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死面饼子有什么好吃的?
要不是觉得给他吃饭会搞得到处都是,懒得做卫生,钱明修也不至于给他吃这种玩意儿。
方便面煮好了,香味儿飘出来了,他去捞面。
期间接了舅舅一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给他道歉,希望他不要介意赵京辉的“童言童语”。他“嗯嗯啊啊”地应付了,挂了电话后,将赵家全家人的电话拉了黑。
过了会儿,又来个电话,不认识的号码。
“登门拜访?”钱明修端着面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一边打电话一边看新闻,脸上漠然却语气温和,“不必了,你们的心意到了就好,谢谢你,也谢谢班里的同学们。”
是他以前的学生来的电话。
不管钱明修怎么明示暗示,电话那头坚持要见他,钱明修不耐烦了,对着电话那边道:“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招待你们,你替我感谢一下关心我的同学们,我会保重好自己,你们放心吧。”
“好,就这样吧,我忙去了。”
“好,再见。”
那头终于挂了电话,钱明修把手机随手扔到了沙发边上。
这段时间以来,可能是最近学校那边做了什么帮他“洗白”,学生们知道他其实也是“受害者”后,纷纷要来拜访他向他道歉。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同事把他的私人手机透露给了学生,这几天给他发短信的人多了很多,收到的短信也五花八门。
有正经安慰他的,有借机向他表白的男同性恋学生,有骂他倒胃口的直男癌,还有想要登门拜访感谢师恩的。
当然更多的,是求着给他当“狗”的。男的女的,都有。
这些人大概以为他是混圈的,毕竟发到论坛上的照片里,柳风身体上的淤青和疤痕都太多了。会被人误会不奇怪,但是恶心人是真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出事那天,有多少学生对他报以恶意的嘲讽,他们看他的眼神,他们嘴里不加思索的恶语……
钱明修忽然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
“吃面吗?”他问蹲在他脚边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碗里的傻子。
傻子听得懂“吃”这个字,点头:“吃,吃。”
钱明修挑起来一筷子,给他喂了一口:“好吃吗?”
傻子冲他张开嘴。
钱明修又给他喂了一口。
傻子两下咽完又张开了嘴,眼睛忽闪忽闪的。
钱明修见他挺高兴,自己就不高兴了,忽地一脚把他踢开:“滚。”
他端起碗去把面冲了马桶,然后没控制住自己,把碗砸了。
这段时间,他体会到了太多虚伪的善意或者直白的丑恶,这些曾经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的恶意如今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填满了他的生活和大脑,逼得他快要崩溃。
很多时候他都强迫自己要冷静,克制情绪,不要愤怒,不要像个疯子一样。但情绪并不是压着压着就能够自然而然消失了的,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钱明修猛地冲出卫生间,进了卧室,拿出行李箱,打开衣橱,把里面的衣服一股脑儿地拿出来扔在床上:衬衣,棉衣,裤子,袜子……他的动作越发仓促,好像有什么在赶着他一般。
床上没一会儿就被扔满了衣物,地上、桌上、椅子上,全是他的东西。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彻底地离开!
最后一条领带被他从衣柜里拿出来后,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他突然停了下来。
“啊!”钱明修愤怒地低叫了一声,一拳砸到地上。
“冷静,我要冷静,我不能这样……冷静,钱明修……冷静……”
他不停地自言自语。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他猛地转头一看——是柳风。他拎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正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衣。”他把衣服抱到自己怀里,低头看了看,又冲钱明修笑了一下,把衣服往前送,似乎是要给他。
钱明修暴躁地把衣服抢过来:“你在这儿干什么!滚到你屋里去!”
柳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一愣,抬眼看看他手里那件黑大衣,又看着钱明修眨眨眼,嘴角蹩着,眼睛很快泛了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对于他这幅样子,钱明修早见怪不怪了。他黑着张脸,拽着柳风的胳膊把他甩回了客卧里。
“不准出来!”他对柳风厉声命令道。
柳风的眼泪早蓄满了眼眶,只是一直不敢眨眼,没掉出来。在钱明修转身把门摔上后,他眼睛一眨,两行泪就滚了下来,在里面呜呜地哭起来。
过了会儿,门被踢开了。
柳风被吓了一大跳,他惊恐地看着忽然跟恶神一样的钱明修,本能地往拐角里缩,哭得更大声了。
钱明修把柳风扯出来,吼他:“闭嘴!”
“你害的我!”
“是你害了我!”
“如果不是你,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你有什么资格哭?”
“滚,你给我滚!滚出去!”
钱明修揪着柳风的领子,把他搡出了门外,然后“砰”地摔上了门。
他呼呼地喘气,边喘边咧着嘴笑:“我还想哭呢?我做错了什么?”
手机又响了,是医院发给他的简讯——柳风的体检报告以及智商测试结果。
“两岁。”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记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知道吃饭喝水睡觉的年纪。
“真是个幸福的年龄。”
钱明修感觉得到,自己治疗调整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好了很多的情绪状态在他捡回柳风后,最近又在渐渐地恶化。
他觉得,如果让柳风继续待在他身边,他迟早有一天要疯的。
不能这样。他要把柳风送走。
他给乔飞羽打了个电话:“小羽,我是钱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