点,他才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钱袋。
“靖王殿下方才不是说,赌糕点没什么意思?”裴慎垂下眼眸,看着棋盘的格子:“我的俸禄都交给了夫人,若是靖王殿下不嫌弃,我也能陪靖王殿下玩几盘。”
谢琅眼睛一亮,又将自己那鼓鼓囊囊的钱袋拿了出来。他兴致更浓,平日里在裴慎手上吃了那么多的亏,若是也能让裴慎吃亏的话,这个年过的也不知道要多快活!
“本王可不会对你放水,你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甄好:“……”
甄好叹了一口气,望着谢琅的目光都有一些同情。
她轻轻戳了裴慎的后腰一把,示意裴慎不要太过分。裴慎面上不动,没有拿着棋子的另一只手伸到了背后来,把她的手抓住,握了握,大概是他有分寸的意思。而后他就抓着甄好的手,一直没松开。
裴淳就站在一旁,等谁输了一盘,就把一个盘子里的糕点往另一个盘子里搬。
裴慎的分寸就在于,在把三盘糕点与一整个钱袋都赢了过来之后,他的视线在谢琅身上一看就十分贵重的饰物上瞟过,而后主动放下了棋子。
裴慎说:“这样的日子里,不必玩的太过火。”
谢琅:“……”
甄好是当真无奈了,她挣了挣,才从裴慎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语气也带着几分埋怨:“靖王殿下是客人,你怎么能这样过分?”
“靖王殿下愿赌服输,应当是不会介意的。”裴慎轻飘飘看了一眼,语气却是正经的:“靖王殿下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又不是上赌坊,被人胁迫着,怎么会这么输不起?”
谢琅:“……”
谢琅心中想:这平民百姓家过年……都是这么难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高兴的写完今天的双更后,猛然间想起来,我昨天的三更忘记了!
今天的三更也没写!
我是金鱼吗!怎么睡了一觉就给忘了!
1551今晚继续熬夜补上,我一定要写完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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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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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1 章
谢琅在裴家待了一天,可总算是熬到了晚上。
怀州这边资源丰饶, 也不缺什么, 又难得一家齐聚, 还有外人, 因而这次过年,甄好也准备了很多东西, 一顿年夜饭丰富的很, 甚至是她自己都下厨做了几个菜。
她做的菜是京城的口味, 谢琅也往那盘子里伸筷子的次数最多。他伸的多了,连裴慎都忍不住往他这边多看了几眼, 直把谢琅看的头皮发麻。
等吃过了年夜饭,下人又搬出了烟花来。自从第一年放过了之后, 裴慎就每年都记得这事,今年也在怀州找到, 便大手笔买了一堆回来。
谢琅每年都要进宫参加宫宴, 宫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少,烟花也是最漂亮的, 他见得多了,可这会儿站在裴家的屋檐下, 捂着耳朵看烟花升起,也稀罕的不得了,一回头看见那夫妇俩倚在柱子旁边,互相拥着对方,他便主动避开了视线, 与裴淳这个小孩凑到了一块儿。
甄好看了好多年的烟花,每年都与裴慎在一块儿,这会儿也觉得心里头滚烫烫的。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京城里,她与裴慎还没在一块儿呢,都是心里头有着对方,可却是不敢踏出最后一步。那会儿天上烟火绽放,把院子都照的十分明亮,都不用打灯笼,抬眼就能看清其他人在做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烟花,而裴慎大着胆子,借着酒意偷偷摸摸地亲她。
裴慎这人说正经不正经,说不正经又正经的很,分明是偷亲了她,还半点也不心虚,张口便是一句情难自禁,说来说去最后好像还成了她的错。甄好的嘴皮子不如他利索,每回都要被说的哑口无言,半句反驳的话也找不出来。
成婚之前,裴慎总是喜欢在嘴皮子上占她的便宜,成婚之后,大抵是得偿所愿,反而是变得正经了不少。
甄好刚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呼吸靠近了自己,温热轻柔的呼吸拂过她耳朵上的细小绒毛,她微微侧过头,便看见了裴慎忽然靠近的脸。
烟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把一切都盖了过去,可因着两人离得近,她也能将裴慎的话听得清楚。
她听见裴慎小声说:“夫人,我又想亲亲你。”
“……”
甄好心中想:或许裴慎也想起去年的事情了。
那会儿她哪能想到,都不过一年的工夫,自己就已经重新接受了裴慎,甚至还再过了一回大婚,与他重新做了夫妻。不只是一年前,若是追溯到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那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还会与裴慎在一起。
她当初铁了心的想要和离,却反而是裴慎追在她的后头,她在裴慎后头追了一辈子,没把裴慎打动,反倒是自己被裴慎打动了。
甄好也同样小声地回道:“其他人还在旁边,你也不知羞,不怕被人看了去。”
论起厚脸皮,两辈子甄好都敌不过一个现在的裴慎了。
“他们要看,便尽管看去。”裴慎在她耳边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指谁:“我与夫人是夫妻,夫妻之间恩爱,再正常不过,若是有些眼色的,就该知道要避开一些,哪里会凑到面前来找不痛快。”
甄好还未说什么,裴慎又继续与她咬耳朵:“不论是裴淳还是爹,他们都应当是见惯了,夫人这又是在顾忌着谁?”
“……”
裴慎的烟火买的多,噼里啪啦的,把院子里映得亮如白昼,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暗下来。好在烟火的声音把一切都盖了过去,没让其他人听到半分他们说的话。
甄好下意识地往其他人那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又小声回答道:“我哪里有顾忌着谁,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平白冤枉了我。”
“夫人当真没有想着谁?”
甄好佯装微怒:“你若是在说这样的话,我可就要生气了。”
“可我看,夫人应当是想着一个人的。”裴慎低低笑道:“我心里头一直想着夫人,夫人与我是夫妻,心意相通,应当也是在想着我才是。”
“……”
甄好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声骂他:“老不正经。”
“夫人说的不对,我可一点也不老,夫人也是,我与夫人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裴慎蹭了蹭她,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耳廓,甄好的耳朵噌地一下就红了。裴慎还小声问:“夫人,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甄好想了想,说:“没有。”
平时有什么想给裴慎的,她想到就给了,也没有什么特地留到这个时候,她与裴慎都已经是夫妻了,自然也不用顾忌着什么。前两天甄好刚让铺子里的工人做了一条精致的发带,便直接给了裴慎,这会儿手里头反倒是空空的。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当然有。”裴慎的声音更轻了,可甄好听得依旧清楚,“夫人欠我的两儿一女,究竟什么时候给我?”
“……”
“你……你……”甄好这会儿是真的脸红了:“怎么都成婚了,你还这么不正经。”
“这哪是不正经,慧远大师早早就说了,我与夫人会有两儿一女,我等了那么多年,却是一直没有等到。”裴慎说起来还有几分委屈。自成婚之后,他心中就一直忐忑着,虽说怀州现在战事吃紧,可若是真的来了,他也不能丢了,因而平日里都还注意着,谁知都成婚这么久了,却还是没动静。
虽说他也不喜欢孩子,可那是夫人的,他也就只能勉强爱屋及乌了。
唉,早知道当初找慧远大师算的时候,也应当再多问一句,也省得如今盼了又聁,却连个预兆都没盼来。裴慎瞧着,自己反而是比甄好都还要紧张了。
“这哪是我能说得准的,既然慧远大师说了,那就应当是有的。如今等不到,你再多等几年,顺其自然就是了。”慧远大师在京城呢,这会儿他们也没法回京城去问。
裴慎沉思了一番,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夫人说的是,这也是我的不是,下次我应当再努力些,尽我所能才是。”
甄好:“……”
她何时说了这话?
甄好心里头越发无奈,干脆便堵着耳朵,抬头假装是去看天上烟火,半句污耳朵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等烟花停了,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屋。
接下去便是守岁了。
裴淳又把自己的棋盘拿了出来,他下得烂,旁人也不乐意陪他下,温柔的嫂嫂也被兄长占了去,他也就只能与甄老爷下,互相偷吃对方盘子里的糕点。
那两夫妻黏糊在一块儿,谢琅看着眼睛疼,可又觉得无聊得很,平常在宫中,还有舞姬乐师助兴,这会儿却是什么也没有,他也不乐意去陪两个臭棋篓子下棋,可又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能摸摸鼻子,自己寻了一本兵书来看。
看到半夜时分,厨房煮了白日里包的饺子,一碗碗端了上来。
谢琅斜了一眼,他碗里的饺子还当真与其他人的不同,个赛个的丑。
再去看那夫妻俩,裴慎在碗中挑拣着,也不知道他怎么看的,从一堆模样差不多的饺子里挑出了几个,分到了甄好碗中:“夫人,你吃这个,这些都是我包的。”
谢琅:“……”
谢琅低头吃饺子,心中直叹气。
大过年的,他何苦来这边受气。
可等吃完饺子之后,他这念头又没了。
裴淳与甄老爷收了棋盘,就连裴慎与甄好都不再凑在一块儿,五个人凑在一起说着家常话,熨帖温馨的很,是寻常宫宴时感受不到的。既不用与自己的其他兄弟勾心斗角争宠,也不用去烦心城外虎视眈眈的外族,谢琅这会儿又觉得,来裴家一趟也是不错的,至少比他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岁好多了。
街上的钟声响过,裴淳立刻从位置上跳了下来,先去给甄老爷拜年,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得了一大把金银锞子,而后又去给兄嫂拜年,拜了一圈回来,才到了谢琅的面前。
说完了吉祥话,他直起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琅。
谢琅往怀中一掏,也想给他压岁钱,却掏了个空。
谢琅:“……”
他霍然抬头,想起了什么,朝裴慎看了过去。裴慎正侧着头与甄好说悄悄话,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他手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是先前从谢琅手中赢过来的。愿赌服输,谢琅当然不可能给要回来。
“……”
他又收回视线,对上了小孩满脸期待的目光。
“殿下?”
谢琅忍痛摘下了腰间的一枚玉佩,递到了他的手中。这还是皇帝赏赐给他的,价值连城。
裴淳写过之后,便将这玉佩转手交到了裴慎的手中。
“此乃御用之物,有宫中的徽记,是不能拿出去典当的。”裴慎说:“既是靖王殿下给你的,就好生收着,别弄丢了。”
裴淳蔫蔫地应了一声。不是金银,还不能当,这玉佩再价值连城,于他来说,还不如甄老爷随手抓的银锞子呢。
谢琅:“……”
裴慎这弟弟怎么与他一样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正文 第 182 章
过完了年,谢琅便又带着将士们出城去打外族了。
热闹一过, 日子仿佛也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怀州这边的春天来得快, 只让人觉得冬衣还没穿几日, 天气眨眼便开始热了起来。
怀州这儿天气热的久,冷的少, 开春没多久, 天气便热的像是夏日一样。甄好恍然回到了去年刚到怀州的那时候, 只是不同的是,今年怀州的百姓十分热情, 开春便往官府里送来了不少东西,连着她铺子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城外的战事发生的更加频繁了。
从去年打到今年, 怀州与外族的战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外族不死心, 靖王也斗志昂扬, 只想着要将这些人全都打回老家去。他的心眼也不怎么大,也还记恨着先前被抓走的事情呢, 尤其是外族那新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到的, 竟然猜到了引|诱金将军的“裴夫人”是靖王假扮,他早就已经处决了金将军,可在战场上遇上谢琅时,嘲笑起来却是毫不留情。
谢琅是十分重脸面的人,如何能忍得了, 只是先前被抓过一次,让他记住了教训,这回也没怒气上头意气用事,他只把怒火强压下去,再打起外族来,更是毫不留情。
一场战事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他们从去年打到今年,甄好数着日子,数了也不止一年多。她是最能清楚感受到这场战事的进度如何的,只要看裴慎就知道了。
裴慎是怀州知府,虽是个文官,可谢琅偶尔头疼时,也会抓他去出主意,裴慎也算作是半个军师。若是战事紧张,裴慎的空闲就少一些,若是战事轻松,裴慎就会抽出空来陪她。
连着数日,都在用完早膳后还见裴慎待在家中,甄好便忍不住向他打听:“是不是外族准备放弃了?”
没想到裴慎还真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差不多了。”
甄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
“前些日子,靖王就与我说,那些外族看着已经有了投降的打算。”裴慎道:“我们与外族已经打了这么多年,损耗不知几何,不只是我们这边死了不少人,外族那边也伤亡惨重,新王不善治国,他们国内就出了许多乱子。外族之所以要攻打我们,便是看中了我们这边丰厚的资源,我们不但有怀州,怀州身后也还有无数城市,我们国力强盛,国库充盈,他们如何能打得过?怀州城一日没有被拿下,他们就迟早要投降。”
非但是怀州,连京城里头都出了不少事情。
好在大理寺卿樊大人能力也出众,外族几次想要捣乱或安插人手,全都被他给揪了出来。
外族与他们耗了一年,如今也是已经耗不动了。
甄好更是欣喜不已。
若是外族投降,此次战事就能结束,之后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他们说不定就要回京城了。
怀州虽然不错,可在甄好心中,到底还是她过了大半辈子的京城好一些。
因而甄好也就更加期待起来。
裴慎既然愿意将这个消息告诉她,那也是证明距离外族投降没有多久了。
果然,没过多少日子,怀州上下所有人便都听到了这个喜讯。非但是甄好高兴,城中百姓们也个个都欢喜不已,奔走相告,城中上下都洋溢着喜悦。
外族人想要侵占他们的地盘,是为了他们地盘上的好处,这下他们打败了外族,自然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把人放过了。
谢琅与裴慎亲自去谈,他特地来衙门请裴慎,把那外族的王说的面色惨白,回过神来,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赔出了多少东西。
商谈结束后,新王看了谢琅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靖王殿下可别太得意,若是让你们的皇帝知道靖王殿下曾经舍下脸面扮成女人,恐怕只后悔自己生了个儿子。”
谢琅乜了他一眼。
他最是在意这件事情的,可因着这会儿打了胜仗,又从对方的身上占了不少好处,难得的竟然还有个好脸色。
谢琅说:“要是让你们的先皇知道如今会变成这般,恐怕在当初……不,一直在后悔自己生了这么个儿子。”
外族的王:“……”
外族的王冷脸离开,还泄愤地重重踹了自己的手下一脚。
这边得胜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去,谢琅也是时候要回京城了。
裴慎是知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他当初来的匆忙,要走却是不容易的。他虽是临时调来,可一应文牒都十分齐全,要想回到京城里,还得等谢琅回到京城之后,皇帝论功行赏,要么给他升官,要么赏赐他财物。若是后者,他还得再等到年底,所有官员清算功绩,再按着功绩看是否要提拔,又是否要提拔回到京城里。
他们离开京城之前,皇上虽然也没有说,可甄好做了大半辈子的首辅夫人,大约也能摸清楚皇上的意思。他当初派裴慎过来,一方面是信任裴慎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要再提拔裴慎,不会就这样放裴慎在怀州的。
因而,谢琅都还没有准备动身,甄好就着手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对此,裴慎也有些诧异:“京中的圣旨还没有来,夫人这般仓促做什么?”
“一切都准备好了,到时候,等圣旨来了,我们也正好可以走了。”甄好算了算来回的日子,道:“等靖王殿下回到京城里,再等圣旨回来,我们赶去京城都还要费不少日子,若是去的早,说不定还能赶上过年,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福余了。”
“靖王殿下都还没有离开呢。”
谢琅要带着大军回京,路上可得费不少时候,更何况光军中那么多人,光是启程之前的准备,也要费上许多工夫。
怀州百姓们有诸多不舍,与当初大军来怀州时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会儿都将靖王看做了大恩人,听闻靖王要走,更是连忙给他送东西,生怕亏待了他。
好不容易等到谢琅回京城那日,所有的百姓都把他送到了城门口,一时让谢琅都不禁眼眶微红。大军长长的队伍缓缓地离开了怀州,站在城楼上看,只能看见长长的队伍越来越远,到了远处,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长线。
那条长线离开没几日,就又有人快马加鞭,连夜回到了怀州城里。
甄好是半夜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她刚睁开眼睛,裴慎就已经起来了。
“出了什么事情了?”甄好问。
裴慎弯腰穿鞋,回头对她道:“夫人别慌,我出去外面看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军才出发没几日,靖王竟然被送了回来,他离开时意气风发,回来时,状态却不算是好,非但脸色惨白,眼睛紧闭,看着就跟大限将至一般。
他是在路上出了事,好在还没离开多远,因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何事,他的手下们也不敢把他留在外头,便连夜送回到了怀州城里。
官府里一时灯火通明,连甄好也坐不住了,闻讯走了出来。
她见到靖王那副样子,便不禁眼皮一跳,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靖王也是在打了胜仗之后,回京城的路上中了瘴毒,连京城都没有赶到,就不幸在路上身亡。甄好来了怀州之后,便明里暗里提醒了好几回,后来见靖王一直无事,她自己都快忘了。
不成想,靖王又中了瘴毒?
怀州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被连夜找了过来,众人为靖王医治过后,却是皱起了眉头来。
甄好问:“不是瘴毒?”
“这症状瞧着,是与瘴毒很是相像。”大夫说:“只是怀州这儿,每年不小心中瘴毒的人也不少,解毒的药也常备着,方才给靖王殿下服下,却是没见好转。我猜着,靖王殿下应当是中了什么我们从未见过的毒。”
甄好顿觉吃惊。
她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本就如此,还是因着她的缘故,这辈子生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瘴毒,那又是什么?”裴慎皱起眉头。“靖王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身边带着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只有他一个人出了事?”
说起这事,靖王的那些手下也不禁有些羞愧。
靖王身份尊贵,更是被所有人重重保护着,可军中却是没一个人出事,这中毒,也都是只冲着靖王来的,更显得他们失职了。
他们才走了几日,也没离开多远。
靖王的手下把靖王中毒前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做过的事情全说了,裴慎便连忙派人出去那边调查,而后又将附近所有的大夫都请了过来,给靖王医治。
就连甄好,也连夜钻进了书房里,拿出了自己的医书看。
重来一回,她还救过、帮过不少人,虽然靖王以前也做过许多混账事,可如今已经改好了,在怀州城里,他们接触的多,自从她与裴慎大婚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靖王殿下好的时候,也是个好人,还救了这么多人,两家走的近,还一块儿过了个年,刨去从前的事情不说,甄好对他的感官并不算坏,她不想让就一个相熟的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姨妈来了,今天我就短小一发,早点去睡啦,明天把今天欠的补上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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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3 章
甄好不是什么大夫, 只多看了几本医书, 治病救人的事情她不敢乱来,好在还有怀州城中的大夫, 她只能多翻翻书,试图从中找出靖王是中了什么毒。
靖王中的毒,发作的症状像是瘴毒一般, 可解毒的药服了不少,却一样也没有用, 反倒是让他中毒的迹象越来越严重。城中的大夫不敢再乱用药,生怕让他吃出什么毛病,可也毫无头绪。
裴慎派去调查的人也回来了。战乱平定之后, 便又开始有人来怀州城, 周遭其他几座城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城门口也不再限制其他人通行, 人一多,藏在暗处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谢琅停下休整时,觉得口味寡淡,便特地去了一处比较出名的食楼,本来是想要打打牙祭,不成想一吃就吃出了事情。那食楼的所有人都被盘查过,上到掌柜,下到洗碗的伙计,可每个人都战战兢兢,说不出是谁的错。
非但是解毒的事情没有头绪, 连调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进展。
倒是怀州百姓们听说了此事,纷纷担心不已,几次想要上门来看望,却都被挡在了门外,只得留下了带来的蔬菜瓜果。
倒是城中有个大夫提出来:“会不会又是外族搞的鬼?”
“外族?”
“这毒药我不曾见过,说不定正是外族那边流出来的,外面人多眼杂,说不定王爷就是着了外族的道。”
裴慎不禁沉思。
这也不无道理。
外族虽然战败了,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又怀恨在心,背地里想要做点什么,两边的关系可不好,靖王每次与那新王碰见,可是回回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保不准就是那外族的王下的手。
裴慎深思过后,便让人去寻找关于外族的毒药与解药来,城中的大夫们一时便陷入了忙碌之中。
去年井水被下毒时,甄好就四处寻来了不少医书,其中也包括了写了一些外族毒药的,这会儿也认真地翻了起来。
铺子里不用时时看着,靖王又有性命安危,甄好拿着书的时候就多了。
裴慎见了,心中便难免有些醋意。
“夫人对那靖王,可比对我好多了。”他酸溜溜地说:“从来京城之前,便惦记着要我传话,生怕那靖王中了瘴毒,如今可瘴毒是没中,可也中了其他毒,夫人便整颗心落到了他身上,眼里头就见不着我了。”
甄好哭笑不得。
“你又在吃哪门子飞醋?”甄好说:“我都与你成婚了,难道还会想着别人不成?在怀州待了这么多日,我们与靖王已经相识,就算是我不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是着急的,不然也不会派了那么多人手去调查此事,难道就准你着急,还不准我关心一下?”
那可当然不行。
裴慎心里想:他夫人莫不是忘了,那靖王先前还做过什么无耻的事情?
哪怕是从前喊着要和离,可也没有当真和离,就这样,那混账王爷还不是看上了他的夫人,想方设法想要把夫人从他身边抢走。那混账王爷先做了这些事,难道还不准他不满了?
就算如今靖王已经歇了这个念头,再也没提起过,可裴慎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呢。
他夫人倒是好心,不计前嫌,对那混账王爷还好声好气的。不过他夫人本来就是好人,对着所有人都好,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的神魂都勾了去。若是他夫人的好,是只对着他一个人好,那才是最好。
“夫人是我的夫人,关心别人做什么?”裴慎说:“哪怕是当真担心靖王的安危,也不必白日里看医书,夜里也看医书,夫人对着我的事情,都没这样关心过呢。”
这话说到后来,听着都像是无理取闹了。
裴慎是她的夫君,她担心别人,难道还能越过了裴慎去?
甄好还想反驳,可抬眼瞅瞅裴慎的脸色,又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与裴慎做越久的夫妻,她就越清楚,裴慎的心眼实在是小,什么也容不下,这会儿口中说着介意,心里头也当真是介意。
她夫君是个心眼小的像针眼,她还能怎么着?也就只能哄着了。
甄好便放柔了语气,好生与他说:“我担心靖王,不也是为了你吗?靖王若是好好回去了,那自然是好的,他若是出了事,哪怕不是在怀州出的事,皇上说不定都要迁怒于你,靖王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论如何看重你,都越不过靖王去。皇上若是生气,就让你留在怀州,回不去京城了怎么办?”
裴慎的眉头果真是舒展了一些。
甄好便顺着方才的话,接着说:“你要是留在怀州,我当然也是要留在怀州的。就算是回不去京城,这儿也不是不好,只是福余还在京城说不定还要闹腾,再说,你估计也会不情愿。”
“我如何会不情愿?”
“你当然会不情愿,留在怀州做知府,管的是怀州这一亩三分地,若是回不了京城,你满腔抱负得不到施展,你如何能忍得下,要是再等几年,京城里变的那么快,想回去可就更难了。”甄好瞅了瞅裴慎的脸色,见他脸色更好,才最后说:“要是我们能把靖王救回来,不说靖王,皇上也会高兴,皇上一高兴,可不就立刻把你调回京城去了?靖王早些好,我们就能早些回去,难道你连这也不高兴?”
甄好又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埋怨:“我这不还都是为了你吗?”
裴慎便被哄得心都要化开了。
哪怕他知道夫人这番话是在哄他,可听在耳朵里,又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的很,顺耳的不得了。再想靖王,都好像不那么不顺眼了。
他还想着,要靖王那混账王爷最好早些醒过来,既不用再让夫人辛苦,他们也能早些回京城去。夫人还说他,分明自己心里也惦记着很,前几日还与他提起京城里哪家食楼的糕点最好吃,整个怀州都找不出来能比得过的。
哎呀,夫人话里话外还说着他,这分明还是冲着他撒娇呢。
裴慎拖长了音,似是为难的犹豫了好半会儿,才道:“那就暂时依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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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4 章
谢琅也不是一直昏迷着。
他断断续续能醒来一会儿, 勉强能说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就如同裴慎查过的, 他也只知道自己是去打打牙祭吃了顿饭,谁知走出食楼之后没多久, 赶路的途中,忽然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而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外族陷害时, 谢琅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人抓来。可偏偏, 就连裴慎也没有找到证据,他更是连行动都不便,因而只能暂时将这些不甘咽下。
那毒不知道是什么毒, 没有解药, 也不知道来历,发作起来连活几日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每回谢琅睁开眼睛,大家都要松一口气,生怕哪回他闭上眼睛,就没了生息。
好在谢琅命大的很,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
甄好翻了很久的医书,只是这回与裴慎无关,她却还是没翻出什么结果来。
最后先找到线索的,还是裴慎。裴慎直接抓了一个外族人过来。
外族离这儿近,从前怀州这儿便有许多外族人出现, 周遭几座城更是如此,只是后来开始打仗,许多外族人就被赶了出去,如今战败,那些人就又回来了。
外族人的毒药,自然是他们自己最了解。
裴慎抓的这个外族人还不是什么普通人,看着还有些地位,是他让胡大山出城去抓来的。这个外族人运气不好,本是出来散散心,没成想就倒霉地撞到了胡大山的手上。
等那外族人知道了前因后果,更是瑟瑟发抖:“那毒又不是我下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就算是我们那的毒,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毒,你们抓我也没有用。”
“你不懂,那你们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懂?”
那人想了想,便说出了一个名字来:“这是我们国家最出名的大夫,如果当真是我们国家的毒药,他肯定知道。”
裴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这外族人是个机灵的,立刻就明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给阿爹写信,他最疼我了,肯定能把人找来。”
两国刚打完仗,真是相看两厌的时候,若是好好请,那大夫可不一定会愿意过来。裴慎抓来的人写了一封信寄出去,果然没过多久,那大夫就出了城。
裴慎让胡大山埋伏在外头,一看到人,立刻把人抓回来了。直到进了怀州,进了官府,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靖王,外族大夫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可把人抓来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大夫把脉摸了摸,也说:“我没见过这种毒。”
“你怎么会没见过?这不是你们那的毒|药?”
“我当真没见过,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的,又不是害人的,怎么会懂这种毒|药?”
裴慎一时皱眉。
“只不过,我也许知道这毒|药从哪里来。”外族大夫说:“我虽然是个大夫,可也只给普通人看病,我们国家的王宫里头,那里面的东西,我可都没见过。”
“所以,这还是你们外族人干的?王宫里头,还是你们那的皇帝做的?”裴慎冷笑:“如今刚打了败仗,就想要暗害我们王爷,你们恐怕是还觉得吃亏吃的不够多吧。”
那外族大夫唯恐会给自己国家再惹来什么麻烦,连忙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再提。
可他到底是给了一些头绪。
若是外族王宫里头来的毒药,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动的手。他们猜测是外族下毒时,就已经知道应当是外族的王不甘心,可如何给靖王解毒,却是比先前还要更加麻烦。
裴慎一时更加头疼。
他总不能把外族的王抓来吧?若是当真如此,恐怕又得惹来一场战事。
若是不能,他也不能把靖王放着不管。
裴慎让城中的大夫先吊着靖王的命,让他别那么快去了,自己给京城里头写了一封信,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结果,又请宫中的御医帮忙给靖王解毒。
信是八百里加急送过去的,等了些日子,靖王的病情依旧没什么进展,京城里头的来信却是来了。说是皇帝派了御医过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裴慎松了一口气。
等谢琅下一次恢复意识时,他就坐在谢琅床边,语重心长地道:“靖王殿下,您可千万要撑得久一点,至少要等到皇上派来的人过来了,让宫中的御医看看,御医们见多识广,说不定就知道解毒的办法。”
谢琅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还是挣扎着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他冷笑了一声,说:“我还听闻,裴夫人也在为我翻着医书,不知道裴夫人找的如何了?”
“……”
“先前井水被下毒的事情,便是裴夫人找出来的办法,说不定这回,裴夫人也能救我。”谢琅又看了裴慎一眼,才状若不经意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激裴夫人才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慎打断:“谁说我夫人在救你?”
谢琅一噎。
他当然是听底下人说的,偶尔醒来时,听底下人提了一句,然后就记在了心上。
“我夫人平日里就喜欢看医书,也不过是顺手翻了翻,被下人撞见了,就自作多情,误以为是要救王爷。”他那个自作多情加重了音,说起来奇怪,可听起来却不奇怪。
分明是意有所指!
谢琅哼了一声。
裴慎又说:“我夫人还与我抱怨,说是王爷这一病,耽误了行程,也耽误了我,我可还等着王爷回了京城,等皇上给我发下赏赐来。王爷就算是瞧不上这点赏赐,就当是为了我,也应当是要多撑一会儿,等着御医过来才是。”
谢琅冷哼一声:“你就不怕我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让你留在这怀州,再也回不去了?”
“那又如何?”裴慎淡淡地道:“那我还要多谢王爷,我与夫人两个人在这儿过日子,应当也是舒坦的。”
“……”
谢琅挣扎着,转过了头去,也不想再看到这人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皮子斗的多了,还不等宫中御医赶过来,某日裴慎正在处理公务时,也忽然倒下了。还是底下人有公事要汇报,久久敲门不见人应,才连忙闯了进去,一进去便看见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顿时吓了一大跳。
裴慎也是与谢琅一样的症状,外表看上去像是中了瘴毒,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城中大夫过来看过,也说是中了一样的毒,只是症状比靖王轻一些。
先前靖王没把甄好吓到,这回是当真把甄好吓到了。
她医书也不看了,守在裴慎的旁边,好不容易才等到裴慎醒过来。
裴慎醒过来时,便感觉全身无力,睁眼时,入目的便是甄好担心的脸。他眼皮跳了跳,对于自己这症状,没由来的就心头一跳。
“夫人……”
甄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夫人,我也出事了?”裴慎勉力撑起自己坐了起来,“夫人别急,先跟我说说,出了什么事情。”
甄好吸了吸鼻子,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明明所有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你出了事。”甄好一时哽咽:“要是靖王是吃错了东西,可你今日的吃食还是我送过去的,我们俩明明吃了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偏偏你出了事情……”
上辈子……上辈子,裴慎可没出过这种事情啊!
甄好还从来没这么慌过。
先前裴慎虽然有自己喝下毒药,可解药就在旁边,没一会儿毒就解了。可现在却不同,她没找到解药,城中大夫也束手无策,还有靖王这个先例躺在那边,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裴慎这回出事,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甄好经历过一辈子,对于同样的事情,她最清楚后面的发展如何,若是裴慎上辈子也经历过,那也就罢了,她知道裴慎之后是否会安然无恙,也不必这样慌张。可她偏偏不知道。
两辈子的所有差别,她都忍不住要怪到自己身上,裴慎原本可以顺风顺水的过一辈子,要是裴慎出了什么岔子,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甄好忍不住说:“怎么会这样子呢!”
“夫人别担心。”裴慎伸手,指腹拂过她的眼角,感觉到了一抹湿意。“先前我就给皇上写了信,如今宫中的御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既然是外族宫廷之中出来的毒|药,说不定宫中的御医也会知道。靖王都撑了这么久,我肯定能比靖王活的更久,一定能等到御医过来。”
甄好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将涌到喉咙口的话给说出来。
她心中想:那要是御医也没有办法,这该怎么办?
先前那井水里,也是外族下的毒,照样给京城里写了信,京城里头的那些御医,照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是她翻医书翻出了解药来。
可甄好又不敢想。她盼着裴慎好,心中也跟着期待,希望御医来了,当真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趁着清醒的时候,裴慎先把衙门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他中了毒,好长时间都要昏迷不醒,公务就没有人处理,许多事情都要先吩咐好,移交到别人的手上。
等那些人走了,裴慎还醒着,他一转头,便看见甄好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裴慎招了招手,甄好便立刻走了过来。
裴慎忍不住笑:“我不过是中了毒,夫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听话了。”
他的夫人平日里可自信的很,最是喜欢给他出主意,家中事事都包揽了,事事都办的妥帖。如今他一出了事,甄好便顿时六神无主,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气。要裴慎说,还是平日里的夫人更让他喜欢些。
“中毒这样的大事,到你嘴边,反倒是成了件小事了。”甄好小声嘟囔道。
“有了夫人之后,我向来运气好,中了毒,还能找到解毒的办法,夫人现在就要慌,可之后家中一切都还要指望着夫人,夫人若是这样,我可不放心的。”
甄好这才勉强挺直了腰板,装出镇定的模样,让他安心下来。
裴慎瞧瞧他,又忽然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什么放心了?”
“夫人每日翻医书,这回就是为我翻的了。”裴慎笑眯眯地道:“夫人是我的夫人,为那靖王翻医书做什么,夫人就算是要关心,也是要关心我才是。”
“……你,你怎么连这个也要争?”
“我就这么一个夫人,若是不争,到时候夫人又想与我和离,我又该与谁哭去。”裴慎抓住了她的手,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夫人也不必慌张,我这人命大的很,夫人只要像平日里吃好喝好,等着御医来把我的毒给解了,然后就万事无忧了。就算是为了夫人,我也舍不得死,我与夫人才刚成婚多少日子,我想了那么久的夫人,好不容易想到手了,如何能舍得就这么把夫人丢下了。”
他顿了顿,又道:“要是我就这么去了,夫人还这么年轻,也不知道会被多少混账惦记着,夫人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如何能把夫人让给其他人。”
就算是御医解不出毒,他都要撑着这最后一口气,等到毒药找出来为止。
他放在心坎里疼爱的夫人,哪舍得让她掉一滴眼泪的。
他想了这么久的夫人,受了这么多折磨,还有许多事情都还未做,哪里甘心就这么没了。
裴慎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他眼里忽然有了鲜活气,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他抓紧了甄好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慧远大师说过,我与夫人还有两儿一女呢,如今夫人连一个都没怀上,我肯定死不了。夫人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还不相信慧远大师的话?慧远大师算命最灵,就算是夫人如今肚子里有了,那也还有两个呢,没了我,夫人难道还能自己生?”
甄好:“……”
不知道是信裴慎,还是信慧远大师。
反正听裴慎这么一提,甄好还当真冷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点还有更新哦!不过大家不要熬夜,明早再来看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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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5 章
裴慎说的不错, 甄好谁也不信,可慧远大师还是会信的。
慧远大师亲口对她说的命数, 说她这辈子会有两儿一女,她两辈子也就只喜欢裴慎一个人,若是裴慎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甄好也不觉得自己会再喜欢上谁。喜欢一个人可太难了,光是喜欢裴慎,她就花了两辈子的力气。
她要是有孩子, 也应当是与裴慎生, 要是连裴慎都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只会一个人过日子。在下定决心与裴慎在一起之前,她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甄好开始期盼起宫中御医的到来。
等着御医的时候, 她也没停下翻找医书的事情, 甄好暂时连铺子都不去了, 整日都待在家中陪着裴慎,裴慎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静悄悄的看医书, 等裴慎醒来时,再与裴慎说说话。
裴慎的症状比靖王好一些, 连清醒的时候都比靖王长一些, 甄好陪在他身边,倒也不算是无聊。
只是甄父见了,难免有些心疼。
本来怀州战事平定, 他也打算回江南去了,谁知道忽然出了这种事情,他又暂时留了下来。本来是想多等几日,看看靖王安全无事了再走,谁知道等来等去,等来裴慎也中了毒。
中了什么毒,到底怎么中的毒,如今也没查到线索,他只见着甄好寸步不离裴慎,谁劝了也没有。
趁着裴慎还昏着的时候,甄老爷唉声叹气:“这好端端的,怎么出了这种事情啊?”
“爹,你放心,裴慎肯定会平安无事的。”甄好淡定地翻着医书,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回江南去,等这儿有消息了,我再给您寄信。”
甄老爷瞪圆了眼睛:“这都出了这种事情了,你让我怎么放心的回去?我要是走了,这家里头,不就只有裴淳一个人陪你了?”
裴淳如今还要去上学堂呢,白日里都不在家,这家里头又没有别的人,空荡荡的,要是他再走了,他的阿好不就只能一个人守着裴慎,那多可怜啊!
再说……再说裴慎这毒……
来了这么多大夫,都没把人治好,谁知道最后能不能……
甄老爷想着,一时就想多了,不禁唉声叹气。
他的阿好怎么就这么苦啊,出嫁前遇着他被人毒害,担心受怕了好一阵子,也幸好阿好发现他吃的药有问题,他才好了。结果出嫁之后,又遇上了裴慎中毒!
甄老爷不禁喃喃:“先前你们还吵着要和离,如今出了事,才晓得分不开呢。”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爹,你怎么现在还记得。”甄好说:“我与裴慎,都好久不提和离的事情了。”
“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了。”甄老爷心中暗想:也幸亏他早先没答应呢,他就知道这两人是闹着玩的,要是他最初答应了,这会儿后悔的的人也不知道。
阿好也是像了他,情深义重,当初阿好的娘没挺过去,他就再也不想找别的人了。可阿好她娘临走之前,还给他留了个阿好在身边,有女儿陪着,日子也不难过。要是裴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要阿好怎么办?
阿好这犟脾气,肯定是不愿意再嫁了。
这会儿,裴慎的事情还没有决断了,甄老爷就忍不住想得多了。
他一想多,就每日坐在院子里,对着天上唉声叹气的,比甄好看着还要发愁。
甄好偶尔从屋子里出来,都听见他叹气声,哪怕是心中不慌了,都被他叹出几声慌张来。趁着有日裴淳学堂不上课,她便连忙把裴淳拉了过来,让他带着甄父去外面走。
“裴慎出事,我看爹你比我还担心,整日憋在屋子里,还要憋出什么问题来。”甄好从怀里头掏出银子,塞到裴淳手中:“这怀州城里头是什么样,你们俩可比我更清楚,今天我就让裴淳带着你,不把银子花完,就别回家里来了,玩得要尽兴点才好。”
甄老爷发愁:“你让我玩,我哪里能玩得安心?”
“我可不管,爹你整天在我耳边叹气,我听着还觉得不舒服。”
甄好又对着裴淳仔细叮嘱了一番,才问:“记住了没有?”
裴淳连忙点头。
他也知道兄长出了事,这些日子也担心的很,可嫂嫂吩咐的事情,他都是要照做的。嫂嫂要他带甄老爷玩,他就要认真带甄老爷去玩了。
看着两人出了门,甄好才放心回了屋子里,正巧,裴慎就在这时候醒了。
“我好像听见爹和裴淳的声音?”
“我让他们出门去去了。”甄好在他身旁坐下,一时忍不住话多了起来:“御医还没有来,还不知道结果呢,他们便整天皱着一张脸,裴淳人小,平日里去学堂里,还有人陪着,他倒好一些,反而是我爹,这些日子里叹的气,比我前半辈子加起来听到的都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真出了什么事情。”
裴慎伸手,将她耳边垂落的一缕头发撩起,别到了而后去。
“夫人也应当出门去看看,也不必在家里守着我。”这些日子,他睁眼是夫人,闭眼也是夫人,裴慎猜想,她应当是整日都与自己待在一起的。“左右我也是躺在床上,什么也动不了,夫人在家里守着我,反而耽误了事情。”
甄好抿了抿唇,看着他一言不发。
裴慎哪里看不懂她的意思。
无非便是离了他,就无法安心就是了。
想第一次大婚之后,他的夫人便事摆出一个人能行的模样,偶尔他还觉得自己是累赘,耽误了夫人,到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近,他才发觉,夫人私底下也是粘人的很,一出了事情,便习惯性的要寻他,要不然,当初他掉进那地洞里,夫人也不会直接一时冲动跳了下来。
可夫人自己还没发觉呢。
裴慎心里头觉得,夫人这样子也是十分可爱的。
“夫人担心我,我也是担心夫人。”他放柔了语气,好声劝道:“夫人应当是许多日没有出过门了,因着我的缘故,也不知道耽误了夫人多少事情,这样总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耽误。”甄好掰着手指头,把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说了。
她也就只有一个铺子在忙活,可怀州的如意阁里的东西卖的贵,平日里生意就不忙,裴慎出了事,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那些来往的夫人们更是清楚,便知道不来打扰她,没有再要她上门打扮,也省了平日里走动的麻烦,甄好空出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你是我的夫君,你出了事,我合该陪在你身边才是。”甄好抿紧了唇,看他的表情更加严肃:“要不然,我还能去哪儿?”
裴慎没了话。
他往床里头挪了挪,让出了能让一个人躺的位置,甄好便爬了上去。
他把甄好抱住,又忍不住说:“我中了毒,夫人也不怕被我连累了。”
“那就连累了好了。”甄好小声应道:“反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苦。”
她打定主意自己过一辈子,与被裴慎丢下一个人过一辈子,到底是不同的。
裴慎哽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抱着她抱了好半天,才说:“夫人不准再说这种话了。”
甄好动了动,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看着他。
“我也没说错什么。”她轻描淡写地道:“夫妻本就同甘共苦,如今你受了难,我难道还能一个人在外面过好日子不成?反正我也无事可做,陪你的时候看会儿医书,陪你那也是顺便的事情。”
“夫人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甄好就往他怀里钻了钻,揪着他的衣裳,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指甲抠着衣裳的纹样。她的声音都变得低了一些:“要是我出事了,难道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裴慎又没了话。
他只能再把夫人抱紧,说:“那夫人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才能再好好照顾我。”
甄好这才满意了。
……
裴淳与甄老爷两个人出了门,站在路口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裴淳低头数了数银子,然后仰头说:“嫂嫂给了我好多钱,一天花不光。”
“花不光?花不光也得回去。”甄父巴不得现在就回去,可想想出门时女儿的黑脸,又讪讪道:“那咱们在外头多待一会儿,等几个时辰再回去,反正她也不知道。”
裴淳点点头就应了。
怀州城里头是什么样,两人早就走遍了,这会儿心里头惦记着事情,却是觉得哪里都无趣的很,绕了一圈,连平日里喜欢的糕点铺子都不想进,就只好去城门口等着,盼着那御医快点过来。
御医没盼着,他们倒是看见了个和尚。
怀州这儿和尚不多,可难得有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看着便是个高僧的人。
那和尚还是从外头来的,身上穿的朴素,脚上的布鞋也沾满了黄泥,他像是头一回来,进了城之后,站在城门口看了许久,才朝甄老爷与裴淳两人走来。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问:“两位施主,请问这儿的官府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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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 86 章
甄老爷出门一趟, 就遇着了一个和尚,指名道姓地要往官府走。
这官府里头住着的还有其他人?也就只有他的女儿女婿。找阿好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来找裴慎的?
甄老爷不明所以,出于对僧人的敬重,还是带着那和尚往官府走。
路上, 他难免多嘴问了一句:“大师去官府,是有什么案子想要报官吗?若是小事倒好,要是大事, 那还得多等些日子。”
和尚微微颔首:“贫僧就是为此事而来。”
甄老爷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还想要多问几句, 可那和尚却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半句多余的话也不透露,只说要找知府大人。甄老爷挠了挠头, 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不再多问了。
他把人带到官府里时, 距离出去也没有过去多久,裴慎醒来了一回,这回还没有再昏睡回去。甄老爷让人在外面先等着,自己先去里面看了一眼。
他见甄好与裴慎依偎在一起, 咳了一声,里头的两人便立刻分开了。
“爹, 你怎么回来了?”甄好连忙从床上下来, 被人撞见她与裴慎在一块儿,姿态这样亲昵的模样,她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甄好整理好衣裙, 才想起来,连忙抬头问道:“你不是与裴淳一块儿出门去了吗?”
甄老爷背着手,表情严肃的很:“是出门去了。”
“那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给裴淳的银子,难道都花完了不成?”
“没花完。”甄老爷话音刚落,眼见着女儿立刻就要拉下脸,他连忙道:“我这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这才提前回来了。”
“重要的事情?”
“外面来了个和尚,说是有事要找官府,他不知道他们在哪,我就给他带了路。”
“和尚?”
甄好不禁回头看了裴慎一眼,裴慎也不明白,摇了摇头。
她又回头对甄老爷说:“爹,难道你没有和那位大师说,裴慎如今出了事,暂时不管事情了?若是他有要事报官,衙门里还有其他大人在。”
“说了,怎么没说,可那和尚还是要来找裴慎,我寻摸着,应该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甄好又回头看了裴慎一眼,见裴慎点了点头,才出去见人。
裴慎认识的人,她大多也都认识,可没听说何时认识了一个和尚。甄好怀着一肚子疑惑出去,直到出去见到了人,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穿着一身素净的僧袍,僧袍山还打着几个补丁,看着条件艰苦,若不是这一身高僧深远的气质骗不了人,连甄好都不敢相信。
“慧远大师,您怎么来了?!”甄好惊奇不已:“您不是应当是在京城里?”
甄老爷左右看了看,纳闷道:“阿好,你认得这个和尚?”
甄好当然认得,慧远大师的名头放在京城里头,有谁不知道?只是让她惊讶的,是慧远大师到了这儿之后,还指名道姓的要找裴慎。
“大师千里迢迢来怀州,想要找裴慎是为了何事?”甄好问:“如今裴慎他……他出了些事情,无法出来见大师,还望大师见谅。”
慧远大师颔首:“贫僧就是为了裴施主而来的。”
甄好愣了愣,忽而眼睛一亮,惊喜地道:“大师知道裴慎是出了什么事?!”
