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会议之后，姜武意右手那两根灵活的指头就没有闲着，一直在有节奏的击打着橡木小桌面，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小动作，近期尤甚。

Tina看着老板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忍心回顾几分钟前凶恶诡谲的谈判，一点不给人留活路啊，啧啧啧，世上怎么会有此等人面兽心的家伙。

“老板~金主娘娘电话。”Tina捂住听筒，压低声音。金主娘娘是她对李婉的称呼。

姜武意抬了抬下颌，Tina打开公放，女人凌厉的声音传来——

“姜律师，你电话打不通！你看没看新闻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绯闻爆出来，照片角度故意坑人，你帮我发律师函。”

姜武意淡定的等她发完飙，方从容不迫道：“今天的会议时间还没有到。”他们双方约定，每天北京时间晚10:30开一次视频会议。

李婉……

坑了老娘1个亿，还要老娘等时间？！

李婉刚要呛声，姜武意忽而话锋一转，颇具绅士风度地道：“没关系，事出紧急可以提前。”

姜武意给李婉的印象不仅精于算计而且尖酸刻薄，他能够主动做出这种小让步，让李婉享受到了雇主的优越感，还不错。

姜武意却又话锋一转，道：“您明天发声明，说清楚已经向乔莫修提出离婚。”

又是一声惊悚的尖叫：“什么，这不是让我自己打自己脸吗？”本来大众舆论就已经开始猜测我出轨，我还主动说自己在离婚中，我是缺心眼还是咋地？

Tina见老板蹙眉，定是心情不爽，赶紧帮老板舒心理气。她双手在姜武意面前放平，有节奏的缓缓上下摆动，那意思是，老板，淡定，淡定，咱可千万别跟金主呛，啊。

姜武意瞥了她一眼，撇撇嘴，轻咳两声，道：“您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明天会有澄清照片登出来。”

李婉沉默了片刻，似是谨慎思量之后，才又问：“你~是你做的手脚？”

姜武意不置可否，也不想继续跟她讨论这个初阶话题，话锋再转，道：“今天晚上您跟乔莫修出席慈善颁奖礼，不要忘记替他跟媒体交待一句，乔总计划在月底向他的母校捐款6.68亿，现金。”

李婉迟疑，“他只是在酒桌上喝高兴了提过一嘴，恐怕自己早就忘了，再说，他也没说要捐现金，我突然在台上讲出来，他会不会当场炸了？再说这钱……还不都是我们共同财产？”

利弊缘由姜武意都讲清楚了，她还是不放心。

“当着那么多媒体，他能怎么炸？乔总的身价，您知道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不舍这一角，我怎么帮您搬整座冰山？您发言结束后迅速离场，有保镖护您周全。”

这女人拉开架势要离婚的时候倒是挺生猛，这才没几天就见怂。

不用Tina提醒，姜武意也知道抚慰好她的情绪是计划成功的关键，只要她立场坚定，乔莫修就等着吃瘪吧。

只是，当事人不能全靠哄的，尤其是李婉这种见过世面，敢耍手腕，性格强势的女人，还得刚柔并济，步步为营，一味地安抚顺从，过不了多久她就该不受控制了。

李婉还是同意了，“行吧，今晚一过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姜武意，你可别害我。”

顾客总想着回头，掌舵的怎么安心开船？6.68亿，稳定局面，够了。

磨磨唧唧一个小时，总算是安抚好了金主娘娘。

“公关公司那边盯紧了。”姜武意结束电话，嘱咐Tina，“今天晚上不要找我，我有重要安排。”

切！那您刚才还假模假式跟金主娘娘说会议时间还没到？人家给您晚上腾了空档，明明应该偷着乐才对吧？

Tina恍然大悟，所以，所以他才突然作妖儿，不顾约定的黄金时段，非要公关公司提前发照片？就是为了让金主娘娘提前给他打电话？

这……Tina只好又长吁一口气，明明就是他亲手挖坑让人家跳，还要厚脸皮卖个人情，人面兽心，人面兽心呐！那他昨天还逼我去K什么黄金时段！

“想什么呢？”

