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脸又问：“我是谁？”

傻子吓得哆嗦：“修。”

钱明修给了他一颗卖菜找零得来的水果糖，傻子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对着钱明修喊“修、修、修”。

“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傻子算了。”

柳风变成了两岁智商的傻子，兴趣爱好也跟个两岁小孩差不多，幸亏并不特别倒腾，给他件喷了香水的衣服，他就能抱着闻一整天，乖乖地待在他自己的小屋里。

有时候不听话了，吼两句他就不动了，最多哭一场，钱明修也当没看见。

想着没两天就要把柳风送去疗养院了，钱明修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说得难听点，感觉像少了一个大包袱。

带柳风回来，是出于善良同情和他的圣父情怀，但真要让他照顾柳风一辈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了楼，开门。

门还没开开，钱明修就听到门里传来“咚咚咚”踩着木地板的脚步声。

“修！”柳风的脑袋出现在了门缝处。

钱明修皱了皱眉，把他往后推了一些，开了门：“进去，别在门口碍事。”他把门关上，换了鞋。

“吃，吃，吃！”柳风蹲在地上，把着他手上的袋子看来看去，看到了里边的鸡爪，高兴地直拍手，从地上跳起来，要往钱明修身上扑。

钱明修条件反射往后一躲，柳风一脚踩到他刚换下来的皮鞋上，没稳住，一个趔趄，“咚！”地一声扑倒在地，膝盖和胳膊肘直直磕在了地板上，瞬间就把这傻子的眼泪摔出来了。而钱明修往后一退，背磕在门把手上，也顿时疼得呼吸一窒。

“嘶……”钱明修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气来，看见地上的柳风，气得登时就给了一脚，把人撂倒在一边，“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真是不能对这傻子太好了，一好就要上天。

背上疼得钻心，他没好气地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摔，绕过柳风就去了浴室，对着镜子撩起衣服一看，不出所料，靠近侧腰的地方青红了一块，隐隐出了血印子，以血印为中心，一阵阵疼痛从神经散发出来，稍微一个扭腰动作就疼得不行。

之前的好心情一下又没了，钱明修顿时饭也不想吃了。

他把衣服放下来，脱了大衣扔在沙发上，去了玄关。

这时柳风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正蹲在地上捡被摔了一地的卤鸡脚，捡着捡着，看到另一个袋子里的彩虹糖，顿时忘了身上的疼痛，自顾自地打开糖果罐，小心地倒了两颗红色的糖放在了嘴里，嚼着吃起来，隐隐还看得出他红着的眼眶里的水光。

他嘴里还吃着，手上又去倒别的颜色的糖。钱明修走到他面前，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好吃吗？”钱明修阴着个脸问。

柳风看得到表情也听得出不高兴，眼神飘忽，看了看他，又看看糖，知道要吐又舍不得吐，眼看眼泪又要掉出来了，嘴角下蹩，带着点哭腔还坚持道：“好吃。”

“……”

钱明修很火大，但是又觉得自己跟个智商两三岁的傻子计较实在是没必要，忍了忍，弯腰把地上的卤鸡脚和菜捡起来放进袋子里，进了厨房。本来不想吃饭的，但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气生的没头没脑，一个智商只有两岁的傻子而已，计较什么。

因为心里窝火，他随随便便下了个挂面，放了一捆菜叶煮在一起，然后把掉在地上的卤鸡脚放到水龙头下冲了一遍，又装了盘——反正这东西他不爱吃，就让柳风自己去吃吧。

“吃饭！”钱明修把面端上桌，喊道。

柳风虽然傻了，但“吃饭”两个字还是听得懂，没几秒，就见他从他的小卧室挪了出来，但走到离饭桌还有几步时，就不往前走了，手里握着糖果罐子，怯生生地看着他。

“过来吃饭。”钱明修口气缓了缓，“把糖放下。”

柳风还是没敢动。

“吃饭了。”钱明修叹了口气，把他当小孩儿哄，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盘子里的卤鸡脚：“鸡爪，吃不吃？”

“吃。”柳风看看了看钱明修的脸色，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生气了，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钱明修把碗推给他，然后把装着鸡脚的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吧。”

柳风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注意到刚刚柳风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钱明修问：“你腿摔得怎么样？”

听到问话，柳风嘴里塞着鸡脚，疑惑地看他。

“疼不疼？”钱明修放缓语速，“腿疼吗？”

说着，他侧过身拍了拍柳风的膝盖。

柳风的腿一下子躲开了，一手在膝盖处轻轻地摸，蹩着嘴。

“疼不疼？”

“疼。”

很好，能听懂人话就行。两三岁的孩子，其实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了，只是看他想不想理你而已。

钱明修放下筷子，把柳风从椅子上拉起来站着，然后蹲下去把他的裤腿卷起来，露出膝盖。

一个膝盖青了一大块，另一个膝盖估计没着地，没什么问题。他又把柳风的袖子卷起来，胳膊肘已经出了血。

“疼吗？”他问。

柳风点头：“嗯。”

“下回还往不往我身上扑了？”他面无表情地问。

柳风摇头：“不扑。”

“再扑怎么办？”

柳风睁着眼睛看他，一手拿着鸡爪，要哭不哭地。

“下回再往我身上扑，你就等着。”他语气严厉道。

柳风跟个小孩儿一样，被吓得满眼都是泪水，不敢跟钱明修对视，眼神斜着看地下，时不时捏一下手里的鸡爪。

吓唬够了傻子，钱明修回卧室里取了创可贴，然后回到餐桌边坐下，朝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他的柳风招手：“过来。”

柳风挪了好半天才挪过去。

钱明修嫌他磨叽，一把拉过他：“站好！不准动！”

他的语气很严厉，但动作并没有很粗暴，给伤口贴好创可贴后，他把柳风的袖子和裤腿放下来，说：“吃饭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柳风坐下半天也没吃东西，一直在玩他手里那个鸡爪子。

钱明修懒得哄他，也不管他，吃罢饭就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了门。

今天已经是他的心情高峰了，换了之前，这傻子今天估计又要去门外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