慧远大师阿弥陀佛一声,并没有反驳。
甄好看他的目光,就好比看救命恩人一般——若是慧远大师说的没错,那可当真是救命恩人了。
一时,甄好都来不及管旁边的甄老爷,连忙引着慧远大师往里面走:“大师,您快往里面请。”
甄老爷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连忙把枝儿叫住,纳闷地问道:“这大师是什么人啊?阿好怎么激动成这样?就不怕是个骗子?”
“老爷,您可当真是误会了,慧远大师是出了名的高僧,连皇上、太后娘娘,想要见慧远大师,都得要求着见呢。”
甄老爷一惊,也跟着惊喜起来。
既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那说不定都不用等御医过来,裴慎就有救了!
等裴慎见到了慧远大师,也是十分惊喜,听闻慧远大师是特地为了自己从京城赶来,裴慎也是感激不已。
“从京城到这儿,可得费不少时候,大师竟然这么早就算到了?”裴慎说;“靖王殿下也与我中了一样的毒,比我还要严重些,大师是不是为了靖王殿下来的?”
慧远大师却是咦了一声:“靖王殿下也中毒了?”
“……”
甄好与裴慎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纳闷:“大师不知道这件事情?”
“贫僧夜观天象,只算出裴施主中了毒,却是没算到靖王殿下也中了毒。”慧远大师摇了摇头,又问:“靖王殿下如今如何了?”
“自中毒之后起,靖王殿下就卧床不起,城中的大夫都过来看过,也说不清这毒药是什么,我就给京城去了信,只等着京城的太医过来。不成想,在太医过来之前,大师就先来了。”而且还是为自己来的。
论身份,自然是靖王的尊贵一些,两人都中了毒,裴慎当然也不会自视甚高,还觉得自己能越过靖王,就算是御医来了,那也是先救靖王再救他。可慧远大师来的却是十分突然,还说明是为了他而来,让裴慎也有些迷糊。
甄好也有些不明白,可出于对慧远大师的信任,她还在旁边提醒:“城中的大夫查不出来,而外族的大夫也说,这毒药也许是外族王宫之中流出来的,大师可否有什么办法?”
慧远大师没有先应下,而是先查看了裴慎的情况,等仔细看过他的症状,又问了一些问题,裴慎一一回答过之后,他才道:“贫僧见过这种毒药。”
甄好眼睛一亮,立刻问道:“那大师可知道解毒的办法?”
“贫僧游历时,曾路过怀州,也见过中了此毒药之人,也从而得知了解毒的的办法。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行。”慧远大师说:“劳烦施主,贫僧需要纸笔。”
都不等甄好跑,眼巴巴站在一旁的甄老爷立刻去旁边书桌上取来了纸笔。
慧远大师写下了一个药方,交到了甄好的手中:“先按着这剂药方服用,等情况好转之后,贫僧再写新的方子。”
甄好点了点头,连忙让枝儿去抓药。
慧远大师一来,甄好也就放心了。枝儿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等慧远大师看完,裴慎便撑不住了,又昏睡了过去,众人也不敢打扰,动作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
除了裴慎之外,同样中毒了的还有一个靖王,甄好又请慧远大师去替靖王看了一眼,靖王的情况看着可比裴慎严重多了,慧远大师看了又看,最后写下来的药方,都与裴慎的不同。
照慧远大师的意思,要治好还要费一番工夫,甄好便在府中给慧远大师收拾出了一处屋子,慧远大师也没有推拒,便住了下来。
等枝儿把药抓来,裴慎喝了几日,果然见好了。
他清醒的时候比平日里多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起来,没有了先前行将就木的样子,甚至能起来处理公务了。
不只是裴慎,连谢琅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两人一能下地活动,便立刻磨刀霍霍去调查自己中毒的前因后果。
那些外族人打了败仗,竟然还在背地里偷偷做这种手段,要不是慧远大师,说不定他们这次就真的完了,这让人如何忍得了?
裴慎将自己中毒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又将衙门里所有面生的人都查了一遍,这才总算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靖王比他严重,是直接将毒药吃进了肚子里,可裴慎那日的吃食都是甄好送的,安全的很,那日他还是与甄好一块儿用的膳食,可甄好却平安无事,那就证明,他是从别的地方碰到了毒药,或许因为不是口服的缘故,情况才比靖王好上一些。
不是口服,那或许是碰到了什么。
出事之后,裴慎办公的屋子就被封了,让官差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特地请慧远大师过去看了一眼,慧远大师认得这种毒药,立刻便找到了中毒的来源。那毒药涂抹在他的常用事物上,他碰的多了,不知不觉就中了毒,也没有发觉。
中毒的来源一找到,裴慎再仔细盘查,很快便找到了下毒的人。
是衙门里的一个小杂役,趁着他屋中无人时,偷偷摸摸溜了进来。因着裴慎不喜让人动自己东西,他要找这机会,还费了不少工夫。
找到了人,就方便审问了。
谢琅亲自出马,把人审的恨不得跪地告饶,才总算是审出了点线索来。照这人的说法,这毒药是一个陌生人给的,看着也不是外族人,是他们国家的人,只是给的钱实在是多,他才忍不住动了这个念头。他只给裴慎下了毒,至于谢琅中的毒,他是不清楚的。
“没想到才刚打完一场仗,就立刻有人投靠了外族。”谢琅忍不住啐了一口。
裴慎却是十分冷静:“财帛动人心。”
“先前我那中毒的食楼也查过了,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那岂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谢琅愤愤:“我看也不用查,直接去外族那儿问,给我下毒的人除了外族还有谁?又是王宫里头流出来的毒药,我看就是那外族的王搞的鬼,也不用再调查,直接去问问他本人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不会承认。”
谢琅也知道这个道理,不由得有些郁闷。
他想来想去,与裴慎一合计,干脆再装死一次。
那外族的王既然是冲着他来的,要是得知他出事了的消息,应当会很是高兴,他不但要害自己,还要害裴慎,想来也不只是出气那么简单,保不准还觊觎着怀州呢。
谢琅一装死,就直接赖在了衙门里不愿意走了。
他要装死,可裴慎却不装,不但不装,甚至在身体开始好转之后,他便开始在城中行走,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好了。
城中的百姓看见了,城外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暗中的人顿时纳闷不已:“为什么靖王出了事,这裴知府却还好好的?难道是你们这毒|药不行?”
“若是我们的毒|药不行,如今靖王也不会性命垂危。”
“那裴慎为何平安无事?他先前可也不好了,那御医都被我们拦在了路上,城中的大夫要是能解毒,靖王也不会还躺着,不是你们的毒|药出了差错,那还是什么?”
“……”
谁也说不上来。
裴慎非但是能出来了,气色还一日比一日好了,枝儿去药铺抓药的时候也没躲着谁,那药方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解毒的药。
背后的人气急败坏。
之所以下这个毒,不就是因为难以察觉,发作起来与瘴毒差不多,若是愚笨些的大夫,就会将这当做瘴毒来治,就算是发现了,解毒起来也麻烦的很,还要按着病人的情况调整剂量,若是有一点不对,解毒就失败了。
不管是靖王也好,还是裴知府也好,上头的人可都吩咐了,谁也不能留。
那暗中下毒的人急得直冒汗,与外族联络时,都不禁放了重话:“我们殿下说了,若是不将这两人留在这儿,那他也不会相信你。”
外族的王眸光发冷,他哼了一声,语气中也带着不悦:“你可要清楚,是你们殿下求着与我合作,可不是我求着他。”
“你……”
“那毒|药我都给了你,至于为何会出问题,你倒不如问问你的手下,下毒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不对,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解药,那为何靖王却还没治好?”
“或许是装的,靖王也不是头一回装死了。”
不管是真的也好,还是装的也好,反正两人没出事,就让谁都不甘心。
外族的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新的毒|药,见血封喉,无药可解。”外族的王冷笑:“若是这回还做不好,我看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
裴慎在家中守株待兔,等了好几日,才总算是等来了又一个下毒的人。
一早埋伏好的官差一拥而上,扑上去把人抓住,而后裴慎一挥手,人就送到了大牢里,里头有一个靖王等在那儿很久了。
过来下毒的人顿时出了满身冷汗:“你不是……”
“我不是快死了?”谢琅翻了个白眼:“你们也是群蠢货,裴慎都治好了,我怎么可能还出事,不过是诈一诈你们,你们还当真上当了。”
下毒的人咬牙切齿。
“我们早就猜到了。”
他偷偷摸摸伸手往怀里摸去,本以为动作十分小心,可还是被提防着的谢琅一眼差距。他也没有直接碰,而是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棍,隔着一段距离,拍了那人的手背一下。
那人手中一哆嗦,手里头的东西便立刻掉了下来,掉到了地上,是个圆滚滚的瓶子。
谢琅垂眸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药瓶不简单。他用长棍挑着,把瓶子挑了过来。
“下一次毒不成,还想要下第二回呢?”谢琅啧啧感叹:“可惜,本王不给你这个机会。”
“……”
“来人啊,把刑具给本王拿上来,本王要好好拷问。”谢琅用木棍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一副流氓样:“要是你早点坦白了,还能少受点罪,本王劝你还是早点把话给说清楚了,要不然,之后说不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
等谢琅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少时候。
他不敢直接碰,用布巾包着药瓶,在府中四处寻找裴慎的身影。
好不容易找着了,却见裴慎与甄好待在一块儿。经过了这事,两人还比从前更加亲密了。
谢琅忍不住抱怨:“本王在大牢里辛辛苦苦审问犯人,你倒是好,在这与裴夫人亲热着,究竟是谁中的毒更重一些?”
裴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帮着甄好一块儿整理铺子里的账目。
“这本就是你自己揽过去的差事,难不成还要怪到我头上?”他提笔写最后一个数字,才把账本合上:“那你又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谢琅把那药瓶放在了他面前。
“一次不成,还想要毒我们第二回,你猜这药是哪来的?”
“不是外族的?”
“是外族的,那你猜猜,又是谁拿来的毒|药?”谢琅说起来时,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复杂。
裴慎看了他一眼,深思了一番,才说:“是京城里的哪一位皇子?”
旁边甄好听见,愕然地抬起了头来。
“还真被你猜中了。”谢琅在旁边坐下,也不禁叹了一口气:“我是当真没有想到……”
先前他被外族抓走的事,谢琅可还记得。
那外族的王把他抓去,是想要与他合作,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诱|人的很,说是要扶持他做皇帝。谢琅拒绝了,后来又有更令他痛恨的事情出现,他就将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却不成想,那外族新王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他不答应,新王就去找了他的兄弟。
光是做皇帝这样的诱惑,便足够打动人的了,他虽然明白了,可他的兄弟却不一定明白。最让谢琅没想到的是,两人要合作,第一步竟是打算先铲除他和裴慎。
外族新王恨他,那是情有可原,谢琅也不难理解,可他的兄弟也想要杀他,便让谢琅有些难以接受了。
当今的皇子几乎都是皇后所出,一母同胞的兄弟,小时候感情也好的很,直到大家都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如今的皇帝年迈,才逐渐开始有了其他的念头。那个位置,谢琅当然也想要,可他只想要堂堂正正地与其他人比拼,要不然,也不会特地为了攒军功而到怀州来,可他的兄弟却不一定这样想。
是了,他这番回去,把外敌赶走,护住了怀州,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其他人当然会忌惮,担心那个位置被他抢走。
知道归知道,可发现这件事情,谢琅心底还是难受的很。
相比起来,裴慎反而镇定多了。
“殿下既然要争,那早该做好这种准备才是,等回了京城之后,也还有诸多危险。”
民间尚且还有兄弟为了争家产而反目成仇的,更别说皇家,要争的还是天下之主的位置。
谢琅长舒一口气,道:“现在我记着了,看来别说是回到京城,在回京城之前,我就已经该开始提防了。只是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
“要我帮忙?”
“没错。”谢琅点头:“我要你写信回京城,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我父皇肯定不乐意看见兄弟相残的场面,此事不能由我来说,只能借你的手。”
裴慎没答应:“这事于我来说,似乎没什么好处。”
“在旁人看来,你都已经在我这条船上了。”谢琅忍不住道:“经过了怀州一事,我猜朝中所有人,都以为你我是一道儿的,要不然,这回中毒的人怎么还会有你?”
裴慎气定神闲:“那我也是受你连累,劳烦靖王殿下回了京城之后,替在下澄清清楚。”
“……”
谢琅不禁失望。
他的意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可惜,裴慎却不乐意答应。
他先前对外族的王可没说谎,裴慎的确是个得力的属下,若是能有裴慎帮忙,能省不少力气。只可惜,他出手却不够早,当初裴慎还是个穷书生时,刚入京城,他却因着瞧不上裴慎,没去招揽。
他亲近考生,是为了网罗人才,却把最大的人才给漏了过去。
谢琅心中戚戚然,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而失落,失魂落魄地走了。裴慎不愿意帮他,可受的这委屈,他还是要想办法说给皇帝听的。
等人走了,裴慎转头看甄好,却见甄好也是一副出神的模样。
“夫人?”
被他一叫,甄好才回过了神来。
她心中想:原来如此。
难怪上辈子,靖王打了胜仗,却又在路上不幸中了瘴毒,都没有来得及回京城,想来上辈子,也是京中有位皇子与外族联手,让靖王死在了路上。上辈子没有裴慎在,也没有慧远大师算到裴慎中毒,千里迢迢来给裴慎解毒,没有了慧远大师,靖王身上的毒也无人可解。
只是如今两人身上的余毒都快清了,慧远大师也没有提起,究竟是为何会算到裴慎会出事。
旁人已经把裴慎看做是靖王这一方的了,等回了京城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牵扯进夺嫡的事情之中。甄好知道,裴慎是不想的,可耐不住其他人会误会。再说,裴慎这辈子比上辈子走的还快,定然也会招不少人觊觎。
她想来想去,又先叹了口气。
看来是等回了京城之后,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更新,不过按照我的习惯会很晚啦,大家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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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 187 章
谢琅原本就是要回京城的,只是途中耽搁了一下, 等查清了下毒的事情, 身上的余毒也清了之后, 他就又该启程回京城了。
谢琅回京城的时候, 还邀请了慧远大师,想要顺路把他也带回京城去。只是慧远大师摇了摇头, 却是拒绝了。
“贫僧还要去其他地方游历, 在此先谢过王爷的好意。”
谢琅也不勉强, 又重新带着大军出发。
他走后不久, 慧远大师也接着过来提出了告辞。
裴慎身上的毒已经清了, 慧远大师本就是为了解毒而来,强行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甄好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主动地替他收拾了行囊,准备了一些路上可以吃的干粮给他。慧远大师倒是没有拒绝这个。
与他们来说, 慧远大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甄好与裴慎亲自把人送到了城门口。
“两位施主就送到这儿吧。”慧远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如此,贫僧就该走了。”
“等等, 大师。”甄好忍不住叫住了他:“先前我夫君的事情,多亏了大师相救, 只是民妇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慧远大师慈眉善目:“施主但说无妨。”
“大师说是在京城, 算到了我夫君会出事,只是……”甄好看了裴慎一眼,才接着说:“只是我夫君也只是个普通人, 不比靖王殿□□份尊贵,也没有什么通天之能,大师与我夫君素不相识,又怎么会……”
又怎么会特地去算裴慎的命数,刚好就算到了裴慎会出事?
京城离怀州那么远,快马赶过来都要费不少时间,更别说慧远大师只靠着一双布鞋走来,在裴慎出事之前,慧远大师便已经算到,动身往这边赶来。
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这么多,为何慧远大师偏偏只算了裴慎呢?
靖王出事的时间比裴慎还早,可慧远大师却还不知情。
甄好这问题已经存了许久,如今可总算是找到机会问了出来。
慧远大师仍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是又道了一声佛号,没有明说,“有因就有果,贫僧也不过是欠了一个人情而已。”
“人情?”
甄好更加纳闷。
可慧远大师却没有给她更多发问的机会,很快便离开了。
回了城,甄好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慧远大师何时欠了你一个人情?”
“我也不清楚。”裴慎说:“我与慧远大师只见过一面,便是上回与你一起,其他时候,也从未见过慧远大师,更别说欠他什么人情了,倒是我这回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才是。”
“那慧远大师说的什么因果……难道还是其他人帮了你?”
可其他人又如何知道,裴慎会遇到危险呢?
甄好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来。
慧远大师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只让他们不要在意,甄好想不出来,也就当真不在意了。
谢琅一走,怀州城里可是彻底安静了下来,战乱平定之后,裴慎一下子少了许多事情,也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反而是甄好铺子里的生意变得好了不少,不少夫人小姐都来如意阁里买布料首饰。
把甄老爷送回了江南,裴淳也要每日去学堂里上学,家里头看起来就更加空了。
这下裴慎反而生出了几分怨念来。
某日,他一早就处理好了公务,回到家后却扑了个空,甄好出门去某位夫人家中为她下月的生辰搭配衣裳,裴淳也去了学堂,家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裴慎等了大半天,才总算是把甄好等回来。
等回来后也没完,甄好喝了口水,一副又要出门去的模样。
裴慎不禁抿紧了唇。他面上不显,半点不满也没有露出来,唯独面色变得严肃了许多,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甄好忙进忙出,等着她快收拾好了,才慢吞吞地问:“夫人都回了家了,又要出门做什么去?”
“如今时间还早,我再去铺子里看一眼。”甄好说:“正好,回来的时候也能顺便把裴淳给一道儿接回来。”
裴慎闻言皱起眉头:“裴淳都已经这么大了,过了年,又长了一岁,早就已经能自己回家了。”
“这也是顺路。”甄好笑了笑:“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也是坐着马车回来,裴淳的学堂离得远,能给他省下不少脚程。”
“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能撑起门楣了,你怎么还能惯着?”
“他也不过才十一岁,家中又不是没有大人,你对他也太过严苛了些。”甄好面露不赞同:“我们两人也好好的,再宠个几年又如何,等再过几年,他娶了妻了,你就是想让他亲近你,他恐怕都要躲得远远的。”
裴慎心里想:谁稀罕那臭小子的亲近?
可抬头瞅瞅,甄好收拾好东西,当真是要出门了,半点他的意思也瞧不出来。他便挪了挪脚,把出口挡得严严实实。
“你这又是做什么?”
“夫人心里有铺子,有裴淳,却是没有我的。”裴慎酸溜溜地说:“铺子里诸多杂事,也还有其他伙计在,裴淳独自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夫人还惦记着,就只有我,我站在夫人面前这么久了,夫人可是半句关于我的话也没有提起。”
甄好恍然大悟,家里这小心眼的醋坛子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盛满了醋。
她把东西放下,认认真真地问了:“那我倒问问你,你有什么不满的?”
“这哪算是什么不满,我也不过是受了夫人冷落,提醒夫人尽尽为人妻子的职责。”
甄好险些笑出声来。
“我又哪里做的不好?”
“夫人是我的夫人,眼里就应当有我,我在家中等了夫人一天,连午膳都没等到夫人回来,一个人吃了,可夫人回了家,却半句关心的话也不提,口中只说铺子,只说裴淳,我想了夫人一天,可夫人却连一刻都没想过我,这难道不是未尽到职责?”裴慎可说得理直气壮的。
他心里头还有些不甘心呢。
前些日子他中了毒,那才是好哇,夫人把所有事情都放下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睁眼时是夫人,闭眼时也是夫人,想要催着夫人去休息,夫人都不答应,可粘人的很。现在他好了,夫人便立刻翻脸不认人,什么事情都惦记着,唯独不惦记着他。
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我们虽是夫妻,那也不必整日都待在一块儿,平日里头住一间屋子里还不够,还非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不成?”甄好瞪圆了眼睛:“那我的铺子可就没人管事,衙门里的公务,你也不处理了?”
听听,他夫人现在还理直气壮。
先前巴巴跟在他身边不走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翻脸可实在是快!
裴慎提醒:“我的公务已经处理完了。”
甄好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慎只好再提醒:“夫人铺子里也只剩下一些杂事,不必夫人亲自去看,现在我们二人都无事,合该去好好过夫妻日子了。”
他说的这般明显,甄好想不明白都不行了。
她看了枝儿一眼,枝儿顿时了然,忙不迭带着东西走了出去。
“你既然是这样想,与我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甄好无奈:“你若是一早就跟我说,也不必在家中等我一天,那陈夫人的约,我也可以推了,改日再去也是一样。”
“我不提起,夫人竟是想不起来的。”裴慎轻哼了一声。
甄好哪里不知道家中这人心眼小成什么样子,连忙软声哄了几句,把裴慎哄得心花怒放了,才问:“可今日也不早了,你还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
裴慎一时没了话。
怀州城附近的确是有不少地方可去,但这会儿出门也来不及了,说不定还没出怀州的地界,这天都黑了。不管是甄好还是他,明日都有其他事情要忙,可不能轻易离开许多日。
“你看呀,这会儿出门,做什么也来不及了。”甄好想了想,说:“不如我们一道去接裴淳吧?”
裴慎:“……”
等出了门,裴慎的脸色都有一些不好看。
甄好心里头觉得好笑:“嫌我没尽到妻子职责的是你,约我出门的也是你,现在反倒还是你对我摆脸色,我事事都依你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慎又板着脸,心中哼了一声。
他与夫人过夫妻日子,要那裴淳做什么?
他眼尾一抬,余光瞥见一处卖花的小摊子,忽而一喜,便牵着甄好的手到了卖花姑娘的面前。
卖花姑娘笑眯眯的:“裴大人,要不要给裴夫人买束花呀?我这儿的花,可是整个怀州里头最好的。夫人长得这么好看,鲜花配美人,最合适不过。”
裴慎听她夸得心情舒畅,垂眼见摊子上的鲜花也是浓烈鲜艳,如今天色已晚,过了一天,也没有蔫巴巴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瞧着可怜可爱,心中更是喜欢。
卖花姑娘说:“我这些花是方才刚摘下来的,还新鲜的很。”
裴慎看了甄好一眼,立刻从袖中掏出了钱袋。
等卖花姑娘把花交给了他,又多说了一句:“裴大人与裴夫人瞧着可真是恩爱,让人羡慕的很。”
裴慎唇角勾起,心里头更是得意。
甄好捧着一束艳丽的花,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心中更是觉得好笑。可她也没拆穿,就抱着这束花与裴慎一路穿过这条街,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楚,路上可听了不少说裴大人与裴夫人恩爱的话,更是听得裴慎心情愉悦。
“夫人要是喜欢,我天天都给夫人买。”裴慎说:“都说是鲜花配美人,最是适合夫人不过。”
甄好应了一声,感受到有不少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轻声道:“你要是记得就好。”
“关于夫人的事情,我向来是记得最清楚的。”
甄好没了话,裴慎看了她一眼,瞧她绷着一张脸,装出面色镇定的样子,心中更是高兴,连路上甄好要给裴淳买些吃食,他都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来。
等到了学堂门口,还正好撞上学堂放学。
穿着同样制服的小孩蜂拥而出,欢欣雀跃地从他们身旁跑过。怀州里头可没有不认识裴慎的,那些小孩跑过去,口中都不忘记喊一声裴大人。
裴淳还没踏出学堂大门呢,便先听见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裴大人”。怀州城里就一个裴大人,就是他的兄长,他心中一喜,立刻便跑了出去。
跑出去见着了人,才发现非但裴慎来了,连甄好也来了。
“嫂嫂!”裴淳欢呼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甄好把早早买好的肉饼递了过去,裴淳读了一天的书,早就觉得饿了,当即便抱着咬了一大口,而后才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说:“我就知道嫂嫂疼我,方才我还想着肚子饿了,出来就看见嫂嫂给我带了好吃的。”
裴慎斜了他一眼。
裴淳敏锐地察觉到,立刻补充说:“当然,还有我哥。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两个都过来了?”
“裴慎无事,我也无事,顺路就过来接你。”
“难怪呢。”裴淳缩了缩脑袋,自觉地躲到了他嫂嫂的身后去。他就说,这好端端的,他又没闯什么祸事,他哥怎么可能会特地大费周章的过来接他。
疼他的果然也就只有嫂嫂了!
裴淳心里头高兴,吃完了肉饼之后,就跟在两人后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着到了家之后都没停下。
裴慎起先还有好脸色,可几次张嘴就被他打断,数回之后,也不禁沉了脸。等进门之后,他找了个由头把裴淳撵回屋子里,回头就跟甄好抱怨:“他这么大个人了,以后的确是用不着去接他,我看那学堂门口,其他学生都是下人去接,要不然也替他找个人来,叽叽呱呱一路,听得我头疼。”
“他那是心里头高兴。”
裴慎不置可否,可这回儿裴淳不在,也不拦着他背地里说弟弟的坏话。
“下回再出门去,也不必再去接他,好好的机会,浪费在他身上做什么?”裴慎说:“我上回又听说了一个食楼好吃,虽然不是京城的口味,可也是怀州这儿出了名的,夫人在怀州吃了这么久,说不定也会喜欢呢。等到了下回,就让他一个人回来,反正家中也有厨子下人,我与夫人到外头过二人日子去。”
甄好笑了笑,她让枝儿寻了个花瓶过来,把带回来的花插了进去。那摊子上的花的确是好,走了一路也还是新鲜的很,插上之后,连屋子里也多了个颜色。
“裴淳可什么都没做,你就嫌弃他了,他还是你亲弟弟。”
“就算是亲弟弟,打扰兄长过日子,照样也是应该教训。”裴慎说的义正言辞:“男女七岁尚且不同席,他都十一了,还跟在你后头缠得那么紧,不知羞。”
门外,裴淳放完了书本,洗完了手,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听便听到这番话,立刻知羞地转过了身去,去厨房找好吃的了。
唉,他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又把他哥这小心眼的人给得罪了?
甄好都有些想不明白了。
“先前你与靖王不和,那也的确是靖王先才做过过分的事情,你看他不顺眼,我也不能说什么,你那是为我出头,可裴淳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好端端的,你迁怒他做什么?”见裴慎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甄好都忍不住捏了他一下,手却被裴慎顺势抓住了。
裴慎道:“夫人是我的夫人,却去关心别人,难道还不准我不高兴吗?”
“裴淳与我们能待在一块儿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我这会儿照顾着,等以后可是想见都不一定能见着,我与你,却是要过一辈子的。”甄好都与裴慎过了一辈子相敬如宾的生活,可眼见着裴慎一日比一日还要粘人,心里头都有些奇怪:“从前可不见你这样。”
“从前我就是这样。”裴慎抓着她的手不放,还顺势靠近了她一些,仗着屋子里没人,连枝儿都不知何时跑了出去,他便更加不克制想要亲近甄好的念头:“我恨不得与夫人日日都待在一起,再没有别的什么人才好,从前我只是忍着,我不说,夫人与我心意相通,应当也是能明白的。”
甄好轻轻地“哎呀”一声,一下子有些脸红了。
“你……你怎么这样啊……”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夫人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我了。”
裴慎垂下眼,这会儿离得近了,他便看的更加清楚。
甄好平日里镇定的很,遇着事情就会慌张,可如今不好意思了,就连视线也不敢与他对上,视线慌乱地游移着,脸颊微红,瞧着便让人喜欢的很。
裴慎心中喜欢,动作上也往她更靠近了一些。
“我与夫人都是夫妻了,成了婚的事情,想后悔可来不及了。夫人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还选择与我在一起,想来……嘴上说的不喜欢,可心里,应当也是喜欢我喜欢的很。”
“你……”甄好轻轻捶了他一下,小声斥道:“都已经成了婚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这算是什么不正经?夫妻之间的事,能叫不正经吗?”裴慎的声音也压低了些:“夫人冷落了我好些日子,是不是也得好好补偿我?”
甄好脸上的不好意思更浓。
她也不是头一回知道裴慎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可再听这种话,仍然是不好意思的很。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外面的天色,纸糊的窗户映进来黄昏时橙黄的光,可到底还没天黑,她可没裴慎这么大胆。
“枝儿就在外头呢,说不准,等会儿裴淳也来找我们了。”甄好小声说:“你收敛着些。”
裴慎扬了扬眉。
他还想要说点什么,偏偏是被甄好说中,屋子的门当真被人在外面敲了敲。
“小姐,姑爷。”枝儿在外头小心翼翼地道:“该用晚膳了。”
甄好立时有了借口,火急火燎地把裴慎推开,面红耳赤地跳出去了好几步远,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明明是隔着门,枝儿什么也没瞧见,她都不好意思的很。
裴慎叹气:“夫人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了。”
“我……我才没有。”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夫人就是冷落了我,可夫人倒好,连实话都不准我说。”他耷拉着眼角,目光低垂,模样又瞧着有几分可怜兮兮的,连话中都带着幽怨:“换做别人家的夫人,哪里舍得这样狠心,也就只有我的夫人,心肠硬的很。”
甄好听着,哪怕知道是裴慎故意装可怜,这会儿都不禁要怀疑自己了。
她只得告饶:“我知道了,我明天也不去铺子里,后天也不去铺子里,只陪你一个人,这样总够了吗?”
裴慎眉头舒展,脸上当即便露出了喜意来。
他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夫人,可当真是半句失落哀愁的话也不说了。
外面枝儿又催了一声,甄好才连忙拉着裴慎出去。
她都不禁在心中想:换做别人家,都是妻子可劲儿的在夫君面前争宠,怎么到了他们家,反而反过来了,就只有裴慎可劲儿地与一堆不想干的东西吃醋呢?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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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8 章
甄好答应的事情,她自己没放在心上, 可裴慎却记得牢牢的。
等用过了晚膳之后, 甄好便回屋子待着, 等裴慎去检查完裴淳的功课回来, 便主动往她身边蹭了过来。
“夫人。”裴慎心里头高兴,面上也喜滋滋的:“夫人今日要早些休息, 明日一早, 我就与夫人出门去。”
“去哪儿?”
“出了怀州, 去别的地方。”
怀州周遭还有好几座城, 战乱结束之后, 几座城走动的也就多了。
“我与裴淳说过了,接下来要有好几日都不在家,他也答应了我,说是会一个人好好待在家中, 让夫人不用担心。”
“好几日?!”甄好惊了:“你原先可没有与我说这个。”
“夫人是亲口说了, 说是明天要陪我,后天也要陪我,我便吩咐了下去, 接下来几日都不在城中,夫人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话, 难道夫人自己要反悔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甄好也没有想到, 竟然是要出城去,她半点准备也没有,忽然听到这回事, 这才吃了一惊。
“这几日铺子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夫人大可放心,不会耽误了夫人的事情。”裴慎补充道:“我都看过了。”
他做事向来稳妥,甄好想了想,当真没想起什么事情,这才应了。
这对她来说也新奇的很,她鲜少有与裴慎单独出去过,每次裴慎出远门,向来都是为了公务,她总不能跟着裴慎一起去,至于其他时候,她与裴慎也没有亲近到这份上,就算是她想,裴慎还不乐意,就算她与裴慎出了门,那人也是疏离的很,很是无趣,甄好也不大高兴与前世的裴慎出门。至于这辈子,她跟着裴慎去了不少地方,也没单独出去过。
甄好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想着明日要出门,今日她特地一早就吹了灯休息,连着裴慎也早早歇了下来。
可两人闭了眼睛许久,却是好久也没睡过去。
甄好心中忍不住嘲笑自己,听裴慎要带自己出去,竟然是比一个小孩还要激动,可嘲笑归嘲笑,她仍旧是睡不着。甄好翻了个身,身旁的裴慎也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夫人?”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甄好歉意地说。
裴慎也翻过身来,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
“不怪夫人,我本来也还醒着。”他长手一揽,把甄好揽入怀中,因着有些困了的缘故,声音也轻轻的:“夫人心里一定是想着,明日要与我一块儿出门去的事情。”
“这也被你猜到了?”
“因为我心里也想着这件事。”裴慎微微一笑,道:“虽然还未到明日,可我与夫人要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在心里想过一遍了。”
甄好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问:“你还没有与我说过,要带我去做什么。”
“怀州旁边,就是吉州,它离怀州最近,路上花的时间也最少,那儿吃食多的很,虽然不是夫人喜欢的京城口味,可我听好几人提起过,提起时都是满口夸赞,我猜想应当是不错的,夫人应该会喜欢。我还听闻,吉州那儿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办一次庆典,听说热闹的很,就在明日开始,夫人应当是会喜欢热闹的。”
裴慎轻轻蹭了蹭她,接着道:“等我与夫人到了吉州之后,先去尝尝那出了名的吃食,要说热闹,也还是晚上热闹,像是京城里头的上元节,每年的花灯都好看的很,等夫人累了,我们再回客栈里休息,等到了客栈里,再……”
裴慎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客栈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自然是有的。”
裴慎搂着她,手掌隔着衣裳摸了摸她的肚子。
甄好眼皮跳了跳,果然听裴慎笑眯眯地道:“等到了夜里头,还有更加好玩的事情。”
“……”
甄好没忍住,重重地捏了一下裴慎腰间的软肉。
“没羞没臊!”
“这可已经是到了晚上,不是白日,这会儿不提,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提?”裴慎微微笑道:“我知道,夫人不说,可心里一定是想的。”
“胡说八道。”甄好斥道:“你当我是你,整日都想着这些。”
“慧远大师先前说的两儿一女,难道夫人就不想要吗?”
甄好一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是想要的,她最是喜欢小孩,如今家中就只有裴淳一个人,就连福余都远在京城,她还觉得家里头空荡荡,连她自己都在心里头嘀咕,与裴慎成婚这么久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怎么到如今也没有消息。要不是慧远大师不会骗人,连甄好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
“既然夫人也想,又如何能怪我,这生孩子的事情,难道只能靠我一个人吗?”裴慎轻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眸,明明已经吹了灯,可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仍然能将甄好的不好意思看的清楚。“夫人也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难道还不懂孩子是怎么来的?夫人这么害羞,恐怕我们的两儿一女,来的就得越晚一些。”
“你……”
甄好恼羞成怒,又掐了他腰间软肉一下。
裴慎便连忙闭上了嘴巴,讨好地亲了亲她嘴角:“我不说了,都听夫人的。”
“……”
这就让甄好更不好意思了。
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向来是裴慎主动一些,裴慎不提,难不成还要她来提吗?
甄好涨红了脸,想来想去,只能又愤愤地掐了裴慎一下,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她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早早起了。
裴慎昨天也吩咐过下人,因而两人起来时,家中的马车都已经套好了,只等枝儿把行李收拾妥当,而后就可以出发去。
临出发前,裴淳还依依不舍的。
“嫂嫂,你们这一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呀。”
甄好忍不住笑:“我们也不过是出门两天,到了你的口中,怎么像是要去好几个月一样。”
“你们都出门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可不就是度日如年嘛。”哪怕是昨天就知道了消息,这会儿裴淳都忍不住有有些忿忿不平:“早知道,我就应该与甄老爷一块儿回江南去,这样也就不用一个人被留下了。”
昨夜裴慎来找他,话可是说的一本正经的。说他已经十一了,是个大孩子了,应当要独当一面,不能再给兄嫂添麻烦,能够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又说起他更小的时候,有一回裴慎有事要出远门,只留他与祖母两人在家中,那会儿他都做得好。把裴淳听得激动不已,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等过了一天,他才回过神来。上回裴慎出门,把他与祖母两人留在家中,那是不得已,可这回不一样,这回是兄长和嫂嫂把他丢在家中,两个人去潇洒快活了!
裴淳别提多怨念了。
甄好听得心软,面上也露出几分犹豫,想着是否也要将他带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被裴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裴慎朝弟弟勾了勾手,把他叫到了一遍去,而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再回到甄好面前时,裴淳就乖顺的不得了,再也不提什么被丢下十分可怜的话了。
甄好好奇不已,可裴慎却也不与她解释,看着东西放好了,便拉着她上了马车。
路上,甄好还在担心:“裴淳年纪也不大,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家中,会不会不太好?”
“夫人放心,我还找了人帮忙照看,还请了一个衙役到家中来,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听他这样说,甄好才放心了。
从怀州到吉州,也要赶不少路,马车摇摇晃晃的,哪怕下面垫了垫子,坐着也不□□稳。甄好也不是头一回赶路了,这回才刚出了城,便觉得胃里头泛着恶心。
她脸色苍白,裴慎一眼便看出来了。
连忙先让外面赶车的人停下,裴慎扶着甄好下了马车,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枝儿连忙把水袋递了过来,裴慎扶着水袋让甄好喝了一口气,她才将那股恶心压了回去。
“夫人。”裴慎担忧地看着她:“夫人,夫人觉得身体不适,为何不早些和我说,夫人也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我也是真心想去。”可甄好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从前她可没这样的反应。
休息了一阵,甄好又觉得好多了,倒是裴慎还有些担心,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口中还担心地提着,担心不已。
甄好以为自己好了,可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程,她便又开始觉得难受起来。
这下裴慎眉头直皱,让马车停在一边,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往吉州去。
“夫人这个样子,我如何能放得下心。”他道:“吉州何时都可以去,还是夫人的身体更加重要一些,我看还是先回怀州,先看看大夫再说。”
甄好还有些不情愿:“难得出来,或许是平日里马车坐得少,才有这种反应,有些人便是如此,一赶路就受苦,我自己的身体,我是最清楚的,也不一定是得了病。”
但裴慎坚持,甄好好说歹说,却还是拗不过他,只能应了他的话,先回怀州看看大夫。
马车进了怀州城,径直到了医馆门口才停下,裴慎紧张地把甄好扶下马车。刚又赶了这么一会儿的路,甄好又难受了。
枝儿连忙跑进了医馆里,把坐诊的大夫请了出来。
怀州百姓们见是裴慎扶着甄好进来,纷纷担忧不已:“裴大人,是裴夫人出了何事?”
裴慎眉头紧锁,也说不上来,反而是甄好被这么多人看着,很是不好意思。
大夫早就准备好了,甄好一坐下,立刻便有大夫给她把脉。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医馆之中凡是有空的人都凑了过来,紧张地围在旁边,等着大夫的决断。
可大夫却也是摸着胡子,好久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甄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裴慎,小声道:“我都说了,没有什么事,你偏不听,非要我过来,现在好了,让人看了笑话。”
“就算是让人看了笑话,那也比心中担心着好,夫人总让我安心一回。”
甄好没了话。
反而是旁边的怀州百姓们比他们更加着急,见大夫迟迟没有开口,便连忙催促道:“大夫,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是啊,我看裴夫人好好的,也不像是得病了的样子,要当真好好的,你可快点说出来,让我们放心才是。”
“昨日我还在街上看见裴大人与裴夫人,怎么可能会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怀州百姓们互相安慰了一通,勉强放下了心。
忽然听大夫道:“有事。”
众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甄好与裴慎也是一愣,裴慎心中一紧,抓着甄好的手立刻加重了力气,而后又迅速松开。他的眉头皱的更深,哪怕脸色不好看,可语气还是镇定的:“大夫,我夫人是得了什么病?”
甄好也忐忑不已。
她平日里看了这么多医书,却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
大夫松开手,面上却满是喜色:“好事,裴大人,是好事啊!”
众人更加惊讶。
连裴慎也愣了:“好事?”
“是啊,裴大人,裴夫人这是有喜了!”大夫拱了拱手,祝贺道:“恭喜裴大人。”
“有喜了?!”
众人齐齐惊了,连甄好与裴慎二人也呆在了原地。
反而是怀州的百姓们比他们反应更快一些,喜气洋洋地祝贺道:“裴大人,恭喜啊,裴大人。”
“我就说,裴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什么事,有事也是好事!”
“裴夫人有喜了!那可真是大喜事啊!”
甄好整个人都懵了,听着耳边这些祝贺话,她眨了眨眼睛,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我?有喜了?”甄好忍不住再和大夫确认了一遍:“你说真的?真的是我?”
“裴夫人,我就看了您这一个人,除了您,还会是谁啊?”大夫乐呵呵地道:“就是您有喜了,算算日子,少说都得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怀州百姓们欢天喜地地说:“那再等八个月,裴夫人就能生啦!”
甄好懵了,连着裴慎也呆呆的,等怀州百姓们恭喜完了,两人稀里糊涂地出了医馆的门,再回到了家里头,这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甄好比裴慎还接受的快一些。
她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呢,原来是肚子里有了,我说从前我坐马车没有半点不适,怎么偏偏这回还坐不久,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平日里医书看的多,可看的也不是与怀孕生产相关的。上辈子,她开始看医书时,年纪都已经大了,就算是想生也生不出来,她一辈子与亲生的孩子无缘,更不会主动去找这种书来看,至于这辈子……甄好虽知道会有两儿一女,可也不知道何时会来,甚至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算算日子,这孩子也是裴慎中毒之前有的,这段日子她月事未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忧思过重的缘故。
如今一想,当初她的那些儿媳妇们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也是各种难受,吃也吃不好,坐也坐不好,出门也受不住,不就是与她现在一样?
甄好斜眼看裴慎,却见裴慎还是满脸恍惚,一副回不了神的模样。
甄好顿时纳闷:“为何你像是一副受了大惊吓的模样?”
裴慎这才回过神来。
他面上不禁露出笑来:“夫人看错了,我哪里是惊吓,自然是惊喜了。夫人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我最是高兴不过,只不过是一时没回过神来而已。”
“平日里,你嘴里总是提着慧远大师算的命数,说两儿一女,这话也是你说的最多,如今当真有了孩子,应当也是你最高兴的。”甄好欢喜地道:“你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来了,只可惜,原本今日还要去吉州,却因着这事而耽搁了。”
“想去吉州,何时都可以去,自然是夫人的身体最要紧些。”
如今甄好有了身孕,裴慎的态度便更加小心翼翼的。
他扶着甄好先进了屋子,让她好好休息,又让枝儿去买些滋补的东西,吩咐厨房里的人,往后做饭也要忌讳一些,而后自己也出了门,打算再去医馆一趟,问问大夫有哪些忌讳。
等出了门,裴慎面上的笑意才收敛,而后先叹了一口气。
唉,他平日里提的是多了一些,可怎么还当真来了。
他与夫人才再成婚这么点的时间,恩爱日子都还没有过完呢,忽然来了个孩子,这不是比裴淳还讨人嫌吗?
他恨不得日日与夫人过只有两人的好日子,巴不得那两儿一女晚些时候来。夫人那么喜欢孩子,若是孩子出生了,夫人的注意力定要被那些小混蛋吸引走,往后眼里哪里会有他的身影。
他平日里念叨着,也不过是要多与夫人亲近些,可不是真的想要,这孩子可当真不会看眼色,怎么就来的这么早?
到底是自己与夫人的孩子,裴慎心里头还是高兴的,他匆匆地去了一趟医馆,把大夫的叮嘱仔细记了下来,而后又顺路买了甄好爱吃的点心回去。都说酸儿辣女,如今才两个月,还要八个月才能从肚子里蹦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裴慎回想了一番甄好平日里的喜好,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便酸的辣的甜的咸的各式吃食都买了些。
等回了家,他将这些吃食往甄好面前一放,而后又急匆匆出了门去。
“我去把裴淳接回来!”
甄好都来不及拦他,就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
学堂里。
前面夫子还在讲课,裴淳在底下心不在焉的听着,想着一早出门潇洒快活去了的兄嫂两人,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一口气还没叹完,忽然听前面夫子叫了自己一声,裴淳连忙站了起来。
“裴大人在外面等着你。”
他哥?
裴淳愣了一下,忙不迭出去,果然见他哥站在外头等着。
裴淳心中诧异不已,连忙跑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和嫂嫂出去了吗?你们不去吉州啦?”
“夫人出了点事情,便回来了。”
“嫂嫂出事了?!”裴淳顿时急了:“嫂嫂出什么事了?嫂嫂没事吧?”
