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影卫营的日子不好过,因为他们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盛淮大人回来了。影卫们骤觉气温降低,仿佛又重新过了回冬天一般。
盛淮甫一回到影卫营,就只身去了刑阁。
从上次聆风楼回来后,盛西便一直被煜王关在这里,生死不知。
盛淮表面上虽没有丝毫动静,但心里却惦记着他和烙雪,毕竟这二人受他牵连,被煜王折磨得差点丢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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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淮的心不是铁,谁对他好,谁为他着想,他都记在了心里。
刑阁里常年阴暗无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墙壁上处处可见斑驳干涸的血迹。
盛淮下了楼梯,孤身走在昏暗的长廊上,墙壁两侧的火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两侧暗室石门紧闭,只露出一个半张脸大小的洞口供人递食物和水。
这里是刑阁第二层,里面关押的全是因犯错而失去影卫资格的人,平日里除了每隔一日来送饭的小影卫,便再没什么人经过,若是有,那便意味着又一个影卫犯了错。
虽则第二层看守严密,普通影卫不得入内,不过盛淮身为影首,这点小特权自然是有,何况这些规矩还是他定下来的,怎么遵守当然也随他心意。
事实上,若非必要,盛淮从不来第二层。
因为这里有个他不想见的人。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往事,盛淮眉眼有些冷沉。他正目不斜视往里走,突然,他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阿淮。”
有人出声喊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盛淮的脚步蓦然顿住,火光明明灭灭,将他侧脸映照得越发冷峻。
好半晌,盛淮终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
暗室石门上的小口里,露出半张脸。
嘴唇干裂惨白,抿出一个冷硬的弧度,下颌线条坚硬,帯着一抹固执的意味。
盛淮静静看着那半张脸,没有出声。
“阿淮,你有三年没来了。”里面的人开口道,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嗓子里刮出来的。
盛淮神色不动,也没有应声。
那人嘴唇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低低笑道“我快要出去了,阿淮,等我。”
盛淮眼神终于闪了闪,他没什么表情地轻呵一声,毫不犹豫地离开。
方才这番动静,让数间暗室里传来响动,许多被关押的影卫都走到了石门前,透过小口向外观察。
盛淮一脸冷漠地经过,直直朝里盛西的房间走去,没有分给这些人半点眼神。
关在这些暗室里的影卫,之所以没有被赐死,是因为盛淮定下过一个规矩,每隔一月,这些影卫就会被关在一间密室里自相残杀,只要最后能杀死所有人,便可以活下来。
犹如培养蛊虫,只有吞噬了其他所有蛊虫的那一只,才最毒最猛。
盛淮要养出一个刽子手,为煜王铺路。
而已经注定要死的人,盛淮不会分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
盛淮走到一间标着“肆拾伍”的暗室门口,示意一旁驻守的影卫打开石门,抬步走进去。
不知道煜王府的人对他有什么误解,上至煜王和公主,下到盛南和其他影卫,人人都以为他对盛西非比寻常,似乎只要能拿捏住盛西,就可以肆无忌惮威胁他。
公主把盛西要过去是为警告他不要乱动心思,煜王囚禁盛西也是为逼迫他留下来。所有人都把盛西当做他的软肋。
但事实上,盛淮也不过是把盛西当做一个亲近的弟弟,平时照看得多了些而已。
少年时他从煜王府跑路,都是盛西帮他打掩护,被抓回来后,两人便会一起受罚,盛淮心里过意不去,自告奋勇代他受罚。盛西年纪小,训练时也经常被罚不许吃饭,盛淮念着跑路之恩,也会把馒头偷偷分他一半。
少年的感情最为真挚无暇,有关盛西的那段往事,算是盛淮在影卫营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此次他触怒煜王,煜王一腔怒火便烧到了盛西身上。聆风楼里盛西满身血痕的模样历历在目,盛淮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奄奄一息虚弱无比的将死之人。
他帯着一脸沉重的表情,走进门里,看见了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话本的活泼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眉目秀净,面色红润,神情舒适,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除了衣着头发上凌乱有血迹,又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这小日子看起来过得比盛淮还自在。
“你在干什么?”盛淮站在床边,一脸不善地盯着他手里的话本,声音满是山雨欲来的平静。
盛西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叹,他正看到精彩之处,冷不防被盛淮这一声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没!没啥!”盛西一脸惊慌地把话本藏到背后,强笑道“普通话本罢了对了,阿淮怎么会来?”
盛淮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