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潜光头还在痛着，依旧很顽强地自己去做了饭——如果他不做饭就只能去叫外卖了，其他的鬼不知道怎么样，孔庭兰是肯定指望不上的，煮粥都够呛。

这一个月来足够江潜光知晓孔庭兰的厨艺了。

出于省事，江潜光也只煮了粥。来古宅后煮的几次粥都是红糖小米粥，从原材料和做法上来看这是最容易做的粥之一了。

过来吃晚饭的除了江潜光和孔庭兰，就只有褚惜红和薛惠心，紫蝶和印秋屏不出来，老孔不知道提着鬼婴去哪里了。

江潜光最后一次见到鬼婴的时候鬼婴已经没了声息，仿佛又死了一次。漆黑的钉子一直扎在它的后颈里，创口已经流不出一滴血。它身上黑色的血管也尽数消失不见，徒见纸一般苍白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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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这日休息得比往常还要早，八点就去了西厢房。自己屋里的被子枕头都没让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屋里鬼婴带来的阴气和血气才能消散到古宅里的鬼和妖认为普通人能住进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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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只在来古宅的第一天进过西厢房，彼时惊惧之下没有过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八扇的围屏。

屏风是传统建筑物内用于挡风的一种家具，也是室内装饰的重要组成部分，除了挡风外，也能起到分隔空间、阻挡视线的作用。西厢房里的屏风不作挡风之用，起到的仅是后两种用途。

孔庭兰卧房里家具分布和室内装饰基本上依循着古时的习惯，不像江潜光住的堂屋，虽有古色古香的外在，实际上还是现代的风格。

西厢房里的家具要比堂屋多得多，多却协调，不会给人紧凑之感。屏风将卧房一分为二，靠里的一边主要有一张拔步床，一副桌椅，一个衣柜和一个简易的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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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问道：“我要打地铺吗？”

孔庭兰疑惑：“有床为什么要打地铺？”

江潜光考虑得比较多：“你不介意吗？”

他担心孔庭兰思想会不会比较保守，不能习惯和人同榻而眠。

孔庭兰道：“你若是个姑娘，我可能会介意一下。”

他在思考现代人是不是都这么矜（shi）持（d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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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步床是汉族传统家具中体型最大的一种床，但实际上它的宽度只有一米半，一个人睡倒是合适，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着就会有点挤。

睡里头的江潜光默默又往里移了移。

靠墙那一头是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如果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比如又有一个鬼婴爬过来，也有睡在外面的孔庭兰挡着。

江潜光睡下好一会儿后，孔庭兰才沐浴完回来，依旧是穿着中单，头发还带着些水汽。他抱着一床新的被子，铺在了江潜光旁边。

烛光昏暗，躺着仰视时，江潜光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他的眼睑似是微微垂着。

孔庭兰眉眼低垂时，仿佛一朵兰花开了一小半，整个人都温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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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突然道：“我好像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

孔庭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如果不算我爸我妈的话。”江潜光补充道，“以前寝室里别人拼铺我都没跟着掺和。”

孔庭兰很多词汇都不知道意思：“寝室？”

江潜光解释：“就是一间很多人分享的卧房。很多高中以及基本上的大学都是要求住校的……你知道高中和大学吗？”

“知道，”孔庭兰点着头，把蜡烛熄了，钻进被窝里在江潜光身边躺下，“薛惠心就念过。”

室内一下子黑下来，孔庭兰之前把窗户也合上了。

虽然现在月亮还没升起来。

江潜光继续说道：“不过我高中的时候是通校的。就是读书的时候晚上不住在学校，回家睡。”

他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声。

“怎么了？”孔庭兰问。

“想到了以前的事。”江潜光道，“我高中考上了平城一中，是不让通校的。但是我那个时候已经要自己挣学费了，白天读书，兼职就只能晚上做。所以我不仅要通校，晚自习我都不去上了。那个时候班主任啊年级主任啊说什么都不肯让我通，我就每节下课准时去办公室报道，磨了一个月终于给我批条了。”

班主任估摸着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学生，把办公室当家的。

“别人有一下课就跑厕所的，有一下课就奔小店的，也有一下课就扎堆说话的，就我一下课就跑办公室。那个时候就算老师拖堂，有来回一趟的条件我就要去办公室。毕业的时候班主任和我说起这件事，说我在他们老师中间可是威名赫赫，辉煌的战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孔庭兰道：“你这样的在古时候，一定要挨夫子的板子。”

江潜光笑：“我们高中最好的一点就是，学校管理严格归严格，老师骂得再狠都不体罚。”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现在回过头想想，那个时候我蛮**的……可能是迟来的中二期突然到了，就不想自己是个孤儿的事情被人知道，生怕别人同情我……其实如果把自己的情况和学校说了，学费是可以免掉的。”

江潜光讲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儿。

“……我拿到批条后，满脑子都是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嘚瑟了一整个高中呢。后来才知道是年级主任打家长电话打到了孤儿院的院长那里，给我特批的。院长还一直瞒着我，好几年后才被一个老师说漏嘴了。”

“再后来，有一个是年级主任亲戚的同学告诉我，我晚上去兼职的时候年级主任常常偷偷过去远远地看，生怕我遇到了危险。可惜那个时候太忙了，压根没注意到有人默默护着我。”

孔庭兰不出声，只是隔着被子把手放在了江潜光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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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跑题了，”江潜光声音微微扬起，“原来还在说寝室的事呢……我大学的时候第一次住寝室，其实和住在孤儿院差不多，都是好几个人住在一间，床都是上下铺。平城大学的寝室条件还是不错的，六人间有空调，两个寝室公用一个卫生间。

“还有就是拼铺的事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平大是不让拼铺的，可能是担心把床睡塌了……我们那栋楼的宿管大爷特别严，违反寝室规定被抓了能被他骂死。

“不过可能因为男生比较皮吧，我寝室那几个每天都在违反寝室规定的边缘试探，拼铺是常有的事，我常常因为不能理解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而感到与他们格格不入……”

江潜光委实很不理解：“寝室的床也就一米宽，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挤下去的？他们有一次被抓就是因为大半夜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挤下去了，砸地上动静太大，寝室隔音本来就不好，周围寝室都听到了。次日这件事就传遍了整栋楼，后来还成为宿管大爷告诫新生不要拼铺回回必举的反面教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传唱。”

孔庭兰试了试自己离床沿还有多少距离，问：“你晚上睡觉会挤人吗？”

我就是会挤我的腿也不敢让我挤啊……江潜光面不改色道：“会挤的，你最好睡里面一点。”

江潜光真的是瞎说的。

但是孔庭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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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已经习惯了兰花的香味，毕竟睡了好一段时间的枕头里就塞着兰花的花瓣。但当他以另一种方式嗅到后，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还没有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