“是好事。”裴慎瞥了他一眼,想起他年幼时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再想想夫人肚子再有八个月就能出世的孩子,又觉头疼了起来:“夫人有了身孕,我们便先回来了。”
“嫂嫂有喜了?!”裴淳顿时欣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裴慎哼了一声。
他心中想:到底是年轻,可不知道一个小孩究竟有多缠人……罢了,他养了裴淳这么多年,裴淳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该报答他了。
那孩子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这八个月尚且无事,等孩子一出世,事情多的很,到时候可得头疼不已,既然裴淳喜欢,就让裴淳带去,这样也不用给自己添麻烦。
再等剩下那两个孩子出生,裴淳比如今更大,想来就更好帮着照顾孩子了。
想到这儿,裴慎眉头微松,喜悦之下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可等他回了家后才知道,这还没出世的孩子,照样能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甄好才刚怀上,怀孕的症状也不太明显,要不然,先前她也不会毫无所觉,等裴慎把裴淳也接回家之后,家里头大男人与小男人都围着她嘘寒问暖个不停,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
到了晚上,甄好习惯性地想要拿出账本看,都被裴慎抢了过去。
“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明日看账本也来得及,晚上看多了,小心伤了眼睛。”
甄好哭笑不得:“我只是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裴慎把账本放到一边,又拿起一本游记来:“要是夫人觉得无聊,我念书给夫人听。”
甄好不置可否,只好躺好了,等他翻开游记,语调轻柔地听着。
也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后开始嗜睡的缘故,她很快便觉得眼皮沉重,恍惚间,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再后来就消失了。
裴慎放轻了声音,一边念着游记,一边分心注意着甄好的动静,见她睡了过去,这才轻轻停了下来。
他替甄好拉好了被子,自己也脱下外衣,轻手轻脚地躺了下来。
一躺下,甄好便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裴慎伸手抱住,怀里头抱着香香软软的夫人,又不禁心猿意马。
只是他脑海里的想法还没有成型,又被他强行打散。
差点忘了。
大夫还说了,夫人有了身孕,还得禁房事。
裴慎:“……”
裴慎的嘴角重重地撇了下去。
这还没出世呢,就会给爹找麻烦了。
一个就已经是麻烦了,三个……果然还是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性感三十,在线赶全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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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 189 章
知晓自己怀孕的第一日,甄好只感觉裴慎对她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了些, 等到了第二日, 她就发现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
裴慎裴淳且不提, 连枝儿这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 做事都谨慎了不少, 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会惊扰了她, 让甄好哭笑不得。
这些都不说,就连她出了门去, 到了铺子里, 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就先听到铺子里伙计的关心。
“夫人, 裴大人特地来知会过我们, 要我们多注意着夫人的身体,千万不能累着夫人。铺子里的事情, 你交给我们就好,我们定会办得妥帖, 如今您有喜了,可千万得多注意些。”
甄好更加哭笑不得。
更别说出了门, 她如今才两月,还不显怀,可那日进医馆的时候,身边可有不少怀州百姓在,那些百姓出了医馆的门, 便立刻把她有了身孕的消息说给了所有人听,如今整个怀州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甄好走在大街上,一路上都能听到不少人的关心。
“裴夫人,裴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可要小心些,您这出来,身边怎么就不跟着个人啊?”
“裴夫人,你把这些拿去,有了身孕的人,吃这些是最好的。”
“裴夫人,路上小心些……哎,这有块石头,我先帮您给踢了。”
甄好走了一路,等进了家门时,心里头的无奈胜过了欣喜。
等裴慎回来,她便忍不住说:“天底下有了身孕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一些,哪怕你是头一回,可怀州的百姓们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他们都这样小心,如今我走在路上,都平白冒出一个人,生怕我走了摔了。”
想她前两个月时,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照样该走的走,该吃的吃,活蹦乱跳的,那时可没有人说什么不好。
想她前半辈子被甄父娇宠长大,后半辈子也被裴慎护在手心,宠爱得了不少,可却是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瓷娃娃。
裴慎笑道:“他们那也是关心你。”
甄好哪里不清楚,只是知道归知道,受起来却是难过的很。
她叹了一口气,之后却是不大乐意出门了。反而是怀州的百姓送来了不少东西,热情的很,都是些孕妇吃着好的东西。
好在铺子里的事情还有伙计打理,她只要出门去那些夫人小姐府中为他们搭配衣裳首饰,好好给她们打扮就是,身边出门也都有枝儿陪着,枝儿小心翼翼的,裴慎也能放心。
等过了第三月,甄好的肚子开始显怀时,怀州的天气都已经冷下来了。
靖王早就已经到了京城,向皇上复了命,把怀州发生的一切都交代了,自然也没有忘了提自己与裴慎被某位皇子与外族联手暗害的事情。
朝廷才刚与外族交战,那外族觊觎已久,一场大战打下来,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这会儿所有人都是对外族愤恨不已,皇帝更是如此,骤然得知自己的某个儿子与外族勾结,连人证物证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惊又怒,当即便狠狠处罚过。
靖王一回京城,京城的气氛就比从前更紧张了。
可这些都与远在怀州的甄好没有什么关系,自靖王出发之后,她就数着日子,等到了年关之前,可总算是收到了裴慎调遣回京城的文书。
甄好欣喜不已,唯独裴慎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来。
“怀州离京城那么远,夫人如今坐不得马车,要回京城,路上恐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起初才两个月的时候,两人出发去吉州,一路走走停停,这都在半路折了回来,如今月数更大,甄好才终于有了怀孕的反应,近日里连食欲都有些不振,可把裴慎看着心疼的不行。
只食欲不振,就足够让他心疼,更别说怀州到京城去这么远,路上也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调遣的文书都下来了,原先你还能拒绝,如今可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你回了京城,难道还要只把我一个人留在怀州不成?”甄好说:“我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我心里是想要回京城的。”
裴慎想了想,只得叹了一口气,也不提了。
把夫人带回京城,他要担心,要夫人一个人待在怀州,他就更担心了。
“爹前两日还寄信过来,说是心中放心不下,要过来看你,如今我看,还不如直接去京城,若是赶得巧,也能在京城里头过年了。”裴慎心中有了成算:“你有了身孕的消息,福余也还不知道。”
“福余若是知道了,恐怕是要吓一跳的。”甄好顿了顿,又说:“福余都好几月没有寄信来了,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照理说,福余也只是个闲散的小王爷,他年纪不大,又得皇上宠爱,应当不会有什么忙碌的地方。
想想如今京城里的形式,甄好也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要说两人回京城,最不舍的就是怀州的百姓们了。
怀州的百姓们与他们一道对付过外敌,出生入死过的感情,原先有多排外,这会儿就有多不舍。
文书一下来,衙门里的人就知道了消息,而后整个个怀州的百姓都知道了。
怀州百姓再见到裴慎,心中有多不舍,也全都说了出来。
“裴大人在怀州都还没有待上多久的时间,如今这就要走了,可实在是快。”
“唉,裴大人做我们的知府,也是顶顶好的,等裴大人走了之后,也不知道再回来的新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会不会有裴大人这么好。”
“唉,像是裴大人裴夫人这样的好人,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不求新知府像是裴大人这样好,只要不像原来的那个就好了。”
裴慎要走,怀州百姓们都唉声叹气的。
只是文书都下来了,他们就算是想要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裴慎回京的日子更近了。
怀州百姓们送来了不少东西。当初靖王离开时,他们就送了东西过来,可送给裴慎的更多,怀州百姓们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装进去,更是生怕会亏待了裴慎。
等新知府过来交接时,裴慎甄好收拾出来的行李便装了好几辆马车,大半都是怀州百姓送的东西。两人也舍不得浪费这些百姓们的好意,准备全都带回京城去。
新知府都来了,那就到了两人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甄好的肚子隆起,这会儿的衣裳穿得厚,倒是能遮住几分,只是自她有了身孕之后,家中所有人便将她看做珍宝一样呵护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连着甄好都比微胖了几分,脸庞变得圆润了不少,稍显丰腴。要不是甄好每日都要照镜子,养胎的同时也注意着自己的身材,险些就没有脸再将如意阁开下去。
他们一离开,如意阁也不得不关门了。不像京城,京城里还有秦云看着,可怀州这儿的店,甄好一时却找不到能够接受的人选。若是离了她,怀州的如意阁就与普通卖衣裳首饰的店差的不多,虽然生意依旧是好,可甄好却不乐意,这样反而还毁了如意阁的招牌。
离开前几日,甄好亲自登门与熟客道过歉,那些夫人小姐很是不舍,可也没法让皇上改主意,与熟客们道别过,再给铺子里的伙计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如意阁就彻底关了。
离开怀州这日,城中不少百姓们都来送别,新知府也来了。新知府的年纪比裴慎还要大,已经是个中年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不禁感叹:“裴大人虽然年轻,可却是厉害的人,让下官也自愧不如。”
做官做到这份上,能得这么多百姓爱护,也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境界了。
告别了怀州的百姓,裴慎与甄好就出发了。
甄好果然不太好受,在马车上坐了还没多久,便立刻觉得胃中难受,裴慎担忧不已,一直留神照看她的情况,又拿出游记念给她听,分走他的注意力,若是她觉得实在难受,又让马车停下来歇一会儿,就连裴淳,一抽出空来,便立刻过来寻她。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京城时,比来时还多花了好几倍的时间。
出发时,三人穿上了秋衣,到京城时,就不得不裹上厚厚的冬衣了。
甄老爷一早就收到了信,听说甄好有了身孕,就想要去怀州找甄好,只是中途听说两人要回京城,他就从江南直接来京城里,一路也没耽搁,反而比他们到的更早一些,先一步去收拾宅子,等裴慎与甄好到的时候,原先住过的宅子已经收拾的妥当,已经可以入住了。
下人比他们先一步到家里,与甄老爷说了消息,甄老爷便站在门口翘首期盼,好不容易才把甄好盼了回来。
裴慎撩起车帘,抬头见到甄老爷,甄老爷顿时眼睛一亮,急冲冲跑了过来。
“爹,你小心些。”裴慎拉了他一把,才转身去把马车上的甄好扶下来。
“哎哟,爹的阿好啊,爹在这儿等了这么就,可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甄老爷搓了搓手,见甄好动作小心翼翼的,也不敢伸手去碰,只兴冲冲地说:“你这一路还好不好?快快快,外头冷,快到屋子里去。”
甄好坐了一路马车,如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见着了他,只轻轻喊了一声,而后便没了话。
甄老爷可不介意。
见着了女儿,就什么都好,看见甄好脸色不好看,他也心疼的很,一进门,就连忙喊下人端上茶来。
裴慎扶着甄好坐下,喝过了两杯茶,甄好才总算是把那股难受劲给压了回去。
甄老爷激动地站在一旁,不时地就要问上一句:“这茶是不是太烫了?”
“这茶还是我在京城里头买的,原先的没放好,我一看坏了,就去买了一些,早知道还不如从家中带一些过来,不是平常喝的茶叶,阿好你或许喝不习惯呢。”
“阿好,你身体好些了没有?”
“阿好……”
甄好听着他在耳边不停念叨,不由得抬起头来,与裴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对了,阿好,先前我来的时候,福余还从宫中托人送了东西过来。”甄老爷说:“那是指名道姓送给你的,我也没拆,就送到了你屋子里,我还顺便把你有了身孕的消息和那位公公说了,福余应当也知道了。”
甄好立时放下茶杯,问:“福余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哎,这倒是没有,他就让人送了东西过来,以为你已经来了,知道你还没有回来,那公公就说要下次再过来。”
甄好定了定心,这才安心了一些。
她在怀州,好几个月没有收到福余的信,也不知道福余在京城里头怎么样了,如今看来,福余还是好好的,或许先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定。
甄老爷说了许多的话,才总算是拐到了正题上:“阿好,爹听说你已经有了身孕了?”
哪里是听说,光看就能看出来。
他的阿好最喜欢打扮,哪怕是到了冬天,也要尽挑着好看的衣裳穿,哪像是现在,裹的严严实实,腰身也比平日里看着粗一些,更别说这脸蛋还圆了不少。
屋子里烧了炭盆,热烘烘的,甄好便将裹在外头的大氅脱了,如此,隆起的肚子就更加明显了。
甄老爷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副想碰又不敢伸手碰的样子。
想当初,阿好她娘有了身孕时,他就已经高兴了一回,可生了阿好之后,阿好她娘的身体就不如从前好了,之后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几年就丢下他们父女二人走了,他把阿好拉扯到这么大,如今连女儿都有了身孕,甄老爷心中感慨良多。
“有了好,有了好。”甄老爷连声道:“你与裴慎成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可算是让爹给等到了,这才好呢,等你生了,爹……爹就不回江南了,就留在京城里,与你在一块儿才好。”
“爹?!真的?!”甄好不禁惊喜。
她与裴慎都留在京城,江南的家中就甄老爷一个人,甄好还有些不放心,只是她先前也提起过这事,次次都被她爹给否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到京城里来。甄好问了几次,几次都不答应,也就不勉强他,没想到现在甄老爷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爹什么时候骗过你?”甄老爷说:“等你给我生了小外孙,你与裴慎都这么忙,我这小外孙岂不是就没人照看了?让外人来看,我心里总归不放心,你不在家,我还听说李老爷家……就是我那相熟的李老爷,前几年他得了一个小儿子,你也知道,平日里他忙的很,就让乳母照看,可谁知道,那乳母竟然背地里欺负主子,也只近几年,那小子能跑能说了,此事才被发现。你说爹怎么放心啊?”
甄老爷啧啧道:“我可听说呢,那慧远大师还给你算过命,除了这一胎,你还要再生两个,两儿一女呢!当初我只养你一个,就费了那么多心思,裴慎忙,你也忙,你们如何能照顾的好三个,还是要我亲自来才好,说起来,既然以后你要生三个,那这宅子也不够大,要趁早换了才是。”
此事,不只是甄老爷,甄好与裴慎心中也是这样打算的。
这宅子是刚入京城时买的,那时候买的匆忙,不但位置不是最好,就连面积也不大,人一多,就住不开了。她当时买的时候,就没有要住一辈子的念头,还以为自己要与裴慎和离,甄好早就存了想法,等手中银子多了,就去买一处更好的宅子。现在和离是不和离了,可宅子却还是要换的。
甄老爷得了肯定的话,更加高兴:“那我明日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阿好,这事就交给我了,你如今有了身孕,就好好在家休息着,可千万别累着。”
甄好无奈地应了下来。
她一回屋,一眼就看到了福余送来的东西。
福余送来的东西还当真不少呢,一箱又一箱,堆得高高的,甄好打开其中一个,入目的就是珠光宝气。应当就是她不在京城里的这段时间,福余在宫中得到的赏赐。
福余向来是如此,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可劲儿的往她这边送,从来都不给自己留着。
裴慎提着行李进来,一眼看见这些箱子,也是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福余送来的?”他问:“不过才离开京城一年多的时间,他可当真是攒了不少。”
甄好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他把这些都给我送来了,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着,万一在宫中有用得到的地方,那岂不是还亏待了自己?”
“福余有分寸,夫人不必担心,我看福余的主意多的很。”裴慎道:“倒是夫人,我应当住在哪儿?”
甄好一愣。
离开京城之前,裴慎并没有与她住在同一间屋子,在怀州一块儿住了这么久,她都快将这事给忘了。
“自然是与我住一起,难道你还想住回去?”
裴慎当然不想。
他美滋滋地将自己的东西放下,也不让甄好动,自己主动收拾了行李,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了屋子里,还收拾的与在怀州时分毫不差。
他进进出出好多回,才想起一件事情来。
“夫人,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福余的?”
甄好愣了愣,继而眼前一亮。
裴慎从怀州回来,可是要进宫面圣的,等进了宫,还怕没有见到福余的机会吗?
她一下子坐不住了,把自己从怀州带回来的诸多东西收拾了出来,这些都是她给福余带的,准备托裴慎带进宫去,交给福余。她得让福余知道,哪怕是一去就是一年多,可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着福余的。
裴慎自然是没有推辞。
他在家中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就进宫去了。
关于怀州的事情,皇帝早就听靖王说了,这会儿见裴慎,也不过是听他说一些杂事,可亲眼见裴慎大包小包进宫来,难免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裴爱卿这进一趟宫,倒像是衣锦还乡了。”
裴慎把带来的东西交到梁公公手中,闻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些都是给宁王殿下的。”
“宁王有裴爱卿这般惦记,也不枉宁王整日闹着要出宫去了。”皇帝对梁公公说:“把这些东西给宁王送过去。”
梁公公应了一声,与小太监们一块儿退了出去。
等裴慎把怀州的事情与皇帝说完,那边梁公公也回来了,还把福余也带了过来。
福余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急匆匆,连请安都来不及请,进来以后,他先把殿内看了一遍,没看见甄好的身影,顿时失望地低下了头去。
肉眼可见的,他一下子蔫了。
裴淳就长在自己身边,福余却是很久没见了,裴慎一眼见到了他,差点还有一些认不出来。福余的身量长高了不少,相比起分别之前,如今身上多了几分贵气,可当真找不出半点从前那小乞丐的影子了。
“宁王来了。”皇帝一如既往的宠爱这个弟弟:“朕正与裴爱卿在说起你。”
福余蔫哒哒地走了过来,面上有些不情愿:“裴夫人怎么没进宫来。”
皇帝说:“要是你想见裴夫人,等明日,再让皇后把她叫进来见一见。”
福余:“还是不了,裴夫人有了身孕,应当在家中好好休养。”
“裴夫人有了身孕?”皇帝诧异地朝裴慎看去。
裴慎躬身道:“回皇上,是有了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
皇帝惊讶地咦了一声,却是高兴:“这是好事啊!”
他说着,也不客气,当即便赏下了一堆东西来,裴慎便替甄好受了。
旁边福余坐立不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不时朝裴慎看去,皇帝哪里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好在该说的事情,他也已经与裴慎说完了,这会儿也就不再留人,放裴慎去与福余说话。
福余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寝宫里。
他的寝宫,裴慎还是第一回来。进了殿中,福余态度却是殷勤的很,又是请他坐下,又是给他端茶,一口一个裴大人。
裴慎挑了挑眉。
他问了许多关于甄好的事情,裴慎一一答了,说的茶都喝了两杯,福余还在问着关于甄好的事情。
裴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宁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的。”
福余张了张口,才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他坐直了身体,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不少,十二岁的年纪,已经初露锋芒。
“其实,我……我找裴大人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与裴大人商量。”
裴慎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他放下杯盏,在福余开口之前,先问了一句:“宁王殿下是要出于什么身份,才要与我商量这件事情?”
福余愣了一下。
他听着裴慎疏离的称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福余沉默过后,自称也变了:“本王自然是……以宁王的身份,来与裴大人商量。”
裴慎明白了。
他坐直了身体,冲着福余微微颔首:“宁王殿下请说。”
福余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到底年纪小,遇着大事时,都还有些慌张。好在裴慎耐心十足,等着他把话想好。
过了好半天,福余才道:“裴大人从怀州回来,等明年,应当就是个很厉害的大官了。”
“这还要看皇上的意思。”虽说是调回了京城,可正式要做什么,裴慎还要等年后才能知道。
福余瞅了他一眼,又说:“那要是我能帮裴大人呢?”
“帮?”
“我……本王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若是本王替裴大人说几句好话,皇上一定也能听得进去。”
裴慎扬了扬眉,面上露出了几分诧异。
见他有了反应,福余才更加得意,腰板也挺的更直了一些:“只要裴大人点头,本王就可以帮忙。”
“依微臣看来,要宁王殿下帮忙,这代价,或许也不便宜。”
“你知道就好。”
裴慎笑了笑:“宁王殿下是头一回这样利\\诱别人吧。”
福余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你……”
“你想要拉拢别人,还没把事情说完,就先把底牌泄了干净,我看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咬上你的钩。”裴慎说:“我回了京城,之后会如何,全靠皇上的定夺,如今我半点坏消息也没有听说,你就算是给我再大的好处,我也用不上。”
“……”
裴慎道:“接下来这些话,微臣就要换个身份与宁王殿下说了。”
“……”
福余身上的气势一下子软了半截,低眉顺目的,模样瞧着都还有几分听话乖巧的意思。
裴慎不禁皱起了眉头:“我与夫人出门也没有过多久,你怎么就生出了这种念头?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
聪慧如裴慎,哪里听不出福余的言外之意。
在来京城之前,他就料到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应当会不好,就连靖王都险些死在了半路上,这成王败寇的事情,若是牵扯进去可没什么好事,可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与福余有什么关系?
福余是皇上的亲弟弟,按理来说,自然也能够登上皇位,可他的年纪这么小,连皇上最小的那位皇子,都比福余的年纪大一些。若是有皇子想要登上那个位置,裴慎一点也不惊讶,可看出福余也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得不惊讶了。
皇上对这个弟弟宝贝的很,皇上只要在位一日,就不会亏待了福余,就算是出了何事,肯定也会为福余安排好后路,若是其他皇子登上皇位,福余的辈分高,那些人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既然如此,福余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
他的辈分虽高,可除了皇上的宠爱之外,也没有半点优势。年龄不够,还不能入朝堂参与政事,手段不够,连想要拉拢人也拉拢不好,他的其他侄子都已经长成,如靖王等人,甚至已经立下了不少功劳。其他人想抢皇位就抢了,可福余瞎掺和什么?
裴慎是不赞同的。
“我知道。”福余说:“有什么危险,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要。”
“……”
裴慎的眉头皱的更深:“为什么?”
“你们去怀州的时候,去的太着急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与我说一声,就急匆匆地走了。我也是想要去找你们的,可是皇兄不让我去,甚至连出宫也不让我出了。”
“那时怀州有战事,皇上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可那不一样,我想要去那里。”福余抿紧了唇,脸上露出了不甘来:“你们都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呢?这儿一点也不好,除了皇兄和黄嫂嫂之外,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他们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的,可心里,实在瞧不起我的。”
“……”
福余说:“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出宫去,我也不想做什么小王爷了,可我却没法出去,我除了这个小王爷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我不想做,皇兄也不答应。”
“要是我也有皇兄这么厉害,我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你们去怀州的时候,我也能跟着去怀州,在你们出事的时候,我也能在旁边,裴夫人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也可以为她出头,我想要做这些,为什么不能做?”
裴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只说:“皇上也是为了你他好。”
“我不要他为我好。”福余道:“他对每个人都好,可每个人都想要他的位置,要是我是皇兄的话,我就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用再担心别人反对。”
哪怕是不能随意出宫,哪怕是不能尽情的吃好吃的烤鸭。
可福余看着自己的那些侄子们斗了两年,手段层出不穷,甚至不惜害对方的性命,他心中发凉的同时,也不禁觉得好奇,究竟为何所有人都想要那个位置。
然后他发现,那的确是个很好的东西。
在皇宫里头,就是身份代表着一切。
就算是外头,也是如此。他做小乞丐的时候,是最底层的小乞丐,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负他,把他带大的老乞丐也是,那时候他心中一边崇拜着,一边还想着,他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乞丐,这样谁也不敢欺负他,谁也不敢抢他的东西。
再后来,被娘收养了,他在便宜爹的身上学到了,若是要做想要做的事情,就要自己变得最厉害。
普通人考科举,做大官,做到首辅,那就已经是极致,若是再有别的念头,就是造反了。
可他不一样。
他与其他侄子一样,都是可以做皇帝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可以试试呢?
福余认真地道:“裴大人,你愿意帮我吗?”
裴慎甚至没有犹豫,当即便道:“不愿意。”
“……”
福余抿紧了唇,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我和你保证,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福余说:“就算我的年龄小,但是我也会做事,要是我能够坐到那个位置,我不会亏待你……我……我……”
福余一时有些想不出来。
他能想到的话,那都是平日里那些侄子与他说的。
“只要你愿意帮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不会帮你,我也什么都不想要。”裴慎残忍地拒绝道:“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挣来,我不需要靠着帮你而得到。”
福余的小脸绷得更紧了。
“那……那你要是帮了别人,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福余威胁他:“要是让裴夫人知道我们成了仇敌,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的夫人生气了,自然也有我来哄,她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也会支持我决定。”裴慎说:“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帮任何人。”
福余却有些不信。
“他们都说,你已经是靖王那边的人了。”
“靖王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样去过怀州而已,就要把我与他打成一块儿?”裴慎扬了扬眉,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说谎。我不会帮你,我也不会帮任何人。”
“……”
福余是当真没了主意。
他小声说:“你这么厉害,那不是浪费了你的才能吗?”
“我为皇上效力,为百姓效力,若是将我的才能放在朝堂争斗上,那才是浪费。有这样的空闲,不如多为百姓做几件事。”
福余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好像是无论他怎么劝,裴慎都不会答应。
“我与裴大人的关系……与其他人相比,到底是不同的。”他说:“只看在裴夫人的面上,裴大人也不愿意帮我吗?”
事情涉及到甄好,裴慎彻底沉下了脸。
“无论你做什么,既然是你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也不会拦着你,你已经到了该自己做决定的年纪。只是,不管你做什么,若是你会伤害到夫人,那我万万不会放过你。”
福余一急,张口连忙想要解释,却被裴慎抢先打断。
“你要知道,当初你被收养,是夫人一个人的主意,我是不赞同的。”
福余一怔。
他呆呆地看着裴慎,一时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可裴慎却没有与他客气什么,当即便说清楚了:“你能从乞丐到衣食无忧,再回到京城,做上如今的小王爷,都是夫人的缘故,若是没有夫人,你如今也还在江南做乞丐。夫人收养你,是出于一片好心,她本来就不求你报答,只是无论如何,她也对你有恩,你若是连累了她,那就是恩将仇报。”
“我没想这样做……”福余喃喃道:“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到如今为止,你都没有想过,这样很好。只是我也不准你用夫人做借口做什么事情,你想要去争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情,夫人从未有过任何意图,你是不能拿她做任何借口的。夫人是我的夫人,哪怕是你们撇下她不管,她身边也还有我陪着。当初夫人收养你,我不反对,是因为我想要让夫人开心,而现在到以后,若是你要让夫人伤心,我也是不赞同的。”
“我没有这样想!”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裴慎严厉地道:“不管你做任何事,你都不准将夫人做借口,也不准将夫人拖下水,若是你执意要如此,那从前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我会让人全部送回来。”
福余战战兢兢,只能惊慌摇头。
他只是想要对娘好,才把那些东西送去,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想要对娘好,并不想害娘,也不想要让娘伤心。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些金银了。
见他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裴慎的语气才软和了一些。
“我只是提前提醒你,只要你记着就好。若是你当真决定好了,以后夫人也定会知道此事,以她的性子,也一定会担心你,如今我对你虽然严厉,可往后你遇到的事情,只会比今日更可怕,更凶险,你要当真做好了决定,就应当先有面对的勇气。”
福余犹豫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很久,当真想好了。”
裴慎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劝不动你,你好自为之吧。”
“……”
裴慎起身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福余连忙叫住了他:“可朝堂上这么混乱,如今大半的大人都已经做好了决定,你先前在怀州,不在京城,或许是不知道如今京城的情况,不只是我,往后也还会有其他人来找你的。你能拒绝我,也能拒绝其他人吗?”
“我只忠于皇上。”裴慎冷静地说:“身为臣子,我只听皇上的命令,无论你们之中,有谁有了结果,那也是皇上做下的决定。皇上退位之后,我也会忠于下一任皇上,不论你们之中是谁得了最后的胜利,我忠心的,也只是皇上。”
福余没了话。
他看着裴慎走出去的背影,忽然红了眼眶。
福余抹了一下眼睛,小声说:“我好羡慕裴淳。”
裴慎顿了顿,停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背对着福余,说:“那你就好好活下来,别把自己害死了。”
他说完,也不管身后福余是什么反应,重新抬脚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十,也还在赶全勤
十二点还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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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第 190 章
裴慎回到家中之后,没有把此事说给甄好听。
甄好如今身子重,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分走了她的大半心力, 他也不想用这件事去让甄好担心。
因此等他回了家中之后, 只对甄好说:“福余和我说了, 这么久没见你, 特别的想你,只是他还不能随便出宫, 只能让我带一句话。你给他的东西,他也收到了, 说是喜欢的很。”
甄好果然高兴, 连连道:“若是我有机会了,我一定要进宫去见见福余, 这么久没见, 我也是很想见他的。”
裴慎莞尔,又把皇上的赏赐给了她。
皇上赏赐也多是一些补身子的东西, 只是贵重一些,甄好小心放好了。她如今身子重, 却是不宜吃什么大补之物。
皇上说要让皇后把甄好叫进宫去,第二日, 裴慎特地留在家中,等了一天,也没见宫中来人,心想应当是福余放弃了,这才放下了心。
福余是真心想对夫人好, 夫人也是真心对福余好。可福余既然要做那样危险的事情,就不应当与夫人牵扯太多,牵扯的越多,就越会连累夫人。
裴慎心底还是自私的,相比起福余,他更看重夫人一些,若是为了夫人好,他也不介意对其他人狠心些。好在裴淳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裴慎也能安心。要不然,他说不准当真要做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情了。
甄好对此一无所知,过了几日,福余从宫中给她捎了一封信来,里面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提,只说了一些家常,果然也如裴慎所说的,在里头写了很多说想她的话,看的甄好心软,只差要自己递牌子进宫去了。
回了京城,裴淳也又回了京城的学堂里上学他,甄好处理完了一系列杂事,才有空回如意阁里看看。
她临走之前,把如意阁托付给了秦云,之后一走就是两年,怀州的如意阁开了又关,京城里头的如意阁倒还是好好的,生意也依旧红火,继甄好之后,秦云也成为了京城夫人小姐圈中的热门人选。
她走进如意阁,便看见里面有不少人在挑选着首饰衣裳,甄好竖耳听了一耳朵,才知今日铺子里上了新货,而人群之中被围在中央的,便是穿了一身新潮式样的秦云。
甄好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两年不见,秦云的口才都比从前好了不少,甄好就站在这儿,听着她滔滔不绝,把铺子里的衣料首饰胭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非但是旁边其他人纷纷意动,就连她听着都有些心动。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一波客人,秦云刚松了一口气,抬眼才总算是看见了她。
“裴夫人?!”秦云惊喜地道:“您回来了?!”
甄好走了过去。
她的肚子大了,行动都有些不便,枝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秦云也连忙走了过来,站在另一边搀扶着。
甄好哭笑不得,先前在怀州的那点无奈又冒了出来。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如今胎儿已经稳了,不会出什么事情,是他们太小题大做,你也不用跟着学。”甄好说。
秦云却是一副小心谨慎,如临大敌的模样,扶着她坐下之后,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其他我是不懂,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秦云又连忙去给她端来了茶水,如今天气冷,她生怕甄好会冻着,又连忙让人往炭盆里多加了炭火。她跑前跑后的,反倒是把自己热出了一身汗来。
秦云实在是激动,相比起从前,她看着也有了不少变化,模样瞧着便比从前开朗了不少,遇事也冷静的很,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甄好看着她,心中便欣慰不已。
“裴夫人,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我可一直好好打理着铺子,我虽没有你厉害,但是也没有让咱们如意阁丢脸。”秦云说起来,心中都有几分得意:“裴夫人,我可没让你丢脸呢。”
甄好摸了摸肚子,也颔首道:“我知道,我都看到了,你的确是做的很好。如今我虽是回来了,可你也看到了,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往后还是得多靠着你才行。”
秦云更加振奋:“裴夫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如意阁管的好的!您就好好养身体,等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再来如意阁里,要是生的是个小姑娘,我也会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甄好莞尔。
秦云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摸了摸鼻子,说:“我这也是与其他夫人说习惯了。”
铺子里刚走了一波客人,这会儿空荡荡的,一时也没有人上门来,甄好打发枝儿去外头买了糕点回来,与秦云一块儿分着吃。
秦云一边说,一边道:“唉,我先前也听说过,裴夫人您先前受了其他人欺负,是去找了慧远大师,慧远大师算出来您会有两儿一女,那些人才不敢欺负您了。如今可好,总算是有第一个,以后可就更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甄好听出了点不对劲来:“难道有人跑到你面前说了什么?”
秦云撇了撇嘴,却是没什么兴致提。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抛头露面做生意,若是个平民百姓也就算了,秦大人被翻案之后,秦家虽然没有了从前的辉煌,可到底还是重新回到了京城圈子里。那些夫人小姐虽然照顾如意阁的生意,可背后的闲话却是一句也没有少说。
就连她原先定了亲,等秦家出事之后又反悔的卫公子,都往她面前来跑过好几次了,几次三番的暗示,问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秦云当即便把他轰了出去。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年关,她的年龄又要大上一岁,京城里的其他同龄姑娘早就已经出嫁,更早些的,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像是那卫公子的夫人,虽然近两年与卫公子的关系更加不好,可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又怀了一个,两人还是同龄的姑娘,就显得秦云有些大了。
秦云可不在意:“唉,我每日如意阁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这么多功夫去做其他事情。就说那些上门来的媒婆,介绍的也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她们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也不过是仗着我们秦家没了个主事的人,以为我们好拿捏呢。”
秦云可不是从前的秦云了,如今硬气的很,就等着幼弟长成,参加科举,好给自己争口气。
她觉得,在如意阁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真要她走,她都舍不得离开呢。那些夫人在背地里如何说,可照样还是要来如意阁照顾她的生意,表面上还是对她和和气气的,求着她上门来打扮,可不敢轻易得罪了她。
裴夫人也大方的很,给她的银子多,哪怕是她爹去了,她弟弟还没有长成,她也可以撑起他们秦家,还有她娘,她娘的病也好了,她的那些叔伯还想要欺负她娘,都被她给打了回去。
秦云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不能更好了!
被卫公子伤透了一回心,她也觉得,天底下的许多男人大概都是那样的,或许是好的,可她遇着了一个,说不定还能遇着第二个,与其再被害一回,还不如不要了算了!
至于孩子,她也还可以去居养院里收养一个,京城的居养院开的好,里面也有不少没人要的弃儿呢。他们的亲生父母不要,她却是想要的。
秦云早就把自己未来的日子打算好啦!
甄好听着越发惊讶,还觉得有几分耳熟。
当初她重生回来时,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她还想着,要将自己生意从江南做到京城,从京城做到很多地方去,还想要去居养院收养几个孩子。只是她这想法才刚起了个头,就敌不过裴慎的缠人攻势,又重新喜欢上了他。
不过秦云与她不一样。
甄好想了想,道:“话也不能说的太满,或许你以后,当真又喜欢上了一位公子呢。”
“那就以后再说吧。”秦云满不在乎地道:“四十的寡妇都能再嫁,我还这么年轻,有钱还长得好看,还怕到时候想嫁嫁不出去吗?”
甄好莞尔,倒也不说什么了。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面才来了人。
秦云连忙跳了起来,整理好衣裙,身姿优雅去接待客人。
那客人进门之后,却是先“咦”了一声。
“裴夫人?”
甄好抬起头来,就见靖王站在门口,惊喜地望着自己。
“裴夫人,你何时回了京城,裴慎竟然也没有与本王提起过。”靖王快步走进来,等靠近了甄好,又急忙停下了脚步,目露惊疑。
数月不见,甄好当真是大变了样。
她形容丰腴了不少,好看依旧是好看的,有了身孕之后,还有了从前没有的韵味。可谢琅的视线停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甄好没有遮掩,他便看得清楚,让谢琅肚子里所有还未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副要说却说不出来的滑稽模样。
好半天,谢琅才惊疑不定地道:“裴夫人,你……你胖了?”
甄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身旁枝儿说:“我们夫人是有喜了!”
谢琅:“……”
谢琅可当真是,一颗欢喜的心砰地落了地,碎了个稀巴烂。
他知道甄好与裴慎的感情好,两人在他面前恩爱,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每回都要看的他眼睛疼,可那些恩爱,都没有甄好有了身孕来的直面。
谢琅的脸色变了又变,才抹了一把脸,说:“本王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
“靖王殿下离开了怀州之后,大夫才查出来,也没有特地与王爷说一声。”甄好轻声说:“大夫说,已经五个月了。”
五个月……
五个月之前,他都还在怀州呢。
谢琅只能说出了恭喜的话,好在有先前见过的数回恩爱打底,这会儿他便立刻镇定了下来。
他主动道:“裴夫人有喜,实在是一件大喜事,本王也没有什么好送裴夫人的,这铺子里的东西,裴夫人看中了什么,便尽管拿走吧。”
“这本就是我的铺子,靖王殿下拿我的东西做人情,实在是精明。”
谢琅一噎,左右看了看,一下子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倒是靖王殿下来如意阁里,又是要买些什么。如今如意阁,做的也依旧是女儿家的生意,可没有什么男人用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琅的错觉,裴夫人好像是与裴慎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学坏了,好像在意有所指些什么。
谢琅道:“我想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听说这儿的东西在京城里头最新奇,便过来看看。”
甄好看了秦云一眼,秦云立刻去库房里拿出贵重的首饰来。既然是要给皇后娘娘的东西,那一定要是最好的,千万不能怠慢了。
她一去后头,谢琅才慢吞吞地道:“裴夫人是何时回来的?”
“前些日子才刚回来。”
“裴夫人回来了,怎么也不与本王说一声呢?”
甄好眨了眨眼,说:“在我们家中,这事情向来是我夫君处理的。”
“……”
不用说,裴慎那小心眼的家伙还防着自己呢。
“不过这样也好,我到了京城之后,果然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是裴慎是站在我这边的,若是裴慎当真来寻我,反而是让人坐实了这个传言。他既然想要与我撇清关系,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牵扯最好。”
甄好想起来他先前中毒的事情。
这又过了几个月,京城里头的事情或许是更严重了,光来如意阁里买衣裳的夫人,身后的夫家或许都支持着不同的人。也幸好裴慎不会站队,这会儿,甄好倒觉得清闲。
甄好想了想,说:“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靖王殿下。”
谢琅来了兴致:“裴夫人但说无妨。”
“靖王殿下能否多照看宁王殿下一些。”甄好说:“宁王殿下自小流落在宫外,如今虽是回了宫,可除了皇上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宁王殿下尚且年幼,应当是个贪玩的,若是靖王殿下多有空闲,在进宫之后,还请多去看看宁王。”
甄好与福余的关系,在皇家都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谢琅在心中纳罕:裴夫人难道还不知道?
他那小叔叔,宫中最年幼的宁王,在宫中也受欢迎的很,因为宁王受宠,他的那些兄弟们,可都去找过宁王许多回了,每一个人都想要把宁王拉到自己麾下。可宁王似乎还自己有主意,最近些日子,往皇帝那跑的次数都多了。
但宁王到底还是年幼,他才刚回宫,也没有母族势力,除了皇帝的宠爱之外,什么也没有。谢琅在朝堂多年,已经攒下了根基,母族也是大族,根本不把宁王的小打小闹放在眼中。
但是……
“既然是裴夫人亲口请求本王了,那本王也记着了。”
谢琅心中满不在乎地想:大不了,在那宁王玩火**的时候,他拉上一把就是了。
甄好真情实意地谢过了他。
秦云把首饰拿了出来,谢琅一一看过,才从其中挑了几样,与甄好道别之后,就走了。
等到了下午,裴慎顺路过来接人,甄好才与他一块儿回去。
在路上,她就将靖王的事情说了。
“靖王也是个好人,我还担心着,京城这么多事情,会不会连累到福余,若是有靖王看着,那福余也能安全一些。”甄好说:“靖王能力不俗,有他护着福余,我也放心了。”
裴慎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又道:“夫人这样对靖王提出请求,也不怕他得寸进尺,反过来拿着此事要挟夫人吗?”
甄好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福余要做的那事,的确是危险的很,若是真的出了事,靖王出手相助,那就是救命之恩了,救命之恩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甄好眨了眨眼,诧异地道:“可靖王殿下不也是还欠着我们许多恩情吗?再不济,我们手中也有靖王殿下的把柄,还怕他要挟吗?”
“……”
裴慎也不禁莞尔。
靖王中了毒,那毒没有大夫能解,就连皇上派去的御医都被拦在了半路,唯独慧远大师能救,可慧远大师却是为了他而来,靖王身份再尊贵,那也是沾了他的光,是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再说先前,他们把靖王从外族那儿救出来,也是让靖王欠了一个人情。再不济……靖王穿罗裙戴金钗的事情,恐怕也不想让京城里头的人知道。
他的夫人,可当真是学坏了。
……
裴慎从怀州回来,在这个年过完之前,可都悠哉的很,年关将近,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唯独裴慎与甄好还慢悠悠的准备着过年的事宜。
甄老爷的动作很快,在过年之前,就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家里头两人手里都不缺银子,痛快的买了下来,赶在年关前,就匆匆忙忙收拾好住进了新宅子里。
主院里的屋子,自然是留给了甄好与裴慎,宅子大了,空的屋子也多了,甄好甚至还给福余留了一间。按照她说的,等福余到了年纪,可以出宫建府之后,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常来家中住。裴慎不置可否 。
这边,家里头热热闹闹的准备着过年的事宜,外面可却是风起云涌。
在靖王回到京城之后,那些皇子的争斗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不是这个给那个下个绊子,就是那个给这个坑了一把,到了年关,京城上下每一个衙门都在盘点,几位皇子更是卯足了劲,想要抓出其他人的小尾巴来。
要抓,还当真抓出了一件事情来。
自从谢琅中毒,又治好了之后,他就将某皇子与外族勾结的事情报给了皇帝,皇帝怒不可遏,处决了那个皇子,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可年底清查时,这位已经失利的皇子大概是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捅了一件事情出来。
有位皇子在私卖官位。
这年头,大家都想着要考科举,做大官,可科举不好考,大官也不好做,每次科举时,失利的考生不知几何,更有许多,甚至连秀才都考不上。
其中不乏手中有银子的,又想要做官的,找到了路子,那是目不识丁,也能用银子给自己捐出个官位来。
大官做不了,做个小官,也足够威风了。
想要做官,买官位的银子可不是少数,一买一卖下来,其中便牵扯了一个庞大的数额。
皇上果然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可年底,所有人都忙的很,皇帝左看右看,就把闲在家中的裴慎揪了出来,让他与大理寺卿樊大人一块儿调查此事。
君命难违,裴慎有心想要在家中好好陪甄好过个年,这会儿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认命的与樊大人一块儿上那位皇子家中调查。他与樊大人不是头一回合作了,互相都熟悉的很。
甚至,连那位被举报的皇子,都熟悉的很。
裴慎与樊大人一路到了靖王府,就见谢琅已经站在门口,他背着手站着,伸手朱门大开,脸色却不好看,见着了裴慎,更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裴慎也没什么好脸色:“靖王殿下,怎么又是你?”
“本王倒是也想问问,怎么倒霉的又是本王?”这可当真是天降一口大锅,谢琅自己也气得不行。
他甩袖转身,带着两人往王府里头走。
“本王事先和你们说好了,此事与本王无关,本王也是被人陷害,不论你们在府中找出了什么,都与本本王没有半点关系。”谢琅没好气地说:“你们也不应当来一个王府,把全京城的王府都看过去,一定会找出不少证据来。”
樊大人笑说:“我们只看证据,王爷要是当真是清白的,我与裴大人自然也会还王爷一个公道,此事不是王爷说了算。至于其他王爷那,我与裴大人自然也会去看。”
“你们说到做到就好。”谢琅带着两人进了书房,而后指着桌上的提前收拾好的东西,说:“证据都在这儿了。”
他得知此事之后,便彻查了一番王府,谁知道还当真找出了证据来,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摸摸放进了他的王府之中。谢琅气得不行,这回就主动把证据呈上来了。
樊大人办了这么多年案件,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动送证据的嫌犯,他怀疑地把东西拿了起来,就见是一本账本。
“裴大人。”
裴慎接过,粗略翻了翻,果然是一本写了官位交易的账本,一笔一笔记得十分详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等回去之后,我要与樊大人再好好看看。”裴慎说:“除了这账本,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谢琅撇嘴:“我就找到了这么一个,你们要是不信,就自己翻去吧。”
两人自然也不与他客气,樊大人招招手,大理寺的人便立刻在书房里翻了起来,除了书房之外,王府里各个屋子都没有放过。
大理寺的人翻的时候,谢琅便双手环胸,冷眼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反倒是他府中的那些侧室美人各个惊慌不已。
谢琅忍不住去问裴慎:“你觉得此事是谁栽赃我的?”
裴慎眼观鼻鼻观心,“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或许还当真是靖王殿下做的也说不定,如今的证据,可都是指着靖王殿下。”
“放屁!”谢琅终于忍不住,不顾礼仪,说了一句粗话:“我好端端的,什么事情不好干,偏偏做这种事情?我缺那点银子吗?你与我在怀州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再说,先前我在怀州,如何能做这种事情?”
“王爷做不了,王爷手下还有人,天底下,有谁会嫌银子多的?”裴慎镇定地说:“王爷说话注意些,别试图攀交情,我与王爷可没有任何干系,皇上命我调查此事,我定会秉公守法,若是王爷的错,就判王爷的错,要不是王爷做的,那我与樊大人也会还王爷一个清白。”
“……”
谢琅不想再与他说,冷着脸站到了一边去。
裴慎却是悄悄与他说了一句:“王爷,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谢琅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可裴慎又早已抬起头来,好像什么也没有说过。
谢琅若有所思地转了回来,目光从院中的管家下人扫过,又落到了那些侧室美人身上。
他府中这么多人,难道有谁有了异心?
大理寺的人仔细盘查过,除了谢琅交出来的那本账本之外,果然没有再找出什么线索来。裴慎与樊大人捏着那本账本,带着一群人哗啦啦走了。
那本账本虽不知道真假,可上面写的,的确是那些买了官位的人的姓名,连数额都对的上。
也难怪靖王会被怀疑上,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参加过科举却名落孙山的人,每年科举,谢琅都会主动去与那些考生交好,他本意是想要网罗人才,手下门客,还有朝中的支持者中,其中也有不少是往届科举的考生,可联系起买|卖|官|位的事情,又让人不得不深思起来。
交出了账本,可那账本还没有被证实是真是假,大理寺一时也不能把谢琅抓走。可就算是如此,这段日子里,他走在大街上,仿佛都能碰到其他人的怀疑的目光,这让谢琅觉得难受的很,好好一个风流人,连门都不大乐意出了。
甄好也听说了此事。
她听说此事后,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可能是靖王殿下做的。”
裴慎也相信靖王的为人,可听甄好说的这么肯定,又难免吃味起来:“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靖王,靖王府中也搜出了账本,连皇上都在怀疑,夫人却这么相信靖王,当真对靖王信任的很。”
甄好知道他这是又吃起醋来,只是她也不能说,自己是经历过一回了。
上辈子,自然也是出过这种事情了,那会儿靖王都已经死了,也被人泼了脏水,她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情,还是因为裴慎。上辈子,裴慎可也被诬陷牵连此事,大理寺的樊大人来了家中好几回。哪位大人出事了,他的夫人便要受夫人圈排挤,那会儿甄好也是诚惶诚恐的,心中担忧不已,生怕家中会出事,因而也记得最深刻。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可我们在怀州与靖王相处这么久,你也应当知道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甄好说:“你要是怀疑靖王,倒不如去禹王府中看看。”
“禹王?”裴慎不解:“这与禹王有什么关系?”