“啊？”Tina警醒。

“后悔来意大利了？”

老板这语气，不妙啊！“没什么，没什么，不后悔，不后悔，嘿嘿。”

老狐狸！

要不是看你三观很正，长得很帅，资质甚高，前途无量，给我顶级助理薪水，给我妈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帮我弟搞定了入学推荐信，我……嘶~其实老板对自己还真是，凑合的。

忍！

“准备一份劳动合同，十分钟后我要带走。”

“啊！”

怎？么？忍？

……

乔莫修因为意大利公司合并购的事情焦头烂额，李婉那女人又不安生。

乔莫亚得知李婉找姜武意给他哥添堵，气得咬牙切齿，“哥，听说姓姜的接了李婉的案子，他是不是活腻歪了想去找霍君兮做伴儿，我派人到罗马做了他。”

乔莫修呵斥道：“你还在跟踪调查他？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去招惹他了。”他这弟弟性格偏执，头脑简单，栽了多少次跟头还是不长记性。

乔莫亚满不在乎，“哥，就算我不整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你还知道？是谁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和李婉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你老老实实在米兰给我待着。”

乔莫修训完弟弟，心里也琢磨，那女人竟然去找了姜武意，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姜武意倒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只是他走的路子太正了，终是少了几分狠辣果断，不足为惧！

不过，姜武意手里到底有什么底牌呢？搞一搞舆情公关战？渲染渲染女人的弱势？“哼，只要我捂紧了孩子，死抓住抚养权，看你们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乔莫修大概是忘了那句老话，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

姜武意结束工作的时候，其实刚过午餐时间，他就坐在VIVI酒吧对面的露天咖啡馆，盯着酒吧那扇大门。直到半夜，它被缓缓开启。

姜武意走进酒吧，“什么烂俗品位，”就是个混混流氓聚集场所。

他找了一个正对大门的位置坐下，不停抬手看表，两个小时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来？难道，被上午那群人逮住了？姜武意心脏抽搐了一下，他说过被逮住就惨了。

酒吧外——

“嗨，Simon。”Leo见这小子贼眉鼠眼晃悠半天了，也没找到一个“主顾”下手。

Simon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别挡我财路。”

Leo眯着眼笑嘻嘻，道：“怎么会呢，都是朋友……能不能……借点钱？”

Simon只当他放屁，理都没理，跟一个贼借钱，你咋想的？

上午Leo情急之下脱口而出VIVI酒吧，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欠的酒钱还没还，上次老板已经放狠话，再不还钱就要他好看。那老板比自己还高大半个头，那大块头……有点难办呐！

要不就在门口等？啧~万一等不着怎么办？

Leo第N+1次伸手摩挲兜里那个小玩意，不行，不行，老婆子知道真会打断我的腿。

就两三天，应该没事儿吧？

“哎，Simon，这个东西……”Leo从兜里掏出一个复古雕花的戒指，上面雕刻着细腻的纹理，还镶嵌了一小颗祖母绿宝石。

Simon打眼一瞧，竟然是真货。“跟我来。”做贼的自有销赃渠道。

Leo收了钱，第N+1+1遍叮嘱那收货的老板，“这个戒指我过两天一定会来赎，你千万保管好了。”

Simon催促道：“哎呀，走吧，走吧，别废话了，我还得回去赶个夜场。”

“赶什么夜场，走，哥请你去喝一杯！”Leo掂了掂手里的钱，临走还扒着门缝冲里面补上一句，“这东西你不要给别人看。”

……

“喝一杯？”几个混混见姜武意独自一人，凑过来瞎起哄。

“没空。”等了快三个小时不见人影，姜武意心情有些烦躁。

一个男人直接把酒杯放在姜武意桌上，下面垫了一张纸币，语气轻佻又带些许威胁，“喝一杯！”

