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城虽小,但城内三教九流混杂,常滋生寻仇斗殴之事,故而城门防卫方面做得极其严苛,酉时初一到即关闭城门,隔日卯时一到方才开门,城门闭合后即如铜墙铁壁,万夫莫开。
凌涯子本以为想出得城门去需要耗一番功夫,却不料今天天公十分眷顾于他。
……
夜空暗淡,城头上寒枝高悬,城门前零星几个守城士兵提灯备刀有序来回巡逻,手中灯笼将小兵交叠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影影绰绰,拉得老长,静谧黑夜中只听着几下乌鸦“呀”叫声高高掠过城墙,飞越山海。
远处忽而平地响起一阵哒哒之声,自城内巷道迎风传来,快得分辨不出究竟有几只马在狂奔,守城士兵神情戒备,警惕望着声音来处。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转眼之间,穿街走巷后的一辆马车凭空出现在街角,马蹄声声切切,车轮辘辘,赶车的人似乎十分急促,马车车帘被黑布团团裹住,密不透风,似天降神兵一般。
凌涯子在黑暗中目测了一下自己藏身之地与马车的直线距离,计算出马车前行轨迹,当下不再犹豫,一个脚尖点地,旋转跃身一起,身子眨眼便直直落在马车后面,随即伸手攀住马车车辕边沿,“刷”地一下便顺着纵身而来的力道,以手为支点,双腿往下插入马车车舆底座,双足紧紧勾住横木,身影瞬间消失当场,如飞鸟入林,无声无息。
说时迟那时快,暗夜中疾行的马车霎时便停下了,守城将士高声喝叫。
“停下!什么人!”
“城门酉时关闭,无府尹诏令不得私自外出!”
驾车之人抹了一把脸上汗珠,冷着脸扔过去一张鎏金令牌,砸在守城将士手上。
“这!”守城将士霎时变了脸色,恭敬着奉上令牌:“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小人职责所在,本该无意冒犯大人,只是不知深夜外出……”
驾车之人不耐烦道:“少废话!我家主人刚刚得到匪首下落方连夜缉凶,跑了朝廷钦犯你们可担当得起?开门!”
守城将士不疑有他,不敢推脱,急忙令人开门:“来人啊,开城门!”
士兵领命,将沉重城门缓缓开启,驾车之人再不迟疑,甩起手中马鞭,“驾——”朝着城外快速赶去。
城门再度关闭,守城兵将继续尽责来回巡逻,半柱香之后巷道内再次传来马蹄声,黑暗中连夜狂奔,这次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人一马。
守城将士再度变了脸色。
……
百花流彩生光,垂柳投影摇曳,上次深夜前来只是匆匆一瞥,不敢入内,这次凌涯子打算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这柳色山庄为一富商所有,光是庄前的湖光山色就占了大半个山头,山庄主体落在半山腰上,以高高四面院墙筑起庭院,其中三面横亘伫立于山体中,南边一面朝着山体平坦之地立起,庄门高大巍峨,广迎四方来客,山庄里亭台楼阁,碧瓦飞甍,间或点缀着小桥流水,翠竹成荫,夜半昏暗也能感受到其中一派奢靡豪华。山庄看似守卫不严,只有西边院落里几个护卫零零散散来回夜巡,其他地方都陷入一片黑暗中,不时有水光粼粼闪现,万籁无声,只听得流水淙淙,风声簌簌。
“不是说这里豢养了无数绝顶杀手吗,怎么会如此安静?”凌涯子颇觉意外,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此时他趴在山庄北边院墙之上,借着高高突起的屋檐遮挡身形——墙高的好处就在这里,只要上了墙顶,便可以借机掩盖身体,甚至可将院中景象收入眼底——哪怕主人家的初衷只是为了防盗防贼。凌涯子神色凝重,思忖着要如何进入一探,才能不引人注目,此处防卫看似散懒稀疏,但也不排除是山庄诱敌深入之计,如若贸贸然便冲了进去,可能正中了对方阴谋。
他想起那日追踪那批杀手时所用的寻踪珠,入怀一探,摸到不同以往的柔软布质,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崭新的绀蓝色护卫服,不由得扶额叹息——
多年未曾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竟然连夜行服都忘记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