甄好心想:当然有关系,关系可大了去了。
因为那禹王,才是真正买|卖|官|位的人。
就因着那禹王藏在深处,又把所有的证据真真假假往其他人家中送,上辈子樊大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此事查清,裴慎也为此被冤枉了很久,她作为裴慎的夫人,也被连累了很久。
在被怀疑最深的时候,她都已经想好了,若是裴慎当真洗不清罪名,她还要跟着裴慎一块儿去流放边疆,为此,她还偷偷摸摸藏了不少银子,生怕被抄家抄走了。好在后来裴慎恢复了清白,两人也没有真的被流放,甄好又偷偷摸摸把那藏起来的银子给挖了出来。
可这上辈子事情,甄好也没法说。
她就含糊道:“朝中就这么几个皇子,不是禹王,就是魏王,若是靖王当真无辜,那就是其他皇子做的,你去调查调查,说不定就调查出什么线索来了呢?”
“……”
裴慎满目狐疑。
甄好可没法把前辈子的事情说给他听,见他还满脸不信,便主动凑了过去,对着他软声说:“这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只是你和我说了,我给你提个建议罢了,你要是不信,那也可以不信我的,反正你与樊大人都厉害,定然能将那真凶抓出来。”
她如今肚子隆起,一靠过来,裴慎便连忙揽住了她的腰,护着她的肚子。
听夫人软绵绵的好像是撒娇的话,裴慎的心一下子便软了,哪里能说什么,只能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夫人是一片好心,夫人的意见,我一向是听的,我与樊大人本来就打算去其他王爷府中看看,若当真抓到了,那也是夫人的功劳。”
甄好想了想,又说:“马上就过年了,你要再加把劲,别拖到年后去,我可不想过年这样热闹的日子里,还看不见你的人影。”
“……”
裴慎顿觉压力重大。
可夫人都主动开口提了,他还能如何,只能再加把劲,努力把那买|卖|官|位的真凶找出来了。
裴慎一下子便振作了起来,连着樊大人也被他感染,调查案子时,精神振奋了不少。
大家可都想过个好年!
两人飞快地把从靖王府里找出来的账本调查了一遍,在裴慎仔细盘查之下,果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同时,裴慎与樊大人也去其他皇子府中找了一下,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每个皇子府中,都藏了似真似假的账本。
那背地里的人不止陷害了靖王一个人,可只有谢琅风头太盛,枪打出头鸟,被当做嫌犯怀疑了。
这些账本被找到之后,裴慎与樊大人都开始头疼起来。照那些买了官职的人来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与谁做了交易,只是把银子给出去之后,就当真有了官职,至于那与他们做交易的人,调查来调查去,也是每一个皇子的手下都涉及其中。
裴慎与樊大人头疼,唯独靖王却是高兴不已。
不是他一个人有嫌疑,就相当于给他洗清了冤屈,如今他走在外头,虽然还能收到不少怀疑的目光,可是一想到其他皇子也与他一样倒霉,谢琅便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这些了。
裴慎调查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把府中上下清理了一番。
那日裴慎提醒他,或许是有家贼,他就把府中每一个人都怀疑上了。
那账本是从外面来的,若不是王府里头有人里应外合,也无法把账本放到他的书房里。
他一去怀州,便是一年多,王府里一直交由管家打理,他对管家是放心的,可对其他人却是不放心,出去这么久,府中这么多人,难说有谁生了二心。
谢琅大费周章,把府中每一个下人都调查过,再看到自己后院里的那些美人,也觉得有些碍眼。
他是个风流性子,后院里的那些美人,许多都是一时兴起,就把人带回了府中,宠爱几日之后,便很快忘到了一边,反正他王府家大业大,也不缺银子花,养这么多人也是养着,偶尔想起来了,又能宠爱几日。可去怀州之后,清心寡欲这么久,又每天被裴慎那对夫妻刺激,再想想这其中或许还有暗害自己的人呢,谢琅就看谁都不顺眼了。
他一看人不顺眼,就绝情的很。
甄好隔了许多日再出门,便听到外面闲话传的多,说是靖王风流又无情,竟是把府中一大半美人都赶了出去,虽说是给了银子做安家费,可也实在是令人惊讶的很。
甄好惊讶之后,便是扼腕。
靖王府的那些美人,可都是金娃娃,靖王这样做,岂不是还在断绝了她的财路?
作者有话要说:累瘫了……
今天六更了!明天我要断更一天,休息一下,大家后天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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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靖王府闹了这么一出,府中一下子空了大半。
被送出王府的, 多数是那些春风一度后收入府中, 后就鲜少再留情过的美人, 身份不高,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还留下来的美人也都是些位分高的,身后家世大多也不普通, 或者还有着许多牵扯。
京城里头的流言传了几天的热闹,百姓们很快就把此事忘到了一边去。
倒是甄好的如意阁里, 又有了许多新生意。那些留下来的美人, 似乎也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会遭了靖王厌弃, 有朝一日也会被赶出王府, 这会儿便可劲儿的想要讨好争宠,给甄好带来了不少生意。
反倒是靖王。
他的风流声名远播,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百姓们更是知道不少风言风语, 不成想,等他从怀州回来以后, 便收敛了不少,许是那买卖官职之事的缘故,也或许是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近日里行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乖张出头,甚至可以用低调来形容。
买卖官职之事事关重大, 又牵扯上了朝中这么多皇子,如今每一位皇子都被停职留在家中,等着裴慎与樊大人把事情查清楚。
谢琅无事留在家里头,又洗清了身上的一半嫌疑,闲着无事,便出门去大理寺骚|扰樊大人了。
他不敢与裴慎有太多牵连,怕让人误会他与裴慎是有什么牵扯,便有空就去寻樊大人,问问樊大人调查的进展如何。可裴慎与樊大人就在一块儿办案,樊大人这边被他问了,转头就告诉了裴慎,两人都烦不胜烦。
“这靖王也真是,也不怕我们当真查出了什么来,事情若真是他做的,到时候他想后悔也来不及。”樊大人惹不住抱怨:“不过,这靖王几次三番的来催促,或许他还当真是被冤枉了。你说那真凶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把这些账册都藏到每一位王爷的府中,那王府岂是能随便进的。”
那可是王府!
不仅守卫重重,就算是进去了,也很难出来,还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买卖官职的事情一被捅出来,靖王的事情也发生了,也不知道那账册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还让人一点察觉也没有。
“或许是出了家贼吧。”裴慎翻着账册,淡淡地说:“不敢到底是哪一个人做的,既然每一位王爷府中都搜出了账本,幕后之人都把证据送到我们面前来了,再查不出来,我夫人可都要闹脾气了。”
樊大人不禁好笑。
他与裴慎共事了这么久,自然也听了不少次裴慎说起自己夫人的话。就如同外面传言的,裴大人是个妻管严,出门在外,几句话都不离夫人,在裴慎去怀州之前,他就已经见识过这对夫妻的恩爱,等裴慎从怀州回来,眼看着两人的感情好像也比从前更好了。
就说这回,裴夫人还说,要让裴大人在年前把这桩案子给调查清楚了,回去好好过个年,裴慎便花了大力气去调查,连着他们大理寺上下的人也都跟着纷纷紧张不已,想要赶在年前结了这桩案子。
可樊大人也见过裴夫人几次,分明是个端庄贤淑的夫人,哪里有裴慎口中那样的刁蛮娇气。
樊大人忍不住打趣道:“我看分明是你惦记着回家过年,倒是让裴夫人替你背了这锅。”
裴慎笑笑,心中却得意的很:这些人又不是他,哪里如他那样了解夫人?
他夫人口中不说,心里头肯定是介意的,若是大过年的日子,他还在外头忙碌,他夫人肯定不乐意。原先夫人就有几分小脾气,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这脾气就更加厉害了,要是他没按着做,说不定夫人就要赌气跟着甄老爷回江南去了。
要是把夫人气回了娘家,那靖王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他呢。
一想到靖王,裴慎心里头就不痛快。
他一边与樊大人查着那几本账本,一面又在心中想:若这事不是靖王做的,他也迟早能给靖王一个清白,只是在这之前,要是此事能再让靖王倒霉几分才好。
靖王倒霉不倒霉,甄好不知道。
她也特别关心着这个案子的进展,前世裴慎就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如今她明知道真凶是谁,可却看着真凶到如今也没有查出来,心里头更是着急的很。
甄好一着急,催得也就更加厉害了。
她旁侧敲击地问裴慎:“其他王爷的府中,难道你还没有去看过吗?”
“自然是去看过了,然后才找到了那些账本。”裴慎说:“只是那些账目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做的。”
“那那些买了官职的人呢?”甄好连忙问:“或许问问他们,他们能知道些线索。”
“自然也是去问过了,只是那些人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与谁联系。”裴慎叹气。
甄好努力回想上辈子。
上辈子,裴慎从不给她说什么朝堂之事,朝中发生的大事,她也多数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唯独这事,是自己也牵扯其中,了解也最清楚。
她知道真凶是禹王,可那会儿,裴慎可不是调查的人,樊大人如何调查的,她也不清楚,可她倒是记得,记得此案被找出来的关键……好像是一个下人。
禹王把账册放到其他王爷府中,事情自然是偷偷摸摸的来,可再隐蔽的事情,也有败露的时候,他在府中与心腹商量此事的时候,竟然被府中一个下人听到了,只是还不等他把此事告诉别人,就先被禹王发觉,命人杀了他。
那个下人逃出来的时候,运气好,碰巧被人救了,才有机会到了樊大人的面前,把真相告诉了樊大人。然后,樊大人再靠着先前调查出来的证据,以及这个人证,才终于将禹王这个凶手捉拿归案。
可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在那个下人发现之前,樊大人就已经找到了不少证据。可现在,他与裴慎的调查进度,还卡在账册这儿。
算上上辈子,甄好心里头也不甘心。哪怕上辈子禹王被捉拿,有了应有的报应,可重来了一回,她一想起上辈子胆战心惊的那段日子,一时也不禁咬牙切齿。
甄好没有办法明说,只能旁侧敲击地提醒:“既然可以肯定事情是某位王爷做的,或许在他们王府边上观察,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观察?”
甄好含糊道:“既然想要做点什么,肯定还会有些动作,或许那幕后之人的计划,还被谁听了去……”
甄好的声音越说越低。
要不是她有前世经历,如今这番话,她自己听起来都像是异想天开。
办案有多辛苦,她只看裴慎就知道了,就算是运气好,又哪能好到这种程度,这会儿要不是有前世经验,甄好自己说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讪讪道:“我也是随口一说……若是能帮到你就好了。”
裴慎:“夫人的提议,我记下了,若是当真找到,我定要好好感谢夫人。”
甄好这才放下了心。
等再去了大理寺,裴与樊大人依旧琢磨着账册的事情。
那账册上的内容真真假假,要一条一条分辨清楚,与现实的状况对上,就要费上不少工夫,光折腾这几本账册,就要花了两人大力气,更别说这账册还不知道真假,或许忙活到最后,还是一场空。账册之外,他们也四处去查询其他的证据,可那幕后之人藏得深,查来查去,与每一位皇子都有关系,连靖王都又被查了好几回。
眼看着年关将近,非但甄好着急,连皇上也催促起来。
那几位王爷平日里也身居要职,这会儿因着这件事情被停了职,又在年关清查时,可要耽误不少事情。皇帝也不想把此事拖到第二年,便催促着两人,快点把此事给调查清楚。
裴慎与樊大人的压力也大得很。
眼看着裴慎一日比一日回来的晚,甄好看着都不禁着急。
裴慎发愁时,也会过来与她说话:“照夫人看,究竟是哪一个人最有嫌疑?”
“当然是禹王了。”甄好脱口而出。
裴慎不解:“上回夫人就提了禹王,这回也说是禹王,我记得夫人与禹王可不曾有过什么恩怨,怎么这回却只觉得禹王就是犯人?”
甄好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道:“是你问我觉得谁像,我自然也是告诉了你我觉得最不无辜的人。别说我,就连你心里头,都还觉得靖王是此案的真凶呢。”
“……”
裴慎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前两日,靖王再上大理寺,碰巧遇见了你,你们两人就在大理寺门口吵了一架,这事可是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原先还有些人觉得你是偏袒靖王,可如今却是没有人敢这么觉得了。”
裴慎一噎,无话可说。
裴慎与谢琅吵架时,可不会对对方留情,几乎要将对方的脸面往脚底下踩,那日两人是不欢而散。靖王那么要面子的人,又被路上来往所有人看了闲话,他哪里能忍得了,这会儿还都有人担心,裴慎会公报私仇了。
“是靖王有错在先。”他小声说:“此案这般棘手,他又嘲讽我与樊大人,就算遇见靖王都不是我,是樊大人,樊大人也不会忍得了。”
所以他当时便反唇相讥,说靖王往大理寺跑的这么勤快,说不准就是因为心虚。
两人有旧怨在先,一同去了怀州之后,反而有人开始怀疑他是靖王的人,经此一回,倒是再也没有人会怀疑了。若真是靖王的人,哪里会一副巴不得把靖王送到大牢里去的样子。
甄好反问:“那你说,除了靖王之外,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夫人怎么不怀疑靖王呢?”裴慎有些不服气:“说不准还当真是他做的。”
“你我与靖王在怀州一同相处这么久,靖王是什么性子,我们还不知道吗?”
“……”裴慎沮丧地说:“我也觉得是禹王。”
甄好顿时眼睛一亮。
“几位王爷之中,禹王是最稳重的人,他平日里低调,在朝堂之上也不显眼,倒是干过不少实事。”裴慎说:“朝中皇子虽说都是皇后娘娘所出,可禹王却是最不重视的一个。”
甄好没想到他能说这么多,也不禁认真听了起来。
“靖王殿下不用说,他在京城之中风头最盛,就连其余几位王爷,都比禹王受宠,在皇上面前也更受重视一些。”
哪怕帝后二人如何恩爱,可这么多皇子,也不能一碗水端平。
当初禹王出生时,恰逢皇后娘娘生了一场重病,大家便有些忽视了禹王,后来皇后娘娘好了,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所有关心便落到了肚子里孩子的身上。在年幼时就不受重视不受宠爱,到后来,所有皇子都出宫建府了,虽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配置,可其他都是有些不同的。
朝中大臣亲近的人是自己的其他兄弟,得了好差事的也是其他兄弟,原先在宫里头还不觉得,后面他就渐渐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裴慎心中猜想,会想要通过此事把所有人都拉下水,风头最盛的靖王也是最惨的,那幕后之人,一定是与其他皇子不和的人,而后他就看到了禹王。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要说靖王与其他皇子的关系好,前头还有一个与外族勾结想要杀死他的皇子呢。
几个皇子争皇位的事情发展到如今,所有皇子的争斗都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已经没有办法说关系好了。或许那背后之人,也是想趁这个机会,把所有人一网打尽,自己登上那个位置呢?
“我说的也不准,如今我还没有找到证据,办案忌用私人感情,禹王向来低调,他的府中也搜出了账本,或许他也是无辜的。”裴慎补充说:“当然了,或许真凶是靖王也有可能,就算是我相信他,可皇上要看证据,我也得找出证据,找到了证据,才能证明靖王的清白。”
甄好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是禹王。”
或许是甄好提了很多遍的缘故,裴慎办起案子来,也不禁对禹王有几分上心。
几个皇子想要争皇位,谁也不服谁,禹王看似低调,可竟也积攒了不少实力,朝中有不少大人都偷偷站了他,虽说明面上不起眼,可私底下的势力也并不算小。
裴慎一好奇,调查的也难免多了一些。
想要争皇位,想要拉拢其他人,这得要费不少银子,几位皇子各自有自己的营生,因着同是皇后所出,他们的母族也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没有帮扶太多。
像是靖王自己便有挣钱的法子,日子过得最是快活,还养活了府中无数美人,又如魏王,纳了一名皇商的女儿做侧室,便有大把大把的银子送上门来,再如其他皇子,也是各有手段。
裴慎自力更生养家多年,又有帮甄家管理铺子的经验在,平日里还会帮着甄好算账目,对银钱方面的事情十分敏感。
禹王府中门客不少,人情往来都是大花销,平日里用度也不差,虽说低调,可也都是最好的,只以他手上这些势力来看,却是难以提供这么多银钱。
裴慎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无论谁手中,都有藏起来不让人知道的势力,哪怕他与靖王来往多,也不一定能把靖王的底细摸清楚,或许禹王也有藏在暗处的势力。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关注的多了,又或者时甄好在自己耳边提得多,裴慎心中便忍不住想,是否那暗处给禹王提供钱财的……就是买卖官职的事?
裴慎上了心,对禹王府也留了几分心,想起甄好从前的提议,与樊大人商量了一番,从大理寺中抽调出几个人,盯着那几个王府。
他让人一盯,还当真盯出了线索来。
底下人带着一个下人来寻他,说是从禹王府里逃出来的,裴慎一问,那下人便战战兢兢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他听闻禹王与其他人谈论买卖官职陷害其他王爷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下人能随便听得,他本来想逃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逃走时却被人发现,因而被禹王追杀,幸好一逃出王府,就遇到了裴慎派过去的人,把他给带了回来。
对于这人的话,裴慎也是半信半疑,但也给他提供了不少线索,他告知樊大人之后,两人便一块儿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
没有目标时,他们调查起来十分困难,当有了一个目标之后,竟是很快就找到了不少证据来。
不管是裴慎还是樊大人,两人的动作都十分的快。
甄好只觉得,裴慎又忙起来了,从前是到了晚上才看得见裴慎的人影,如今是她睡着了,裴慎都不一定回来。只是她清楚裴慎在忙些什么,便安心在家里等着。
先前说要好了要在过年前结束此案,裴慎与樊大人努力之下,还当着赶在过年之前,彻底调查清楚了此事,呈到了皇上的面前。
等事情一了解,裴慎便立刻回去找甄好。至于之后皇上会如何处罚禹王,如何处置后头的事情,那都与他无关了。
怀里头抱住了香香软软的夫人,近日的压力没了,裴慎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晚一些再从怀州回来,夫人不必受赶路的辛苦,此事也不用被派到我头上了。”
“皇上吩咐你的事情,你也敢推辞不成?”
裴慎当然是不敢的,也幸好他已经把此事办完了,可以与甄好在家好好过年了。
他又不禁叹了一口气,感叹说;“夫人的直觉可真厉害,夫人觉得是禹王有嫌疑,此案竟然当真是禹王做的,夫人这运气,我也是佩服的不行。”
甄好心想:她这哪里是运气?
分明是她占着前世的优势,先得知了此案的事情经过而已。
只是甄好不能说明,她还美滋滋地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就得多听我的。”
裴慎莞尔,低头亲了亲她,柔声应道:“自然是都听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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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第 192 章
这一年,甄好还是没与裴慎一块儿过年。
她催着裴慎在年前办完了案子, 却没算到裴慎得圣宠, 到了除夕夜里头, 被皇上叫进宫, 参加宫宴去了!
这可让甄好无奈的不行, 皇上把人叫进了宫,她总不能与皇上抢人, 只能不甘心地把裴慎放走,一个人哀怨地在家中, 与甄老爷和裴淳一块儿过年。
身边少了裴慎, 哪怕是过年,家里家外都热热闹闹的, 可甄好还是觉得冷清了不少, 自裴慎走了之后,就恹恹地提不起劲来, 满桌的年夜饭摆在面前,也觉得食欲不振。
甄老爷兴冲冲地给她舀了一碗甜汤:“来, 阿好,喝这个, 爹刚才帮你尝过了,味道好着呢,你近日不是正好喜欢吃甜的?”
今日的甜汤味道的确好,甄好就忍不住多喝了一碗。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哥进宫去了, 嫂嫂想我哥呢。”裴淳摇头叹气。
甄好往他碗中夹了一块红烧肉,不好意思地斥道:“就你多嘴。”
甄老爷嘿嘿笑:“裴慎这是被皇上叫进宫里头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等着明日一早,裴慎就回来了,那时你就可以放心了,你们两人也是,都成婚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黏黏糊糊的,这有了身孕之后,比从前还亲近了不少。”
小夫妻俩瞧着,倒是比刚成婚时还要恩爱。
甄好被他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只好低头喝甜汤。
她如今有了身孕,嗜睡的很,吃过年夜饭之后,几人坐在一块儿守岁,甄好没坐多久,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睡。甄老爷也不勉强她,更担心她的身体,连忙哄着她去睡了。
躺在了床上,甄好习惯性的往身旁一摸,可旁边床铺空荡荡的,她又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在倦意袭来,也没有等多久,她很快便睡着了。
宫内。
眼前摆着的是御膳房端出来的精致菜肴,不远处还有乐师舞姬,可裴慎心不在焉的,半点心神也无法分到那些人身上去。
如今宫宴正好到最热闹的时候,哪怕是他想,这会儿也没有办法离开。
夫人有了身子之后,就比从前更爱撒娇,这会儿他被皇上叫进了宫中,也不知道夫人在家中又有多不满,也不知道甄老爷与裴淳能不能哄得住她。没有他陪着,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得好,这大过年的,她一个有了身孕的人,可别跟着其他人一块儿熬到天明。
裴慎一时想的出神。
谢琅连叫了好几声,才总算是把他叫回过了神来。
裴慎面色冷淡地看了谢琅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裴大人,就算是你我不对付,这大过年的,也不用这么给我摆脸色吧。”谢琅无奈地说。
他脸上微红,手上端着的杯盏已经空了,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酒,已是微醺。
裴慎可不想搭理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着裴夫人。”谢琅得意地道:“可惜呀,这会儿你进了宫,裴夫人也没有跟着你一块儿来,这大过年的,倒是冷清清的很。”
裴慎总算是拿正眼瞧他。
“比不过靖王殿下。”他淡淡地道:“靖王殿下府中美人数多,又素闻殿下风流之名,下官只有夫人一人,可换做靖王殿下,想做靖王妃的人……恐怕是不少。”
谢琅一噎。
他端着酒盏,摇摇晃晃地在裴慎身旁坐下。
“本王见你一人坐在这儿,好心来与你搭话,你这人也是没心没肺,这般不领情。”谢琅径直拿过桌上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前禹王的事情,本王还未好好谢过你。”
“下官是奉皇上的命办事,靖王殿下若是要谢,也要谢皇上,谢樊大人,与下官却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裴慎避过了他伸过来的手,态度依旧冷淡。
谢琅撇了撇嘴,也将酒盏放下。
“那你应该好好谢谢我。”他说:“你是没看见,本王这一来,替你挡了多少人?”
裴慎余光瞥见,也有不少人想要朝自己走来,如朝中几位大人,也如靖王之外的皇子,可因着靖王一来,那些人这才收回了动作,可还是拿余光瞥着这边。
“裴大人,皇上特地召你入宫,这圣眷多浓,也不必由我说了,等年后皇上定了位置,可是会有不少人来找你,你多受皇上看重,其他人就有多看重你,等到了那时,来找你的人可不会少,你当真是想好了?”谢琅不死心地问:“并非是本王自夸,可朝中这么多人,我也不比谁差。”
裴慎淡淡地道:“靖王殿下请回吧。”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谢琅撇了撇嘴,可得到这个答案,他也不意外。
他早就问了一回,上回就有了这个答案,裴慎也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谢琅又随便与他说了几句闲话,瞥见看着这边的人都移开了注意,这才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那本王就说到这儿,与裴大人告辞了。”谢琅说:“裴大人既然打定了主意,可别轻易反悔,若是如此,那本王可要与你秋后算账。”
“靖王殿下喝醉了。”
谢琅摆了摆手,招来一个小太监扶着自己,等要离开时,才忽然想起什么,对他道:“皇上找你呢。”
裴慎这才起来,去前头寻皇上。
皇上身边还跟着福余,兄弟俩正说着话,一见他来了,皇帝便朝着他招了招手。
“裴爱卿来了,快到这儿来,朕与宁王正说着你呢。”
裴慎好奇坐下:“陛下与宁王殿下在说什么?”
福余抢白道:“是在说裴夫人。”
“宁王问朕,为何不将裴夫人也叫进宫里来,只是裴夫人有了身孕,合该在家中好好休息才是,不必跟着进宫折腾一回。”皇帝指了指福余,又说:“朕允了他明日出宫,裴爱卿,宁王可就要多靠你关照了。”
裴慎:“……”
他前头刚想好了,明日就在家中与夫人一起待上一天,哪儿也不去他。裴淳有甄老爷带着,两人会出门,也不怕被他们打扰,不成想……却来了个福余。
裴慎面色不变,只能应了,心里头盘算着,是否要再向谁借几个人来保护宁王,才好让自己与夫人安生地待在家中,不被任何人打扰。
可直到裴慎出了宫时,都没想出能找谁借人。
他回到家中时,甄老爷与裴淳还醒着,而甄好早就已经歇下了。裴慎不敢打扰她,在外间等到了她醒来。
福余像昨天说好了的一样,一大早就被梁公公送了过来,小脸蛋上满是藏不住的激动,见着了甄好,便激动地凑到了她身边去。他本来是想要扑到甄好怀中,可临到头想起来甄好有了身孕,又急忙停住。
甄好果然高兴不已,自从怀州回来以后,她也是头一回见到福余。
福余来了,家里一行人就要一起出门去了。裴淳与福余一左一右站在甄好的身边,裴慎落后了一步,两边不管哪只手都没牵到,他沉默了半瞬,而后把弟弟扯开,自己站到了他的位置上。
一手半搂住夫人的腰,一手牵着夫人的手,裴慎这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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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大过年的,街上热闹的很, 来来往往路上都是人, 走在街上, 不时就有与路人擦肩, 或者碰到哪些地方。
裴慎都来不及顾虑自己, 还要先留心甄好,生怕她大着肚子被路上哪个乱跑的小孩冲撞了去, 又要注意不让陌生人无意碰到自己,没走出家门多久, 就急出了满身汗。
甄好一手紧紧牵着福余的手, 他们身后还跟着皇上派过来的侍卫,有侍卫保护, 她也不担心福余的安危, 只生怕他与自己走散了。
“你好久没出来,想来应当是有许多事情没做过, 许多吃食没尝过了。”甄好说:“可惜今日不巧,偏偏是过年, 虽然路上摆着不少的摊子,看不少食楼都关了门。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也没有提前定下。你与裴淳都向来喜欢吃烤鸭的。”
“没关系,能和裴夫人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啦。”福余牵着她的一只手,美滋滋地说:“我都好久没见过您啦,从你们去了怀州之后, 就再也没见过面,平时我也就只能收到你寄过来的信,虽然说是有信,可见不着人,还是要想你。”
甄好听着他一口一个想念的话,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把福余当做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两人的母子缘分并不长,收养了福余没多久,福余就被皇上认了回去,如今连他的一句“娘亲”都听不到了。可认回去了归认回去,她心中也惦记着福余,仍然将他当做自己的半个儿子。
寻常做爹娘的,哪里舍得与自己的孩子分开呢?
甄好连连应道:“我已经回了京城,以后应当也不怎么会出远门了,只要你想,你出了宫,就连来府中找我……我们已经搬了新家,家里头还给你留了房间,若是皇上准许,你想在家中住多少日子都可以。”
福余眼睛一亮,刚想要应下,可想到了什么,又沮丧地垂下头来。
他偶尔出宫是可以,可若是留宿,他的皇兄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福余也只好说:“会有机会的。”
裴慎在另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他垂首看向甄好,声音柔和地问:“夫人是不是走的累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甄好还当真有些累了。如今她的身子重,也走不了多远,这会儿便顺着裴慎的话应下,众人去了就近的茶楼里,要了一间雅间坐了下来。
这茶楼的位置很是不错,正好在一条街的对角处,只要打开雅间的窗户,便能将四处风景收入眼中。福余出宫的少,外面的一切都让他兴致勃勃的,开了窗,他的注意力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趴在窗台上,满脸好奇地看着京城的风景。
这茶楼的点心也是不错,甄好作主点了好几样,等点心上了,便都推到了福余的面前。
福余眨了眨眼,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平日里你在宫里头,应当是什么好东西都尝过了,这儿厨子的手艺到底是比不过御膳房的,我想着,你平时出来的少,吃也应当只是吃个稀奇而已。”甄好说:“平时裴淳往外跑的多,他跟着我爹,京城里什么好吃的都尝过了,而你倒是没有。”
裴淳忍不住插嘴:“我也是很忙的,我还要去学堂,也不是时时都在和甄老爷一块儿玩。”
甄父急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话说的,他们全家就他这一个闲人了?
福余道:“御膳房里的厨子,也做不出外面烤鸭的味道,还有以前尝过的肉烧饼,小馄饨,许多东西,都做不出来。”
甄好顿了顿,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这是皇上的弟弟,她也不能把人留下,只能又把点心盘往福余面前推了推。
福余年纪小,出宫一趟已经是很不容易,她便想办法让福余这趟来的高高兴兴的,别留下什么遗憾才好。尝过了茶楼的点心,几人歇够了,才继续走。好在过年时做烤鸭的食楼虽然不开门,路上还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子,甄好就指挥裴慎,把每一样吃食都买了一些过来,让福余吃得肚皮滚圆,解了平日里念念不忘的愁。
一行人玩到黄昏,跟来的侍卫催了又催,福余才恋恋不舍地爬上了回去的马车。
他撩起马车车帘往外探身子,赶车的侍卫也不敢走。
“裴夫人。”福余眼巴巴地叫住了甄好:“你能不能多进宫里来……”
他想出宫,还得先经过皇帝的同意,寻常未到年纪的皇子也鲜少能出宫的,几个月都不一定有这么一回。可甄好虽有诰命在身,却也不是时时都能入宫。
两人都心知这个道理,饶是甄好这会儿想顺着福余,一时也没法应下来 。
好在福余又立刻说:“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子,还是多在家中休息,不要随便进宫了。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我……我再来看你。”
甄好笑着应了。
福余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可那些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叹了一口气,最后与甄好道别,这才坐回了马车里。
“回去吧。”
马车慢慢地驶远了。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甄好才进了府中。
她有些忧心忡忡地说:“福余好像藏着不少事情,可皇上那么宠他,他在宫中难道过的不好吗?”
“或许是又大了一岁的缘故,裴淳与他是同样的年纪,平日里也不会事事都与我们说。”裴慎不动声色地道:“他在宫里头,有皇上与皇后娘娘照看着,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其他的事情,哪怕是与我们说了也没有用,或许是这样吧。”
甄好想想,好像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劲之处来。
裴慎道:“只说裴淳,最近好像也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
甄好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裴淳?!喜欢上了哪个小姑娘?!”
这可当真是个天大的消息!
甄好自问对这个小叔子十分关心,平日里也都事事过问,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裴淳竟然还瞒着她有了心仪的姑娘?!
甄好不禁想起了上辈子,与裴淳成了婚的那个姑娘。上辈子裴淳不是现在这个性子,可与他夫人也是恩爱的很,要是甄好记得没错,裴淳与他的夫人是后来经裴慎同僚介绍才走到一块儿。
这会儿裴淳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那上辈子裴淳的夫人呢?!
甄好一下子懵了。
裴慎颔首道:“我看他近日行动鬼鬼祟祟的,多问了一句才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们。”
“此事当真?!”甄好不敢置信:“裴淳还这么小……怎么就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
“也不小了。”裴慎笑道:“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到娶妻的年纪了,若是现在看准了,等到了年纪,就可以上门提亲去,省得看中的姑娘与其他人跑了。”
也不是谁都有他的好运气,还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夫人主动送上门来。
可甄好仍旧咂舌。
她心里头惦记着,便干脆直接去问了裴淳。
裴淳听她挑明,哎呀一声,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嫂嫂,是谁告诉了你这回事?这让人多不好意思。”裴淳挠了挠头,脸上还有些羞意:“我哥怎么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
“你当真有了喜欢的小姑娘?”
“是呀。”裴淳脸上的不好意思更浓:“她……她……嫂嫂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就是……就是……”裴淳的性子向来开朗,这会儿遇到了喜欢的小姑娘,连说话都变得细声细气的。“就是住在咱们家附近的,徐大人的小女儿。”
徐大人的小女儿?
甄好愣了愣,先想了想哪个是徐大人。
他们年前搬了新家,新家大,位置也好,住在附近的也多是朝中官员。因着甄好身子不便,人情往来也都是甄老爷打点了,她一时也不清楚自己家附近都有哪些人。朝中姓徐的大人有好几个,甄好一时也想不起来住在家附近的是哪个徐。
可裴淳知道的却比她多多了。
“我那回从学堂回来,在她家门口看见了她,嫂嫂你放心,我可没有失礼,我只是瞟了一眼,她跟着徐夫人从马车上下来,也就只看了这么一眼。”裴淳说着,黑黑的脸上都藏不住害羞:“嫂嫂,她可真好看。”
“你才看了一眼,就认定那姑娘了?”
“那也不是,我后来又去找人打听,才知道她是谁呢。”裴淳说起来,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后来,后来也就多看了几眼……”
甄好无奈。
“嫂嫂,我是真的喜欢她,等以后……等以后我再大一些,我想娶她进门!”
“你只自己想着,还得那姑娘也同意才行。”甄好不禁道:“我前几日还挺你哥说,你又逃学不知道去哪玩了,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考中了童生,你若是没有才学傍身,那姑娘也不一定能瞧中你。”
甄好虽不知道住在这附近的徐大人是谁,可也知道,能在这附近买得起宅子的,那也是非富即贵,那徐大人在朝中的位置不一定会低,既然如此,那挑起女婿来,就更挑剔了。
裴慎官做的高,裴淳是他弟弟,已经是沾了光,若是自身能再出众一些,那能让心仪的小姑娘看中的几率也能更大一些。
裴淳一时心中激动,握着拳头,连连应道:“嫂嫂,你放心吧,我定会努力上进,像我哥一样考中状元,风风光光的把人娶回来!”
甄好含笑勉励了一些,心中小声嘀咕:这好像有些难。
她已知的上辈子,裴淳可没考中状元,别说状元,前三甲都没他的名字,更比不上裴慎这个亲哥哥了。
她趁机勉励了裴淳一番,让他好好念书上进,回头又去找裴慎,打听那徐大人的名字。
“徐大人?”裴慎想了想,说:“若我没想错,应当是前两年刚上任的户部侍郎徐大人吧?”
甄好循着记忆回想了一番。
而后她一愣:“是徐天徐大人?”
“正是这位徐大人。”
甄好不禁“哎呀”了一声。
裴慎问:“夫人,这位徐大人怎么了?”
“真是巧了,怎么就是这位徐大人呢……”甄好不禁说:“真是太巧了。”
裴慎更加不解。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位徐天徐大人,正是裴淳前辈子的岳丈啊!
重来了一回,走的路也不同了,这回都不用经媒人介绍,裴淳自己看中了徐家的小姑娘,这会儿还要为着那小姑娘上进读书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不用赶全勤的我,今天依旧是个短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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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第 194 章
裴淳看中了徐大人家的小女儿,这前世今生的缘分, 甄好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也是最激动的人。她比裴淳这个当事人还要积极, 平时裴淳偷懒不去学堂时, 她从来不会说什么, 如今可不一样了,如今就属甄好催的最紧, 比裴慎这个亲哥哥还要关心裴淳的学业。
大过年的,外面的食楼不开业, 学堂也不上课, 裴淳本来是有许多天的空闲日子,这会儿却被亲嫂嫂督促着读书, 实在是苦不堪言。
他被迫上进了许多日, 才苦着脸朝甄好求饶:“嫂嫂,你也不至于这样督促我……我……我哥当初考状元的时候, 可都没像我这样用功。”
甄好却不赞同:“你哥向来都自己有分寸,读书这种事情, 也从来都不用我催,他的学问向来出众, 从前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候,其他学生都比不过他,可你呢?上回学堂小测,你连一甲都没有排上,你还说想要考中状元去娶心仪的姑娘, 读书又怎么能如此不认真?如今一得了空,就想方设法偷懒,还怎么考状元?”
裴淳一噎。
他心中想:他哥是什么人,难道是他能随便比的吗?
他哥就不是个正常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明明是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两人就差了这么多?
裴淳哼哼,又十分不甘心地拿起了书本,继续认真读起书来。
反倒是裴慎看的纳罕。
“先前是你说裴淳年纪还小,还想要让他在家中多留几年,如今听闻裴淳有了心仪的小姑娘,反倒也是你先来了兴致,巴不得裴淳早些把人娶进门。”裴慎越说越奇怪:“先前我催着裴淳读书,还是你拦着我,说我对他要求太严苛,这会儿反而是你催着裴淳上进了。”
“我看那徐家的小女儿很是不错。”甄好说:“裴淳想要把她娶回家,那自然要下一番工夫,不然,我怎么好意思让他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不管是徐家的小姑娘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裴淳看中了,他定是要好好上进,负起责任来。”
裴慎瞧她说的一本正经,嘴上也不禁道:“原来夫人喜欢上进的人。”
“要是肯上进的人,无论换了谁,谁都会喜欢。”甄好说:“寻常人家挑女婿,不只是要看门第,还得看人会不会上进,要不然,就算是千万家产,摊上一个纨绔子,也一样要败的干净。你身家不多,更不可能全部分给裴淳,家里头也没有留下什么,裴淳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可本身也是寒门,徐大人虽然官位不及你,徐家却是书香世家,挑女婿的时候,自然也是要仔细慎重,这会儿是裴淳看上了人家的姑娘,若是徐家看不上裴淳,那可怎么办?”
重来了一回,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甄好都不敢断定,裴淳与徐家的小姑娘还会不会走到一块儿。
裴慎颔首应道:“我知道了,原来夫人是这样喜欢我。”
“……”
甄好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半晌,才总算是意识到裴慎在说什么。
甄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与你说着正经事情呢,竟然都被你找到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知羞!”
“裴淳的事情是正经事情,我的事情又如何不是正经事?”裴慎说的理直气壮:“夫人难道不也是看中了我的上进,这才招了我做上门女婿,若我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人,夫人又如何能看的上我?”
虽然裴慎说的是事实,可哪里有人这样恬不知耻的主动夸自己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甄好一下子连半句关于裴淳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虽然不说,可甄好对裴淳的学业仍旧关心的很,每日催着裴淳念书不说,等年过完,裴淳开始上学堂了,特地给他安排了一顶轿子,每天送他去学堂再接回来,生怕他会乱跑。
可偏偏裴淳还反抗不得,他若是想要反抗,他兄长就要对他横眉冷对,嘲讽他辜负了嫂嫂一片好心,而他的嫂嫂更是要拿裴慎来举例,一下说裴慎从前如何如何上进,又说起那徐家的小姑娘,更甚至是,连宫里头的福余都要被她拿来当例子。
“你与福余是同样的年纪,可你起步比福余还早一些,福余比你少读了好几年的书,可福余在宫中,有皇上看着,还有朝中大儒做他的老师,他又聪明,你若是不好好学,说不定下回再见到福余时,连福余都把你比了过去。”
比不过兄长就算了,可要是连福余都比不过,那裴淳可就不甘心了。
他当即便认真了起来,每日勤勤恳恳,远的徐姑娘他看不见,可近的福余他却是能看见的,再怎么着,要是连福余都能把他比过去,那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年关一过,天气便慢慢热了起来。
甄好的肚子也一日日变大,等换上轻便些的春装时,肚子是想遮也遮不住了。
她自己心里是不着急的,可裴慎与甄老爷却比她还要小心翼翼,平日里无论她做什么,身旁都要跟着一个人,两人提心吊胆的,生怕她行动不便会出什么意外,更不敢放她一个人出门,可怜了枝儿这个小丫鬟,跟着她前前后后的跑,恨不得再分出一个自己来。
若不是大夫叮嘱,要她在院中多走走,恐怕甄好连家门都出不去。
前后两辈子,她都是头一回怀孕,可甄好却不是头一回见到人怀孕,她上辈子的儿媳妇孙媳妇,可个个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怀孕生产,论起经验,甄好还比家中两人更多一些。
每回看着裴慎小心翼翼心惊胆颤的模样,甄好就觉得有几分好笑。
“大夫说了,我这胎稳,不会出什么意外,你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大夫吗?”甄好说:“皇上给你派了新职位,你倒好,整日都惦记着我,可别在公务上出了什么岔子,这反倒是我连累你了。”
“我心中有数。”裴慎说:“近日朝中没什么大事,真的有,那也与我无关,如今我眼前也就只有夫人这一件大事,夫人安好,我才好放心。”
甄好说:“我自然是好好的。”
她又问:“那朝中的情况……如何了?”
相较于上辈子,甄好知道的许多事情都提前了,不管是外族入侵也好,还是那买卖官职的事情也好,连带着,连朝中那些皇子们的争斗也比上辈子这个时候还要凶,甄好哪怕是在家中待着不出门,都能感受到朝中风起云涌,云诡波谲。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还是靖王更加厉害一些。”裴慎淡淡道:“这也只是明面上的,或许其他皇子也留了一手,不如靖王出风头。夫人放心,此事波及不到我们,夫人安心养胎便是。”
甄好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这事情会不会连累到福余。”
裴慎顿了顿。
甄好没注意到他这片刻的停顿,自顾自接了下来:“不过福余年纪还小,在宫中辈分大,又有皇上护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只要再等几年,等着事情定了,不管是哪一位皇子赢了,福余都是他们的皇叔,想来他们也不会亏待了福余。”
“……”裴慎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心中想:若是福余好好的,什么也不做,自然也不会被亏待到哪里去。
就怕他自不量力,想要以卵击石,到那时,能否有什么好下场,都得看皇上会不会念着这点旧情。
福余若是聪明些,就应当与皇上好好打好关系,千万别惹皇上生气才是。
甄好说:“可不知道怎么的,我一想着福余,就觉得有些不太好。”
裴慎不动声色地问:“夫人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甄好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平日里见得少,所以我就想的多一些。福余在宫中,又有皇上,我们还请了靖王殿下照看,左右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定是我想多了。”
“福余年纪小,平日里出不了宫,在宫中有皇上看着,他还未到能参与朝堂之事的年纪,等到了年纪时,恐怕事情也已经定了。”裴慎说:“夫人不必太过担忧,福余是个有福的,轻易也不会出什么事。夫人若实在是担心,不如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再过几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到那时可有夫人头疼的。”
他一提,甄好的注意力便立刻被转走,拉着他开始说起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裴慎微微松了一口气。
朝中的事情,甄好不清楚,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原先他就担心着,如今仔细观察之下,福余竟然当真有了动作。也幸好,福余如今年幼,除了皇帝之外,身后也没有什么势力,他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或许是从前做乞丐后留下来的习惯,他步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也生怕会做被打的那只出头鸟。
如今朝中的皇子们争得那么厉害,福余的那点小动作一点也不起眼,就算是有人察觉,也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他年纪这么小,母妃已经去了,皇帝更不可能会支持他的举动,而朝中大人们,更不会放着已经成年的皇子们不要,去支持他这一个小孩。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反正裴慎当真是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最好是福余努力过,最后什么也没捞着,最后也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样便是最好的。福余不会出事,甄好也能放心,等福余到了年纪出宫建府,到那时,想见就能见着,两人都会高兴。
至于其他如靖王等人,那些事情就与裴慎无关了。
不管是哪一位皇子,他都是不支持的,他只听皇帝的命令,不管是哪一位皇子最后赢了,与他都没有多大的利益关系。出于私心,裴慎也不想要靖王坐上那位置,要不然,他以后可不就事事都低靖王一头?只是他心里头不情愿,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阻挠的事情来。
裴慎冷眼看着朝中发展,诸多事情,都没有甄好来的重要。
在京城入夏后,甄好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大夫来看过好几回,估摸着快要发动了,连着全家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甄老爷最是紧张。甄好的娘就是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后来便过几年就去了,虽然甄好平日里看着好好的,大夫看过了也说没什么问题,可甄老爷就是担心,甄好还没有生,他就开始担心的吃不下饭。
至于裴慎更不必说,每日处理完公务之后,便立刻回家陪着甄好,中间樊大人想要拜托他帮忙查案,都被他推了,恨不得与甄好寸步不离。他从前可听说过不少事,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回,光他记得的,就有不少一尸两命的事情,哪怕大夫说了好几回放心,裴慎也放心不下。
至于裴淳,他倒是有心想要放下书本陪嫂嫂玩,却被甄好轰了回去。就连福余也从宫中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他出不了宫,只能多送东西才安心。
甄好最是无奈,也哭笑不得,家中大小四个人都这么紧张,饶是她原先镇定,这会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早几日就请来了稳婆,在偏房里住着。这日连裴慎也正好休沐,拿着一本游记对着甄好的肚子念,听到甄好昏昏欲睡,也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下腹一阵阵的抽痛起来。
第一波阵痛来时,甄好便立刻抓住了裴慎的衣裳。
裴慎的游记才念到一半,抬起头来时还有几分茫然:“夫人?怎么了?”
