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 在打了暖风的车窗上化成清水慢慢滑下, 然后很快就被刮到一旁。林语蓁问了地点就放下手头的工作, 匆忙赶来。

茂密的树林对面，穆倚乔就在那边。

松针表面微微有些湿润, 水珠于末端逐渐凝聚，在临界之时滴落。

晶莹得就好像那孩子的眼泪一样。林语蓁望着穆倚乔单薄的背影，徘徊在树丛间。

最终还是来到了她身旁。

为她擦干眼泪，林语蓁沉默着, 拥她入怀。穆倚乔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指尖却一片冰凉, 她就把那冰凉之处握在手心，试图让那双手沾染上自己的体温。

怀里的孩子在颤抖, 哽咽变成了细细的哭声，却没能彻底释放出来。

“签字了吗？”林语蓁轻轻抚摸穆倚乔的头。她的头发很硬, 有些扎手，很像她的性格。

穆倚乔晃晃脑袋，鼻尖蹭过林语蓁的衣服, 不肯抬头看她：“在等鉴定。”

林语蓁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需要鉴定她就知道这二人一定是母女, 如果穆倚乔有记忆，也一定不会怀疑, 可问题是穆倚乔记不得那段日子。

半是怀疑, 半是相信, 所以需要鉴定, 所以才会哭泣。

身为小皇子的穆倚乔渴望亲情, 所以极为重视母亲和姐姐，在段琅若害病时悉心照料，而如今……

从前期盼穆倚乔记起她们之间的情分，此刻林语蓁竟无比希望她干脆就这样忘了那段日子，她实在不想让穆倚乔为段琅若的事自责。

她太了解穆倚乔了。

“你妈妈……对你好吗？”

穆倚乔哭累了，就把头搁在林语蓁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没有聚焦。

林语蓁捂着她的手：“想知道？”

“嗯。”

“作为一个母亲，她无疑是合格的。”

之前听过林语蓁讲起家里的事，但是和从郑亚纪口中得知的又是另一种感觉，她猜是因为林语蓁讲的时候注入了感情。

“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她的婚姻那么失败，为什么她还想把我拉进这个火坑。”

穆倚乔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语蓁，失望又愤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隐忍脆弱。她可以无所谓，但林语蓁无法割舍二十几年的血脉亲情。

“那就不结婚。”她抬头望着林语蓁。

林语蓁有些诧异，听穆倚乔继续说：“没人能支配你的人生，也不能干扰你的生活。”

这个道理她懂，但……她瞥了眼穆倚乔。

“我不是不想结婚，我只是，不想和根本不了解或者完全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她低头道。

穆倚乔微微睁大眼睛，瞥着一旁的湿润的地面，有些忐忑：“你……已经有想结婚的对象了吗？”

街道上忽如其来的鸣笛声吓了她一跳。

“有啊，虽然她很迟钝，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心思。有点棘手吧？”

“是、是啊。没想过直接告诉她吗？”

“想过。”林语蓁攥紧了她的手，“可我害怕吓到她。”

穆倚乔眨眨眼，忽然破涕为笑：“男孩子会被你吓到？你在逗我，我要是男孩子，被你这样的美人告白高兴都来不及呢。”

见她笑了，林语蓁也放松下来，笑道：“谁告诉你是男孩子了？”

穆倚乔上翘的嘴角慢慢贴近水平线。

“你……”她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和林语蓁一直在她身上的目光对视着，“哪个小姐姐这么倒霉，叫你喜欢上了？”

林语蓁一愣：“？”

怎么跟剧本不一样。

穆倚乔撇撇嘴：“是雪安姐姐吗？我感觉她喜欢你。”

林语蓁扶额叹气：“不……”

“你可不能耽误人家。”

“……”

这孩子迟钝过头了。

该说她聪明还是傻呢，林语蓁哭笑不得，上次她那么明示暗示也没个反应，还自暴自弃觉得没吸引力。

她明明想吃得不得了啊。

“不是张雪安，也不是哪个小姐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林语蓁戳了一下穆倚乔的额头，“就算我要结婚，当然也得先征得对方的同意，毕竟这么重要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更别说耽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