姜武意穿着打扮跟这里格格不入，逮住一个小甜点，引起了他们的恶趣味。

姜武意斜了他一眼，自己又掏了一张纸币，垫在下面，酒杯推了回去。

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周围人哄堂大笑。

给钱的男人面子上挂不住，开始动手动脚，非得要姜武意跟他喝酒，姜武意心情不好别扭劲儿就上来了，懒得搭理他，两人拉拉扯扯，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人家不愿意喝，就不要勉强嘛！”这声音……他终于来了。

Leo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生。

那几个混混好像认识Leo，但并不买他的账，有人已经拽起了啤酒瓶。Leo也不慌张，大喊了一声，“老板，收钱。”

“嘿，不要在这里捣乱！”老板过来，马上镇住了场子。姜武意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老板长得真彪悍。

“你等着！”混混们指着Leo虚张声势，骂骂咧咧走了。

“又见面了！”Leo上前搂住姜武意的肩膀，嘴角上扬，眼睛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剐蹭，表情没有比刚才那些流氓强多少。

姜武意别扭地动了动肩膀，Leo好像意识到什么，手立刻从他身上移开。当混混习惯了，跟人家这种高素质好青年面前，得稍微注意点言行举止。

姜武意看Simon，又看Leo，“你朋友？”

Leo耸耸肩膀，“那么看着我干嘛，我可是个正经人。等我一会儿哈，马上回来。”

Leo把身边的小男生拉到不远处，两人叽叽歪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姜武意瞧见他好像往人家兜里塞钱了，末了还一个劲儿傻笑。那表情，一看就是在哄人，德性，竟然还摸人家头发。

穷光蛋出来混，自有一套把戏。Simon的任务这才算完成，小费不是白拿的。

“你等我很久了？”Leo听说姜武意一直在等他，喜出望外。

“嗯。”姜武意清了清嗓子，凑到Leo身边，挑眉道：“出去玩儿？”

Leo二话没说，起身就走。

原本存了三天的剧本，没想到一晚上就有望杀青，惊喜来的好突然。

Leo其实早就暗忖了小心思，姜武意应该挺有钱的，而且特别对他的胃口，如果能钓到手，说不定短期内不用再看那三张大便脸了。

不过，他原以为会极具挑战，姜武意看起来不像是会随便鬼混的人。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两人回到早上那个酒店，Leo热血沸腾，没想到还能再住一晚。爽！

他原本就计划敲诈三晚房费来着，结果刚住一晚上就被搅和黄了。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命中注定？老子要时来运转了？

姜武意的主动让Leo又飘了，他一路嘚嘚瑟瑟，毛手毛脚，姜武意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用后脑勺回敬他大白眼。

姜武意打定主意，先把人关进房间里再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跑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刚一进房间，Leo就猝不及防反手把姜武意按在门板上。

这情节，姜武意并不是没有想过，也并不是没有准备对策。可是，Leo突然在他耳边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好喜欢你。”

呼……

姜武意心尖儿一颤，准备好的措辞都哽咽在了喉咙里。霍君兮，我也好喜欢你。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唇瓣对上的瞬间，姜武意死命咬住自己腮帮子，硬生生扭头躲了过去，酥麻颤抖的双手按住身上那一路煽风点火的爪子，强装镇定稳住气息，道：“先进去”。

Leo嗯了一声，嗓音沙哑，“别急，我们慢慢来，乖。”

这人，是在想些什么？

姜武意咬牙切齿，道：“我说，你先给我，进房间里去。”

欲擒故纵？

不想亲热带我来房间干嘛？三鞠躬感谢我见义勇为？

骗鬼！

Leo不管不顾，还要继续，姜武意已经一脸严肃，手劲加大，“马上去沙发上坐好，再敢乱来我就报警了。”

L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