甄好蹙着眉头,道:“快,快把稳婆叫来,再通知我爹一声……我要生了!”
裴慎一呆。
到了这时,竟是枝儿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跑了出去,惊慌又努力镇定地去喊府中的下人,她早早就在脑子里设想过此时的场景,平日里有些莽撞的小丫鬟,这会儿竟是可靠的很。
反而是裴慎在这时最不可靠,他被赶出屋子时,手里头还攥着那本游记不放。
丫鬟们与稳婆急匆匆进了屋中,裴慎对着紧闭的房门瞪了许久,才总算是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险些脚软。
甄老爷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我听说阿好要生了?”
“是……”裴慎喃喃道:“已经在里面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齐齐在院中焦躁地走来走去。
里头起初没什么声音,让两人心惊胆颤的,后来渐渐有了声音,却是甄好的惨叫声,更是让两人心中七上八下。
裴慎担忧地看着屋中,几次想要冲进去,还好甄老爷拦的及时。
“阿好在里头生孩子,你冲进去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嘛!”甄老爷气道:“你在这儿好好待着,等阿好生完了你再进去,可别打扰了阿好。”
裴慎不敢反驳,默默记下。
等屋子里又传出一声惨叫,这回想要冲进去的就是甄老爷了,还好又被裴慎抢先拦住。
甄老爷着急说:“啊呀,这生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生出来,大夫还是好得很,我看这……这的确是挺好的。”在这种危急关头,他可不敢说什么晦气的话。
屋子门口有丫鬟守着,任由两个大男人在院中焦急踱步,也没有给他们进去的机会。
裴慎听着里头的动静,只觉得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夫人何时受过这种苦,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顶多拿的银钱重些,平日里什么粗活累活都有下人做,他更是舍不得让夫人受一点委屈。可如今,夫人在里头受苦,他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既帮不上忙,更不能缓解夫人的痛苦,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要他说,孩子都是讨债鬼,就不应该生!
裴慎只听着里头一声声地叫唤,他光站在外头等着,仿佛连自己也去了半条命。
这……这还是第一个!
慧远大师说,夫人与他会有两儿一女,生完了这一个,后头还有两个!
裴慎脸色一白,里头的甄好还没出事,他便险些被自己的想法吓晕过去。
生一个就这么辛苦了,他哪里舍得让夫人再生第二个?第二个后头,还有第三个!
慧远大师是与他们有仇吧?要不然,怎么要让他的夫人吃这么多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为自己咸鱼沉痛反省
我要振作起来,今天开始日万到完结,要快点完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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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盼着她被休[重生]》by黑子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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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上一世的苏皖,未婚失贞,狼狈至极,最终含恨而死,重生归来后,她抱着儿子去了景王府。
景王楚晏,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却偏偏冷淡禁欲,被誉为京城最寡情之人,多少贵女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他的侍妾,他眼皮都不带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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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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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第 195 章
裴慎站在外头,站到双脚发麻, 只听着里头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里面的人在受苦, 他心中也煎熬的很。
好不容易等到里头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院中站着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也彻底落到了地上。
裴慎立时上前,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屋门, 等房门一打开,他连人也没看清, 便先一步上前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枝儿怀中抱着孩子, 满脸都是喜色:“姑爷放心,母子平安, 这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手中抱着的孩子也没有递出去,裴慎便已经绕过她冲进了屋子里。枝儿愣了一下, 甚至来不及阻拦,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哎, 姑爷!您不能进去!”
甄老爷笑眯眯地把她怀中的孩子抱了过来,抱在怀中小心的哄着:“哎哟, 我的乖孙孙,长得和他爹可真像。”
“老爷,姑爷他……”
“你管他做什么,跑都已经跑进去了,再拦着也拦不住, 他心里头着急,想要见阿好,就让他见去,他自己都不介意,你管他做什么。”
都说女人生产时血腥重,丈夫就得等在外头不能进去,他看裴慎方才在外头着急了这么久,这会儿会冲进去,也不觉得会意外。
生也生完了,母子平安,阿好无事,他也就放心了,甄老爷乐呵呵地抱着自己的小外孙,也不管屋中两人,先把自己的小外孙安顿好了再说。
屋子里,丫鬟们的动作十分麻利,迅速收拾好沾了污血的被褥,又打开窗户,将里头的浊气散去,等裴慎冲进去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贸然闯进去,非但是丫鬟们吃了一惊,连甄好也吓了一跳。
“裴慎?你怎么进来了?”甄好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能进这儿来……”
裴慎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他光在外面听着,虽然看不见,可有从前的印象,还有方才听见的惨叫,也知道生产时有多凶险,如今见甄好生产完浑身虚弱的模样,更是后怕。
“夫人在里头受苦,还不愿意让我进来,这不是让我担心又是什么?”他不禁道:“我早知女人生产如同在鬼门关里走一圈,可方才在外面听着,便后怕不已,那孩子还未出世,就让夫人受了这么多苦,实在是不应该。”
甄好哭笑不得。
“寻常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的?”
知道归知道,可裴慎还是不忍心:“我都舍不得让夫人吃苦,他倒好,还未出生,就先让夫人尝了最大的苦头,往后他若是敢对夫人不好,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甄好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同情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这才刚生出来,就被他小心眼的爹惦记着,往后还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甄好问:“孩子呢?”
裴慎愣了一下。
他正抓着甄好的手,还有许多话想说还没说完,忽然听了这样一个问题,好半天都想不起来孩子去了哪里。
门一打开,他便直接跑了进来,连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有多看一眼,如今……如今……裴慎干巴巴地道:“或许是在枝儿那?”
甄好:“……”
枝儿被叫了进来,怀中空荡荡的,听两人问起孩子的去向,才说:“小少爷被老爷抱走啦!”
甄好这才安心。
“你亲生的儿子,你竟然也不关心,我费了那么大劲生下来,你倒好,看也不多看一眼。”甄好不禁埋怨道:“知道这是你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一个人生的。”
裴慎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半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可哪怕是被教训之后,他也想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来,仍旧守在甄好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关心,等着甄好睡下了,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直到这时,裴慎才想起自己新得的儿子。
他找来枝儿一问,得知儿子还在甄老爷那儿,才去甄老爷那儿寻人。
甄老爷抱着新得的外孙哄了一天,孩子才刚出生,连回应他也做不到,可甄老爷抱在怀中,自顾自地便说了一天的话,自言自语也高兴的很。
等裴慎来寻时,他还有些舍不得撒手。
“我看啊,这孩子不如就放在我这儿。”甄老爷说:“平日里你与阿好都忙,等阿好出了月子,又要去忙活铺子里的事情,索性我就在家中,帮帮你们带带孩子,我们甄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可不能亏待了他。”
裴慎听着有些意动,可他方才还被甄好教训过,这会儿也不敢擅自定主意,便道:“还要看夫人的意思,我都听夫人的。”
甄老爷这才把孩子交给了他。
刚出生的孩子又小又软,裴慎抱起来的动作却不生疏,孩子到了他怀中也没有哭闹,看着甄老爷稀奇不已。
“不愧是亲生父子,果然是不一样,方才这孩子在我手中时,还哭个不停,到你怀里头倒是安静了。”
裴慎手把手把弟弟养大,养孩子的经验也有不少,他与甄老爷道别,便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早在甄好生产之前,下人们便将幼儿的东西搬了进来,这会儿甄好还在睡着,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外面的小床上,动作轻轻的,不敢惊扰孩子,怕把甄好吵醒。
等裴淳从学堂回来,回到家里才听说甄好生了。
他立刻把书袋一丢,急匆匆地过来见自己的大侄子。
“哥,他长得和你可真像。”裴淳乐呵呵地说:“以后长大了,肯定也好看的很。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也长这个样子?”
裴慎目露不满:“与我长得像有什么好?”
要他说,他与夫人的孩子,自然是要更像夫人一些才好,若是个与夫人像的小姑娘,那就更好了。可偏偏这孩子不会长,既不是个小姑娘,长得与夫人也不像,裴慎左看右看,怎么看也看不顺眼。
“与你长得像,以后肯定也生的好看。像我们是亲兄弟,以后等我长大了,肯定也和你一样好看,肯定也会有很多姑娘喜欢我。”裴淳嘿嘿笑说:“要是徐姑娘也能看中我的长相就好了。”
裴慎:“……”
裴慎瞅了瞅弟弟,又瞅了瞅亲生的儿子,心想到底还是亲生的比较像自己。
裴淳是家中最小的,如今得了一个更小的侄子,高兴的不得了,也像是甄老爷一样,围在孩子身边自言自语许久,还是裴慎先看不过眼,提起他的课业,才把他赶走了。
聒噪的弟弟赶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裴慎进里间看了看,见甄好还在休息,只好又走了出来。
他无事可做,便找了一本书,在婴儿小床旁边坐下,看一眼书,再看一眼孩子。看了好几眼后,裴慎便忍不住放下了书,伸手去逗弄小床上的儿子。
他摸了摸婴孩柔软的脸,又戳了戳肉嘟嘟的脸蛋,不禁又小声嘀咕:“看着与我好像也没有相像的地方。”
婴儿原本睡得沉,被他这样一戳一摸,慢腾腾地也醒了过来,攥着小拳头,哼唧哼唧地哭了出来。
裴慎当即变了脸色,连忙把孩子抱了起来,他心虚往里间看了一眼,见里头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才抱着孩子快步走到了外头。他熟练地抱着孩子摇晃哄着,怀中的婴儿又哼唧哼唧地安静了下来。
裴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小声嘀咕:“果真是个麻烦。”
仿佛是察觉到了亲爹的嫌弃,怀中的婴儿蹬了蹬腿,立刻又不高兴的哼唧出声。
裴慎:“……”
裴慎当即便走了出去,扬声喊:“枝儿!”
枝儿就守在外头,闻声立刻应道:“奴婢在呢!”
“把他送到老爷那边去。”裴慎把孩子交给了她,道:“等夫人醒来了,再把孩子抱回来。”
枝儿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甄老爷这边还在唉声叹气呢,刚被抱走没多久的小外孙又被抱了回来,他顿时又乐呵了起来。
屋子一空,也没了烦人的啼哭声,裴慎可总算是放松了。他回了里间,又拿起了书,坐在甄好旁边一边看书一边守着她。
生孩子耗费了大力气,直到夜深了,甄好才醒过来。
她醒来时,裴慎立刻就发觉了,立刻把书放下,凑过来问道:“夫人觉得怎么样?”
甄好这胎生的顺利,甚至也没有在产房里待太久,睡了一觉,也恢复了大半的元气,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饿得慌。
厨房里备着热食,裴慎连忙让人端了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甄好吃了几口,感觉力气回来了,才总算是想起正事。她左右看了看,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外头的小床上也不见孩子的踪影,自从醒来之后,小丫鬟进进出出,闹出了不少动静,竟是连一声婴儿的啼哭也没听到,实在是不正常。
孩子出生后,她就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枝儿抱出去给孩子他爹看,后来就被甄老爷抱走了,到如今,孩子都生了一天了,甄好也就看了这么一眼。
她顿时纳闷:“孩子呢?”
裴慎眨了眨眼,话说得理直气壮:“我放爹那了。”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我:我要日万到完结!
今天的我:_(:3∠)_又变成短小的三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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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第 196 章
大半夜的,孩子早就已经睡了, 甄好也不能折腾人的把孩子两头抱来抱去。到了第二天, 她才总算是见到亲生儿子的第二眼。
那孩子模样长得像裴慎, 只是还小, 只会哼唧哼唧哇哇大哭, 也看不出性子是像了谁,可看着可人疼的很, 甄老爷守了一晚上,对于这个新得的小外孙, 连连心肝宝贝的叫, 喜欢的不行。
甄好上辈子可不止一个孩子,孙子孙女也有许多过, 可却头一回有自己亲生的, 等把软乎乎的孩子抱在怀中 ,她便觉得心都化了, 只觉得受了多少的苦头也值得。
唯独裴慎这个亲爹,却在横挑鼻子竖挑眼。
“这个小的孩子, 连叫也不会叫,只会哇哇哭, 夫人才刚生完,要是再把孩子放在身边带,这得要吃多少苦头,要我看,还是放在爹那边比较合适。”
这孩子早上才刚被抱过来呢。
甄好不禁瞪了裴慎一眼, 轻声斥道:“你亲生的孩子,自己竟也不知道心疼。”
“我自然是更心疼夫人一些。”裴慎说的理所当然:“自从夫人有了身孕之后,吃苦受累的可都是夫人,他倒好,在夫人肚子里待了十月,生产时也没有耗费他半分力气,等生下来之后,全家都疼着他,爹更是照看了他一晚上,如今还要让夫人分心照看,我若是不疼夫人,反而去疼他,这算是什么道理?”
甄好一噎。
“好赖都让你说完了,我自然是说不过你。”甄好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孩子在她怀中闭着眼睛睡着,她也不敢大声,生怕会将孩子吵醒。“这是你亲生的儿子,又不是与孩子分开,让爹照看是什么道理,若是有空,你也得多陪陪他才是。”
裴慎乖乖应下,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
甄好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以为意的意思,心中却得意。
要不是花了真心,花了时间与精力去养孩子,她上辈子子孙满堂,那些孩子个个都与她亲近,只有裴慎冷着脸,在孩子们面前也是严厉的模样,到头来,那些孩子对他尊敬有余,却是不敢多亲近的。这其中裴慎是否有不甘心,那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若是裴慎敢对他的儿子不好,甄好也有的是话去教训他。
嘴上说着不满意,可裴慎照顾起孩子来,到底也还是尽心尽力。
他说要把孩子放到甄老爷那边去,可甄好却不乐意,裴慎又舍不得让甄好分神去照料,最后只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儿子就放在外间的小床上,旁边还有丫鬟照看,可若是小孩哼唧一声,或是放声大哭,都不等甄好醒来,裴慎便自己掀了被子下床,先去看看孩子的动静。
他不喜与旁人接触,就连府中待了好几年的下人都不能随便碰,可抱起孩子时,动作倒是熟练的很,面上虽然有几分嫌弃,可却也没生出什么反感来。
等甄好出了月子后,家里头就办了热热闹闹的满月酒。
裴慎的位置坐得高,又得皇上圣宠,往来不少官员想要与他亲近,甄好递出了帖子,能来的也就都来了,说了不少祝福的话。
甚至连宫中的皇帝听说此事,都命梁公公送来了贺礼,以昭圣宠。
说起两人当初成婚时,是裴慎入赘了甄家,就算是生了孩子,也应该跟着甄好姓,甄好倒是不介意孩子跟谁醒,甄老爷也不介意,只是她想要让孩子与裴慎更亲近一些,才做主让孩子先跟着裴慎姓。裴慎皱着眉头思索了好多日,才总算是取出来一个名字,叫做裴昀。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孩子出生那日,外头日光好,便觉得他以后应当是个坦然磊落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冠了自己姓氏的缘故,裴慎再抱孩子的时候,动作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甄好看在眼中,嘴上不拆穿,可偏偏私底下,裴慎自己还抱怨:“为何不跟着夫人姓呢?我这姓氏也不好听,我既然是夫人的人了,夫人也不必特地这样想着我,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过要有一个孩子。怎么说,裴家还有个裴淳。”
他心中想,无论什么名字,冠了夫人的姓,才是最好听的。
甄好说:“以后也不止这一胎,你着急什么?先前慧远大师给我们算过,共是两儿一女,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再跟着我姓就是了。”
她自己不介意,就连甄老爷都不介意。甄老爷还生怕裴慎会介意呢。他们家只是一介商户,生意做得再好,也比不过当官的,裴慎如今官做的越来越大,也没有人再提他是入赘的事情,可他也摸不清,裴慎心里头是不是介意的,巴不得先顺了裴慎的意才好。
唯独裴慎对着孩子横看竖看看不顺眼,再看看裴昀与自己比较想像的眉眼,更是长叹一声,愁的不得了。
好在儿子虽然长得像自己,可性子不像。
甄老爷盼了这么多年,才总算是盼来一个外孙,恨不得每日都捧在手心,甄好又向来对孩子好,就连裴慎,他有再多的不顺眼,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孩子讲道理。全家上下这么多人哄着,把裴昀养成了个娇气的性子,若是有一点不顺,就要蹬着小短腿哼唧哼唧,得要所有人都哄着才行。
甄老爷说:“这性子像阿好,阿好小时候就是这样,半点不顺心的也不能有,那时可把我折腾的不行,也幸好那个时候阿好她娘还活着,不是我一个人照看。”
裴慎皱着眉头看看儿子,原先因着儿子娇气生出来的那一点不满也没了。
闲来无事时,他坐在儿子的小床旁边,戳戳儿子嫩嫩的脸蛋,很快便惹得小裴昀皱起小脸蛋,蹬着小腿哼唧哼唧的交换,裴慎左右看看,见甄好没有在屋中,旁边下人低眉顺目,不敢多看一眼,这才又收回视线,得意地继续捏儿子绵软如面团的脸。
戳了几回,又捏了几回,小裴昀果然不高兴,嘴巴一瘪,当即便想要放声大哭。只是在他哭嚎出声之前,他那坏心眼的爹先捏住了他的嘴巴,一下子变成了鸭子嘴。
哭也不能哭,挣脱也挣脱不了,小裴昀顿时眼泪花花,甩着脑袋憋着气,哼唧哼唧地叫唤。
裴慎这样看他,才总算是看着顺眼了一些。
他没见过小时候的夫人是如何,可也不止一回提过,夫人从前性子骄纵,十分任性,他见过的夫人,都是温柔和善的夫人,猜想若是从前的夫人,应当是十分招人疼的。可同样的性子,放在夫人身上,夫人骄纵是惹人怜爱,儿子骄纵……便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了。
裴慎玩了一会儿孩子,他一直凝神去听着外头的动静,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甄好与枝儿说话的声音,才连忙把小裴昀抱了起来,抱在怀中小心哄着。
可这回被他欺负狠了,小裴昀扯着嗓子哭嚎,好半天也停不下来。
甄好还没踏进门,大老远的就听见儿子的哭声,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怎么又哭上了?”
裴慎便露出愁眉不展的模样:“我也不知,他才喝了奶没多久,也没有尿了拉了,被褥也没有包太厚,好端端的,忽然就哭了,我哄了许久,却是怎么也哄不好。”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下人偷偷拿眼神瞧他。
甄好浑然不知,连忙将孩子抱到怀中,自己软声哄着。离了欺负自己的坏心眼的爹,又找到了靠山,小裴昀哭累了,才总算是止住了哭嚎。
裴慎又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原来是他想夫人了,这怎么得了,才这么点大,连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就知道要与我争抢夫人了。”
甄好说:“你与一个孩子吃什么醋?”
“夫人有了他,便不再如从前那样正眼瞧我,让我如何不嫉妒?”
家里这口醋缸子无论何时都能找到吃醋的借口,甄好听了这么多回,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也懒得与他计较,抱着孩子哄睡着了,才让下人看着,把裴慎扯了出去。她虽是没亲眼见着,可裴慎心眼有多坏,她最是了解不过,指不定还在背地里偷偷欺负儿子了,反正这装无辜的事情,裴慎也不是头一回做了。
甄好生了好几个月,才总算是再见到福余出宫来。
福余这回出宫,依旧带了不少东西,也没忘记给小裴昀带一份贺礼。裴淳见到小裴昀出生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可福余的反应却是淡淡的。
他趴在小床旁边看了许久,神情还有些落寞。
甄好好久才能见到他一回,见着了他,最是注意他的反应,见他面色不好,心中便是一咯嗒。
难不成福余在宫中遭人欺负了不成?
可在宫里头有皇上护着,有谁敢欺负福余?总不能是皇上吧?
可她也没听说皇上厌恶宁王的话,前不久,塞外番邦进宫了好马,几个王爷想要,可皇上却谁都没给,只给了福余一个人。
甄好听他叹气,叹得甄好心中也忐忑不已。
可福余却不愿意说,甄好看来看去,怎么也找不到借口来问出来。她还怕自己贸然一问,反而还戳中了福余的伤心事。
福余在宫外不能久待,太阳落山之前就得回去,梁公公把人送来,也早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甄好眼巴巴等了许久,却是左等右等,怎么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福余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许是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太过明显,才让福余也看出了问题来。
“裴夫人,你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吗?”
甄好便试探着道:“虽然你在宫中,我平日里见不着,可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说给我听,我定会想办法帮你,不必一个人憋在心里头……”
福余一怔。
甄好便又继续往下说:“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有什么事情,一个人憋着,小心把自己憋坏了,你还这么小,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们顶着,一个人发愁可愁不出什么结果来。”
“我没有什么事情。”
甄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难得见这么一回,本应当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甄好还注意到,从前福余每回见到自己,都会喋喋不休地与自己说起他在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这回见面,也是一句也不提了。
总不能真的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吧?
福余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却是好久没有先说话。
梁公公在旁边等着,忍不住催促了一番:“宁王殿下?”
福余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他道:“你再等一会儿。”
而后他又看向甄好,小声说:“我有话想与你说。”
裴慎蹙了蹙眉,他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甄好见福余当真有话想要与自己说,连忙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福余看了裴慎一眼,又抿了抿唇,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咽了回去。他轻声问:“裴夫人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想要我了。”
甄好微惊,连忙道:“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真的吗?”
“自然是千真万确,我……”她看了梁公公一眼,又将过分明显的话咽了回去,说:“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从把你带回家起,我就是真心待你,无论你何时回来,家中都给你留了房间,等你以后再大一些,想过来便可以长住,什么也不用顾忌。”
生怕福余会不相信,甄好又紧接着补充:“不论是裴昀,还是你,又或者是裴淳,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你若是想我,我给你写信,拜托梁公公递给你,像先前在怀州时那样,平日里见不到你,可我还是有许多话想要与你说,你在宫中,也要时常给我写信,告诉我的你消息才是。”
甄好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也连忙应道:“若是宁王殿下想,自然是可以的。”
福余抿紧了唇,面上信息一闪而过,可又很快垂下了头。
他小声说:“那还要等好久呢。”
“也不久。”甄好道:“等裴昀能跑能跳时,你就可以出宫来了。”
福余心想:就算是到了那时,或许还有许多阻碍呢。
他在宫里头,就要听皇兄的话,皇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的他什么也改不了,就算是出了宫……他也还是要听皇兄的话。
他的那些皇侄子们,都那么大的人了,也时常被叫进宫去挨训。在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只听一个人的话。
福余说:“裴夫人,等我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我会变成很厉害的人,然后再来看你……”
甄好心念一动。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错觉,她觉得福余的这番话里头,说的好像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她不禁转头看向裴慎,可裴慎却是面无表情,没让她看出半分头绪。
甄好迟疑了一下,说:“我也并不是想要你变成很厉害的人。”
福余一愣。
“只要你每日过得高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甄好说:“不管是你也好,还是裴淳也好,又或者是裴昀,只要你们日子过得舒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大富大贵,不管是做什么都可以。”
福余又沉默下来。
他还有许多的话,一时却又没办法说出口了。
裴慎就站在一旁,目光如炬,虽然是一言不发,可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沉着镇定的眼神仿佛都看穿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事情,让他无处遁藏,甚至想要羞耻的低下头来。
福余将后面诸多的话都咽了回去,匆匆与甄好告别,坐上了马车。
马车低调的从街道上穿行而过,连前面赶车的侍卫都换了一身打扮,不让任何人看出身份来。
马车摇摇晃晃,偶尔车壁的帘子随着晃动而拂起,街道上的景象从那一点掀起的布帘下一晃而过,福余沉默地盯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街道两旁各种吃食的香味顺着缝隙钻入车厢之中,甚至他还可以听到路过孩童奔跑时的欢声笑语。
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有乞丐的。
那些乞丐身穿着破布麻衣,头发脏乱,脸上沾满黑灰,手中拿着一口破碗,堆着笑脸从行人之中穿行而过。那些年轻乞丐眼睛黑亮,眼底是机灵与狡黠,手中的破碗中已经有了不少赏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福余在路上一言不发。
直到快到了皇宫,那朱红色的高大宫门近在眼前,他才忽然出声:“梁公公。”
“奴才在。”
“今日我可不可以在裴大人家住下?”
梁公公为难道:“宁王殿下,皇上吩咐了,要您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
“……”
福余撇过了脸。
梁公公熟练地哄道:“皇上在宫中等着您呢,宁王殿下要是回去的晚了,皇上生气了,可是要责怪奴才。您要是想裴大人,等下回得了皇上的准许,奴才又可以带着您去见见裴大人了,这日子呀,过的快,眨眨眼就到了。”
福余闷闷应了一声,分不出喜怒。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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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第 197 章
天福余回了宫中,甄好便如自己所说的, 时常递信进去。福余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 让她心中也担忧不已, 生怕福余一个孩子在宫中会多想, 便每回在信中说上关心的话, 并不要求他什么,言语中也带着开导之意。只是甄好见他的机会少,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没。
她猜想福余在宫中或许待得并不高兴,要不然也不会时时想要出宫来看她。只是福余是皇上的亲弟弟, 他的身份特殊, 就算是甄好有心想要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她猜想福余在宫中, 又得皇上宠爱, 应当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底下人也全都小心谨慎不敢怠慢。只是过的好不好,也就只有福余自己清楚。
福余虽然年幼, 可当今皇子也应当称呼他一声皇叔,按照辈分, 哪怕是还年幼,也应当是要出宫建府,只是皇上怜惜他,心疼这个弟弟,才特地把人留在宫中, 只等着福余成年了,才把人放出去。
皇上是一片好心,他想要兄友弟恭,可福余却并不想要。
甄好心中担忧,可也只能数着日子,等着福余到了年纪出宫建府,猜想到了那时,福余或许可以高兴一些。
福余出宫的机会很少,每次一出宫都得隔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小孩长得快,他每回出宫来,裴昀都像是变了个模样。
等到裴昀能跑能跳能说话时,他也快到能够出宫建府的年纪了。
回了京城之后,裴慎也没有再升过官职,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京城里头大官多,没挑出错处来,上头的人也挪不了。裴慎的官职高了,来往的人情就更多了,这些事情,正好早就已经做的十分熟练,与其他夫人聚了好几回,关系也比先前融洽了不少。
裴淳与福余是同样的年纪,在福余快要可以出宫建府的时候,裴淳也样忙着考科举的事情了。
前两年他便已经考中了秀才,身为裴慎的亲弟弟,他本来资质就不算差,又有裴慎亲自教导,还有甄好这个嫂嫂盯着他上进,每当他想要放弃时,甄好便要提起徐大人家的小女儿,裴淳便苦哈哈的,想要不认真读书都不行,最后考出来的成绩竟然也不算差。今年便是准备着要去准备考秋闱了。
临到秋闱,裴淳便更是被关在家中,除了书院之外,便是在家中用功读书,福余年岁渐长之后,出宫的机会就变多了,可每一回过来,都是看见他在用功。
裴淳平日里出不了门,也就只有他来了之后,才好向他大倒苦水。
“明明我哥从前参加秋闱前,也不是日日都在家中读书,那时候他还经常去家中铺子里帮忙呢,此事你也是知道的,可轮到了我,就变得被拘着每日上进,想偷懒都不行,这家里家外所有人都听我哥的,要是我敢偷懒,等我哥一回来,就会有人去找他告状。”裴淳苦不堪言。
福余说:“我上回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说要娶徐姑娘,你要是不考出些名堂来,徐姑娘都不一定愿意嫁给你。”
裴淳这一见钟情,钟情到如今还没忘记呢。
现在他可与从前不同了,从前是他单相思,如今却是过了明路的。
过了几年,不但他长大了,可以考科举了,徐家的小女儿也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他一早就看中了,甄好自然也给他盯牢了,长嫂如母,早早便登门拜访徐家,互相见过面,双方都满意不已,才与徐夫人定了两人的亲事。如今徐姑娘可是他正儿八经的未婚妻。
就算裴淳没考出个什么名堂来,徐姑娘也还是会嫁给他,只是裴淳却是有些不甘心,想着要争一口气,至少带着功名,风风光光的把徐小姑娘娶回家。
想起自己那未婚妻,裴淳又美滋滋了起来。
“到时候我大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裴淳高兴地说:“日子早就订好了,就是在明年春天,若是我能一举考中春闱,考出个一官半职来,那我可就更风光啦。”
虽然他心中忐忑,可想想他哥,裴淳又觉得自己能行。
他哥那是什么人物?三元及第!当初穿着状元府游街的模样多风光啊!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再怎么着,他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是考不出什么三元及第,能考中进士,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的,也让徐小姑娘有面子!
裴淳说着还有几分激动。
“还有你,再过几个月,你也可以出宫建府了。”裴淳说:“我等了这么久,可总算是等到了,等你出宫之后,我就有的是机会可以见到你,你来京城这么久了,京城好玩的地方,你都还没见全。”
福余笑了笑,应了下来。
裴淳不禁面露八卦:“你瞧,我明年都要与徐姑娘成婚了,那你呢?”
“我?”
“是啊,皇上难道就没有给你定下亲事?”
福余顿了顿。
皇后自然给他挑了不少人选,都是京城里的世家贵女,那些画像他都看过,可却都生不出什么兴致。
朝中诸位皇子,大多出宫建府时就娶了王妃,那些王妃也多是世家出身,更多的是带着利益关系,只是福余不想这样。
他一直在宫中,出宫的机会寥寥无几,出了宫也是到裴府来,宫里头除了后妃就是宫女,裴府里更没有其他人了,甄好可不会无缘无故便将其他人带到家里头来。
而他见过的,不管是裴慎甄好也好,还是帝后二人,又或者是眼前的裴淳,前两者恩爱无边,后者也是出于喜欢才想娶徐姑娘,福余见的多了,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不想要随便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好在皇帝也不会逼他,就算是逼了他,他也可以用靖王搪塞过去。靖王原先花名在外,可自从把府中大多美人赶出去之后,竟是比之从前还收敛了不少,兢兢业业在朝中办事,可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娶靖王妃。
比起靖王,他的年纪小了不少,就连皇后,也只是催着靖王更多一些。靖王府中的美人虽然多,可却一个孩子也没有诞下来,眼看着其他王爷府中都有了子女,连小裴昀都已经能跑能跳,见着了皇帝还会行礼,靖王府中却是空荡荡的,让皇后着急的不得了,太医都派了无数个过去,让靖王也头疼不已。
福余说:“我也不着急,谁像你一样,好几年前就惦记着徐姑娘了。”
裴淳嘿嘿笑了一声,很是不好意思,他厚脸皮地说:“这看中了,我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福余白了他一眼。
“不过等你出宫了,就该找些事情做了。”裴淳又道:“可你也不用担心生计,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总算是等到出宫,是不是想要四处玩一玩?”
福余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和皇兄说好了,等我出宫建府之后,就会在朝中谋一个职位。”
裴淳一愣。
他挠了挠头,有些困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着急?”
“是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大,我想要考科举,那是因为我要成家立业,等我成亲之后,我还什么也不会,还要靠我哥养活,那多丢人啊。可你又不着急成亲,这么着急做事做什么?”裴淳说:“要我是你,定要先玩够本了,然后再考虑这件事情。”
“若是能早一些入朝堂,自然是最好的。”福余说:“早一些能有实职,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裴淳挠了挠头,虽然有些不解,可看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就不多说什么。
福余难得出来,他自然是想着要带福余好好的玩,特地带福余乔装打扮,去外头玩到了快黄昏时才回来。梁公公已经等在府外,赶在天黑之前把人带回去。
等把福余送走了,晚上用晚膳时,裴淳才再提起这回事。
他纳闷不已:“福余才多大,就已经想着做这么多事情了?”
裴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自然是不像你,书放到眼前了也不愿意读。”
裴淳:“……”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提句福余,都要被兄长怼,连忙低下头扒饭,不敢多说话。
甄好也吃惊:“福余竟然想要入朝做事?”
“是呀,嫂嫂你说奇不奇怪,他一个小王爷,悠哉的日子不过,上赶着找罪受。”
甄好也不禁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都与你一样,连读书这种事情都不愿做,平日里看书都要我三催四请的,福余在宫里头读书用功,如今还未出宫,就已经想着要做实事,你不与福余学,还埋汰他做什么?”
裴淳:“……”
裴淳继续低头扒饭。
甄老爷打圆场道:“我看裴淳平日里也用功,这不是还考了一个秀才回来,他这个年纪就能考中秀才,已经是很了不得了,等今年秋闱过了,说不定还能考个举人回来。”
“是啊是啊,我哥那么聪明,我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裴淳连忙点头,又问旁边的小裴昀:“乖侄子,你说是不是?”
小裴昀正在努力与碗中的虾肉丸子做斗争,忽然听到他叫自己,顿时茫然的抬起了头来。
“什么?”
裴淳刚要说话,裴慎便先淡淡道:“继续吃饭。”
小裴昀应了一声,又乖乖低下头来,拿着勺子与虾肉丸子做斗争。
裴淳:“……”
小孩子睡得早,等用过晚膳之后,抱着小裴昀读了一会儿书,甄好把小孩哄睡了,想起晚膳时听裴淳说起来的事情,顿时蹙起了眉头,担忧地去书房找裴慎。
她忍不住说:“我总觉得,福余好像有些奇怪。”
裴慎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放下,他吹了吹墨,才应道:“福余有什么奇怪的?”
甄好也觉得是自己想错了,可她想想福余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又觉得自己好像当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自从她从怀州……不,在怀州的时候起,福余好像就有些不对了。
他在宫中,除了要去读书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要忙的地方,可福余平日里好像有许多事情要做,甄好不在宫中,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可听裴淳说起福余想要入朝做事,又想起如今愈来愈烈的皇子夺权之争,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书房里无人,她就直接压低声音问了:“福余他是不是想要……想要争皇位。”
裴慎心中一紧。
可他面上没有透出半点来,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反而惊讶地道:“夫人怎么会这样想?”
见他一副惊讶的样子,甄好一下子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真的没有?”
她向来信任裴慎,这种事情,裴慎比她还要更敏感,若是福余当真有这种想法,裴慎肯定能察觉。可裴慎既然说没有……
裴慎摇了摇头,道:“福余在宫中呆的久,或许是比较早熟,皇上平日里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或许才生出了想要为皇上分忧的念头,其他皇子像他这样大时,也都已经入朝中做事,福余想要做事,也是为了百姓,他是乞丐出身,最清楚百姓过的如何,或许只是想要做一些好事罢了。”
甄好半信半疑:“真的?”
裴慎笑道:“夫人见着了裴淳,便以为天底下都是他这样的懒人,福余与裴淳年纪相仿,可想的却比裴淳多,我像他这样时,也已经是想着入朝做大官了。”
甄好想了想,一下子真的信了。
说早熟,裴慎可更加早熟,比裴淳更早的年纪,就已经忙着赚钱养家,那会儿她与裴慎成亲时,裴慎年纪也没有多大,可为人沉稳,心思深沉,甚至才刚考中状元,便已经想着要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了。
福余自小做乞丐,后来又进了皇宫,比起来,他经历的更多,心思会比裴淳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甄好又埋怨:“好端端的,你又说裴淳做什么,他每日读书也辛苦,年纪轻轻也考上了秀才,再过些日子,还要去考秋闱,你这个做兄长的,不夸他鼓励他也就罢了,竟会说些风凉话。”
裴慎轻哼了一声:“当初我考科举时,可没见夫人对我这样好。”
甄好不禁睁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
“那时候夫人眼中可没有我,还整日想着铺子里的事情。”裴慎说:“不像裴淳,每日偷懒读书,需要夫人催着,怪就怪在我那时太过上进,也不用夫人惦记,自己就会拿起书来用功,夫人才没把我放在心上。”
甄好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说抱怨的话,还是在故意找借口夸自己。
“昀儿都那么大了,竟然还要与其他人争风吃醋,不知羞。”
裴慎莞尔,靠过来将她抱入怀中:“我心悦夫人,夫人若是对其他人好,我当然要不高兴,不只是现在,等七老八十了,我也想夫人眼中只有我一人。”
“那时候,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那岂不是正好,如今昀儿年幼,夫人才要惦记着他,等以后昀儿成了家,生了孙子孙女,那也有他自己惦记,用不着夫人想着,夫人眼里就当真只有我一人了。”裴慎压低了声音,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轻声说:“夫人,昀儿都这么大了,我那剩下的一儿一女,你何时能给我?”
“……”
甄好心中不禁想:口中说着惦记,可最不想见着那一儿一女的,说不定就是裴慎自己了。
她生裴昀是已经十分顺利,可还是把裴慎吓了一跳,这几年里一直小心注意着,生怕她会再怀上,再受生产之苦,可慧远大师说她命中有两儿一女的事情,又让裴慎发愁的不得了,偶尔提起来时,都想要去找慧远大师改改命。裴昀生出来之后就更别说了,最嫌孩子碍眼的就是裴慎,裴昀还不会走路时,就要嫌他会哭会闹分走甄好的心神,等裴昀会走会说话了,又嫌他性子骄纵太爱粘人,严父的面孔都不知摆了几回,让裴昀一见到他就犯怵。
心里头不想要,可嘴上占便宜时,又惯会喜欢拿两儿一女说事。
甄好微微抬头,迎合他的亲吻。
……
先前福余与裴淳提起,等过几月,他得以出宫之后,果然在朝中谋了个差事做。
他出宫建府,宁王府就选在了裴家附近,多走几步路就能到,甄好是最高兴的,有空便带着裴昀去宁王府看他。
只是出宫之后,福余就比先前还要更加忙碌了。
过了几年,他不但长高了,模样也长开了,就连性子也比从前沉稳了许久,不吭声的时候,当真有几分气势,又入朝做事,哪怕是甄好隔段时间就要与他见面,一下子都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有些找不到从前爱跟在自己身边怯懦小心的模样。
甄好去见了几回,可看福余实在是忙,也担心打扰他。
她回去以后,就对裴慎说:“福余如今的变化可真大,到底是入朝做事,看着就与从前不一样了,性子比裴淳还稳了不少,我去王府寻他,没坐多久,就见了不少人上门来找他。”
她顿了顿,也说不清心里头这点异样是什么。
甄好叹气道:“许是他们都大了,等裴淳也成亲之后,估计也要开始忙碌,昀儿如今还小,可多等几年,他心里头也要装着其他事情了。”
这一会儿,她心中戚戚然。
小裴昀看着她,眨了眨眼,忽而昂起下巴,奶声奶气地道:“我娘天下第一好,我最喜欢娘啦!”
甄好亲了亲他的脸蛋,说:“你以后记着就好。”
裴慎面上有几分犹豫。
原先他一直瞒着甄好,可福余出宫之后,他的动作就越来越大,身在京城,也不是平民百姓,就算是想瞒,如何能一直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更新,不过会很晚,大家明早来看~么哒~
我要做个日万的三十!嘿咻!只要我还没睡,今天就还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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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 198 章
就算是裴慎不说,甄好就在京城里, 福余的动作一日比一日明显, 她也不是个蠢人, 如何能察觉不到。
在关于宁王的声音也在民间出现时, 甄好想要不发现都难了。
她察觉时, 只觉身体一阵阵的冷,立刻从铺子里回了家中。家里头只有甄老爷在陪小裴昀在玩, 还有一个被关在书房里闭关苦读的裴淳。
她在家中等了许久,才总算是等到裴慎回家。
甄好立刻将裴慎拉到了屋子里, 门窗关紧, 她绷紧了唇角,瞧着十分紧张。
裴慎不解:“夫人?怎么了?”
“我问你一件事情。”甄好认真地对他道:“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不准再骗我。”
裴慎顿了顿, 有些意识到了她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他面上表情也不禁变得严肃了起来。
果然, 就听甄好问:“福余的事情,你是不是特意瞒着我?”
“夫人都知道了。”裴慎也不再可以隐瞒, 他苦笑道:“我就猜夫人应当会发现这件事情,夫人这么聪明, 此事也瞒不过夫人。”
甄好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哪怕是心中早有准备,可听到裴慎这样说,她还是不敢置信。甄好喃喃:“怎么会这样呢……”
裴慎安慰地抱住了她:“我也劝过福余,可福余不听,但是他答应了我, 不会让自己有事。福余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能做好自己的决定,既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也劝不了他,还不如先等着,看看事情发展如何。”
甄好有些心神不宁。
她抓着裴慎的袖子,不由得重复了几句:“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福余为什么要去争这个?他……”
他只是皇上的弟弟,又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当今还有这么多皇子在,怎么也轮不到福余坐上那个位置。
福余就算是想,他的年纪也还这么小,其他皇子都比他年长那么多,手里头握着的东西也多,心思比他重,心眼比他多,他如何能斗得过其他人。
就算是想斗,他想要赢过其他皇子,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定要让其他皇子都失去继承皇位的能力……这其中内里的事情,甄好也不敢多想,可她也知道,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心思手段也绝对不会差。
她不想福余成为那样的人。
她只想要福余过的高高兴兴的,不想福余淌入那趟浑水之中,福余还年幼,他身份尊贵,没有人敢欺负,若是能做个闲散王爷,想来也会比做皇帝快活。
甄好想来想去,都想不出福余有要争那个位置的理由。
“福余……福余为什么会这样想呢?”甄好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如今甄好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福余十分忙碌,还这么快想要入朝做事,原来都是为了争皇位做准备。她原先还以为是福余上进,是像裴慎一样,想要百姓做事,原来全是为了自己……
甄好心中落寞,难言的难过充斥心头。
她将福余当做自己的孩子,哪怕不能时常见着,可平日里也一直贴心关怀,生怕福余在宫中寂寞,也时常托人送东西送信进去,她以为福余一直如自己印象中那样,却不知道从何时起,福余早就变了。
甄好忍不住把这要怪到自己的身上,若是她再敏锐一些,或许早点就能发现。
“这是福余自己做下的决定,谁也拦不了他。”看出了她的落寞,裴慎安慰道:“福余有这种想法,也与夫人无关,夫人不必自责,我也劝过福余,可福余不听,就算是夫人去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知道归知道,可甄好心里头还是有些难受。
她想来想去,还是反过来安慰自己:“或许福余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平日里见不着,他报喜不报忧,或许也有什么苦衷不能与我们提。”
裴慎不置可否,又哄了她一番,才总算是让甄好安下了心。
可福余要争那个位置,甄好也难以就这样看着不管,可要是管,她也没有什么能插手的地方。裴慎坚定不移的为皇上做事,她更不可能逼裴慎去给福余帮忙,但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了什么。
甄好心中暗暗着急。
宁王出了宫,在民间的声音一下子多了起来,甄好白天待在铺子里,往来的客人说起闲话时,难免就会提起,如今皇子争权的动作越来越大,凡是在朝中有些关系的,都知晓事情的严重,已经有好几位皇子斗不过自己的兄弟而落败,被皇上厌弃。
这会儿,斗了这么久,也就只剩下两个皇子斗得最凶,一个是靖王,另一个则是魏王,上辈子最后的赢家。私底下,还有一个宁王在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
甄好担忧不已。
她是经历过一辈子的人,已经见过一回皇子争权的事情,魏王是上辈子后来坐了皇帝的人,能把其他兄弟都打败,心计手段更不用多说,靖王是这辈子的变数,可不管是在朝中还是民间,呼声都大得很,风头隐隐超过魏王,两人在朝中沉浮多年,甄好看来看去,感觉福余连谁的对手都不是。
她也就只能祈祷,福余只是小打小闹,还在皇上的纵容范围之内,等事情尘埃落定时,福余若是能成功,她能松一口气,福余若是失败了,下场也不会太惨。
自古以来,夺权失败的皇子,下场可都好不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如何想这件事情?
算算日子,在她上辈子,就在明年,当今圣上就要驾崩了。
……
皇帝下面有不少皇子,都已经是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也有了好几个,虽然福余还年幼,可他的年纪却不小了。
年纪一大,年轻时没有好好注意的毛病便全都冒了出来,皇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年轻时就为了管理偌大一个国家而伤了身体,哪怕平日里仔细保养,可近两年,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差了。
朝中的动静,他自然是清楚的,对于自己几个儿子的念头,他自然也最清楚不过。
做了大半辈子的皇帝,当几个儿子开始长大,他的身体逐渐不行时,他也是时候该开始考虑自己的继任者是谁。
他的继任者,要胸怀天下,心中装着百姓,要有勇有谋,不会狂妄自大,也不能被蒙蔽双眼。
也因此,几个儿子斗争时,他冷眼看着,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收入眼中。会通敌卖国的不行,为一己私利的也不行。几个儿子斗来斗去,最后剩下了魏王与靖王。
对于靖王,他原先是有些不满意的,花心风流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可若是他目中无人,便犯了自大的禁忌。可去了一趟怀州之后回来,靖王变了不少,如今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老老实实为百姓做事,皇帝心中觉得满意。
魏王也是可以的,他虽然有几分心计,可做皇帝的人,如何能心思单纯,虽然行事温吞了一些,可朝中有能臣,有人能在旁协助,他能听得进其他人的话,也并非不是不行。
两个儿子都不错,才让皇帝左右为难。
他一为难,就开始给两个儿子派下差事,只看谁能完成的更好一些。
这夜,御书房里,皇帝拿着两份折子左右看看,这是靖王和魏王递上来的折子,刚办成了差事,在与他汇报,两份差事都办得好,让皇帝更加为难。
他正为难着,外面传来通报。
“宁王殿下求见。”
皇帝眉头微松,把两份折子放下,连忙道:“快把人叫进来。”
皇帝抬头看去,从殿外走进来的少年风姿绰约,在宫中养了几年,已经没了从前畏畏缩缩怯懦小心的模样,端的是高贵矜持,如今已经能讨不少年轻姑娘的喜欢。
皇帝露出笑来:“宁王怎么来特地来看朕了?”
自从把人接进宫里头后,福余便整日想着要出宫,好不容易等可以出宫建府,他便立刻出去了,半点也不留恋。皇帝原来还有些落寞,可见弟弟出宫之后还惦记着自己,时不时进宫来看自己,心里头又高兴。
他挥手对梁公公说:“快去端些宁王爱吃的点心过来。”
梁公公忙不迭应下,连忙去吩咐小太监,又给搬了椅子过来。
皇帝看着弟弟乖顺坐下的模样,心里头又美滋滋的。想当初刚把弟弟接进宫时,弟弟可实在是不听话,三天两头就要闹腾,让他头疼不已,后来养的久了,才渐渐听话起来,如今已经把他当做兄长尊敬,皇帝想起来就高兴。
他让人端来了点心与茶水,才问起来:“今日都这么晚了,宁王怎么才想着要进宫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
福余道:“没什么大事。”
皇帝笑眯眯的:“那就是特地进宫来陪朕了,朕就知道,这忽然出了宫,你定是要想朕的,宁王府中就你一个人,住着或许是有些孤单,要不然,朕与皇后说说,让她再给你……”
眼看着皇帝就要提起给他找王妃的事情,福余连忙道:“皇兄,我如今还不想成婚。”
皇帝顿时遗憾。
“我还想为皇兄分忧,为皇兄多做些事情。”
“用不着你,你还小,朝中的事情,还有你的那些侄子,不管是魏王还是靖王,两人都都比你大,你这才刚出宫没多久,先前不是一直想要出宫玩吗?玩的痛快了,再做事也来得及。”
对于这个弟弟,皇帝心中觉得亏待了他,也就只想宠着,不想要对待其他儿子一样对待他。
他对其他孩子虽然宠爱,可要求也严苛的很,在小时,也看不出后来会如何,他便对每一个人都以储君要求。可福余不同,他不用福余继承皇位,自然也是对他十分纵容,让他不必像其他皇子一样。
福余眼神黯了黯。
他垂眸,看着手中杯盏里随着水波晃荡起伏的茶叶,轻声道:“可我想做事。”
皇帝一愣,脸上笑意忽然凝住,又渐渐收敛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十二点前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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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 199 章
殿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梁公公等人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更不敢抬头去看中间那两人的脸色。
他们都是宫里头的人, 平日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懂得最多的就是不听不看不说。
梁公公心中叫苦不迭, 不明白这好端端的, 为何宁王殿下非要和皇上对着干。他可是知道,皇上对宁王这个弟弟十分看重, 一面是因为淑太妃曾经的恩情,另一面, 也是因着宁王年幼时在宫外吃了不少苦头, 皇上与这个弟弟的年纪差的也大,将宁王又当做弟弟又当做孩子来看待。
好端端的, 宁王殿下怎么就起了这些念头呢?
梁公公垂着头不敢吭声, 殿中安静了许久,皇帝才沉着脸, 缓缓开口:“你不用如此着急。”
福余垂眸盯着杯盏中沉浮的茶叶,他并没有露出慌张来, 也神色淡淡地道:“我没有着急。”
“……”
“像靖王、魏王他们,不也是出宫建府之后, 就开始为皇兄做事,我也想为皇兄做事。”
皇帝绷着脸,一言不发。
福余没有抬头,依旧盯着杯盏中沉浮的茶叶看。
御书房里的茶,自然是最上好的茶, 采了枝上最鲜最嫩的芽,炒制之后,鲜嫩的翠叶会变干便黑蜷缩成一起,可经由热水冲泡之后,又会重新展开,可到底不是未采摘时最鲜嫩的模样,才茶水里沉沉浮浮,没有根茎。
他不用抬头,也能猜出皇帝如今是什么反应。
大概是会大发雷霆。
他见过皇帝对靖王等人大发雷霆,厉声斥责,可在他面前,皇帝向来都是和蔼的兄长,和颜悦色,没有对他发过火,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他从前任性叫着要出宫时,皇帝都是好声好气的哄他。
福余心想:若是知道他要争皇位,皇兄大概就会生气了吧?
御书房里安静了很久。
谁也没有说话,可还是皇帝先示弱,率先开口道:“你也靖王他们是不同的。”
“……”
见弟弟一言不发,皇帝继续说:“你小时候流落宫外,吃了这么多苦头,可靖王他们自小在宫中,你吃过的这些苦头,他们都没有尝过。你受的苦够多了,也不必这样争强好胜,有朕给你撑腰,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要是担心靖王他们,你是他们的叔叔,他们也不敢的。”
“……”
“朕知道,你聪明的很,先前教你读书的老师,也个个都夸过你,说你上进,从来不偷懒,朕都知道,朕也和你说过,让你不用如此用功,你也不听。”皇帝说:“京城里头还有不少纨绔子弟,你瞧他们过得多舒心,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还不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宫见裴夫人吗?如今终于出宫了,不多见见裴夫人?”
“……”
福余低着头,皇帝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
皇帝放软了语气:“像靖王他们,从小朕对他们要求严苛,出宫建府之后,他们也入朝做事,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福余闷闷不乐地打断了他:“因为靖王他们是你的儿子,而我不是吗?”
皇帝一噎,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虽不是朕的儿子,可也是朕的亲弟弟,入宫之后,朕可曾亏待过你?”
福余干巴巴地应道:“应该是没有的。”
“应该?”皇帝愠怒道:“原来在你心中,朕就是这个样子待你的?”
皇帝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他对弟弟宠爱有加,更不曾发火过,连自己那些儿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他一片真心对弟弟,福余竟然是这样想他的?他身为皇帝,一国之君,几次三番拉下脸来哄人,那些皇子们哪个有这样的待遇?
身为皇家人,关系本就不如寻常百姓普通,也就只有福余,福余是他的弟弟,年纪又小,他与皇后都是真心疼他。他从前出宫时,看见普通百姓与儿女亲近的天伦之乐,只可惜皇家亲缘复杂,也不能实现,好不容易有了福余,他那无法实现的疼爱都给了福余……可福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从把弟弟找回来之后,他就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两人年岁差的大,他在世时,也没有人敢欺负福余,等他离世之后,他也给下一任皇帝准备了密旨,要他好好照看。不论他生前还是死后,他都安排妥当了。
可偏偏……偏偏……
看着对面人乌黑的头顶,皇帝只觉心中更堵。
“你可知道……你这样是造反?”皇帝说:“你想要造反?”
福余抿紧了唇:“我没有。”
“你没有?你要是没有,你还想要与他们争什么?”皇帝说:“你应当清楚,除非靖王他们都出了事,不然这位置绝对不会轮到你。”
皇帝这番话,说的已经十分直白了。
福余终于抬起了头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弟弟,皇帝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放轻了:“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该给你的东西,朕一样也不会少了你,朕向你保证,不管最后我挑中的是谁,都不会委屈了你。你也不用慌,有朕在,谁都不敢欺负你,其他不该动的念头,你也不要动。”
“……”
皇帝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初你流落宫外,的确是朕的疏忽,可把你找回来之后,朕也没亏待了你,你想要的,朕都给了你,你进宫前,你还只是个乞丐,食不果腹,如今你是个王爷,你走出去,外面有谁敢小瞧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福余苍白着脸,嘴唇颤抖着,眼眶也慢慢红了。
皇帝说:“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福余没说话。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眶也越来越红,皇帝以为他最后会流下眼泪来,可到底还是没有。他只红着眼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
皇帝被他这样看着,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好声好气地哄道:“难道你还想要回去做小乞丐啊?”
“我不是乞丐。”福余闷声闷气地说:“我已经不是乞丐了。裴夫人把我带回去,她说……她说要做我的娘,我本来有爹娘了。”
皇帝一愣。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话。
在福余刚进宫时,还不懂规矩,还把裴慎夫妻喊作爹娘。他是宫外来的,被收养没多久,更久之前又是乞丐,皇帝也没有与他计较,只叫了人来教他规矩。宫中规矩森严,学起来也要费不少精力,但后来,福余就再也没喊过爹娘,只称呼他们为裴大人,裴夫人。
皇帝道:“你想要出宫见裴夫人,朕也都让你见了。”
“一年才只有几回,我每日都与你说,我想要见裴夫人,可你都不同意。”
皇帝皱起眉头:“你身份尊贵,是个王爷,你可知道在外面有多危险?朕不是也答应了你,也不是没有让你不出宫,虽然次数少,可还是让你见到了。你想要做的事情,朕哪一次没有依你?朕对你费的心思还不够多吗?你去问问宫中其他人,有谁能说朕对你不好?”
“可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小王爷。”福余胡乱抹了一把脸,他脸上还是干的,却把脸蛋搓得通红,一下倒是看不出眼眶通红了,“我不想做王爷,我就想出宫,我早就和你说了,可你从来都不答应我,你说我年纪小,你说放心不下我,你一定要说,是为了我好,可我本来就不想待在这里。”
“……”
“以前我也想过,为什么我爹娘不要我,在我饿肚子的时候,被其他人打的时候,冬天连件棉衣都没有,我想过很多次的。可我好不容易有了,她给我新衣裳穿,让我有地方住,让我吃饱饭,还教我读书,教我上进,我就只想……我都不想你们了,你为什么要把我找回来。”
皇帝喉咙堵住,说不出话来。
他说:“朕也是你的兄长,皇宫里头的,哪个不是你真正的亲人?这样也还不够?”
“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要做朕的弟弟,外头多少人羡慕你?你现在是个王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身上穿的,用的,你住的王府,你走在外头,所有人对你毕恭毕敬,哪个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因为你是朕的弟弟,才有这一切。”
“朕好心待你,把一切都替你安排好,你后半生能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过的好,旁人还要受苦受累,你需安心快活,这样还不够?”
福余说:“可我都不想要这些。”
“以前,我只想出宫,你不让我出去,皇宫里头有什么好,规矩那么多,我不想学规矩,可你一定要我学,你说是为了我好,你总是这样说,为了我好,不让我出宫,为了我好,不让我去怀州,你说是担心我。可我想上进,我想读书,我想学武艺,你又说我不用太辛苦,为什么呀?”
福余抬头看着他:“靖王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儿子,他们小的时候,你逼着他们上进,为什么轮到我的时候,我就不用出人头地了?”
“我做乞丐的时候,我只能打过其他人,我才能吃得饱,我要是什么也不做,我早就饿死了。裴大人也教我,要是我想要什么,我都要靠自己争来,他跟我说,只有自己立的起来,才不会被其他人欺负。你的儿子们,他们也是从小抢到大,他们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来抢,不管是你的宠爱,还是……他们从小就被你逼着上进,是你教他们的,你让他们所有人都这么做,他们还没出宫,就已经谋划很多了,我被他们找过了很多回,他们都在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争,为什么轮到我,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你让我什么也不用做,说什么都会给我,可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给我,你说这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想……我只想和他们一样……”
他在裴家时,裴夫人从来不会对他说这些。
裴淳是裴大人的亲弟弟,他们才是有亲血缘关系的,可对他也视如己出,对裴淳如何,对他也如何。
裴淳能做的,他也能做。裴淳不能做的,他也不能做。裴淳有的,他也有。裴淳没有的,他也没有。他们怎么教导裴淳的,就怎么教导他。
所有人都告诉他,想要什么,都要自己争。到了宫里头更是如此,上至妃嫔皇子,下至太监宫女,所有人都在争。可为何偏偏轮到他,就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福余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要是我没有被裴夫人收养的话,也许就不会被你找回来了。”
宫外的乞丐虽然过得凄苦,可到底快活。
他也想出宫,他想每日都尝尝京城出名的烤鸭,他还想回江南去看看老乞丐的坟,他不想在心中珍重的人出事时,却被困囿在方寸之地,什么也做不了。
宫中规矩森严,有许多不准,朱红色的高墙把人围在里面,一举一动都要守规矩,行要端正,坐要端庄,连他哪日少吃了一口饭,都要担心身旁人会掉脑袋。
他本来就是条贱命,担不起这么多的福。
“……”
梁公公深深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晌久,皇帝才赤红着眼,咬牙憋出话来:“出去——”
“你给朕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个日万失败的三十,唉,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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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第 200 章
宁王殿下似乎是遭了皇上厌弃。
满京城的人,上至文武百官, 下至普通百姓, 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宁王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 也开始入朝做事, 本来是该十分受宠的, 可最近几次上早朝时,向来宠爱宁王的皇上竟是当着朝中众臣的面把宁王训斥了一通, 就连宁王主动请求办差事,都被皇上毫不留情的驳了回去。
自从宁王出宫建府之后, 梁公公也还会时不时的从宫中出来, 带着皇上的意思去宁王府找宁王,就最近些日子, 宁王府门口都没了梁公公的身影。
不管是几位皇子, 还是朝中诸位大臣,心中都纳罕不已。
这消息自然也瞒不过甄好的耳朵, 她都不用听裴慎转述,光是去铺子里的那些人提起宁王时, 她便将所有话都听了进去,而后担心不已。
好端端的, 皇上为何会厌弃了福余?
皇上有多宠爱福余,甄好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心中却没有不解,只有心惊胆战。
难不成,是皇上知道了福余的事情?若是这样, 皇上会厌弃福余,甄好也觉得情有可原。
若真的是这样,甄好也就更加担心了。
她特地找了个空闲的日子,把裴昀留在家中交给甄老爷看,自己坐着马车去了宁王府。朝中的官员最会看脸色,宁王被厌弃的消息一传出来,宁王府顿时冷清了不少。
甄好去的时候,福余也就在王府之中,见她来了,心中也高兴的很,连忙让人端上茶点,面上看不出半点被厌弃的失落。
甄好看了又看,心中更加纳闷不已。
她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上回我来看你时,还有许多人登门拜访,看你平日里忙的很,今日怎么有空在家中?”
福余含笑说:“最近没什么事情,有空的很,裴夫人不过来找我,我也是想要去裴府登门拜访的。”
甄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试图以自己活了两辈子的眼力,看出福余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可她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裴淳平日里一直在家中读书,是要准备秋闱,他上回还与我说,一个人在家中无聊,要我去多陪陪他,多找他玩。”福余认真地道:“要不是裴夫人来得早,我本来就打算出门去了。”
甄好更加纳闷。
她与福余说了好些家常话,话语中都已经定下了福余下回何时上裴府找裴淳玩,那说话的语气,也当真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甄好越说越奇怪。
她几次想找机会问福余,可福余连半点失落都没露出,让她想要关心,都无处下手。
两人一说就说到了中午,王府管家上来问询,福余便连忙道:“裴夫人今日与我一块儿用午膳吧。”
甄好颔首应了。
她是在宁王府用过几次午膳的,福余出宫建府之后,她来过好几回。许是因为都是从宫中出来的,王府里头的规矩也有不少,哪怕王府里只有福余一个主子,每次午膳也要摆上一大桌,每盘菜只动几筷子,到一顿饭用完,满桌子的菜看着像是没动过一般。
裴慎自小家境贫困,甄好也不是铺张浪费之人,在家中用饭也都是数着人头的数量,每回来宁王府,都吃得有些不习惯。
她本以为自己依旧会见到满桌的菜,可随着福余到了饭厅,却见桌上只摆着三菜一汤,不说丰盛,也能不说简陋,可对比从前,却是相当落魄了。
甄好心中惊讶:难道是因着被皇上厌弃,福余的日子也一落三尺?
可福余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满,还高兴地招呼她:“今日知道裴夫人要来,我特地让人去买了烤鸭回来,就是从前我们最喜欢吃的那家。”
甄好迟疑落座。
王府里的厨子是宫中御膳房出来的,手艺自然是好,可除了那盘烤鸭之外,其他两菜一汤也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虽然精致,可的确……十分普通,不像是甄好从前尝过的宫廷菜。
甄好拿起筷子,又多看了福余一眼。
原本福余身边应当还站着一个布菜的下人伺候,今日却不见了人影。
甄好小心翼翼地问:“最近王府里的饭菜,是否合你的胃口?”
“当然合胃口。”福余说:“王府里的厨子做饭向来是好吃的,我也不挑食,吃什么都喜欢。裴夫人,你也快尝尝看。”
甄好这才夹了一筷子。
味道依旧是好的,可、可她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她心不在焉的尝了好几口,再抬眼看福余。福余吃饭的模样依旧端庄,那是宫里头出来的规矩,吃相也优雅,他吃得快,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不挑食,都喜欢,很快便下去了半碗饭。
甄好心中就更纳闷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平日里都吃这些?”
福余闻言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是不是裴夫人你吃的不习惯?三个菜的确是少了一些。”他转头去吩咐下人:“让厨房再做几个菜端上来。‘
甄好:“……”
福余转头对她道:“我平时这样吃习惯了,一下子疏忽了,下回我会记得的。”
甄好是当真弄不明白了。
她索性放下筷子,直接便开口说了:“你是不是今日手头有些紧?要是这样,我这儿还有些银子,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以前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还留着,我回去就整理出来,只是东西多,得要费两天工夫。”
“我怎么会缺银子?”福余连忙拒绝:“我给你的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用的,那是孝敬你的,哪里有送回来的道理?我都十六了,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再说了,我还是个王爷,怎么会缺银子?”
甄好看了看桌上的三菜一汤。
福余这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鼻子,说:“是我自己觉得,先前那样太浪费了,平时王府里头就我一个人,你不来,其他人也不会坐下来陪我吃饭,要是做一桌子的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最后也是全都倒掉,做菜的都是好料,一桌子就要费不少银子,倒掉太可惜了。”
甄好:“你当真不是缺银子了?”
“当真不是。裴夫人也知道我从前是哪里来的,那会儿我连饭都吃不饱,看着每天铺张浪费,实在是心疼。”
甄好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见他说的诚恳,这才勉强信了。
她让福余把下人叫回来,也不必大费周章再做几个菜来,三菜一汤足够两人吃饱,等吃过之后,两人便移步到外头的花园里,边散步消食,边说着话。
甄好还注意到,王府花园里有不少人在忙碌,地也被翻了一圈,她从前见过的各种名贵花种都被拔掉,好好的一个花园,如今放眼望去,看到的是大片裸露的泥土,而王府的下人们弯腰在种些什么。
福余给她介绍:“那些花也不能吃,这么大一块地,放着种花太可惜,我叫人种了菜,以后王府里头要吃的菜都能自己种出来。”
甄好:“……”
两人又走到花园湖边凉亭里,甄好垂眸往下一看,满池的锦鲤消失无踪,一条大黑鱼拍着尾巴跃出水面,在空中翻了个身,掉回去溅起一片水花,摇着尾巴消失在了荷叶之中。甄好看着满池如先前一样的荷花,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不少。
福余说:“池子里的鱼也是,原来养的那些鱼,中看不中用,我也让人在池中养了不少鱼,等养肥了之后,我让人给裴夫人也送一些过去。还有这些荷花,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明年花开了,莲子也熟了,做起来也是好吃的。我记得裴夫人就喜欢莲子的甜品。”
甄好:“……”
甄好忍不住再问了一遍:“你当真不缺银子?”
“不缺,我真的不缺。”福余说:“我出宫时,皇上赏了我不少东西,就说平日里,我是个王爷,每月都有银子可以领,我怎么会缺银子?”
甄好心想:要是不缺,怎么都要自给自足了?
像外头的那些王爷,哪个不是宫里头出来的?锦衣玉食惯了的人,自小得到的就是好东西,出了宫也是成群的人伺候,哪个会在府中花园里种菜,池子里养鱼?
如今只是传出来福余被皇上厌弃的流言,可福余这日子过的,怎么好像已经被圈禁在王府之中,彻底翻不了身了?
甄好到底是做过首辅夫人,知晓如今只是流言,皇帝的心变得快,只要没有正式下旨意,都不代表最终的结果。像其他失势的皇子,那可是接过圣旨,彻底翻不了身了。
甄好随他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心中的疑惑更深。
可她来到王府之后,就一直观察福余的脸色,福余神色轻松,没有半点如外面流言所传的郁郁寡欢。
甄好险些要把自己憋坏了。
等家常话说过之后,她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打算什么?”
甄好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说:“你还打算入朝做事吗?”
福余愣了一下。甄好的心也跟着一紧。
福余沉默思考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福余满脸茫然:“我见过的人……除了裴淳,就是靖王他们了,我也不知道我应当向谁学。”
他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也没有人教他该做什么。
那天夜里,他亲口把憋了很久的话说给了皇帝听,之后会引来皇帝震怒,训斥,冷漠,他心中也早就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并不算意外。甚至是这些日子里,原本向他表示出亲近意图的官员开始疏远,梁公公再也没有到王府里来,他能在王府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用听底下人提起皇上如何如何,他也并不觉得失落,甚至还有些高兴。
初进宫时,他震惊满桌精致菜肴,命人将多余菜式端走,之后殿中的那些宫人就遭了责罚,他就再也不敢做出那样的事。他也看不懂那些花的名贵好看之处,还指着御花园里的十八学士说不如乡野油菜黄花,遭宫女偷笑,后那些宫女也被责罚,他也不敢再对那些名贵花种评头论足。
他想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但在宫中总是不行的。他要是一意孤行,受责罚的总是身板人。初进宫时,他战战兢兢,总听着那些宫人说,要是他不守宫中规矩,皇帝就要会责罚他们,他就什么也不敢做了。
他什么也不必做,宫里头的人就安排好了,久而久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皇帝总说,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可宫中所有人都听皇帝的话,他想做的事情,永远要看皇帝的眼色。
皇帝说他不能出宫,他每日望着宫门,一年能得到的机会一巴掌可以数的过来。
皇宫里头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些皇子一诞生起,就知道自己要争皇位,读书也好,习武也好,都是为了要争那个位置。
裴淳读书,是要考科举,要出人头地,要娶徐姑娘,他要入朝做官,也是养家糊口,光宗耀祖。
他学裴淳,可他也不必考科举。他学靖王等人,可他又没资格。
小时候,他只想要每日能吃饱就好,不必受其他乞丐的欺负,不用忍饥挨饿,有能遮挡风雨的地方。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也不知道自己还想做什么。
京城里有许多纨绔,鲜衣怒马,每日都过得潇洒快活,可还会受人指指点点,说是丢了家族的脸面,进了家门,也还是要看家中长辈的脸色。
皇帝要他过那样的快活日子,可他看来看去,也不知那些平日里皇帝提起时也会失望叹气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
可要他想,他回想起来,想到的也只有宫中的各种规矩。
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这天底下最能按照自己心意做事,不用被其他人心意左右,真正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好像也只有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的皇兄,当今的皇帝。
福余想了很久,也还是想不出来。
甄好柔声道:“你还小的时候,还在江南的时候,那会儿与裴淳一样跟着裴慎读书,那时候你也不是也说,想要做大官吗?”
福余抿了抿唇,说:“那时候我想着,若是我做了大官,比裴大人还厉害,裴大人就不能欺负我,若是我再想与你玩,他也不能拦住我。”
甄好哑然。
“可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就算是还在裴家,也不能粘在你的身边,裴淳都已经想要娶徐姑娘了。”
甄好道:“若是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以你的身份,也没有配不上谁的。”
“可我也没有……我也没有喜欢的姑娘。”福余垂着头,有些失落地说:“那裴大人呢?裴大人想要做大官,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入朝做官,是想要做实事,为天下百姓做事。”说起裴慎来,甄好眼中都带着温柔:“京城里头那间居养院,你也是去过的,他当初提出来时,便是不忍心那些孤寡老幼无所依靠,如今还办的好。”
“我知道,外头的人说起裴大人,说的都是夸他的好话。”福余抿紧了唇:“可我……我也没有想过这些。”
他不是裴慎,小时做乞丐,只想着要保全自身,甚至到现在,在御书房大声对皇帝说了那番话,惹皇帝生气,他也全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他是个自私之人,心胸狭隘,并没有为谁做事的欲|望。
是皇帝教他,全都可以按着自己心意来,不必顾忌其他人。
甄好想了想,问:“那你说想要入朝做事,想要做的,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吗?”
福余茫然地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朝中的那些大人,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最后惠及的都是天下百姓。或许其中是有不好的,可不管是为了什么,考科举时,不管是谁,都是有一个目的的。”甄好说:“就连我,我开铺子,做生意,也是因为不想待在后院之中。刚开始,我是想要与裴慎和离的,这事你也知道,甄家就我一个人,若是没有裴慎,我就得一个人撑起甄家,我不想嫁给其他人,我才去学做生意。”
福余迟疑地道:“我也不想做生意……”
“你已经比许多人都厉害,已经可以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甄好鼓励地说:“只是你出身高贵,一举一动都让人看着,不管是做什么,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不管是我,还是皇上,我猜想,我们都指只想你过的快活。”
“想要争什么也好,或者做乡野村夫也好,若那都是你真心想要做的,你下定了决心,不会后悔,那我也都不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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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第 201 章
宫中,御书房内。
皇帝拿起一道折子, 翻开扫了一眼, 他拿起手边朱笔, 可就要落笔时, 动作却又在半空之中僵住, 皱着眉头盯着折子上的某个字发起了呆。
梁公公抬起眼,偷偷看了一眼, 又飞快收回了视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用说, 皇上如今肯定还在想着宁王的事情呢。
那日晚上, 皇上与宁王殿下在御书房里大吵了一架,之后两人就再也没碰过面, 宁王殿下也再也没进宫来了。
梁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彻,不说十成, 也知道七八成。要他猜想,皇上这会儿一定是后悔了。
虽说先出言不逊的是宁王殿下, 之后皇上就冷落了宁王,还在早朝时,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宁王殿下训斥了一番,不少人都猜测是宁王殿下失宠了,可梁公公知道,这心里头受煎熬的,反而是皇上。
果然, 梁公公垂首等着,没一会儿就听到皇帝喊了一声:“宁王那孩子……”
梁公公连忙上前一步,竖耳恭听,可皇帝才说了个开头,后面又没了话。
梁公公心中了然,他走上前去添茶,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皇上还不知道,宁王府中最近可当真有大变化了。”
皇帝扬了扬眉,却没阻止。
梁公公就接着说:“听说宁王殿下把王府里头的花种全拔了,该让人种菜,还在那池中养了草鱼、黑鱼,说是以后王府之中的吃用,全都自给自足呢!”
“胡闹!”皇帝恼怒地道:“他堂堂一个王爷,做出这幅样子,难道还要怪朕亏待了他不成?!好好的,学什么种菜养鱼?”
“这还不止呢。”梁公公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继续说:“奴才听说,王爷如今连每日的饭食都用得少,连每月做新衣裳的人都被赶了出来,说是不用了!这一月吃穿用度,比先前少了不少呢!”
“少了?”皇帝眉头皱起:“他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和朕作对?给朕摆委屈了?”
梁公公躬身应道:“宁王的意思,奴才也不明白。”
皇帝眉头紧皱,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梁公公这番话,让他听在耳朵里,想要不去可以关注也不行。
皇帝思索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朝梁公公看去:“原来你是来给他求情来了,什么时候,他连你也收买了?”
梁公公讨好地笑了笑,说:“奴才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猜想皇上应当也是关心宁王殿下的,便自作主张,多留心了一番。”
皇帝斜了他一眼,生气地道:“朕关心他?朕关心他,他也不稀罕,那日你也听到了,还说什么……不希望被我找回来,我让他做这王爷,还委屈他了?”
“宁王殿下年纪小不懂事,不懂皇上一片苦心,或许再等个几日,宁王殿下就会亲自进宫来找王爷道歉了!”
“道歉?”皇帝哼了一声:“朕等了这么多日,可是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我看他是不想要认我这个兄长了,这可是他亲口说的话。”
梁公公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事情是有转机,连忙说:“皇上与宁王殿下是亲兄弟,宁王殿下怎么可能会不想要认皇上您呢!宁王殿下年纪小,年轻气盛,脸皮也薄,想来现在也是心里头难受的很,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您道歉呢!”
“说的好听。”
“皇上,宁王殿下是您一手带大的,宁王殿下是什么性子,您可比奴才更清楚,宁王殿下也只是一时耍耍小脾气,心里头可最重视皇上您不过。”梁公公殷勤地说:“宁王殿下出宫时,在外头碰着了什么好东西,可都记得要给皇上您带一份,出了宫之后,也还时时进宫来看望皇上,可不就是心中记挂着您吗?”
皇帝心中听得舒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等茶水落肚,他不知想起什么,又哼了一声:“难道朕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奴才看,宁王殿下也并非是那个意思。”
“你又知道?”
梁公公连忙上前给他添茶,又接着说:“宁王殿下那是和皇上闹脾气,若是宁王殿下当真有那样的念头,这些日子里头,也不会一直待在王府,一直没出门过。”
皇帝一惊:“他没出门过?”
“是啊,从皇上您把宁王殿下赶出去之后,除了上早朝,宁王殿下就未踏出过王府半步,这些日子,也连去宁王府拜访的人,都只有裴夫人一个。”梁公公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见皇帝脸上没有露出愤怒,才松了一口气。
宁王在早朝时被皇帝骂了一顿,手中也没有什么差事,他虽然谋了一个职位,可也不必日日都到官府里去,又因皇上近日里的态度,底下人摸不准圣心,也不敢把什么事情交到他手中,这些日子是当真待在王府里头,尽折腾王府内外,一步也没踏出去。
皇帝皱起眉头回想,自从他把弟弟骂了一顿之后,在早朝时,福余也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他偶尔瞥见好几次,却是次次都见弟弟低着头。
福余还是个孩子,才刚出宫建府,比皇子们的年纪都小了一轮,平日里又被他这样宠着,他忽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落了福余的面子,该不会当真让弟弟左右为难?
皇帝一下子想多了。想到弟弟近日因不知如何与他道歉而焦急自责,顿时忍不住心中唏嘘。
他面上顿生犹豫:“宁王他……当真这样想?”
梁公公说:“宁王殿下是什么性子,皇上可是最清楚的人了!”
皇帝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
甄好又去了宁王府好几回。
第一回她去了之后,与福余说了许多话,她也不知道福余听进去了没有,甄好心里头担心不已,回头与裴慎提起这事,裴慎也只是安慰她,告诉她福余心中有数。
甄好心中忐忑,可后来再去宁王府看福余,却见福余的心情看着也是越来越好了。
她稍稍安心了些。
福余把王府里头所有的花种拔掉,种上了菜,池里养了鱼,最近还在想着,干脆要把马厩改成猪圈,吓得王府管家最近愁眉苦脸。
甄好这回去王府,就听福余说:“裴夫人,我还是没有想出来我要做什么。”
甄好安慰道:“这不着急,你想不出来,你就慢慢想,你如今还年轻,身上也没有担子,可以尽情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就花一年两年,只要你过的快活舒心就好。”
福余点头应下。
甄好又问:“近日你琢磨着在王府之中种菜养鱼,结果如何了?”
说起这个,福余还高兴:“王府里的这些人果然都是熟手,养花养得好,种菜也种的好,我每日都去看过,有许多已经发芽了,等它们长好了,我就让人给裴府也送去一些。”
“我还听说,你近日都没有出门去?”
“出门也没意思,刚出宫那段日子,我把京城里头都逛过了,现在裴淳又忙着秋闱,我也不能整日把他叫出来玩,省得耽误了他学习,一个人没意思,等他忙完秋闱了,我再去找他也不迟。”福余说:“最近王府里头事情多,我光顾着这些,就已经很费神了。”
旁边的管家适时道:“王爷不但命人在王府里种菜,自己也亲自动手,近日……近日还打算在王府里头养猪。”
甄好:“……”
“养猪可不行,你种菜养鱼也就罢了,可若是要养猪的话,可不能在王府里。”甄好连忙道:“你若是想,去郊外买块地,开一个养猪场就好,若是在王府里养,那味道难闻,以后若是有客人上门,反而会失了礼。”
旁边管家看她的眼光有如看希望一般。
福余点了点头:“裴夫人说的是,改日我就让人去城外建个养猪场,不只是猪,鸡鸭也是好的。等那些鸡鸭养成了,除去王府消耗之外,也能卖出去,赚回来的银子还能养王府上下。”
他的目的当真是朝着乡野农夫奔去了。甄好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
福余又把人留下来,听甄好说当初在怀州的事情。怀州战事的时候,福余并没有跟着去,回来以后,也最喜欢听他们在怀州的事情。
听着听着,福余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裴夫人,你说……我要是去军营里头,会怎么样?”
甄好愣住了:“你要进军营?”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可我想着,应当也是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福余:“我不够聪明,没有办法像裴大人这样想出很多点子,朝中的大人们也都比我厉害。其实在京城也烦得很,我也不喜欢与谁打交道,可也总是有许多人来找我,若是我也去别的地方,他们不认得我,或许还好不少呢。”
“可你也不擅武艺,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要是在那里丢了性命该怎么办?”甄好却不赞同:“若是你入了军中,军中训练辛苦,你恐怕也撑不下来,就算是离开了京城,大家也知道你的身份,瞒不住的。你又不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想要去军营里头,别说呆的久,恐怕刚过去就想要回来了。”
福余想了想,果然讪讪地摇了摇头。
甄好说:“与其在王府里头关着,你不如去外头走走,说不定看到了什么,就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呢?裴慎有空的时候,还会去那居养院看看,居养院里时常缺人手,京城里的百姓有空就会过去帮把手,你也可以去看看。”
福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是要出门,他就想起另一件事情了。
他王府里头的动静,肯定瞒不过皇帝,若是他出王府后有什么动作,肯定也会有人报到皇帝那。
自那日被赶出御书房后,除了早朝之外,他……他好像就再没见过皇帝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更新~会很晚很晚,大家明早来看~
最近快准备完结了,我不但卡文,还越来越咸鱼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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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第 202 章
那日对皇帝说了那样一番话,福余后来回想起来, 其实心中也有些愧疚。
他并非是不会知恩图报之人。甄好真心对他好, 他能感受出来, 并且跟着甄好回甄家, 还记到了现在。皇帝也是真心对他好, 尽管有许多事情并非是他所愿,可福余还是知道, 皇帝对他是好的。
他一直想着自己能有家人,如今真正有了家人, 哪里舍得给丢掉。
只是那日一时情急, 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所有不忿都说了出来,情急之下, 一时还说了重话, 当时他说的快意,可后来想起来, 心中便内疚不已。
回了王府之后,他的一切行事都是随心而为, 福余也知道,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是皇帝派的, 他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会告知到皇帝的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行事,是不是会更加火上浇油。
等甄好走了之后,福余便迟疑不已。
他又在王府里纠结了许多日, 才总算是踏出了王府大门。
福余没有直接去皇宫,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还在生气,踌躇着也不敢直接去见人,因而现在街上闲逛了一圈,等他再犹豫走到宫门前时,手上还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他一出王府,就已经有人把消息告知到了宫里头那人里。
皇帝一得到消息,就想着是不是弟弟来找自己了,因而就在御书房里坐着,哪里也没有去,可他从早上等到正午,茶水都喝了好几壶,桌上的奏折都批完了,却还是没等到弟弟过来。
皇帝在心中算着,从宁王府到皇宫,哪怕是用脚走着,都已经能走个两趟了。
他等了大半天,却还是没等到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梁公公站在一旁,满头大汗地说:“宁王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耽误?朕看他根本就没有悔过之心,死不认错!”
“皇上息怒,宁王殿下性情纯善,他头一回与皇上闹脾气,心中定是愧疚,兴许这会儿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这才耽误了。”
皇帝哼了一声,面色才好了不少。
他又问:“朕是不是……真的对他管的太严了?”
“皇上那是关心宁王,怎么会是管的严呢?”梁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宁王殿下自小流落在外,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皇上相处,便学了其他皇子,见其他皇子与自己不同,或许才心生了不满……依奴才看,宁王殿下现在定是知道错了,才想着要找皇上您道歉呢。”
皇帝又哼道:“朕好心待他,还是朕的错了?他这几日……我看他一个人,过的倒是快活。”
“宁王殿下一个人,那也是惦记着皇上您呢。”
皇帝面色和缓许多。
他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立刻上前一步,替他倒满茶水。而后他退开,心中叫苦不迭,只恨不得宁王快些出现。
也许当真是听到了梁公公心中的呼唤,在皇帝再一次不耐烦之前,两人终于听到外面有小太监传报:“宁王殿下求见——”
皇帝与梁公公齐齐眼睛一亮。
皇帝立时站了起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又坐了回去,他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已经批阅过的折子看了起来。梁公公则飞快地走出门去,连忙把人迎进来。
……
裴慎回到家中的时候,正好碰见甄好收拾了许多东西,看着是要出门去。
他连忙把人拦住:“夫人要去哪儿?”
甄好眨了眨眼,道:“我去看看福余。”
“又去看他?”裴慎不禁眉头皱起:“这月夫人已经去了很多回了。”
“福余一个人住在王府里头,反正离得近,我多去看两眼,平日里也能照拂着,也不耽误事情。”甄好道:“这不,我爹又带回来不少从江南来的东西,福余已经很多年没回过江南,我给他送过去一些。”
自从裴昀出生之后,甄老爷就留在了京城,他把一些产业转移到了京城,只是还有一些仍然留在江南,每年都要回江南去看看,回来时也会带不少东西回来。
甄好说完,就想再出门去,又被裴慎拦住。
“方才我回来时,在路上见过了福余,他进宫去了,不在府中。”
甄好这才收回了脚步:“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去。”
裴慎皱起眉头:“这些东西,夫人派人送过去就是,家里头这么多人,何至于夫人亲自跑一趟。”
“不只是送东西,我还想亲眼看看福余,我猜想福余应当也是想我的。”
裴慎心中更加不悦:“夫人是长辈,他要是真想你,也应当是他来府中看你才是。”
“你怎么连这个也要计较起来?”甄好无奈道:“你要拿身份压人,福余还是个王爷,你总压不过他去他。再说了,福余近日里心中愁苦,我多看看他,省得他一个人憋出什么来。我上回还与你说,他在府中种菜养鱼,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说要到军营里看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说我能放心吗?”
裴慎又哼了一声。
甄好便只好过去拉他的手:“你若是实在不情愿,大不了下回我出门的时候,我把你也叫上,让你也亲眼看着,这样你总能答应了吧?”
裴慎的脸色果真是好了不少。
今日福余出门去了,他便朝着枝儿摆了摆手,枝儿了然,连忙带着东西退下,让他们二人待着。
“我也不是与福余计较。”裴慎状若无事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与裴淳一个年纪,我与他计较什么?只是我心疼夫人,铺子里的事情都这么多了,夫人还要时不时往安王府跑,他都这么大了,如何能拿自己的事情来打扰夫人,府中这么多事情,昀儿也还年幼,夫人也不能只把心思放在福余一个人的身上。”
“福余与皇上之间出了变故,我担心他。”
“那夫人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怎么说?”
“我今日遇到福余时,他手中提了不少东西,分开时,就是往皇宫的方向去,若是我猜的没错,他应当是与皇上赔礼道歉去了。”裴慎说:“福余与皇上的事情一说开,夫人也就不必担心着他了。”
甄好闻言,果真欣喜不已。
若是福余能和皇上的关系和缓,那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呢,福余还与我说,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能整日在府中种菜养鱼,平白消磨了日子,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裴慎眉头又皱起:“他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夫人你去帮他想?”
“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等他空闲了,我还想让他去居养院看看。”甄好说:“找些正经事情做,也好比整日待在府中,想着做不能做的事情好。”
裴慎顿了顿,竟是也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说:“那夫人……也还有一些正经事情没做。”
“什么?”
“夫人这些日子只想着福余,是不是还将我给忘了?”裴慎道:“我是夫人的夫君,作为我的夫人,我过的好不好,那也是夫人的正经事。”
“……”
都成婚这么久了,裴慎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甄好心中无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被他牵着手出了门去。
……
朝中的事情变得飞快。
前不久,大家还亲眼看着皇帝训斥了宁王一通,可转眼间,隔了没多久,又和颜悦色地对待宁王,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皇帝的脸变得快,让众官员们茫然不已,有些动作快的,又在心中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一早就与宁王撇清了关系。如今宁王一受重视,宁王府门口的人就变多了起来。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宁王府避不见客,上门拜访的人,一个也没见着。
众人顿时纳闷。
还让他们更加纳闷的在后头,只见宁王整日跑那居养院去,好像对朝中的事情也不关心了。这就让很多人奇怪了,有些敏锐些的,早就察觉了出来,先前宁王可也是对某个位置有些意向,只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脸了?
众人心中纳闷,唯独靖王动作快。
他准备好了东西,掐着福余在府中那日,也登门拜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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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 203 章
福余还没出宫时,有不少皇子主动找上门来。
他受皇上宠爱, 自然有不少人想着要与他打好关系, 好为自己拉一份助力。几乎每一位皇子都来过, 福余也全都拒绝了, 可还是第一次见到靖王。
他与靖王的感情不算差, 但也不算太好。
毕竟进宫之前,靖王与裴家的关系也不算好, 靖王是个风流人,还对甄好起了非分之想, 两人头一回见面, 那就是互相看不过眼。在进宫之后,福余还帮着裴慎怼过靖王好几回。
靖王见着了他, 还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叔, 可再多的关系,除了逢年过节礼节性的送个礼之外, 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福余听到下人通报,说是靖王登门时, 还吃了一惊。
他不明所以,可还是让人把靖王请了进来。
谢琅来时做了许多准备, 想过见到宁王时要说些什么,可没等见到人,先被王府里头一地的菜给吓了一跳。福余开府时,他自然也来看过,王府花园是工匠精心设计打造, 如今却看不出半点原来的影子。
谢琅嘴角抽搐,等见到福余时,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福余见到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我这个做侄儿的特地来看皇叔,自然是因为有要事相求了。”谢琅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便道。
福余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下子噎住,“你有事找我?”
“没错。”
“有事找我帮忙?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可没什么能帮你忙的地方。”福余不以为意地道:“你靖王神通广大,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就可以做到,还需要用到我?”
“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是当真有事想要求皇叔了。”谢琅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桌上,他打开箱子,里头是满目金翠。
福余瞥了一眼,便不禁睁大了眼。
“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投其所好了。”谢琅说:“我打听过,皇叔最爱这些金银之物。”
“你这是什么意思?”福余皱起眉头,冷眼看着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却没有动。
“我的意思,皇叔应该明白。”
“你想收买我?”
“收买人心,当然要投其所好。”谢琅并未否认:“我有事求皇叔,自然也要带上筹码,不知道皇叔是否心动呢?”
“你要收买我,做什么?”
“做先前皇叔想做的事情。”
福余一时沉默下来。
晌久,他才动了一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依旧没有多看那箱金银珠宝一眼。
“你要是调查过我,你也知道,有不少人来找过我,可我一个都没答应。”
“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找我?”
“他们是他,我是我,他们的请求,皇叔不答应,不见得也不会答应我的。”
福余笑了笑,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他将那箱子推了回去:“你回去吧。”
“皇叔就不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是真心来和皇叔交易。”谢琅又把那箱子推了回去:“皇叔帮我,那对皇叔来说,是有益无害,若是我赢了,皇叔能得到的好处自然多的是,就算是我输了,以皇叔的身份,也不会落到什么境地。”
福余嗤笑一声:“你说的倒是好听。”
“父皇对皇叔是什么态度,我这个做儿子、侄子的,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父皇向来宠爱皇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诸多人来寻皇叔的帮助,我也不例外。”谢琅道:“再说,皇叔是不相信我吗?”
如今朝中就剩魏王与靖王两方势力,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魏王,就是靖王,两人旗鼓相当,各占一半的优势。
“你靖王这样厉害,自然也用不着我。左右不管是谁继任,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我胸有成竹,势在必得,比其他人都可靠。”
福余毫不在意地说:“帮你对我来说好处不大,不帮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金银之物,我自己就可以弄来,你这筹码看起来可不够大。”
“的确是如此。”
“既然你知道了,那还待着做什么?还要我留你用膳不成?”
谢琅慢悠悠地把那箱子盖上:“我来找皇叔帮忙,自然也是要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才肯离开。就这么空手走了,可不是我的习惯。”
福余笑了一下,起身往外走去。
谢琅自然也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他跟着福余一路走到了外面花园里,就见福余撩起衣袖与裤脚,拿起旁边的锄头,直接干起了活来。谢琅一愣,继而嘴角抽搐,看着旁边满地发芽了的菜种,他叹了一口气,从下人手中接过另外一柄锄头,帮着锄地。
他身上穿着是精致华贵的衣裳,挥锄头都还有些不方便,又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没一会儿,衣上就沾满了泥土。谢琅挥了几下锄头,又停了下来,无语地看过周围的菜种。
“皇叔现在每日就做这些事情?”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就对这些感兴趣。”福余举起锄头,用力刨着泥土:“你要是只说这一件事情,你回去吧,我不会帮你的。”
“皇叔……”
“你既然调查过我,你也知道我先前做了什么,虽然皇上是原谅了我,可若是我再多做什么事情,难免他会再生气,会再迁怒到你。你要是不想被迁怒,还是尽早放弃了比较好。”福余这几日都在学着干农活,已经比较熟练了,没一会儿便刨开了一段距离,“再说,我们俩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种程度,我若是帮了你,裴大人会不高兴的。”
“关他什么事?”
“当然关他的事。”福余说:“他说的话,我向来都是听的,他与你也不和,若是你们俩吵架了,我也会站在他那一边。若是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高他一头,到时候,不也还是和我过不去吗?”
谢琅:“……”
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福余不提还好,福余一提,他就立刻想起了从前福余帮着裴慎针对他的场景。
他心中嘁了一声,忽然便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皇位之争,不管是他和魏王谁赢了,好像裴慎那家伙都不会差到哪里去。魏王那家伙虽然性情温吞,可会听人的话,只要裴慎有真才实学,迟早能得到重用,他就算是个王爷,哪怕之后还能风光,也会被新皇忌惮,爵位再高,也越不过一个受重用的重臣——哪怕如今裴慎的位置已经够高,可谢琅清楚,等新皇上位之后,裴慎那家伙定然不会止步于如今的位置。
就算是他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原本是想,若是他成功了,以后他就能压裴慎一头,任裴慎如何风光,往后还是要听他的话,想到裴慎忍气吞声的样子,谢琅便高兴的不得了。可如今看来……就算是他能压裴慎一头,可裴慎身后还站着个宁王!
以皇帝对宁王的重视程度,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这个皇叔。宁王又是他的长辈,哪怕手中没有实权,可也能压他一头。
一想到这个,谢琅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福余说:“我不帮着魏王与你作对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我帮你?”
“若是皇叔愿意,我自然愿意相信皇叔。用人不疑,皇叔与我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想皇叔也不会害了我。”谢琅道:“再说,难道皇叔是觉得,我会比不过魏王那家伙吗?”
“这可说不准。”
谢琅想了想,又道:“那皇叔就不想要别的了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
“可我听说,皇叔最近也在为一事发愁。”
福余顿了顿,直起身体来看他。
“皇叔是天潢贵胃,自然也不可能一辈子做这等乡野之事。若说年纪,我比皇兄还年长许多岁,或许还还能帮上皇叔的忙。”谢琅拄着锄头,有些得意地看着他:“我心中有许多事情,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实施开来,那些都是利国利民的事,十分有意义。若是皇叔不嫌弃,不如坐下来听我好好说。”
福余狐疑地看着他。
过了好半天,他才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锄地:“我不听,你回去吧。”
谢琅:“……”
“你……”
福余头也不抬:“我觉得种菜挺好的,你要是有兴趣,等你走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捞两条鱼带回去,我这个做皇叔的没什么好送你,就送你两条鱼吧。”
“……”
“这也是我府中养的,你不要嫌弃。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了,要不你等过些日子,地里头这些菜熟了,我让人给你府中送过去一些,再等些时候,我在城外的养猪场也该开了。猪肉不要,鸡鸭你要不要?”
谢琅:“……”
谢琅只能道:“我与皇叔说的事情,皇叔好好想想吧。”
福余不置可否。
等谢琅人走了,他才把手中锄头一丢,拍了拍手,拍去手上泥土,把衣袖裤脚放下,转身往屋子里走:“管家,我要去裴府。”
……
今日铺子里没有什么事情,又有秦云在铺子里看着,甄好就待在家中陪着裴昀,没有出门去。听到门口通报说是福余来找,她还愣了一下。
这段日子都是她去找福余,可是好久没等到福余过来了。
她连忙道:“赶紧让他进来。”
小裴昀正坐在她腿上抱着论语启蒙,这会儿顿时眼睛一亮,挣扎着就要把书扔掉:“娘,福余哥哥来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读了?”
“不行。”甄好把人抱紧了,“你爹今早出门前说了,回来前要听你背书,你要是背不出来,回头吃苦被罚站的可不是我。”
小裴昀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来。
他如今还小,却已经到了该识文断字的年纪,裴慎本想把他送到学堂去,可他又娇气的不行,第一日便哭喊着要回来,甄好心疼他,便把他在家多留些几日,不愿去学堂,裴慎就在家教他。小裴昀不怕温柔的娘亲,就怕凶巴巴的爹爹,最怕那顶碗水罚站的手段。
等福余来时,便见小裴昀皱着小脸,苦哈哈地认着字。
见着了他,小裴昀眼前一亮:“福余哥哥!”
福余顺手把路上带来的点心给了他。
“裴夫人,今日靖王来找我了。”
甄好顿了顿,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她把小裴昀放下,道:“出去玩吧。”
“娘,我不背书啦?”
“出去吃点心,晚些时候再背,或者去找二叔,让他教你背书。”
小裴昀立刻道:“那我出去吃点心!”
甄好笑:“去吧。”
小裴昀忙不迭抱着点心跑了出去,脚步飞快,生怕她会反悔。
甄好这才看向福余:“靖王为了何事找你?”
“就是想要我支持他。”福余不甚在意地道:“只是被我拒绝了。”
果然又是皇子夺权的那番事情。如今这魏王靖王争得那么厉害,以福余的身份,定然要被两位皇子觊觎,先前皇上冷落福余时还好,如今皇上与福余重归于好,定然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你已经拒绝了,那你为何来找我?”甄好不解。
“裴夫人,我只是忽然想到了。”福余说:“我想到我该做什么了。”
甄好咦了一声,顿时生出了无数好奇来:“怎么说?”
“我的身份是我的优势,我既然生来就比别人多拥有那么多东西,我考虑的本该多一些。”福余说:“裴大人这样草芥出身的人,都心怀家国天下,我实在是难以企及,可我想来想去,我最想要的,还是裴夫人你们都平平安安。”
甄好说:“可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安危。”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谁也说不准,若是我当初有能力,裴夫人你们也不必到怀州那样危险的地方的去。”
“怀州那也是出自于我意愿,并非是被人胁迫。我也裴慎在怀州,过的也并没有不顺。”
“我知道,我已经听你说过很多次了。”福余说:“也不只是怀州,还有那靖王。”
甄好好奇:“靖王又怎么了?”
“在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靖王就不怀好意,这些年来,靖王与裴大人也一向不和,尽管裴大人并没有在靖王手上吃过什么亏,可靖王若是……两人一上一下,裴大人受了委屈,恐怕也只能憋着。”
甄好心中一惊:“难道你要帮魏王?”
福余摇了摇头:“我也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那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想过了,我还是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福余一本正经地说:“我一开始,应当就是这么想的。”
甄好心中又是一惊。
她迟疑地道:“可你不是已经放弃了……”
福余轻轻颔首:“我的确是放弃了。”
甄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一开始,就像护着裴夫人,哪怕是没有裴大人,我也能护着你,还有裴淳,甄老爷,如今还有裴昀,裴大人也是。”福余说:“若是有朝一日,我皇兄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要变天了,不管是魏王还是靖王,前者不说,后者还与裴大人有旧怨在。若是靖王想要对裴大人做什么,已经没有人能给裴大人出头了。”
甄好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福余更加严肃:“本来就有旧怨在,若是让靖王得势,连裴大人都护不住裴夫人你了,那该怎么办?”
甄好哭笑不得。
福余一直待在宫中,出宫也没多久,恐怕还不知道,如今裴慎与靖王不合,只是两人的私怨,两人互相看不过眼,可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顺着福余的话接着问:“那该你怎么办?”
“我若是能再厉害些,让靖王不敢动,便能护着裴夫人了。”
“那你要怎么做?”甄好说:“你虽是靖王长辈,可他比你还年长,也不一定会怕你。”
“那我还是要变得厉害起来。”福余严肃地说:“裴大人说的对,若是想要什么,唯有自身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还是会去找皇兄,我还是想要入朝做事,我可能不会,可我会学,只要我是学好,我皇兄就会愿意教我。”
甄好想了想,说:“我也不用你保护。”
福余:“也不只是为了裴夫人,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皇兄在世时,我也不怕,可他比我年长那么多,近两年身体也不好了,哪怕他安排的再妥当,我要是自己不强大,照样也还会被人欺负,这都是裴大人教我的。我若是能学好,能护着自己,皇兄也会高兴。”
福余说:“而且,这也是为了我以后,无论我想要做什么,只有我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做一切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或许现在还没有想好,可我慢慢等着,等我以后想好了,我就能直接去做,不用顾忌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我之前还是想错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在之前,不管是裴夫人,还是皇兄,都把我当一个孩子,你们事事都不会放心我,自然也会想要都替我安排好。”福余叹气道:“若是我能可靠些,让皇兄知道我一个人能行,也不会事事都想要给我出主意,我想出宫,他不准,是因为他担心我安慰,只要让他放心,知道我出宫并无隐患,想来他也不会阻拦我。”
甄好莞尔:“皇上知道了,定是会很欣慰。”
“我会与皇兄说的,从明日起,我就要向裴大人学,有朝一日,我也能在朝中有立足之地,能大声说出话来,这样,就算裴大人顶不住,我也能护着裴夫人您。”
甄好含笑应下,心中却想:还好裴慎没听到福余这番话。
若是让裴慎听见了,指不定这会儿还要与福余置气。
他这人心高气傲,又醋劲大,若是听见福余当着她的面这样贬低他,恐怕下回连门都不让福余进。如今福余身份不同,可不能给他什么顶碗罚站的处罚了。
甄好心中高兴,等晚上裴慎回来,抽查完了小裴昀的功课,两人回到屋子里,甄好还是忍不住与他说了今日福余来的事情。
她说完,还没有听见裴慎欣慰的话,果然先听见裴慎冷哼一声,不甘心地道:“有我在,要他做什么?”
“福余是一片好心。”
“那也不行。”裴慎冷冷地说:“我的夫人,自然是我自己护着,与他有什么关系?我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护不住,还如何配做夫人的夫君。他要是想护,护自己的夫人去,可别打我夫人的主意。”
甄好捶了他一下:“福余又不是裴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看中的姑娘,他还未娶王妃,哪来的夫人?”
“那就让他娶一个。”裴慎满不在乎地说:“满京城的贵女,难道还少了不成?只要他想,皇后娘娘就会立刻给他安排人选,再不济,夫人听他喊过几声娘,也照样能帮他保媒拉纤。”
甄好瞪他:“我每日有这么多事情要忙活,铺子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哪来的空闲管这事?他成不成亲,都看他自己的意愿,他不愿意,还要我逼他不成?”
“那我可不管。”裴慎把她抱紧了:“反正我的夫人,只能是我的,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夫人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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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第 204 章
福余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认真的入朝做事去了。
他想要上进, 皇帝虽然警惕, 可也没拦着, 宁王府发生的所有事情, 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 福余做了什么,自然会有人报到他的面前, 若是福余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会立刻有人把事情报到皇帝那。
也因为如此, 福余安安分分的,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皇帝也对他放下了心, 他说要入朝做事, 便尽心教他,给他官职与差事, 其余便由他自己发挥了。
朝中官员心中纳闷不已,眼见得宁王又得了圣宠, 还有几人有意想要与宁王交好,可从前宁王来者不拒, 这回却是拒绝的明明白白,不但王府避之不见客,就连当面碰见了,态度也十分冷淡,不愿意亲近任何人。
众位官员丈二摸不着头脑, 却也无可奈何,朝中的情势越来越严峻,也不再找着宁王讨好,而是想办法如何在两位皇子争权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魏王与靖王的争斗,几乎是要摆在明面上了。
皇帝也知道此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两个儿子斗来斗去,不是今日听这个来告状,就是明日听见那个出了错,谁也不饶过谁。
靖王能力出众,在官员之中口碑甚好,他交往科举书生,年轻些的官员,都是科举出身,愿意站在他的身后。魏王虽生性温吞,可擅分辨忠奸,也能听底下人的建议,朝中不少老臣也都比较看重魏王的沉稳。
两位皇子可谓是谁也不服谁,就连甄好每日待在铺子里,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僵硬。
无他,每日来铺子里光顾的那些夫人小姐,身后的世家有的站在靖王那边,有的站在魏王那边,若是有人在铺子里遇见了,尤其是有些相对的仇家,便不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哪怕话不是冲着自己来,甄好与秦云听着,都觉得累人的很。
好在也有不少人,与裴慎一样,既不站靖王,也不站魏王,坚定不移地跟着皇帝的路子走,也正是因为如此,甄好还有了平日里能够来往的夫人。
外头的事情如何眼中,都与裴家没有什么关系。
等酷暑过去,天气转凉,眼看秋闱在即,裴淳更加不敢出门,每日躲在家中读书,而甄好也开始忙着给他准备婚事了。
亲事已经定了,等明日一开春,裴淳与徐小姐就要完婚,不敢裴淳能不能考出功名来,这婚事都得办他,长兄如父,裴家已经没有了长辈,这婚事就得由甄好来操持。
好在甄好也不是第一回操办大婚了,经验也多的很,不说上辈子的事情,前一回在怀州与裴慎再次大婚时,她也差不多将所有事情都摸清楚,这会儿上手起来,也并不慌乱。这时候距离开春还早,也只是想着早些准备,准备充分了,等以后徐姑娘嫁过来时,也不会亏待了人家。
她这副样子,让裴淳压力更大。
“我若是不好好读书,不考个什么功名出来,反而还给你们丢人了。”裴淳说:“费了那么大的劲,要是让徐姑娘嫁过来,却发现自己嫁了个一穷二白的人,那得多委屈啊。”
近日他读书实在是辛苦,甄好也不想为难他。
“你如今年纪还小,一次不成,也还有第二次,徐姑娘是真心与你过日子的,也就不会想着这么多事,自然是会安心等着你考出功名来。”甄好说:“左右住在家中,我与你哥也不会短了你吃穿,你也不用着急。”
“哪里能不着急啊,嫂嫂,你不懂,我还要给徐姑娘长脸呢!”
“长脸?长什么脸?”
“这当然不一样了。”裴淳自得道:“以后徐姑娘嫁给了我,那就不是徐姑娘,也是裴夫人了。她以后走出去,介绍起我,说的是自家相公,要是能有出息,难道不是给她长脸?要是我什么也不是,她走出去,只能说她的相公是个秀才,天底下那么多秀才,这得多丢人啊。”
甄好哭笑不得。
她说:“当初我走出去时,也说我的相公是个秀才。”
裴慎端着碗,抬起眼,眸色冷淡地扫过了弟弟。
“那不一样,不一样。”裴淳连忙说:“我哥这个秀才,是出了名的,远近闻名,大家都知道他厉害。我这个秀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一点名气也没有。”
像他走在外头,说自己是裴秀才,人家还要想一想裴秀才是谁,要是他说自己是裴慎的弟弟,那人家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了。
“再说了,我哥这么厉害,我这个做亲弟弟的,要是做的太差给他丢了人,那不也是他丢脸了吗?”裴淳说:“我没有我哥这么厉害,可也不能差太多,嫂嫂你说是不是?”
甄好没应,只是转头问裴慎:“你又对他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裴慎无辜地道:“我怎么会将这些闲话说给他听,也不知道他从谁的口中听到了这种话,可别把这事怪到我的头上。”
甄好狐疑。
裴淳也连忙道:“不是我哥说的,是我自己想的。”
“我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要与他计较,我未免也太过无聊了。”裴慎瞥了弟弟一眼,又说:“裴淳脑子不笨,只不过是年纪小,他书院里头那么多学生,比他年长的也有不少,其他人也不过是占了一个年龄的的优势,我每日盯着他读书,他是什么情况,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肯定也不会太差。”
裴淳与有荣焉地抬起了下巴,端着碗,一副骄傲地不得了的模样。
“再说,我要是真介意这种事情,他都这么大了,我与他计较做什么?”裴慎凉凉地看了凑到娘亲身边撒娇讨好的小裴昀一眼:“家里头,还有一个更笨的,连论语都还不会读。”
小裴昀:“……”
小裴昀瘪了瘪嘴,偏偏也无法反驳。
他可怜兮兮地含着眼泪,朝着亲娘看了过去,果然把甄好看的心疼不已,连忙把亲儿子抱在怀中哄着。
“昀儿才多大的年纪,你对他这般严苛,别说论语,你去外头看看,他这样大的孩子,有的连字也不认得,昀儿已经是十分聪慧,如今已经把学而篇读完了。”
小裴昀趴在娘亲怀里,小手攀着娘亲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吸着气,干嚎,眼角没落下一滴眼泪来。
裴慎看着儿子的背影,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这儿子养的娇,打不得骂不得,小时候不会说话的时候,他还能欺负两下,等长大之后会告状了,他就连欺负也欺负不得,凶两句,这倒霉孩子就要去找他娘告状,别的地方不愿意上进,其他地方心眼却多的是,天天都与他娘腻在一块儿,看着就烦人的很。
裴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挑着碗中的饭粒:“反正再等些日子,他大一些,就送到学堂里去,头疼的也不是我了。”
甄好却是赞同这个的:“如今昀儿年纪还小,等过个一两年,年纪再大一些,是时候该上学堂了。”
小裴昀:“……”
“娘,我不去学堂。”
“你二叔小时候都是去学堂上学,把你再留两年,已经是很晚了。”甄好严肃说:“读书的事,家里头都听你爹的,你爹最在行这些。”
小裴昀回头看了一眼冷眼瞧自己的爹爹,立刻转了回来,抱着娘亲不撒手:“娘,我跟着你学做生意。”
甄好哭笑不得:“做生意的事情,家里头也用不到你。”
“怎么会用不到呢?”小裴昀机智地说:“咱们家这么多产业,以后您年纪大了,肯定要找人接手,我是您的亲儿子,当然是要帮您一把了。”
甄好戳了他脑袋一下,把他抱回到了旁边位置上。
“你好好读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读书的事,没的商量。”
小裴昀又撇了撇嘴,抬眼与自己的爹对视一眼,挤眉弄眼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在裴慎发火之前,又连忙拿起勺子,继续吃饭。
裴淳说:“我都是认真的,我都想好了,等我和徐姑娘成婚之后,我以后还要让徐姑娘以我为荣,可不能轻易松懈,我不但要考中科举,我还要做大官,往后要我夫人走出去,都像嫂嫂这样风光。”
甄老爷打趣:“人还没娶回来,就先已经夫人夫人的叫上了?”
裴淳挠了挠头,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腆着脸道:“都已经定了亲了,虽然还没过门,可徐姑娘是我夫人这事情,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早几日叫叫,占占口舌之便,先熟练熟练,熟练熟练。”
甄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慎。
裴慎气定神闲地吃着饭,偶尔一抬眼,便是隔着桌子与小裴昀对视,父子俩的眼神在饭桌上交汇,互相瞪着对方,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甄好在心中嘀咕:这厚脸皮,难懂还是裴家一脉传下来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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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第 205 章
秋闱前几日,家中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裴淳也是如此, 连徐府那边都送来了消息。
两家人, 唯独裴慎十分镇定, 甄好忙前忙后给裴淳收拾东西时, 他还有闲心抱着裴昀教他念诗。偶尔甄好一抬眼,看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 都觉得碍眼的不行。
“裴淳是你亲弟弟,他去参加秋闱, 你倒是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今年试题是什么,他又能明白多少, 等他考完了, 从贡院里出来了,再紧张也不迟。”裴慎说:“等他考完了, 有没有把握考上,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若是有,那是皆大欢喜, 若是没有,再过三年再考,也是一样。”
“……”
甄好不禁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带着昀儿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裴慎摸了摸鼻子, 听话地抱着儿子走了出去。
话虽如此,可到了秋闱那日,他也与甄好一块儿把裴淳送到了贡院门口,仔细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把篮子交到裴淳手中后,直到看着裴淳进了贡院,这才转身回去。
甄好笑他:“嘴上说的不在意,可你心里头分明还在意的很。”
裴慎咳了一声,道:“他若是考的不好,到头来伤心难过的也是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哪里能没关系?
甄好斜了他一眼,也不拆穿,与他一道回了家中。
秋闱一次要考九天,这九天里,他们也见不着裴淳的面。只是家中有过裴慎这种经验之人,在裴淳进贡院之前,甄好把一切都准备的十分齐全,里头是什么样子,也让裴慎给他说了,虽然心中着急,可也相信裴淳能应付。
这九日里,贡院里有不少考生病倒被抬出来,甄好也关心的很,见这些人里没有裴淳,才放下了心。
秋闱结束那日一早,甄好便连忙带着人去接裴淳。
几年前她接过裴慎两回,裴慎那时只看着有些疲惫,面貌上看不出什么,裴淳却是眼底青黑,考了九日,一副好像是九日都没有睡着的模样。
甄好看着心疼,连忙把人接回了家中,裴淳一进家门,连匆匆洗漱都来不及,倒头就直接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夜里,才总算是伸着懒腰起来。
等见了人,他便胸有成竹地拍着胸脯:“能过,肯定能过,嫂嫂,哥,你们放心,我这次肯定能考过。”
见他这样说,甄好就知道此次稳了。
但是她仍然道:“你也要记着,切勿不可骄傲自满,你要想入朝为官,还要再考两次,若是此次当真能考中,这样才能放下心来,在名次出来之前,可都不能放松警惕。”
裴淳连连点头:“我都知道的,嫂嫂,你放心好了。”
等第二日,休息够了,也得了空,他才去找徐姑娘。两人定了亲,徐府也没有拦着,只要裴淳在太阳落山前把人送回去就是。
等秋闱的成绩出来,还要等上大半个月,紧绷了这么长久的精神终于放松,裴淳一下子书也不读了,悠哉的去找徐姑娘玩了许多日。
小裴昀羡慕的不行,也想象叔叔一样不用读书,可偏偏他爹每日还要来抽查他的功课,让他想要偷懒都不行,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二叔玩。
半月以后,秋闱成绩贴出。
一大早的,甄好就派下人去等着,只要一有消息,就立刻回来禀报。家中所有人都紧张不已,心中焦急,裴淳坐不住,干脆自己便出门去看。
甄好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裴淳此次能否考中,若是没中,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裴慎安慰:“他既然有把握,那也一定能中,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是中不了,这些日子也不会与徐家的姑娘玩的这样高兴。”
甄好才勉强妨下了心。
喝过了好几杯茶,众人等的焦心不已。甄老爷背着手,坐也坐不住,来回踱步。他急道:“这去看的人怎么还不回来?成绩应当是一早就出了才对。”
“从贡院门口到咱们家,就算是一路跑回来,一路也有不少距离呢。”
甄老爷重重叹了一口气,回身坐下,又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看。
众人等了许久,才总算是等到了外面人来。
“中了!中了!”下人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中了!淳少爷考中了!”
“好!”甄老爷高呼一声,拍桌而起:“考中了好,考中了好!”
甄好连忙问:“裴淳人呢?他也去看放榜了,你没见到他?”
“淳少爷说要去徐府一趟,把这消息告诉徐府的人,就让小的先回来了。”
众人顿时哑然。
甄好无奈地说:“我知道他惦记徐家的姑娘,可都定了亲了,还这么着急?”
“他一直念叨着,若是能考中,便能让徐姑娘也风光,这会儿恐怕是得意的不行,先去邀功了。”甄老爷摸了摸胡子,满意地道:“既然他能考中,那也是费了大力气,是该好好奖赏。”
甄老爷说着,便开始盘算起,能给他添些什么。
甄好心中也是这么想,她与甄老爷一样,一想对人好,便是可劲儿的花银子。裴慎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接下来这段日子,裴淳过的别提多美滋滋了。
非但是他未来的岳丈——徐大人把他夸了一通,回了家中之后,甄老爷与甄好也都给了她奖赏,就连他一毛不拔的兄长,都大方的去书斋买了几本书给他,裴淳心中飘飘然,出门去与相熟的考生碰面,听到的也尽是祝贺道喜。
秋闱之后,靖王又活动了起来,每回科举时,他都与考生走的近,拉拢考生,给自己增添助力,这回也是如此。裴淳这回考的不算是差,本也应当成为他拉拢的对象,可碍着裴慎这一层关系,靖王也不敢乱动,邀请考生时,便把裴淳跳了过去。
虽然没有参加靖王设的宴,可裴淳还是从其他相熟的考生那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回家之后,他便忍不住担忧地与裴慎说起:“那靖王这样拉拢考生,应他邀请去赴宴的,是不是全都站在了他那一边?如今朝堂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一些,我会不会给哥你造成什么影响?”
“不必担心。”裴慎道:“他不敢来找你。”
裴淳还是担忧:“与我相熟的那几个,如青云兄,望山兄,他们都去赴了靖王的约,这种关头,若是靖王出了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
“你不必担心他们,之后会如何,事情也没有结果,如今你们考过了秋闱,也只是举人,想要留在京城里做官也没有资格,靖王想要拉拢的,是未来能入朝为官的人,若是等春闱时也能考中,再来担心也不迟。”
科举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隔三年,各地奔赴京城来参加科举的人不知几何,可能考中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有些人考了一辈子,一辈子都还是个秀才。这么多考生里,就算能考出名堂,可最后能留在京城做官的又能有几人?大多都是被派遣至各地,许多人做到死,也只是个地方县令。
真正要琢磨的,也是那些世家出身的人,他们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背后的家族,这时候是否要赴约,才需要谨慎斟酌。
裴慎道:“你身后站着的是我,不论谁来拉拢你,你一概拒绝了就是,不管靖王魏王争斗如何,我们支持的也都是皇上。若是没有借口,你便去与徐姑娘玩,总不会有人这般没眼色。”
裴淳心中有了成算,满口应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有其他考生上门来寻,他也只说自己要留在家中安心准备春闱,一概不见,有空便出门去找徐姑娘,不牵扯到任何一方去,也怕给裴慎惹麻烦。
裴慎早就表明了态度,不支持任何一人,皇上也稍稍透出了一丝,两边不管是谁也不敢来纠缠他,京城的紧张关头,裴家上下却轻松的很。
倒是宁王声名鹊起,做了不少事情,在百姓之中也有了一些名望,可宁王也低调的很,平日里除了做事,便鲜少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有空便躲在家中种菜养鱼,还在京城郊外开了一家养猪场。到年底时,贴了一年肥膘的肥猪出栏,分到各个屠户手中,还有不少入了军营。福余还让人在城中开了一个猪肉摊子,他不缺银子,猪肉的价格定得也公道,京城里的百姓纷纷来买,到最后,那养猪场比宁王本人还要更出名些。
肥猪出栏时,福余让人送了不少到府上,年关时,裴家吃的猪肉便全都是他那养猪场里出的。他也没忘记给皇宫里头送一些,让皇帝也尝尝,惹得皇上龙颜大悦,得了半扇猪肉,却赏了好几箱金银。
到年关时,皇帝的身体就是当真不好了,连太医都见了好几回。
裴慎与皇帝的关系近,甄好听得也多,在她记忆里头,皇帝就是第二年去的,宫里头皇帝一病倒,她便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或许就只有这件事情,两辈子都是一样的。
皇帝病倒,是因为早年亏了身体,老来才显出各种症状来,哪怕平日里仔细保养,又有太医每日诊脉,可还是一日比一日更差,从前看着龙体强健,自入秋时病了一回之后,病去如抽丝,之后便时常缠绵病榻,朝中内外都知道皇帝身体不大好了。
这件事情,哪怕是甄好有心想要帮,她也帮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提醒皇帝好生注意龙体,可这事轮不到她来提,也不必由她来提,宫中的皇后与太医比她还要上心。
甄好顾不得未来,只能顾着眼前,年关将近,她忙活的,便是过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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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第 206 章
裴家是不注重过年的,从前吃一顿好的就算是应付过去了, 可在甄家待久了, 甄老爷与甄好都是十分看重年节的人, 裴慎与裴淳两人也就跟着一起看重起来。
年前做了新衣裳, 今年皇上龙体欠安, 裴慎便暂时歇了买烟花来放的心思,但一应年货也准备的十分齐全, 与甄好一道,早早便将年礼准备好, 差人给各个府上送了过去。
裴淳已经不是小孩, 心思便比从前活络许多,除夕那日一早, 便心痒痒出门去寻徐姑娘, 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甄老爷也一早等着, 等着亲外孙起来了,便带着亲外孙出门去。他在京城定下来之后, 平日里生意往来,交了不少朋友, 大多年纪相仿,家中都有孙子孙女,这会儿便是要带出门去炫耀的。
甄好起的迟了些,起来时,家中人都空了一半。
她顿时无奈地道:“平日里忙, 好不容易得了空,竟是一个记得我的都没有。”
裴慎在一旁附和:“那不是正好?家中只有我与夫人在家,连裴昀都被爹带出门去了,一个打扰的人也没有,爹与裴淳应当都是天黑了才会回来,这样一来,我与夫人就能有一整日的空闲时间,能做许多事情。”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该做的准备也做完了,都到了今日,还有什么没做的事情?”
裴慎想了想,说:“我好像还欠着夫人一幅画。”
甄好愣住。
她想了好久,才总算是想出来,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也是某年过年,裴慎兴致冲冲说是要给她画一幅画,可却是提笔数回,一次也没有画出来过,说是自己技艺不够精湛,画不出她的万分之一。那都是两人互通心意之前的事情,后来再没提过,甄好险些就把此事给忘了。
这会儿裴慎又来了兴致,甄好也没有拒绝,与他一块儿到书房里头,在书桌对面坐下,看着裴慎摊纸磨墨。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都成婚那么多年了,连裴昀都已经能背书了,甄好坐直了身体,任由裴慎打量,却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视线打量的有些脸红。
“你动作快些。”甄好忍不住催促。
裴慎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提笔描摹,动作却是又轻又慢,每一笔都极力画的小心精致,生怕画不出自家夫人的好。他气定神闲地道:“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本就该慢慢来,夫人也无事,便多坐一会儿吧。”
可甄好却坐不住。
隔得远,她也看不清宣纸上画到了哪里,唯独只知道裴慎在看着自己,明明只是在画画像,可视线露|骨,在他的注视之中,好像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暴露无遗,连她的一点羞赧都轻易被裴慎发觉。
甄好更加不好意思,她钻进了衣裳,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你怎么还没好。”
裴慎没有吭声,只盯着自己的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动作依旧是慢吞吞的,手上动作不停,不时抬头看一眼甄好,到甄好忍不住要催促第三回时,他才终于收笔。
“画好了。”
甄好立刻便站了起来,急忙走过去要看。
可还不等她看清,裴慎便已经先一步将画纸提起,避开了她的视线。画上墨迹都还未干透,甄好只觉得眼前一花,抬眼却见他已经将画纸揉成了一团。
“哎。”甄好顿时急了:“我还没看见呢,你这是做什么?”
“还是画的不好,夫人就别看了。”裴慎皱着眉头说:“过了几年,我的画技没有半点长进,给夫人画画像的事情,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甄好不信。
她平日里可是见着过裴慎写字画画,就算公务再忙,裴慎也没耽误这些,有空便去练习,要不然,他那一手好字也不会引得人人夸赞。甄好平日里见他随手画的花草山水,也皆有风骨,画技精湛。
怎么到了裴慎的口中,反而变得一文不值了?
甄好狐疑,眼见裴慎又摊开一张宣纸,一副做好了准备要再画一次的模样,她趁其不备,将方才那个纸团捡了起来。
裴慎顿时着急:“夫人!”
甄好避开他的动作,将纸团展开,画像映入眼中,她也是呆了一呆。
平日里随手画的花草都好看,这次裴慎上了心,更是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甄好对这些不太擅长,可鉴赏眼光还在,她也看得出来,裴慎这画分明是画的很好,惟妙惟肖,将她的特点都抓牢,若是让外面那些敬佩裴慎的书生来看见,恐怕是能夸出花来。
“这怎么就不好了?”甄好小心把纸摊开抚平,看着被裴慎随意揉成一团而造成的褶皱,不禁抿紧了唇:“我看是画得很好的。”
“哪里好?”裴慎眉头紧皱,满脸不同意:“这分明连夫人的半分神韵都没有画出来,夫人这样隽秀之人,我随便一画,画出来的与夫人本人哪里有半分相像?如今也是我技艺不够精湛,等我再练些日子,定然能练得更好,等再过几年,兴许才能画出夫人万分之一的好。”
甄好白了他一眼,把画举到眼前,却是爱不释手,满意的很。
裴慎这番话,平日里说了无数遍,整日便只知道夸她如何好,甄好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这会儿也不管他如何劝,自己便已经举着画走了出去:“枝儿,枝儿,帮我把这画裱起来。”
裴慎听在耳中,劝阻不得,不禁唉声叹气,发起愁来。
等裴淳回家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甄好的那副肖像画。
裴淳“嚯”了一声,当即便拍着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早知道,我就好好练练,若是能给徐姑娘也画一幅,定然能让她高兴的很。”
他说完,裴慎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一言难尽。
裴淳不明所以。
等甄老爷带着裴昀走街串巷回来,也看到了那副画。他摸了摸下巴,不禁满意地道:“裴慎这小子是有心了。”
裴慎:“……”
小裴昀不甘心地举起手:“等我练好了,我也要给娘画画!”
甄好高兴地把儿子抱入怀中亲了亲,唯独裴慎一脸纠结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等到吃过了年夜饭,把小裴昀哄睡,甄好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刚出门便撞入了裴慎的怀中。
裴慎伸手把人抱住,甄好不明所以,跟着他的脚步到了园子的凉亭里,裴慎早早让人在凉亭里准备好了东西,又把下人挥退,如今这会儿便只有他们两人。
亭子里点了一个火盆,四面拿纱帘遮挡着,也幸好今日夜里无风,两人披着厚重狐裘,坐在火盆旁边,倒不会冷。
天上无月,可园中景致不错,四周还点了灯笼,夜里头看着也另有一番风味。甄好伸出手凑近火盆,感受到滚烫的热意扑来,全身上下也暖和了起来。裴慎又把一个汤婆子塞到了她怀中,甄好还未张嘴,点心水果便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
“今日你怎么想到了这一出?”甄好不解:“屋子里头多暖和,还非得要到外头来,虽然是不冷,可却是只有我们两人,怪冷清的。”
“我就只想与夫人两人待在一块儿,有夫人在,哪里算冷清。”裴慎将她抱住,下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又忍不住道:“我只怕亏待了夫人。”
甄好失笑:“你有什么好亏待我的?”
“画技这般拙劣,让夫人见笑了。”
“原来你还想着这个。我看是你太过谦虚,我觉得好,爹和裴淳他们也这样说,只有你自己挑剔而已。”
“分明就是不好,夫人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到了我的手上,倒画的像个凡人一般。”
可她本来也就是个凡人。甄好心中想:也就只有裴慎,成婚那么多年了,看她也一如当初,还真把她当天仙了。
“可我瞧着,你也是什么都好,若是让其他人来,画得可都没你画得好。再说,你费心给我作的画,我哪里有嫌弃的理由?”在甄好眼中,那裴慎也是神仙似的,顶顶好的人物。
她侧过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裴慎,软声说:“大不了,等以后你天天给我画,何时画出了你满意的,再换掉就是了。”
裴慎紧绷了半天的神色才终于舒缓了一些,他也不禁说:“那我恐怕是要给夫人画一辈子的。”
“你若是要画到下辈子,那也是可以的。”
裴慎心头一软。
他把甄好抱得更紧,如今四周无人,他也不怕害臊。哪怕今年年节没有买来烟花,这会儿心中也噼里啪啦绽放个不停。
晌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地说:“好吧,既然夫人都这般要求了,我哪里能有拒绝的道理。”
甄好莞尔,小声笑骂了他一句:“得寸进尺。”
……
堂屋里。
甄老爷与裴淳面对面下棋,盘子里糕点都输了两块,都没见人回来,不禁探头探脑:“不会说把昀儿哄睡着了就回来?这么久了,人跑哪里去了?”
裴淳头也不抬地道:“管他们去哪,你输了可不能赖账,还欠我一块。”
甄老爷:“……”
嗨呀,真是气死老爷了!
自从裴淳长大之后,家里头会下棋的人,就数他最臭了!
☆、207、第 207 章
年后,京城里的气氛彻底紧张了起来。
按照甄好记忆里的, 皇帝便是在这一年驾崩, 传位给下一任皇帝。年前皇帝身体就不大好, 年后就更差了, 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连早朝都免了好几回,朝中风起云涌, 魏王与靖王谁也不服谁,平日里看皇帝行事也没有偏颇, 一时大家也摸不准, 究竟谁才是得皇帝看重的人。
皇帝驾崩,那就是国丧。甄好数着日子, 等一开春, 连忙让裴淳与徐家的姑娘办了婚事,生怕会耽搁此事。
裴淳大婚, 倒是让家中热闹了好些日子,家中内外都是喜气洋洋的, 裴淳更是一整天都挂着笑,直到把徐姑娘娶进门了, 这才收敛了一些。
他大婚那日,连福余也来了,不但送了贺礼,还亲自来了一趟。徐小姐在家中最小,也受徐家宠爱, 见裴家看重,还有宁王这一层特殊关系在,心中也是满意不已。
裴家上面已经没有了长辈,兄弟俩又已经成婚,等裴淳大婚后,他本想搬出去,连裴慎都给他在外头准备好了一间宅子,可家中人丁少,本就没有几口人,等他一出去,平日里裴慎甄好不在家,更是只剩下甄老爷与裴昀两人。甄老爷还没觉得什么,裴昀便先闹了脾气。
小裴昀性情骄纵,又得家里头宠爱,如今还是唯一的孩子,他的要求,但凡能实现的,家里头也都会尽力实现。他与裴淳的关系本来就好,听说裴淳要搬出去,他便先拉着裴淳哭嚎。
裴淳也左右为难。
表面说是裴家,可当初裴慎却是入赘,实际上,偌大的宅子还是甄家的,当初是甄好出的银子,地契上写的也是甄好的名字。他作为小叔子,从前年纪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厚脸皮留下来,实在是不合适。
最后还是甄老爷发了话。
“家里头这么多空屋子,还能没了你的不成?真要搬,等春闱过去了,你考出功名来。再说,你们两人才刚成婚,原先就是家中娇惯了的,出去两个人过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在家里头多待两年就是,等以后有孩子了,再计较这事也不迟。”
只说裴淳如今还未考出什么名堂来,还在读书,等搬出去了,便不好再向兄长伸手讨银子花,徐小姐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家中再养几个下人,难道还要为生计发愁不成?
甄老爷年纪越大,往居养院跑的多了,便越是看不得家中孩子受苦,好说歹说才把裴淳的心思劝没了。
反而是徐小姐有些紧张。
她家中点头愿意让她嫁过来,一面是看裴慎在朝中得势,一面也是看裴家已经没了长辈,不必担心她会受婆家磋磨,徐小姐出嫁前,管事当家的本事学了一些,却没的用上。长嫂如母,她听说过裴夫人的名字,也见过几回,从前去如意阁里买衣裳首饰时,裴夫人是温柔如水的性子,也不知私底下如何。她有一个表姐,便是嫁出去之后,才见识到了婆婆的真面目,如今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可徐小姐却是白紧张了。
她过门没几日,甄好便把她叫过去,还将几本账册给了她。
徐小姐惊讶:“这是?”
“这是裴淳院子里的账目。”甄好对她道:“既是没出门,他院子里的一切,也都是从公账走,只是你们成了家了,往后这些也要学着一些,你们院子里有多少人,月例如何,往后一应都得交给你。”
徐小姐接的诚惶诚恐。
等她翻开一瞧,却见所有账目条目清晰,就她那出嫁之前学得半吊子,看不出任何问题来,反而还要夸一声好。
“你也知道,我是做生意的,毛病也有不少,账目便一定要理清楚,不得有什么隐瞒作假。裴慎在外清廉公正,家中要求也多一些,若是底下人有偷奸耍滑的,你尽管处置,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尽管来寻我。唯独只一点,不论做什么,都不得堕了裴家的脸面。”
徐小姐郑重应下。
裴大人的名声,她是听说过的,如今她也冠了夫姓,往后也要被人叫一声裴夫人了,裴家的脸面便是她的脸面,还是她夫君的脸面。
徐家家风严谨,徐小姐回去之后,也不敢放松大意。
大婚之后,裴淳休息了许多日,便要匆匆忙忙地准备春闱去了。
这次全家上下都不敢大意,春闱至关重要,裴淳读了这么久的书,能否如希望之中的那样入朝做官做事,便就看这一回。
这回是全家出动,把裴淳送到了贡院门口,不用甄好仔细叮嘱,新的小裴夫人便代替了她的位置,拉着裴淳的手念叨个不停。
裴淳连连点头,把话应下。
之后这一等,又是几日。
裴淳在里面考,徐姑娘就在外头担忧着,生怕他会出什么事。往年她可听过不少考生的事情,要么病倒在里头,要么便是方寸大乱,出来精神失常的有,甚至还有的没熬过去,直接死在了里头的都有!
徐小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甄好去宽慰了她许多回,见实在是劝不了她,这才罢休,只能让下人多看着,千万别让徐小姐担心坏了身子。
等到九日之后,众人再去接裴淳回家,非但是裴淳眼底青黑,就连徐小姐的脸色也不好看。小夫妻对视一眼,本是有许多话,不成想先笑出了声来。
回去后好好休息了,等到夜里头,两人才起床吃饭。
这回也是全家人都凑到了裴淳的身边。
“这回有把握没?”
裴淳却是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面上一副忐忑忧虑的样子。
徐小姐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没考好?”
“春闱比秋闱难太多了,考到的题目,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裴淳忧虑地说:“就算是考中了,名次也不一定会好,我看其他考生都十分厉害,也许……”
后头的话,他还没说完,就先被徐小姐捂着嘴巴给咽了回去。
徐小姐道:“不论考没考中,都不准说丧气话。”
裴淳闻言立刻闭嘴。
“没关系。”小裴昀拍着二叔的手安慰道:“就算二叔考不中,二叔陪昀儿一起读书,以后二叔和昀儿一起考。”
众人:“……”
甄好连忙把儿子抱走。这哪是什么安慰的话,等裴昀长成,都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
再等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时,裴淳面上便已经瞧不出什么不好了,他还反过来安慰徐小姐,“我们家聪明的就只有我大哥一个,能考过秋闱,我已经十分幸运,外头多的是考不中的人,我看这次题目这么难,也不止我一个人考不过,我如今还年轻,大不了过个三年再考一回就是。”
徐小姐见他都不担心,自己也就安心了。
之后两人都放宽了心,好吃好喝,有空便相携出门玩去,外面其他考生如何紧张,都与二人无关。
等春闱放榜,裴淳果然没有考中。
因着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两人也没有多少意外,失落之后,便很快又重拾书本,继续读了起来,只等着三年后再战一回。
见裴淳自己都不在意,甄好也就放心了。
春闱之后,便是殿试。
先前考中了的学子们进宫参加,由皇上亲自出题。皇帝虽然身体不好,可对科举也十分看重,拖着病体出了题目,看着那些学子们作出了答案。
再之后,便选出了新的状元。
因着裴淳中途便落选,之后甄好也没有太关注,只有那新状元穿着一身红袍打马游街而过时远远看了一眼,只觉得,倒不如裴慎当年好看。
裴慎也有些忿忿,回家之后,便抱着她不撒手:“当年我那么风光,全京城的百姓都见着了,夫人倒好,连自己的夫君都不看,还是我回了家……”
他一回到家,夫人便拿出了和离书,说要与他和离。
一回想起这件事情,裴慎便心中讪讪。哪怕如今他们两人恩爱,蜜里调油,但每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他都后怕的不行。可当真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甄好小声道:“我见过的。”
上辈子,裴慎骑着高头大马游街而过,风华绝代,她就站在茶楼上,激动地朝着裴慎挥手,半点矜持也不顾,恨不得告诉所有人,那底下的俊秀状元郎是自己的夫君。
“夫人何时见过?”裴慎冷哼一声:“夫人待在家中,连门槛都未踏出去过。”
甄好更加不好意思。她也想起了和离书的事情。
上辈子,裴慎得了状元,春风得意,这辈子,还未得意过一日,便先被她泼了一盆冷水,应当是不如意了许久。
她声音更轻:“当真见过。”
裴慎狐疑看她。
好半天,他才道:“那时夫人……是偷偷溜出家门看我了?”
甄好迟疑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裴慎:“……”
对外稳重自持的裴大人唇角抑制不住的高高翘起,之后无论见着了谁,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连着底下人犯了差错,都是好声提醒,小裴昀顶撞他时,他更是半点也不生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态度好的不行。
一连好几日,裴大人才总算是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心中美滋滋地叹气。
唉,就知道夫人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208、第 208 章
甄好记得,上辈子做了皇帝的人是魏王。
只是两辈子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她也不敢确定这件事情会不会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殿试结束之后, 天气转热, 皇帝的身体就更差了, 福余进宫的次数都变多了, 连着甄好看见他的时候,他瞧着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皇帝重病不起, 朝中事务就交到了两位王爷的手中,因而也能看出两个人的差别。
朝中所有眼睛都看着靖王与魏王, 两个王爷更是针锋相对, 水火不容。
甄好数着日子,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比皇帝驾崩来的更快的, 是边关的动乱。
甄好也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过这件事情, 但她都没有印象的话,就记得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这时看来, 却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朝中武将少,但也不是没有。上辈子这时候, 魏王已经是唯一的储君人选,皇帝病重, 朝中事务也都是由他来负责,魏王擅听谏言,征询了群臣的意见,挑了一个将军过去。而这辈子,朝中的那些武将, 都不如一个怀州战役回来的靖王出名。
可在这种关头,靖王若是领兵出征,便是要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了。
边关一去一回加起来便要数月,皇帝可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甄好心惊不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因为她重来一回带来的影响,她从裴慎口中听说此事时,此次边关的战事却是并不简单,连裴慎提起来,眉头都紧皱着。
“那是要逼靖王出征了?”
裴慎摇头:“不是要逼靖王出征,而是只能让靖王去。”
“这话怎么说?”
“论行军打仗的能力,朝中的将军都不及靖王出色,先前在怀州时,你也是见到过的。这会儿又是紧要关头,无论是靖王还是魏王,都想要在皇上面前讨好,若是靖王冒进而选择留在京城,恐怕也会被魏王手底下的人借机做文章,到时候,在皇上面前,靖王便没有什么好脸了。”
去了,打了胜仗回来,恐怕那时便已经换了皇帝。
不去,皇帝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或许也会直接把位置交到魏王手中。
去或者不去,于靖王来说,恐怕都只有一个下场。
甄好不禁唏嘘。
靖王的事情虽与她无关,可未来皇帝的事情,却是与她相关的。她原先也想过,若是靖王做了皇帝,只要靖王是个勤恳爱民的好皇帝,那也并没有不好,可谁知道靖王这么不走运,老天都要和他过不去。
之后的消息,都不用甄好去问裴慎,那些来光顾铺子的夫人们便把消息带了过来。
关系到皇帝变换,所有人都在意的很,那些夫人家中也都是朝中的官员,知道的消息不比甄好少,平日里到铺子里时,难免要多提起几句。甄好的身份不一般,她们也不担心此事会泄露出去。
经过这些夫人的嘴巴,倒是让甄好知道了,如今朝中上下都在逼着靖王出征,皇上也隐约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连皇上都这样想,或许那个位置,当真是与靖王无缘了。
甄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福余,等福余再来裴家寻她时,甄好还吃了一惊。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陪着皇上吗?”甄好担忧地说:“皇上如今龙体欠安,我一切都好,你多关心皇上才是,来找我做什么?”
“裴夫人,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甄好顿了顿。
福余这态度十分认真,让她也不禁认真了起来。
她问:“难道你是想到要做什么了?”
福余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是没想到要做什么,但是我如今有一个念头,想要去实施。”
甄好猜测:“是你那养猪场的规模已经够大,又想要去开个养鸡场了?”
“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那还能什么?甄好心中暗想:总不能又是想要去当皇帝了吧?
如今福余想争,那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了。
福余说:“我想跟着靖王一块儿出征。”
这话是甄好万万没有想到的,她顿时大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福余又重复了一遍,郑重地道:“我是认真的。”
甄好无言。
好半天,她才问:“你可知道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剑无眼,这可不是儿戏。”
“我知道,从前你们从怀州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福余认真地道:“我也知道你会反对,所以我一个人在王府中想了很多日,想来想去,都还是那个念头,所以我才来找你了。”
甄好一时又沉默下来。
福余既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先前说过,若是福余当真想好了,无论福余想要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这会儿饶是想要反对,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她问:“京城里不好吗?”
“京城里很好,可京城也不适合我。”
甄好心想:难道边关就适合了不成?
“我也不是要留在边关。”福余说:“只是我从未去过,只听你们说过怀州的战事,我心中好奇,也实在是想要见识一下。兴许经过生死,我就能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我也想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是为百姓做事。”
他皇兄对他说的,要胸怀天下百姓,可他到如今还是不明白。
甄好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对他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答应你,那也不作数,你想要跟着靖王去边关,还得先劝动皇上。若是连皇上也答应了你,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裴夫人放心,皇兄已经答应我了。”
甄好哑然。
“你都劝动皇上了,那还来找我商量做什么?”
福余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孩童似的娇憨:“我读书时听说,父母在不远游,若是裴夫人不同意,那我就算是出门去了,也难以心安。”
甄好一怔,彻底没了话。
她回头把此事与裴慎说了,裴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帮着多收拾些东西。两人都是从怀州回来的,也了解边关的战士需要什么。
最后,靖王果然还是出征去了。
他原先与魏王争得剑拔弩张,可出城时,还是魏王亲自把他送到了城门口,分别时,两人倒是看着兄弟情深的样子。
到底同是皇后所出,小时候也是兄友弟恭过,两人心中又有同一个目标,虽是明争暗斗,可关系倒是还好了不少,这会儿靖王放弃了,面上两人也比从前更亲近了。
靖王捶了捶魏王的肩膀,和他交代过后,才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带着大军往边关出发。
大军渐行渐远,送到城门口的百姓们这才散了。
谢琅回头去看,便看见福余坐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面色绷紧,一副严肃的模样。他哼了一声,有些纳闷地道:“父皇这么宠你,怎么就舍得把你送出来了?”
“要叫皇叔。”福余淡淡地道。
谢琅:“……”
“在军营里头,可不分父子叔侄,只有将士,我是陛下亲封的征远大将军,你若是见到了我,也是要行礼的。”谢琅哼了一声:“出了皇城,就没有人能护着你,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去边关,到时候可别做胆小鬼,刀剑无眼,若是有什么差池,我也护不住你。”
“我都清楚。”福余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说:“这也是皇上给我的,皇上说了,见此令牌如见他本人,若是你有什么做的不对,我还可以先斩后奏。”
“……”
“我听裴夫人说了。”福余道:“前几年,她托你多关照我,宫中的事情,你的确帮了我一些。我也不是不会知恩图报的人,等到了战场上,我也会尽力帮你,还了这个人情。”
谢琅冷哼一声:“大可不必。在战场之上,我也不会弱到等着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救。”
“叫皇叔。”
“……”他忍气吞声:“……皇叔。”
福余嘴角翘起,露出一点笑意:“乖侄子。”
谢琅:“……”
他愤恨地一扯缰绳,驭马前行:“架!”
果然!裴慎教出来的人,全都是黑心眼的!
……
靖王这一去,大半年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边关战事的缘故,还是惦记着福余,皇帝撑得久了一些,比甄好记忆中的日子还多了许多。等到天气转凉时,边关才传来捷报。
靖王与福余回来的比大军还要快,他们匆忙赶到京城,连身上兵甲都忘了脱,急忙入了宫。
之后,宫中才传出了不好的消息。
皇帝驾崩,乃是国丧,甄好身为命妇,还得去宗庙里给皇帝守灵。
这是折磨人的事情,一段日子下来,她脸色都白了不少。裴慎看着心疼,却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之后是新皇登基,又是有许多麻烦事,朝中内外忙的手忙脚乱,连裴慎也不得空,好在新皇渐渐上手后,等过了年节,许多好消息又来了。
先是徐姑娘有了身孕,裴淳欣喜若狂,家中所有人都高兴不已,对待徐姑娘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她。甄好怕让她累着,又把原先交给她的那些府中事务暂时接了回来。
只是铺子里的事情要她关着,府里的事情也让她管着,还有裴昀如今是不得不上学堂了,去了学堂之后,比从前还要调皮,猫嫌狗憎的年纪。许多事情堆在一块儿,甄好也不是头一回上手,近日却觉得疲乏的很。
府中请了大夫,隔几日就给徐姑娘诊脉,某日大夫来的时候,甄好恰好在她屋子里坐着,顺手也让大夫给她把了脉。
不把不要紧,一把吓一跳,她肚子里竟然也有了!只比徐姑娘小了两月而已!
甄好呆若木鸡,才总算是想起从前慧远大师说的两儿一女,她半点也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去通知了裴慎。裴慎得到消息,片刻都等不了,急急忙忙回了家中。
家中上下又是一阵热闹,甄老爷乐得都多吃了一碗饭。
欣喜之后,夜里,裴慎躺在她身边,摸摸她还未显怀的肚子,不禁又唉声叹气起来。
“一个裴昀就够闹腾了,这要是再来一个,姑娘也就罢了,若又是个小子……”裴慎顿了顿,说:“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生孩子的时候,受苦的都是夫人。”
甄好眼皮抖了抖。
就听裴慎说:“慧远大师说两儿一女,也没说生出来了没有,夫人,不如……”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甄好捏住耳朵重重拧了一圈。
哪有孩子还没出生,就盼着生不出来的爹的?!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接下来还有番外!
本来应该还有个8000评加更的,但是因为关站……没办法啦,在这些加更之中蒙混过关吧_(:3∠)_
209、番外一
被自家夫人教训了一通,裴慎才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可尽管如此, 他看甄好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时, 回回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肚子里尚未出世, 如今还不知性别的孩子不说, 就连已经出生好多年了的裴昀, 这会儿见着了爹,亲爹对他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裴昀已经在上学堂,《论语》也早就读完, 这会儿已经是个有担当的大孩子了, 可见着了裴慎,也如老鼠见着了猫, 怵得慌。
一有空, 趁着裴慎不在的时候,他便连忙去找娘亲讨好卖乖。
裴昀摸摸甄好隆起的肚子, 眼中满是好奇:“我妹妹就在里头了?”
甄好笑道:“还没出生,哪里知道是弟弟妹妹。”
“当然是妹妹, 妹妹好。”裴昀忙不迭道:“妹妹做好了,娘亲可一定要生妹妹。”
甄好心想:他们裴家的儿子就这么不值钱?
“我亲耳听爹说的, 说要是弟弟,那他就不要了,若是个妹妹,他还能勉强接受。”裴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我都喜欢的, 可爹爹喜欢妹妹,那还是生妹妹的好。二婶婶前头已经生了一个妹妹,若是娘也能生个妹妹,两个妹妹就能在一块儿玩,也是很好的。”
甄好:“……”
甄好勃然大怒:“你爹他亲口说的?!”
“当然了,昀儿亲耳听见的,做不得假!”裴昀说的义正言辞,仿佛不知道给自己亲爹挖了多大一个坑。
若是裴慎在自己面前,恐怕这会儿甄好就要揪着他耳朵关起门来骂上一通。自从又怀上之后,她的脾气就暴躁了不少。只是这会儿裴慎不在,儿子在面前,甄好也不好提这种事情。
徐小姐怀的比甄好早,前不久刚生了,是个女孩,还没出月子。裴家甄家人丁都少,甄老爷更是只有甄好一个女儿,往小辈数,不管是亲的还是养的,这都是家中头一个姑娘,所有人都稀罕的很,连裴慎偶尔都跑去看两眼。
稀罕归稀罕,不是自己家的,看两眼也就罢了,回头找甄好念叨起来,还要嫌那小姑娘长得更像裴淳一一些。若是能像她娘,那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讨人喜欢的很。在裴慎嘴巴里,弟弟总是要遭埋汰的。
若是自己家的,唉,他还想要一个都不生呢。
先前在裴昀出生时,他就站在产房外面,里头是什么动静,他也都听见了,如今回想起来都要心肝颤。弟妹生产时,他也恰逢休沐,就与裴淳一块儿等在外面,嚯,徐小姐生产时的动静比甄好还大,把他心里头的那块阴影又翻了出来。
更别说,甄好这胎怀得还不容易,比上一胎还要更大一些,徐小姐比甄好早怀上几月,可徐小姐足月时,甄好的肚子却与她差不多大。可把裴慎愁的不行。
他是知道的,腹中胎儿越大,到时候生的也不容易。
可偏偏甄好保养的好,除了肚子大一些,其他地方瞧着也与平时没有分别,若是遮住肚子,还能把外头年轻姑娘的风采给压过去,大夫也来了好几次,福余甚至是特地把王府里的太医请过来给她看,都说没什么问题。裴慎也就只能把自己的担忧咽了下去。
私底下,他摸摸甄好肚子时,也不止一次抱怨过,这些孩子也尽会折腾,吃苦的可都是他们娘亲。
抱怨归抱怨,甄好心里头清楚,回头等孩子生了,上赶着伺候的还是他。
当初裴昀生下来后,也是裴慎一手喂养,生怕会累着了她,若是裴慎有空,便把孩子接过去,若是他没空,也会放到甄老爷那。也幸好甄好心里头喜欢,有空便把小裴昀带在身边,要不然真不知道最后亲近了谁。
如今有了弟弟或妹妹,连裴昀都自觉做了兄长,平日里稳重了不少,吃点心都记着还要给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留一块。
日常隔着肚皮与妹妹说完了话,裴昀才心满意足地去自己的小书房读书去了。
等他爹回家,可还要检查他功课的。
等着裴慎回家,没有先见到儿子,而是先见到了黑着脸的甄好。
裴慎心中一咯嗒,脸上便下意识地露出了笑来,他走过去,把人半揽入怀中,关切地道:“今日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甄好摸了摸肚子,冷笑一声:“我今日倒是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孩子的事情。”
裴慎眼皮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了严厉的目光:“什么事情?谁敢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收拾他。”
甄好不禁白了他一眼。
“今日昀儿和我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慎打断:“竟然是裴昀那个臭小子?如今你有身孕在身,他不知道体谅你,竟然还想尽办法折腾你,实在是不孝!”
甄好瞠目结舌。
眼看着他就要出门去收拾儿子,甄好连忙把他叫了回来,原来还装出来的半点火气,也被他这番话给说没了。
“好端端的,你又迁怒昀儿做什么?就是这样,他每回见到你,心中都怕得很。”甄好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说的话,难道你还忘了不成?”
裴慎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之后半句话也不敢提,慢腾腾在她面前坐下,听她教训自己。
甄好说:“是不是你在昀儿面前,说了想要女儿的事情?”
裴慎无法反驳,乖顺地低头认错。
认错了也不止,甄好还要数落:“你心底是什么想法,我当然是清楚的,都是自己的孩子,你不要?你哪里舍得?这些话你与我说也就罢了,听听就过去了,昀儿还这样小,你说给他听,他却是会当真的。当初昀儿出生时,就遭你嫌弃,那会儿他人小不记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可弟弟妹妹的事情,他最是上心不过,所有话都会当真。”
裴慎连忙应下:“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些话,往后都不可再提了。”
“夫人说的是,回头我就亲自向昀儿道歉。”
甄好满意了:“既然如此,今日你就陪昀儿一块儿睡吧。”
“我……”这话,裴慎是应不下来了。
他大惊失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夫人身边怎么能少了人伺候。”
“还有枝儿在,你也不必担心我。”
“可……”
可甄好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屋子,赶到了裴昀的院子里。
裴昀还在抓紧时间背书。
听说裴慎来了,裴昀连忙把书拿起来翻了几遍,而后便胸有成竹地等着他爹过来。
没成想,他爹来了之后,却是没有先检查他的功课,而是站在他的面前,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地看着他。
裴昀心中一跳,小手立刻背到了身后去:“……爹、爹?”
裴慎先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把他头顶束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揉乱,而后将递到手中的书本放到一边,把裴昀抱了起来。
“爹?”
“你娘说了,今天要我陪你睡。”裴慎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儿子的小肉脸:“小没良心的,趁我不在,就偷偷摸摸说我的坏话,当我不知道呢?”
裴昀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裴慎没留情,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儿子一下,才道:“在你娘面前说我的坏话,若是下回让我知道了,可定要在你娘面前拆穿你。”
裴昀又捂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娘才不会怪我呢。”
“是,你娘不会怪你,但也不会如了你的意。”裴慎掂了掂儿子,道:“你都这么大了,要做哥哥了,还想粘着你娘,羞不羞脸?”
裴昀果然失望:“唉,我想要娘陪我睡觉的呀。”
裴慎哼了一声:“想得美。”
夜里,把儿子哄睡着了,裴慎又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爬了起来,脚步静悄悄的回了院子。
屋里头已经黑了,只有几个小丫鬟在外面伺候着,裴慎轻手轻脚走进去,果然见里面的人已经睡沉。
自打有了身孕之后,甄好变得十分嗜睡,也睡得一日比一日早。裴慎不敢惊扰她,小心翼翼在她身旁躺下。
睡梦之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出现,甄好迷迷糊糊靠了过去,裴慎小心伸手,直到把心心念念的夫人抱入怀中,这才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
甄好这胎生的十分顺利。
大夫早就把过脉,说是脉象稳当,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到了发动那日,裴慎依旧紧张不已。
上回甄好生产时也顺利,没吃多少苦头,便将孩子生下来了,只那么一块儿,便已经让裴慎印象深刻,这会儿甄好还没进产房,他便已经先心惊胆战着了。
徐小姐生的比甄好还要艰难不少,两人怀胎的时间离得近,生产的时间也离得近,也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心,连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徐小姐都特地跑了过来,守在外头等候着。
甄好这胎怀的大,众人便以为生起来会不容易,可没想到才刚进屋没多久,前脚稳婆刚踏进门,里头连喊声都没有发出几声,裴慎只觉得刚提起了气,就听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裴慎急忙上前一步,凑到了门前。
等了一会儿,屋门打开,枝儿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姑爷,是个男孩。”
裴慎心中有些失望,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就要往屋子里走。
上回裴昀出生时,他比这会儿还要急切,枝儿也没有拦他,抱着孩子就要去给甄老爷看。裴昀等了十月,总算是盼到了弟弟,这会儿更是急急忙忙凑过来想要看一眼。
裴慎前脚才刚踏进门,便听屋里传来一声惊叫:“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裴慎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快步走了进去。门一关,里头的喊声又传了出来。
甄老爷与裴淳都懵了,只有裴昀茫然地抬头:“娘怀了两个?”
甄老爷:“不……不知道呀,大夫没说啊!”
大夫过来把脉把了那么多回,连王府里的太医都过来瞧过,可都没说怀了两个。如今想想,怀了两个,难怪肚子那么大呢!
甄老爷从枝儿手中,把自己的外孙接了过来,他满脸慈爱地逗弄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道:“两个?!”
“是啊。”
“坏了!不知道阿好怀了双胎,所有东西就准备了一份,这多出来的一个,该用什么?!”甄老爷抱紧了小外孙,连忙指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外头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众人恍然大悟,片刻也不敢耽搁,府中的下人半数都跑了出去,急忙去准备即将到来的小小姐的东西。
当初慧远大师算过,他们这一生有两儿一女,该来的总会来,哪怕平日里裴慎小心谨慎,甄好还是有了身孕。先前生了一个裴昀,这会儿又生了一个男孩,剩下的,可不就是个女孩?
双胎生产时多吃苦头,可甄好这胎生的十分顺利,顺利到连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孩子便已经出生了。
裴慎如同上回一样,先对着夫人嘘寒问暖完,等着人睡下了,才有空去看自己那两个新出生的孩子。
下人跑得快,临时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也幸好原先就准备齐全,徐小姐又刚生过,家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婴孩用的东西,倒也是能勉强凑活上。
两个婴儿也已经睡着了,脑袋挨着脑袋靠在一起,虽是双胞胎,可长得却不像。裴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女儿抱了起来。
软乎乎的孩子抱在手中,他看着心中一软,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心心念念的女儿总算是到了怀里头,裴慎只看着,便想到了夫人。
既然是女儿,若是长大了,那肯定是与夫人长得最像吧?
一想到能见到夫人小时候的模样,裴慎心里头便登时期待了起来。
孩子还睡着,裴慎也舍不得把人弄醒,他高兴地亲了亲女儿嫩嫩的小脸,心中稀罕的不得了,这会儿仿佛都忘了平日里对生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怪毛病,把女儿在怀中抱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把女儿放回了摇篮里,又将另一边的儿子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而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儿子……
他看看二儿子,又看看摇篮里的女儿,而后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好像是儿子长的更像夫人一些?
……
等甄好醒来时,再见到裴慎,便发现他瞧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甄好看着有些好笑,刚得了两个孩子,寻常人也最是高兴不过,怎么轮到裴慎,反而还闷闷不乐了?
甄好一醒,裴慎就立刻察觉了。
“好好的,你皱着眉头做什么?”甄好故意道:“先前你说想要女儿,女儿也生了,儿子也有了,你若是还不满意,再生我也生不出来了。慧远大师说过,我这命中两儿一女,这会儿可就都齐全了。”
裴慎叹了一口气:“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对着做出这幅模样。”甄好道:“生孩子辛苦的可是我,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受了那么多苦头,你还敢嫌弃不成?”
裴慎又连忙道:“不敢,不敢,我自己的孩子,我又如何会嫌弃?”
“那你这一副苦瓜脸,不是做给我看,还是做给孩子们看不成?”孩子们才刚生下来,眼睛都还睁不开呢。
裴慎又叹气:“给我自己看。”
甄好不逗他了:“家中有什么困难,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憋在心里头,说出来一起分担才是。”
裴慎叹的气更重了:“也没什么难处。”
甄好可不信。他这副样子,哪里像是没什么困难的模样?
到底是最后缠不过甄好,裴慎不情不愿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咱们的女儿……与夫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甄好愣住。
继而没忍住,拽着裴慎的衣裳,大声笑了出来。
裴慎可一直念叨着女儿,念叨了那么久,最后长得却像是他自己……估计心痛的不行呢!
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亲爹如何失望,这会儿还攥着小拳头,睡得沉沉的。
……
先前找大夫把脉,找了那么多大夫,都说只怀了一个,最后却生出了个双胎来,还是龙凤胎!
子女成双,岂不是成了个好字?
起初的失望之后,裴慎便得意了起来,出门时走路都带飘的,凡是遇着了同僚,便颔首点头,只等着人主动来祝贺自己,而后再心满意足地应和下来。
裴慎盼着最期待的便是女儿,到最后,最喜爱的反而是二儿子。无他,只因为二儿子长了一张与他娘十分相像的脸。
一家四口,不论谁的长相都十分出色,不管是像甄好也好,还是像裴慎也好,两人都是京城出了名的好相貌。裴慎自不必说,他得了状元那日,游街时收到的花果香囊堆了一地,如今还被人津津乐道。至于甄好,这京城里头,有谁不知道如意阁?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哪个不跟着裴夫人学穿衣打扮?哪个人的风采能压过了裴夫人去?
三个孩子尽挑着爹娘好看的地方长,小小年纪便已经能看出以后的风姿。
裴昀最年长,自认是兄长,还要多关心照顾弟弟妹妹,一下子有担当了不少,连每日去学堂时都听话了不少。他盼了许久的妹妹,好不容易有了,更是喜爱的不行,每日都惦记着妹妹。
双胎长得不像,性情也不像,先出生的男孩自小便沉稳,还不会说话走路时,便只安安分分地待在摇篮里,哭声也只是哼哼两下,由小见大,甄好只看着,便开始发愁他以后会想他爹一样板着脸。至于后出生的女孩,虽然出生的晚,却是与兄长截然相反,特别爱闹腾,平日里手脚不安分,喝奶时都是哐哐哐的豪饮,又惹得甄好唉声叹气,担心女儿长大之后会成为小霸王。
甄老爷原先稀罕外孙,外孙有了两个以后,便不值钱了,又改做稀罕唯一的小外孙女,当然了,小外孙也是稀罕的,小外孙一个长得像女儿,一个性子像女儿,他看哪个都稀罕。
如今甄老爷每日都要做的事情,便是出门去与自己的那些朋友们唠嗑,今日提起正在学堂里上学的大外孙,明日便要提起家中刚出生的龙凤胎,说得口干舌燥。若是有人不想听,他再说说自己那在朝中做大官的女婿,还有自己生意做得满京城皆知的女儿,大半壶的茶水落肚,等到日落西沉,才慢悠悠的背着手回家。
家中有了三个孩子,再加上裴淳的,如今府里头可真是热热闹闹起来了。
210、番外二
魏王登基,福余也还是宁王。
他的辈分大, 先皇驾崩之前, 特地把魏王叫到面前, 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嘱过, 还给他下了圣旨。先皇对这个弟弟已经是仁至义尽, 该做的,能做的, 凡是他能想到的,全都已经做了。所有记挂的事情都叮嘱完了, 先皇才安心离开。
魏王生性温吞, 平日里最会听部下们的意见,也是个孝顺的人, 先皇留下来的话, 他不敢不听,还记在了心中。
等魏王登基, 成了新皇,京城之中, 更是没有一个人敢打宁王府的主意。
谁都知道,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 哪怕是比皇上年纪差了不少,可辈分大,皇上也的确是敬重宁王,不让任何人欺负,处处给宁王留面子。朝中上下, 所有人都知道,得罪了谁都行,唯独不能得罪宁王。
也因着如此,福余在京城里头,可谓是最逍遥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他不生出反心,就算是皇帝也不会拦着他。
可就算是如此,宁王也还是低调的很。
从前皇子夺权时,除了上早朝,他就闭门不出,等新皇登基之后,他连早朝也不去上了,每日都躲在王府之中,反而是城外的养猪场与养鸡场养鸭场开的越来越大,如今非但是京城,连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都尝到了宁王府出品的鸡鸭猪肉。
这满京城的人,除了皇上有事吩咐之外,也就只有裴大人裴夫人能让宁王给几分面子了。
想与宁王交好的,求不得皇上,便得先求去裴府,可裴大人是个油盐不进的,裴夫人也是四两拨千斤,谁也不应下,想要找宁王办事,那是难如登天。
这样的情况,反而还让甄好吃惊。
她最是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福余心中的想法变幻过多少,可见福余这般冷静,过的日子比甄老爷还要清闲,更是担忧不已。
好在福余虽是经常闭门不见客,可有空还是会到裴家来。甄好生了一对双胎之后,他看着稀罕,来的就更勤了,还京城拉着双胞胎的小手教他们叫哥哥,跑了几年,双胞胎与他很是亲近,平日里见不着他,便要哥哥长哥哥短的。
甄好见的多了,便旁侧敲击:“我听裴慎说,前些日子,皇上还想给你件差事,你都给拒绝了?先前争着要办事的,难道不是你了?”
“裴夫人说的事,我记得,只是皇上这回要找我办的事,要离开京城大半年,地方又远,我实在是不情愿跑,就给推了。”福余漫不经心地说:“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朝中多的是大人办事,也不一定非要是我。”
甄好又说:“我听说,你已经许久没出过王府了?”
“裴夫人说的不对,我今儿不就出门去了?”福余捏了捏妹妹的嫩脸蛋,妹妹正在吃点心,被他一捏,满腮帮子的点心顿时掉出了不少渣渣来。她撅起嘴巴,不高兴的看了福余一眼,而后又背过身去,先把点心吃完了再说。
这点心是王府里厨子特地做的,御厨的水平,自然是外头不能比的,宁王哥哥带来的点心也就这么一盒,她若是不多吃些,等大哥从学堂回来,可就轮不到她了。
甄好无奈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福余摆了摆手:“出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看来看去,还是在王府里头待着舒坦,该办的差事我也还是会办,用不着我的,我也不必费这些工夫。最近王府里刚种下的花菜能收了,回去我便让人给裴夫人送一些过来。”
甄好:“……”
甄好不禁掰了掰手指头,数了数福余的年纪。
福余与裴淳一样大,可裴淳都当爹了,性子也比从前稳重了不少,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反而是福余,刚出宫的时候,整日板着脸,装着好像比年龄大好几岁,可最近些年却是越来越懒,连性子仿佛也回到了从前,还会耍赖了。
“裴淳可都在去年科举时,总算是考出了功名,虽然成绩没他哥好,可也上进,自请调去了燕城,已经上任去了。他与徐姑娘已经成婚了这么多年,孩子都已经能跑了,那你呢?你与裴淳一样大,这么多年了,身边也一直没个伴,上回我进宫时,太后娘娘还与我提起,让我来催催你。”
福余顿时头疼,连忙背过了身去,拿着点心哄妹妹:“近日读书了没?读了多少?上回裴大人让你背的诗背出来了没有?背给我听听。”
妹妹犹豫不已。
甄好把人抱了起来,整盒点心都塞到了女儿怀里,妹妹便立刻机灵地抱着点心盒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甄好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想要念叨你这个?还不是我进宫一趟,太后娘娘便要念叨我一回,你不愿意听,我也是不愿意听的。”
“既然裴夫人都不愿意听,那自然是知道我心情的。”
“那下回太后娘娘与你提起时,你别再找借口躲开,要不然,你躲远了,我却是躲不了。”
先皇驾崩之后,皇后便做了太后,她膝下那么多孩子,个个都已经出宫建府,平日里忙碌的很,新皇的孩子们也忙着去上书房,嘉和公主又已经出嫁,太后便惦记着福余这个小叔子的事情,福余不耐烦听,次数多了就躲得远远的,她就时常把甄好叫进宫去,想让甄好劝一劝。
甄好心中不大同意,可那是太后娘娘,她也不敢反驳,只好见着福余,提醒他一回。
提醒福余搪塞太后娘娘的时候,找个合适的理由,别再让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福余苦了脸:“我……我也只是辈分大了一些,要是说年纪,也不算是大。你看靖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家中姬妾成群,我总比他好吧?”
甄好道:“可靖王与你不一样,这会儿躲得远了,待在边关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不了几回,你就在京城待着,皇后娘娘不找你找谁?”
福余又叹了一口气。
“靖王比我年长那么多,他才是皇嫂嫂的亲儿子,到如今躲在边关不回来,也没有娶王妃,也没有生孩子,皇嫂嫂最应该去关心他才是,与他相比,我着什么急?”
“这话你可不该对我说,而是应该对太后娘娘说。”
福余蔫了。
靖王远在边关,太后总不可能追到边关去念叨,也就只能念叨念叨他了。
“这京城里头,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让你看中意的人?”甄好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好奇:“太后娘娘也并非顽固之人,只要是你看中了的,哪怕是平民之女,也能给你做王妃。你出宫这么久了,见着的姑娘不少,满京城的姑娘,难道一个中意的也没有?”
福余摇了摇头。
甄好顿了顿,不只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道:“哪怕是你看中了男人……在京城里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不是……”
“裴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福余无奈道:“我是当真没有。”
甄好长舒一口气。
“既没有心仪的姑娘,又不愿意出门办事,你整日待在王府里,除了种菜养鱼,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连城郊猪场鸡鸭场的事情都不归你管,你才这个年纪,也未免太过闲散了一些。”甄好有些看不过眼:“裴淳与你同样的年纪,如今远赴燕城,还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你就不想?”
福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不想?”
“并非不想,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能做什么。”福余叹气:“如今这京城里,除了皇上,也没有人能比我厉害了。”可就连皇上,见着了他,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皇叔,不敢拂了他的面子。
先皇还未去世之前,他还有几分动力,想着要多做些事情,做更多事情,到如今,这几年是越来越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本想随靖王一块儿去边关,可边关也用不着他,近几年外族也不敢来犯,有靖王在边关威慑,也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福余原本想去那边找些事情做,可还未出城门,就被皇帝亲自求了回来。
在京城,那就更没有事情做了。
他本质是个自私之人,心中没有什么家国大义,原来找过,却没找到,哪怕是做事,也只想着要变得厉害能护住自己重视的人,可如今他的地位高,做再多的事情,也不会有多少变化,皇帝也会给他派差事,可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是交给别人,不愿意动弹。
福余倒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一个人待在王府里,没有人能管着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今天种白菜,明日种土豆,湖里养鱼还是龟,全都由他自己拿主意,至于王府之外,也没有人敢下了他的面子。
他越是安分守己,越是什么也不做,皇帝也越能安心。
要福余自己说,他是过的逍遥自在,最是悠哉不过。
“裴夫人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人各有各的活法,我自然是顺着心意来。”
甄好迟疑。
她看了好几眼,这才叹了一口气,“你自己都想好了的事情,我自然也就不拦着你了。只是回头太后娘娘问起来,你自己与他说去。”
福余又苦了脸。
他的日子过得什么都好,唯独要听太后的念叨有些不好。
福余陪双胞胎玩了一天,等到日暮西沉时,裴慎归家来,他待在裴府一块儿用过了晚膳,然后才在夜幕之中回了王府。
一回王府,管家便凑上前来:“王爷,今日宫里头又来人了。”
福余顿时头疼。
“又是皇嫂嫂?”
“太后娘娘让人来问,说是上回给王爷送来的画像若是不满意,改日再送些新的来。”
福余便觉得头更疼了。
太后无事可做,许是先皇临终前叮嘱过她,她便整日想着为宁王府找个王妃来,全京城的合适的世家贵女的画像都见过了,刚开始福余还有些耐心,如今却避之不及。
要说喜欢的姑娘,他是当真没有。
别说喜欢,连个合眼缘的都没有过。
他没有娘,把裴夫人当做娘亲。遇着一个姑娘,他便忍不住在心中与裴夫人比较,裴夫人是天上明月,样样都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相貌一条,便压过了京城无数贵女,至于其他种种,那更是连个能比较的人都找不出来。
“你……你去告诉皇嫂嫂,让她以后也不必送这些画像过来,若是哪日本王有了兴致,自然会带着王妃去见她。”
管家也苦了脸:“王爷,此事……太后娘娘怎么会听奴才的。”
福余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顺着太后的意,找个王妃来了!”
福余白了他一眼,挥手赶人:“去去去,一边去,尽出些馊主意。”
管家忙不迭跑了。
独留他一个人坐在房中,沉思良久之后,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躲不了,他就跑啊!
第二日,宁王府上下便收拾好了东西,一辆马车从王府里出来,驶出了京城去。
等甄好知道的时候,她连福余的面都没见着,福余已经出城去了,只让人送了封信过来,信上说,自己去云游四方,归期不定。还给她留了信物,说是若有人敢欺负,便拿着信物去找皇帝。皇帝自是也收到了信,被亲皇叔拜托照看。
甄好哭笑不得。
等太后再收到消息,福余早就不知道跑多远了。
太后无奈,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京城里等着他回来。福余倒比靖王好一些,一年到头,回来好几回,可每回身边都空荡荡的,太后最期盼的宁王妃,盼了好久也没盼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还惦记着事情的缘故,太后活的挺久。
上辈子,先皇离世没多久,太后便因着伤心过度跟着去了,这辈子,甄好提醒她小心注意身体,福余一日没找到宁王妃,她便一直憋着一口气,身体健康的很。
福余就一直在外头跑。
他先回了江南,找到了老乞丐的坟,重新修整了一番,把他的墓地造的豪华大气,在江南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开始到处跑,今日还停在这里,下个月就换了地方,甄好收到他寄来的东西,回回都不是一个地方。
若是太后寄信催他,他还找借口,说是要等看完山川四海之后再回去。
甄好也不着急,只偶尔去信叮嘱他注意身体,小心安危。
隔了几年,边关再起战乱,他又忙不迭收拾东西去边关,与靖王一块儿对敌。等战乱平定,也不愿意回京城复命,又收拾东西四处云游去。
他幼年愤恨困囿于高墙之后,盼望能肆意自在,无人能阻挠脚步,后来也当真做到了,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山川河流,踏足了每一处地方。身无桎梏,又有牵挂还在京城,若是哪日走得累了,回到京城之后,仍有热汤饭食等着他。
211、番外三
裴首辅素来清廉,不铺张, 不浪费, 于衣食住行没有任何要求, 唯独给夫人的葬礼办得奢华。
裴慎知道, 甄好与他不同。她自小便是被甄老爷娇宠长大, 甄家是江南一富,吃穿用度不是最好, 那也不是常人能及,她过惯了好日子, 也喜欢出风头, 不乐意被人压一头。哪怕是最后一程,也是要风风光光的走。
他握着甄好的手, 送走了甄好, 之后所有的事宜,也全都由他一手操办。外人都说裴首辅情深义重, 裴慎听着,心中却无多少波澜。
人老了, 就会想起很多事情。
甄好离开之后,他一个人独处时, 却总是静不下来。他总是想起甄好离开时的模样,他的夫人爱打扮,年轻时娇艳动人,后来做了首辅夫人,怕在外上不得台面, 便装作是端庄正经,又苦心钻研,回回都要将其他人的风头压过去。哪怕是离开时,模样也是极好看的。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甄好闭眼之前,看着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他虽是没听到,大概也能明白。
她后悔了。
她是应该后悔的。
一生短暂数十载,大好年华都浪费在了他身上,还与他纠缠不休。若是当初甄家招赘时,换了其他人上门,她这一辈子,也许能过的更好。
他的夫人心地善良柔软,也许还不会将此事怪到他身上,或许临终时还在自责,自责耽误了他。
说耽误,却是一点也没有的。
他不知道多少次庆幸过,庆幸自己得了这样一个好夫人,他有那样的怪毛病,近不得生人,自小便避着人走,除了裴淳之外,亲近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他遭过冷眼,听过谄媚,唯独夫人一颗真心待他好,能在夫人这样好的人身边待着,午夜梦回之间他数次惊醒,生怕这是一场梦。
一场大梦做了几十年,等甄好离开,他的梦也醒了。
府里的人并不少,虽然他没有亲生的子女,可抱养了好几个,养子养女们又各自成婚,子孙满堂。孩子们向来与他不亲近,与甄好的关系是最好的。自甄好离开之后,府中都变得冷清了不少,人没有少,只是孩子们到他的面前时大气不敢出,哪怕是最大的养子已近中年,在他面前仍旧低眉顺目不敢抬头。
裴慎也无力搭理他们。
甄好去世的半年后,裴淳特地赶到了府中来。
“哥,我知道嫂嫂去世让你很难过,可你也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若是嫂嫂还活着,这会儿肯定还要念叨你。”
裴慎耷拉着眼睛,头也不抬:“念叨我什么?”
不等裴淳应,他便接着道:“她活不过来了。”
裴淳叹了一口气:“嫂嫂还在世的时候,对你这样照顾,平日里最记挂着你,嫂嫂去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裴慎没吭声。
裴淳在府中留了几日,可他还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公务繁忙,又走了。
裴慎觉得,自己应当没有什么变化。
首辅夫妇伉俪情深,名声在外,不只是裴淳,还有许多同僚隐晦慰问,连宫里的皇帝都把他叫进了宫去,府中子女们看他是更是欲言又止。裴慎不堪其扰,干脆向皇帝告假,去了城外的金山寺。
他已是当朝首辅,寺中也要给他面子,安排了一间厢房住。
金山寺里有个得道高僧慧远大师,活了一百多年,算什么都灵的很。裴慎从前陪甄好来过,算的是他们的子女运,只是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更不可能有孩子。裴慎也偷偷找大师算过,他与甄好的姻缘。
当时慧远大师告诉他,事在人为。他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到现在已经知道了结果,大抵是有缘无分。
他去找了慧远大师。
佛祖说人有生死轮回,他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若是当真有,却也想知道甄好能否投个好胎。
慧远大师年事已高,头发花白,仍旧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裴施主,人之生死皆有定数,莫要太放在心上才好。”
裴慎轻声道:“我耽误了她一辈子,若是能让她投个好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慧远大师笑而不语,闭口不再回答。
裴慎就在金山寺住了下来,整日吃斋念佛祈福,有空便去求见慧远大师。
直到某日夜里,寺中忽然出了大火,全寺惊动,裴慎也走了出来。他年纪虽大,身体却还硬朗,每日强身健体,救火如救人,也不敢迟疑,帮着加入了救火。
这会儿天气炎热,气候干燥,偏偏今夜风大的很,金山寺上下又多是木料,火势旺盛,裴慎提了没几桶水,便听到有人喊:“慧清大师还在里面!”
火势大盛,无数僧人望而止步。
裴慎却跑了进去。他已经是孑然一身,无所畏惧,所有惦记的事情都没了,若是豁出一条命能换个人回来,那也是好的。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他当真把慧清大师救了出来。
慧清大师是金山寺未来的住持,是慧远大师看中的接班人,若是慧清大师出了事,对金山寺来说,是十分惨重的损失。
慧远大师终于肯见他了。
裴慎仍然是那句话:“大师,我想让我夫人投个好胎。”
慧远大师:“裴施主救了慧清,是贫僧欠裴施主一个人情,施主何不把这人情用在自己身上。”
裴慎道:“我救人也并非是为了挟恩图报,若是大师办不到,那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就好。”
“裴施主难道就没有什么后悔之事吗?”
裴慎沉默了许久。
晌久,他才说:“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我夫人。”
慧远大师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个好人,一直在做好事,从未害过谁,理所应当是会投个好胎的。”裴慎说:“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弥补她,她因我而被耽误了一辈子,心中一定是后悔的,若是能重来一回,定会躲我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我。”
“或许裴夫人并不这样想。”
裴慎摇了摇头,道:“我最了解她不过,若是能有重来一回的机会,她定然不会再稀罕与我在一起。大师不是俗世之人,想来也不懂情爱之事。”
慧远大师闭了口。
“佛家说是生死有轮回,可投了胎,谁还记得前尘往事,我对不起她的,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裴慎也叹气:“若是当真能做点什么,能让她重来一回才好,让她过的一生顺坦,也不会再被我耽误。要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做再多的,她说不定还会恨着我。”
裴慎顿了顿,又说:“她不会恨我。”
甄好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
那样好的人,只会记着别人的好,也不会把恨意记在心中,她临死之前,说不准还是觉得她亏欠了他。
慧远大师问:“若是重来一回,或许裴大人与裴夫人的姻缘就断了,即使是这样,裴大人也愿意吗?”
“要是当真能重来一回,只要她能顺心而为,不再因我而受委屈,无论我是何种下场,我也都心甘情愿。”裴慎道:“姻缘……断了也就断了。”
这一辈子能与甄好做夫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已经耽误了甄好一辈子,若是当真能重来一回,也不该再纠缠下去。若是离了他,甄好一定能过的更好。甄好这么好的人,有谁会不喜欢呢?
无论何时,哪怕是他如今已经是当朝首辅,甄好仍旧是他心中明月。甄好什么都好,而他却行径卑劣,优柔寡断,还胆小懦弱,明明是心中喜欢,却迟迟踏不出最后一步……她从来不知道,他也是喜欢她的。
数十年前做了甄家的上门女婿,甄家的千金是烈火鲜花,高不可攀,偏偏一颗心落到了他身上。他起初为难,后却又情不自禁被吸引了去,之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藏好自己的不好,他自知配不上,可也怕甄好知道了会不喜欢他。
他以为只要不回应,便能等到甄好放弃,满京城的年轻俊才他都看过,肚子里咽了沉甸甸的酸涩,可谁知道,等到“甄姑娘”变成了“夫人”,甄好还是喜欢他。
他本应该高兴,可随着他从甄家的上门女婿变成了当朝首辅,甄好眼中的他一日比一日厉害,他就一日不敢露出真面目。甄好以为他是磊落君子,但光算辜负的情爱,他就已经是个卑鄙小人了。
到如今,他也后悔了。
若是他早早能说清自己的心意,无论甄好是接受也好,还是拒绝也罢,他都愿意接受,不会像如今这般,夜里回想起来都辗转难安。若是甄好能接受,他便能坦然喊她夫人,也不必每一回都像是偷偷占了便宜,若是拒绝了……她也能去过她的快活日子,无论最后嫁给了谁,她过得高兴就好。
慧远大师没有回答他,裴慎也没有强求。
这等超脱生死的事情,也不是凡人的手段能做到。
他等不到金山寺修缮,便回了裴府。
之后他也如从前一般,上早朝,处理公务,除了甄好,他记挂的便是天下百姓,趁着身子还硬朗,要多做些事情。
只是夜深时没人端来夜宵,天冷时没人做新衣裳,家中所有人都知晓他的习惯,下人不敢接近,子女战战兢兢,裴慎有好几回不经意喊了几声夫人,却得不得人应答。
朝夕相处数十载,甄好的名字已经刻入他的神魂,无法分割。
他年纪大了,记不住事,觉也变得少,却忽然开始期待能多睡些时候。
年轻时候的事,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有在梦里,甄好还活着,他还能再见到年轻时的甄好。
……
某日,裴慎做了个梦。
梦里他与甄好生了两儿一女,那三个孩子与他们长得和他们很像,他每日都与孩子争风吃醋,想要在甄好面前多得写注意。日子虽然闹腾,却也温馨的很,是他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求的模样。
他大梦醒来,嘴角带着笑,尚未从温暖的梦境中回过神来,又忽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一本书写了半年,终于完结啦!么么哒小天使们!
希望下本书还能再见到你们!
《反派暴君重生后》85开,大家不见不散鸭!
文案:
赵昱死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书中的一个反派。
反派的任务就是做主角成长的垫脚石,使劲给主角找麻烦,找麻烦,找麻烦,等到主角成长起来以后,最后以性命成全主角逆袭。
当赵昱再醒来以后,他已经回到很多年前,还是个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皇帝。
这时男主还没长成,还是个任他宰割的废柴。
赵昱冷笑一声:来人!把镇国公世子给朕带来!
侍卫们纳闷:国公府哪来的世子?
半日以后,国公爷捧在手心的宝贝独女被召进了宫。
看着眼前娇娇软软、满脸惊惶、眼角含泪的小姑娘——
赵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